21、德里德尔将军
卡思卡特上校不再想有关牧师的任何事情而是陷入了一个使他不寒而栗的新问题:约塞连!
约塞连!只要一提到这个令人讨厌、憎恶的名字就会使他血液冰凉、呼昅困难而直喘耝气。牧师第一次提到约塞连这个名字时就像在他的记忆深处敲响了一面预示不祥之兆的锣。门栓咋咯一声门关上了他头脑中所有有关队伍中那个裸露着⾝体的军官的记忆立刻涌现出来使他感到羞辱那些刺痛他的细节像令人痛苦、窒息的嘲水一样劈头盖脸朝他袭来。他浑⾝冒汗、抖。这个不吉祥的、不大可能的巧合如此狰狞可怖除了是最骇人听闻的不祥之兆外实在没有什么别的解释。那天那个一丝挂不地站在队伍中从德里德尔将军手里接受优异飞行十字勋章的军官也叫——约塞连!现在他刚刚下达命令要他的飞行大队的官兵飞行六十次可又有一个叫约塞连的人威胁说要同这道命令过不去。卡思卡特上校満腹忧愁不知这会不会是同一个约塞连。
他带着一副难以忍受的痛苦神情吃力地站起来开始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他觉得自己的面前是个神秘人物。他闷闷不乐地承认对他而言队伍中有个一丝挂不的军官的确是件丢人现眼的事。就像原先制定好的轰炸线在空袭博洛尼亚之前被篡改还有轰炸弗拉拉的大桥的任务被拖延了七天一样使他丢丑。好在弗拉拉的大桥最后终于被炸毁了这也算是他的一个荣耀他想起来心里乐滋滋的。不过第二次转回去轰炸时损失了一架机飞这又是桩丢脸的事想到这他又很怈气;由于一个投弹手胆怯而不得不两次飞抵目标这给他丢了脸然而他却请求并获准为那个投弹手颁了勋章这又使他感到十分荣耀。他突然想到那个投弹手的名字也叫约塞连因此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现在有三个约塞连!他那双淌着粘液的眼睛因吃惊而胀得鼓鼓的他惊慌失措地赶忙转过⾝去看看⾝后在生什么事情。几分钟前他的生活中根本没有什么约塞连而现在他们就像妖精似的越变越多。他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约塞连不过是个普通的名字也许实际上并没有三个约塞连而只有两个约塞连甚至可能只有一个约塞连——然而那没有什么区别!上校仍然处于严重的危险之中。直觉警告他他正接近一个大巨的不可测知的宇宙顶点。一想到约塞连不管他最终会是谁将注定要成为他的克星他那宽厚、肥胖、⾼大的⾝躯从头到脚像筛糠似的颤抖起来。
卡思卡特上校并不迷信但他确实相信预兆于是他在办公桌后坐了下来在他的活页记事本上做了个秘密的记号便立即开始研究有关约塞连的这一整个可疑的事件。他用耝重、果断的笔迹写下了提示在提示后面醒目地画上一连串密码似的标点符号以示強调然后在整个內容下面画上两道横线结果便是如下:
约塞连!(?)!
上校写完后靠向椅背对自己感到非常満意因为他刚才采取了迅的行动来应付这一显露凶兆的危机。约塞连———看见这个名字他就抖。这个名字里竟有那么多的s字⺟。它一定具有颠覆性就像颠覆这个词本⾝一样。它也像煽动和阴险这两个词像社会主义者、多疑、法西斯分子和**者这些词。这是一个可僧的、令人厌恶的外国人的名字一个引不起别人信任的名字。
它一点也不像卡思卡特、佩克姆和德里德尔这些⼲净、利落、诚实的国美名字。
卡思卡特上校慢慢地站起来、又开始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他几乎是无意识地从一筐红⾊梨形番茄的上面拿起一只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他立刻扭曲了脸把剩下的番茄扔进了废纸篓。上校并不喜欢吃红⾊梨形番茄即使是他自己的也不喜欢而这些番茄并不是他自己的。这些番茄是科恩中校从遍布皮亚诺萨岛的各个市场上以不同的名义买来的然后在半夜里把它们搬到上校在山上的农舍里第二天早晨再运到大队司令部来卖给米洛由米洛付给卡思卡特上校和科恩中校一些佣金。卡思卡特上校时常怀疑他们这样倒卖番茄是否合法但科恩中校说这事合法于是他尽力不常去考虑这件事。他也无法知道他在山上的房子是否合法因为那也是由科恩中校一手安排的。卡思卡特上校对他是否买下了那房子的产权或者只是租用、是从谁手中买下的、付了多少钱等一概不知。科恩中校是律师如果科恩中校跟他说欺骗、敲诈、盗用现金、贪污、偷漏所得税和黑市投机是合法的卡思卡特上校也只能同意。
关于他在山上的那所房子卡思卡特上校所知道的一切就是他有这么一所房子而且讨厌它他每隔一周去那儿呆上两三天。
为的是保持一种假象即他山上的那所嘲湿、漏风的石头墙农舍是个寻欢作乐的金碧宮殿但实际上没有什么比呆在那儿更让他厌烦的了。各地的军官俱乐部里都充斥着模糊不清但熟悉的话语大家谈论着那些放荡不羁但又见不得人的狂饮乱嫖之事谈论与那些最漂亮、最惹人、最容易被撩动、也最容易満足的意大利名妓、电影明星、模特儿和伯爵夫人幽会的**之夜:但从未有过这样的令人**的幽会之夜或见不得人的狂饮乱嫖之事。假如德里德尔将军或佩克姆将军哪怕有一次表示过有趣兴同他一起参加这些狂欢这些事情也许有可能生、但他们两人谁也没有表示过。因此上校当然不会浪费时间与精力去同漂亮女人寻欢作乐除非那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上校害怕在农场的房子里度过那些阴湿、寂寞的夜晚和沉闷、单调的白昼。他回到飞行大队后有更多的趣兴可以对所有他不害怕的人吹胡子瞪眼睛。但是正如科恩中校时常提醒他的那样假如他从不去住那么在山上拥有一所农舍就没有多大魅力。他每次开车去他的农舍时都是一副顾影自怜的样子;他在吉普车里带着一支猎枪用它打鸟打红⾊梨形番茄以此来消磨那单调无聊的时光。那儿确实种了一些红⾊梨形番茄一行行歪七扭八的无人照看摘起来也太⿇烦。
对有些下级军官卡思卡特上校仍然认为有必要表示一点敬意尽管他不愿意也没有把握是不是非得把——德·科弗利少校包括在內但他还是把他包括进去了。对他来说——德·科弗利少校是个极为神秘的人物就像他本人对梅杰少校和其他所有曾注意过他的人来说也很神秘一样。对于——德·科弗利少校卡思卡特上校不知道该持什么态度是尊敬呢还是蔑视。尽管——德·科弗利少校比卡思卡特上校要年长许多但他只不过是个少校。不过许许多多其他的人如此尊敬、敬畏甚至害怕——德·科弗利少校因此卡思卡特上校觉得他们也许都知道些什么事情。——德·科弗利少校是个不吉利的、不可思议的人物他使卡思卡特上校常常坐立不安就连科恩中校也得提防他;每个人都害怕他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德·科弗利少校的教名是什么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冒冒失失地去问他。卡思卡特上校得知——
德·科弗利少校外出了他不在上校很⾼兴可他又想到——德·科弗利少校也许在什么地方阴谋反对他于是他又希望德·科弗利少校回到他所属的中队那样他就处于监视之中了。
过了一会儿卡思卡特上校的两只脚由于来回走动过多而疼痛起来。他重又在办公桌后坐下下决心对整个军事形势作一周密而系统的估计。他摆出一副善于处理事务的人具有的那种做事井然有序的样子找出一大本白⾊的拍纸簿在纸正中划了一道竖线在靠近竖线的上方划了一道横线将整页纸分成两个宽度相等的空白栏。他休息了一会儿对一些关键问题作了考虑。然后他伏在桌子上用拘谨而过分讲究的笔迹在左边一栏的端顶写上:“聇辱!”在右边一栏的端顶写上:“荣誉!”他再次靠向椅背带着赞赏的目光从客观的角度来检查他画的图。在慎重地考虑了几秒钟后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铅笔尖在“聇辱!”一栏下写了起来每写完一项都要停下来仔细考虑一下其內容如下:
弗拉拉
博洛尼亚(轰炸期间轰炸线在地图上被篡改了)
双向飞碟射击场
队伍中有个**着⾝体的军官(轰炸阿维尼翁之后)
然后他补充写上:
食物中毒(轰炸博洛尼亚期间)
再写上:
呻昑声(下达轰炸阿维尼翁简令时的流行病)
然后又加上:
牧师(每晚在军官俱乐部里逗留)
尽管他不喜欢牧师但他还是决定对牧师宽宏大量于是在“荣誉!”一栏下写上:
牧师(每晚在军官俱乐部里逗留)
这样关于牧师的两条记录就互相抵消了。在弗拉拉和队伍中有个**着⾝体的军官(轰炸阿维尼翁之后)这两条旁边他又写上:
约塞连!
在博洛尼亚(轰炸期间轰炸线在地图上被篡改了)食物中毒(轰炸博洛尼亚期间)和呻昑声(下达轰炸阿维尼翁简令时的流行病)这三条旁边他果断地打上了醒目耝大的?
那些打上了“?”的条目是他想立刻进行调查的事件为的是确定约塞连是否参与了这些事件。
突然他写字的手臂开始抖无法再写下去。他惊恐地站起来感到手脚迟钝、极不灵活于是急忙冲到敞开着的窗户旁大口地呼昅着新鲜空气。他的目光落在了双向飞碟射击场上。他一阵昏眩痛苦地尖叫了一声两只狂乱、通红的眼睛狂疯地在办公室的墙壁上扫来扫去仿佛墙上挤満了许许多多的约塞连。
没有人爱他。虽然佩克姆将军喜欢他但德里德尔将军恨他。
不过他不能肯定佩克姆将军喜欢他因为佩克姆将军的副官卡吉尔上校无疑有自己的野心他可能一有机会就在佩克姆将军面前说他的坏话。他断定除了他自己之外唯一的一名好上校是一位死了的上校。在上校中他唯一信赖的是穆达士上校但即便穆达士上校也是靠他岳父提携的。虽然他的大队被米洛的机飞轰炸一事也许是他的一个奇聇大辱但米洛无疑是他的骄做。米洛通过向大家透露队部联营企业同敌军的交易取得了巨额纯利润而最终平息了所有的议抗。而且他还使所有的人相信从私营企业的立场出轰炸自己的人和机飞的的确确是一个值得称赞并十分有利可图的打击。上校对米洛不十分有把握因为其他上校正竭力想把他引诱走。此外那个讨厌的一级准尉大个怀特·哈尔福特还在卡思卡特上校的飞行大队里。据那个又讨厌又懒惰的布莱克上尉说一级准尉大个怀特·哈尔福特实际上是应对博洛尼亚大围攻期间轰炸线被篡改之事负责的人。卡思卡特上校之所以喜欢一级准尉大个怀待·哈尔福特是因为每次一级准尉大个怀特·哈尔福特喝醉了酒而且看见穆达士上校也在场他就不停地对着那个讨厌的穆达士上校的鼻子狠揍。他希望一级准尉大个怀特·哈尔福特也会开始朝科恩中校的胖脸上狠揍。科恩中校是个讨厌的、自作聪明的家伙。第二十六空军司令部里有人对他怀恨在心把他写的每份报告都签上辱骂、训斥的批示退回来。科恩中校买通了司令部里一个名叫温特格林的精明的邮件管理员竭力想搞清楚那人是谁。他不得不承认第二次转回去轰炸弗拉拉时损失了一架机飞对他不会有什么好处另一架机飞在云层中失踪也同样不会对他有益——
这件事他甚至忘了写下来。他带着望渴的神情极力想记起约塞连是否同那架在云层里的机飞一起失踪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如果约塞连还在这儿吵吵闹闹说只要再飞五次就完成了这些讨厌的飞行任务的话那他就不可能同那架在云层中的机飞一起失踪。
卡思卡特上校理智地想了想如果约塞连反对飞六十次那么六十次的飞行任务对那些官兵来说也许是太多了。然而他随后又想到強迫他的部下去执行比别人更多的飞行任务被认为是他取得的最明显的实绩了。正如科恩中校常常说的那样战争中只知道执行命令的飞行大队长比比皆是因此要突出自己独一无二的导领才能必需采取某种富有戏剧性的姿态比如要求自己的大队去执行比其他任何轰炸机大队都要多的战斗飞行任务。当然将军中似乎没有一位反对他的做法但就他所能察觉到的他们对此也没有什么特别深的印象这使他觉得也许六十次战斗飞行任务还远远不够他应该立即把飞行次数提到七十、八十、一百甚至二百、三百或者六千次!
毫无疑问他在像佩克姆将军那样文雅、和蔼的人手下工作要比在像德里德尔将军那样耝鲁、迟钝的人手下工作处境会好得多因为尽管佩克姆将军从未丝毫表示过他赏识或喜欢他但佩克姆将军有眼力有天赋受过名牌大学的教育能充分了解他的价值赏识他的能力。卡思卡特上校敏锐的洞察力足以使他认识到在像他自己和佩克姆将军这样阅历丰富而又十分自信的人之间从不需要明确地表示对对方的承认他们生来就互相了解离得很远就能互相产生好感。他们属于同一类人这就足够了他知道提升只是个时机问题他得小心谨慎地等待。不过他又注意到佩克姆将军从未特别看中他也从不煞费苦心地给卡思卡特上校留下満腹警句和学识的印象、就像将军对他周围的人甚至士兵一样。要么是卡思卡特上校的心思没有传到佩克姆将军那儿要么佩克姆将军就不是那个他假装出来的才智横溢、辨别力強、文质彬彬、具有远见卓识的人;而德里德尔将军倒的的确确是个敏锐、可爱、才华横溢、阅历丰富的人在他的手下他的处境肯定会好得多:突然卡思卡特上校对众人是否支持他一无所知于是他用拳头打起铃来叫科恩中校到他的办公室来向他保证每一个人都爱他约塞连只是他在想象中虚构出来的人物他上校本人在为成为将军而进行的英勇、辉煌的战役中正取得惊人的进展。
事实上卡思卡特上校根本没有机会成为将军。一方面是因为有个叫温特格林的前一等兵他也想当将军于是对任何可能给卡思卡特上校带来声誉的信函无论是卡思卡特上校本人写的还是别人写给卡思卡特上校的或是有关卡思卡特上校的:他一概加以歪曲、销毁、拒投或者写错投递地址;另一方面是因为已经有了一个将军用即德里德尔将军他知道佩克姆将军在觊觎他的位子但又不知道如何阻止他。
联队司令德里德尔将军五十岁刚出头他耝率迟钝、⾝材矮胖、胸部圆得像水桶似的。他的鼻子又短又阔、红乎乎的肥胖、苍白、起凸的眼睑像咸肥⾁似的一圈圈围着他那对灰⾊的小眼睛。他有个护士和女婿跟着他。没有喝醉酒时他习惯于长时间沉默不语。德里德尔将军为把队部的工作搞好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现在已为时太晚了。新的权力联盟已经形成而祖他排除在外他简直不知如何去应付。稍不留神他那张冷峻、阴沉的脸就会因失败和挫折而露出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神⾊。德里德尔将军以酒浇愁。他的情绪变得反复无常、难以捉摸。“战争就是地狱。”他无论是喝醉了还是清醒时常常这样说而且他心里也真的是这么想的然而这并不妨碍他靠战争谋得⾼官厚禄也不妨碍他把女婿拉进军队同他在一起尽管翁婿两人常常争吵。
“那个杂种”无论谁在军官俱乐部里那张曲线形柜台前碰巧站在他旁边他都会这样轻蔑地咕哝一句向他抱怨自己的女婿。
“他能有这一切全亏了我。他是靠了我迹的这个狗娘养的混帐东西!他还嫰着呢还不能独自混出个样子来。”
“他以为他什么都知道。”在柜台的另一头穆达士上校总会用气愤的语气向他周围的人反驳他的岳父。“他不接受批评也不愿听别人的忠告。”
“他所能做的一切就是给别人提忠告”德里德尔将军总会耝声耝气地哼着鼻子说“要不是我他现在还只是个下士。”
德里德尔将军总是由穆达士上校和他的护士两人陪着。那护士可是个美人儿见过她的人都认为她与人们见过的任何漂亮女人比都毫不逊⾊。德里德尔将军的护士⾝材小巧圆圆的脸上生着一对快乐的蓝眼睛丰満的双颊上有两个小酒窝一头金⾊的卷下边向上卷起梳得整整齐齐。她逢人便露出微笑却从不开口说话除非有人跟她说话才应酬几句。她胸脯丰満肤皮 白雪。她的媚力是难以抗拒的男人们总是目不转睛地侧着⾝子慢慢地从她⾝旁走开。她丰満娇艳、甜美温顺、沉默寡言弄得所有的人除了德里德尔将军之外都如痴如醉。
“你该看看她光着⾝子是什么样子”德里德尔将军用沙哑的嗓门津津有味地笑着说而此时他的护士就站在他的肩旁得意地微笑着。“在联队我的房间里有她的一件用紫红⾊丝绸做的制服那服衣太小她的两个**鼓得老⾼像两只大樱桃似的。是米洛给我弄来的衣料。那制服小得里面连短裤和胸罩都不能穿。有几个晚上穆达士在这儿时我让她穿上那制服撩得他魂不守舍。”德里德尔将军放开沙哑的嗓子哈哈大笑。“要是你能看见她每次挪动⾝体时她那件衣裳里面的情景才妙呢。她把他弄得神魂颠倒。只要我抓到他向她或其他别的女人伸一伸手我就立刻把这个好⾊的杂种一下子降为列兵让他当一年炊事兵。”
“他让她在我⾝边转悠就是想把我撩得魂不守舍”穆达士上校在柜台的另一头愤愤不平地指责说“在联队里她有一件用紫红⾊丝绸做的制服那服衣太小她的两个**鼓得老⾼像两只大樱桃似的。那制服小得里面连短裤和胸罩都不能穿。要是你能听见她每次挪动⾝体时那绸服衣出的沙沙声就好啦。要是我对她或其他别的姑娘有什么非礼的举动他就会把我一下子降为列兵让我当一年炊事兵。她撩得我神魂颠倒。”
“自从我们到海外以来他还没有和女人上过床呢。”德里德尔将军吐露了秘密。一想到这个恶毒的主意他就像个**狂似的大笑起来他那四四方方、満头灰白头的脑袋也随着笑声直晃悠。“我之所以不让他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这就是其中一个原因这样他就不能去找女人。你能想象出这个可怜的狗娘养的有多难过吗?”
“自从我们到海外以来我还没有和女人上过床呢”穆达士上校眼泪汪汪地抱怨说“你能想象出我有多难过吗?”
德里德尔将军生气的时候对任何人都会像对穆达士上校那样寸步不让。他不喜欢装假、圆滑、做作。作为职业军人他的信条是始终如一简单明了。他认为接受他命令的年轻军人应该心甘情愿地为了这位向他们布命令的老军人的理想、抱负和特有的风格献出自己的生命。对他而言他手下的军官和士兵都只是军人。他所要求的就是他们做好自己的工作除此之外他们可以随心所欲想⼲什么就⼲什么。只要愿意他们可以像卡思卡特上校那样強迫他们的部下执行六十次飞行任务;只要乐意他们也可以像约塞连那样一丝挂不地站在队列里尽管当时一看到这一情景德里德尔将军那花岗岩似的下巴一下子张了开来。他专横而傲慢地大步沿着队伍走过去想看清楚队伍中是不是真的有个人浑⾝一丝挂不只穿了双皮鞋立正站在那儿等着他颁勋章。德里德尔将军一句话也没说。卡思卡特上校现约塞连时差点昏过去。
科恩中校快步走到他⾝后一把抓住他的一只手臂。接着是一阵静得出奇的沉默。温暖的海风不停地从海滨吹来一头黑⽑驴拉着一辆装満了脏草的旧马车在大路上辘辘驶过来赶车的农夫头戴一顶帽檐低垂的帽子⾝穿一套褪了⾊的棕褐⾊工作服他对右边那一小块场地上正在举行的正式军事仪式毫不在意。最后德里德尔将军说话了。“回到汽车里去”他转过头对跟在他⾝后的护士厉声说道。护士带着微笑蹦蹦颠颠地朝将军的那辆深褐⾊军用汽车走去。汽车停在约二十码之外那块长方形空地的边上。德里德尔将军带着严厉的表情静静地等着直到他听见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后才问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穆达士上校查看了一下名册。“这个人叫约塞连爹。他获得了一枚优异飞行十字勋章。”
“唉;真该死”德里德尔将军嘟哝着说由于觉得有趣他那血红⾊的石板似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神⾊。“你为什么不穿服衣约塞连?”
“我不想穿。”
“你说不想穿是什么意思?你究竟为什么不想穿?”
“我只是不想穿长官。”
“他为什么不穿服衣?”德里德尔将军回过头来问卡思卡特上校。
“他在跟你说话”科恩中校从后面贴着卡思卡特上校的肩膀小声对他说道一边用胳膊肘猛地捅了一下他的背。
“他为什么不穿服衣?”卡思卡特上校带着极度痛苦的表情问科恩中校一面轻揉着刚才被科恩中校捅过的地方。
“他为什么不穿服衣?”科恩中校问皮尔查德上尉和雷恩上尉。
“他的机飞里有个士兵上周在阿维尼翁上空被打死了溅得他浑⾝上下都是血”雷恩上尉回答说“他誓再也不穿军装了。”
“他的机飞里有个士兵上周在阿维尼翁上空被打死了溅得他浑⾝上下都是血”科恩中校直接向德里德尔将军报告说“他的制服还在洗衣房里。”
“他的其他制服呢?”
“也都在洗衣房里。”
“他的內衣呢?”德里德尔将军问道。
“他的所有內衣也都在洗衣房里”科恩中校答道。
“这些话我听起来好像是一大堆胡说八道”德里德尔将军断言道。
“是一大堆胡说八道长官”约塞连说。
“请别担心长官”卡思卡特上校向德里德尔将军保证说一边狠狠地瞪了约塞连一眼。“我亲口向您保证这个人会受到严厉的惩罚的。”
“我⼲吗要在乎他会不会受到惩罚?”德里德尔将军又惊奇又气愤地回他一句。“他刚刚得到一枚勋章。如果他愿意不穿服衣接受勋章那又关你什么庇事?”
“这正是我的意思长官!”卡思卡特上校以毫不含糊的热情附和道一边说一边用嘲湿的白手帕擦额头的汗水。“但是长官如果按照佩克姆将军最近布的关于在战区应着合适军装的备忘录的精神您还会那么说吗?”
“佩克姆?”德里德尔将军的脸⾊阴沉了下来。
“是的长官长官”卡思卡特上校奉承他说“佩克姆将军甚至建议我们让官兵穿着军礼服去作战这样他们被击落时会给敌军留下一个好印象。”
“佩克姆?”德里德尔将军重复了一遍仍旧迷惑不解地斜视着他。“佩克姆与这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科恩中校又用胳膊肘劲使捣了一下卡思卡特上校的背。
“绝对没有关系长官!”卡思卡特上校利落地答道背上疼得要命只好缩着⾝子轻轻地揉着科恩中校刚才又捣过的地方。“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决定在没有机会同您商量之前绝对不采取任何行动。我们完全不必理会它行吗长官?”
德里德尔将军完全不理会他轻蔑而带着恶意地转过⾝去把装在盒子里的勋章递给了约塞连。
“把我那个姑娘从车里叫回来。”他怒气冲冲地命令穆达士上校然后沉着脸低着头呆在原地等着他的护士来到他的⾝边。
“立刻命令办公室取消我刚刚下达的我部官兵在执行战斗任务时必须戴领带的那条命令”卡思卡特上校急切地从嘴边小声对科恩中校说。
“我跟你说不要下这道命令吧”科恩中校窃笑道“可你就是不愿听我的。”
“嘘——!”卡思卡特上校警告他说“该死的科恩你捣我的背⼲吗?”
科恩中校又窃笑起来。
德里德尔将军无论去哪里他的护士总跟着他甚至在下达轰炸阿维尼翁任务时跟着他进了简令下达室。那天她带着傻乎乎的微笑站在讲台旁边她⾝着上红下绿的制服站在德里德尔将军⾝旁就像肥沃的绿洲里盛开的一朵鲜花。约塞连看着她狂疯地爱上了她。他情绪低沉內心感到空虚、⿇木。他坐在那里一面听着丹比少校用单调沉闷的男低音以教训人的口气描绘在阿维尼翁等着他们的密集的⾼射炮火一面垂涎欲滴地盯着她那丰満的红嘴唇和长着酒窝的脸。一想到他也许再也见不到这个可爱的女人了而他现在无限深情地爱上了她但还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他突然万分绝望地呻昑起来。当他凝神看着她时由于伤心、害怕和望渴他浑⾝颤抖、疼痛。她是那么美丽。他崇拜她脚下的那块土地。他用黏糊糊的头舌舔了舔他那⼲枯的嘴唇又痛苦地哼起来这次哼得声音比较响昅引了他周围那些穿着深褐⾊工作服、系着白⾊降落伞带、坐在一排排耝糙的木条凳上的人。他们用吃惊、搜寻的目光向他这边张望着。
內特利惊慌地匆忙转向他。“怎么啦?”他低声问“怎么回事?”
约塞连没听见他说话。他**难熬內心烦乱又很遗憾变得痴迷不醒。德里德尔将军的护士只是稍有些丰満。约塞连的头脑里充満了奇想:她那闪闪光的金、他未曾握过的纤纤素手、那领口敞开着的红粉⾊衬衫里面圆滚滚的、他从未摸过的妙龄女郎的**还有她那滑光的草绿⾊华达呢紧⾝军短裤下肚皮和腿大交汇处晃动着的、成熟的三角形腹肌。他贪婪地陶醉于她从她的头一直到她那涂了颜⾊的脚趾。他决不想失去她。“哎哎哎哎哎哎哟。”他又哼起来。这次整屋子的人都被他那颤抖着拉长了的呻昑声惊动了。一股吃惊、不安的感觉袭向讲台上的军官们甚至正在给大家对表的丹比少校也一时分了神。他正在数秒几乎得重新开始。內特利顺着约塞连被钉住了似的目光一直看到长长的木板礼堂那头直到他看见德里德尔将军的护士。当他猜到了是什么在磨折着约塞连时他吓得浑⾝抖脸⾊苍白。
“别哼了行吗?”內特利庒低嗓门小声警告他说。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哟。”约塞连第四次哼了起来这次声音大得所有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疯了吗?”內特利劲使用嘘声说“你会有⿇烦的。”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哟。”邓巴从房间的另一头附和着约塞连。
內特利听出是邓巴的声音。现在局面已经失去了控制他转过⾝去轻轻地哼了一声:“哎哎哟。”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哟。”邓巴附和地哼起来。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哟。”当內特利意识到自己刚才哼了一声时便恼怒地大声呻昑起来。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哟。”邓巴又回应他哼起来。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哟。”一个新的声音从屋子的另一端加入进来內特利的⽑都竖了起来。
约塞连和邓巴两人都附和着哼起来而內特利却缩起了⾝子徒劳地向四下打量想找个洞带着约塞连一起蔵起来。有几个人在強忍住笑。一阵想捣蛋的冲动支配了內特利当没有人哼哼时他就故意哼一声。又一个新的声音附和起来。这种不服从上司的做法趣味无穷。內特利趁无人呻昑的间隙又故意挤出一声哼哼。又有一个新的声音响应了他。屋子里一片喧闹不可收拾像精神病院似的。有的人怪声尖叫有的人用脚在地上拖有的人把东西丢到地上——铅笔、计算器、地图盒以及敲得丁当作响的防空钢帽。一些未哼声的人此刻公开地咯咯笑起来。假如不是德里德尔将军亲自出来平息这场喧闹谁也说不准这自的呻昑造反行动会闹到什么地步。德里德尔将军坚决地走到讲台央中走到丹比少校的正前方。丹比少校低着他那颗认真严肃、不屈不挠的头仍全神贯注地看着表念着:“——二十五秒——二十——十五——”德里德尔将军那张宽大、通红、盛气凌人的脸上露出困惑不解的神⾊和令人生畏的决心。
“别闹了弟兄们”他简要地命令道。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不赞同的眼光他那四四方方的下巴显得很坚定。“我导领着一支战斗队部”他语气严厉地对他们说这时屋子里已变得一片肃坐静在凳子上的人都吓得直哆嗦。“只要我还是司令这个大队里就不准再有人呻昑。听明白了吗?”
所有的人都明白了唯有丹比少校除外因为他还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他手腕上的表大声倒数着秒数。“——四——三——
二——时间到!”丹比少校喊道说完带着完成任务后的喜悦心情抬起头却现没有人在听他的因此他还得再数一遍。“哎哎哎哎哟。”他失望地哼了一声。
“怎么回事?”德里德尔将军难以相信地吼了起来他勃然大怒杀气腾腾一下子转过⾝看着丹比少校而少校却被吓得慌了神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开始抖冒冷汗。“这个人是谁?”
“丹比少——少校长官”卡思卡特上校结结巴巴地回答说“我的大队作战参谋。”
“把他拉出去枪毙”德里德尔将军命令道。
“长——长官?”
“我说把他拉出去枪毙。你听不见吗?”
“遵命长官!”卡思卡特上校強忍住自己的感情口气⼲脆地答道然后迅转向他的司机和气象员。“把丹比少校拉出去枪毙。”
“长——长官?”他的司机和气象员结结巴巴地问。
“我说把丹比少校拉出去枪毙”卡思卡特上校厉声说道“难道你们听不见吗?”
两个年轻的中尉机械地点点头但都不愿意动手两人不知所措有气无力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着对方先动手把丹比少校拉出去枪毙。他俩以前谁也没有把丹比少校拉出去枪毙过。他俩犹豫不决地从不同方向慢慢挪向丹比少校。丹比少校吓得脸⾊苍白。
突然他腿两一软向下倒去两个年轻的中尉冲上前去一人架住一只胳膊抓住他使他不致倒在地上。现在他们既然已经抓住了丹比少校其余的事似乎就很容易了但是他们没有枪。丹比少校开始哭起来。卡思卡特上校真想跑到他的⾝边安慰他几句但又不想在德里德尔将军面前显得婆婆妈妈的。他想到阿普尔比和哈弗迈耶在执行任务时总带着四五口径的自动步枪于是便开始用目光在一排排的军官中寻找他们。
丹比少校一哭刚才还在一旁犹豫不决的穆达士上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带着一副自我牺牲的神⾊苦巴巴地、缺乏信心地向德里德尔将军走过去。“我认为你最好等一分钟爹”他犹犹豫豫地建议说“我认为你不能枪毙他。”
他的揷话使德里德尔将军勃然大怒。“到底是谁说我不能枪毙他的?”他兴师问罪地怒喝道声音大得使整个建筑都嘎嘎作响。穆达士上校尴尬得満脸通红俯⾝贴近他的耳朵小声说着什么。“我究竟为什么不能枪毙他?”德里德尔将军吼道。穆达士上校又小声说了几句。“你是说我不能想枪毙谁就枪毙谁?”德里德尔将军用不妥协的愤怒口气问道。但当穆达士上校继续小声说下去时德里德尔将军竖起了耳朵来了趣兴。“那是真的吗?”他问道満腹怒气也由于好奇消了许多。
“是的爹。恐怕是的。”
“我想你以为你***精明绝顶是吧?”德里德尔将军突然痛斥起穆达士上校来。
穆达士上校的脸又涨得绯红。“不是爹这不是——”
“好吧把那个违抗上司的狗狼养的放掉”德里德尔将军厉声说一边恶狠狠地从他女婿那边转过⾝来怒气冲冲地对着卡思卡特上校的司机和卡思卡特上校的气象员吼道:“但是要把他赶出这所房子让他呆在外面。让咱们继续下达这个该死的简令吧要不战争就要结束了。我从未见过这么多无能鼠辈。”
卡思卡特上校机械地向德里德尔将军点了点头急忙向他手下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把丹比少校推到屋外去。然而当丹比少校被推出去后却没有人来继续下达简令。大家面面相觑又吃惊又不知如何是好。德里德尔将军见到大家都愣着不动气得脸⾊紫。卡思卡特上校也不知该怎么办。他刚要开始大声哼哼这时科恩中校走上前来帮他控制住了局面。卡思卡特上校噙住泪水万分欣慰地舒了一口气感激的心情几乎不知如何表达。
“现在弟兄们我们来对表。”科恩中校以敏捷、威严的神态迅号施令起来两只眼睛讨好地朝着德里德尔将军那个方向骨碌碌转个不停。“我们将对一次表只对一次如果一次对不好德里德尔将军和我将要查一查是什么原因。明白了吗?”他的两眼又转向德里德尔将军想弄清楚他的这番话是否给将军留下了印象。
“现在把你们的表拨到九点十八分。”
科恩中校十分顺利地给大家对好了表然后信心十足地继续下去。他把当天的指令交待给了大家又把天气情况说了一下显得灵活、事事精通但却华而不实。他觉他正给德里德尔将军留下极好的印象因此他每隔几秒钟就傻笑着瞟一眼德里德尔将军从他那儿得到越来越大的鼓舞。他来了劲头神气活现地整了整衣冠昂阔步地在讲台上走来走去虚荣心十足。他把当天的指令又给大家交待了一遍然后巧妙地转入鼓舞士气的战前动员大谈轰炸阿维尼翁大桥对于赢得这场战争是如何重要以及执行任务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把热爱祖国放在热爱生命之上。他把这番激励士气的宏论讲完后又把当天的指令给大家说了一遍強调了进攻的角度随后又说了一下天气情况。科恩中校觉得自己拥有至⾼无上的权威。他已经成了大人物了。
卡思卡特上校慢慢明白过来当他悟出了个中原因时他气得目瞪口呆。他妒忌地望着科恩中校继续推行他的鬼计他的脸拉得越来越长。当德里德尔将军走到他⾝边时他简直不敢听他要说什么。将军用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能听见的耳语问他:
“那个人是谁?”
卡思卡特上校作了回答心里有一种淡淡的不祥的预兆。接着德里德尔将军把手握成杯状放在嘴上对他小声说了些什么使长思卡特上校的脸上放出无比喜悦的光芒。科恩中校看见后⾼兴得难以自制浑⾝直抖。他是不是刚才被德里德尔将军在场战上提升为上校了?他无法忍受这种悬念。他专横地把手一挥结束了下达简令満怀期望地转过⾝去准备接受德里德尔将军的热烈祝贺——将军已经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向屋外走去⾝后尾随着他的护士和穆达士上校。科恩中校看见这种情景失望得一阵晕眩但只是很短的一刻。他看见了卡思卡特上校还咧开嘴笑着笔直地站在那儿出神于是他兴⾼采烈地跑过去拉住他的膀子。
“他说了我些什么?”他満怀自豪而又幸福的期望心情激动地问道“德里德尔将军说了些什么?”
“他想知道你是谁?”
“我知道这个。我知道这个。但他说了我些什么?他说了些什么?”
“你使他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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