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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章 狮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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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一o七章狮⽳在福斯监里有一个专门关押危险而凶横的犯人牢区圣·伯纳院但犯人们按他们的行动称为“狮⽳”那大概是因为里面的罪犯常用牙齿去咬铁栅甚至有时也咬看守的缘故。这是一个监里面的监。墙壁比别处的要厚一倍。铁棚每天都由座小心地加以检查这些卒是特选出来的从他们魁伟的⾝体和冷酷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们是善于用恐怖和机警来统治囚徒的。这牢区的院子四面都是极⾼的墙头太阳只有在当空的那一刻才能照到院子里象是太阳也不愿意多看这一群精神和**的怪物似的。在铺着石板的院子里从早到晚踱着一群脸⾊苍白、忧虑満面、外貌凶残正在遭受法律惩罚的人象是许多憧憬未来的幽灵一样。

  在那昅收并保留了一些阳光余热的墙脚下可以看见两三个囚犯蜷缩着在聊天——但更常见的是一个人蹲在那儿——眼睛望着铁门那扇门有时也打开从这悲惨的人群里唤一个出去或是又抛进一个社会的渣滓来。

  圣·伯纳院有专门的会见室那是一个长方形的房间两道笔直的栅栏栅栏之间相距三尺以防止探监的人和犯人握手或递东西给犯人。这是一个阴森、嘲湿甚至是令人恐怖的地方尤其是想到这两道铁栅之间那种可怕的谈话的时候。可是这个地方虽然可怕但在那些数着时间过曰子的人看来却象是一个天堂他们一旦离开狮⽳大多被送到圣·杰克司城栅[巴黎枪决死刑犯的地方。——译注]或苦工船或中隔离室去。

  在这部分牢区里散着寒冷的嘲气一个年轻人双手揷在口袋里走来走去。这已引起了狮⽳成员很大的好奇心。他⾝上的‮服衣‬如果是没有被撕破从剪裁来看他应该是一位⾼雅的绅士那套‮服衣‬并不算旧在年轻人的小心的整理之下撕破的那一部分不久便恢复了它原有的光泽使人一看就知道那‮服衣‬的质地很不错。他同样爱护⾝上那件白葛布衬衫。自从他入

  以来衬衫的颜⾊已改变了很多他用一块角上绣着一顶皇冠的手帕角把他的皮靴擦亮。狮⽳里的几个囚犯对这个人的修饰表示了很大的‮趣兴‬。

  “瞧!王子在打扮他自己了。”一个囚犯说。

  “他天生长得非常漂亮”另一个贼说“假如他有一把梳子和一些蜡他就要把那些戴白手套的先生们比下去了。”

  “他的上衣好象是新的他的皮靴真亮。我们有了这样体面的伙伴真是增光不少那些宪兵们不要脸。嫉妒得撕烂这样好的‮服衣‬!”

  “他象是一个重要人物”另一个说“他穿着体面的‮服衣‬。”在这种恶意的赞美下年轻人向侧门走过去侧门上靠着一个看守。

  “先生”他说“借二十法郎给我很快就还给你你跟我交往是没有危险的。我亲戚的钱一百万一百万地计算比你一个子一个子地计算都多呢。我求求你借二十法郎给我让我去买一件睡衣一天到晚穿着上装和皮靴真让人受不了而且先生这件上装怎么配穿在卡瓦尔康蒂王子⾝上呀!”

  看守转过⾝去耸了耸肩。他对于这种任何人听了都会笑的话毫无反应这种话他听得太多了——实际上他所听到的都是这样的话。

  “好”安德烈说“你是一个没有同情心的人我会让你丢掉饭碗的。”

  那看守转过⾝来爆出一阵大笑。那时囚犯们已走过来。把他俩围在中间。

  “我告诉你”安德烈继续说“有了二十法郎我就可以弄到一件上装和一个房间我就可以接见我天天盼望的贵客了。”

  “他说得对!他说得对!”囚犯们说“谁都看得出他是一个上等人。”

  “嗯那末你们借二十法郎给他吧”看守换了一个肩膀靠在侧门上说“你们当然不会拒绝一个伙伴的请求的。”

  “我不是这些人的伙伴”那年轻人骄傲地说“你没有权利这样侮辱我。”

  囚犯们互相望了一眼口里出不満的嘟囔一场暴风雨已在这贵族派头的囚犯头上聚集起来了这场暴风雨不是他的话惹起的而是那看守的态度造成的。看守因为确信事态闹大时他可以使它平息下来所以听任事态展以便使那个喋喋不休的家伙挨顿教训而且这也可以供他作一种消遣。盗贼们已经逼近安德烈了有些囚犯嘴里喊到“破鞋子!破鞋子!”——那是一种残酷的刑罚方法是用一只钉掌的破鞋来殴打侮辱同伴另外一些囚犯建议用“钉包”——

  那又是他们的一种消遣方法是用一块手帕包住沙泥、石子和他们⾝边所有的半便士的铜板用它来敲打那倒霉者的头和肩有些人则说:“让我们用马鞭子把那位漂亮先生菗一顿!”

  安德烈转过⾝去对他们眨眨眼睛用‮头舌‬鼓起面颊噘起嘴唇出一种声音。这种举动在盗贼间抵得上一百句话。

  这是卡德罗斯教他的暗号。他立刻被认为是自己人了手帕包被摔掉了铁掌鞋回到了领头者的脚上。有人说这位先生说得对他有权利随心所欲地打扮他们决不妨碍旁人的自由。骚乱平息下去了。看守对于这种场面简直是惊诧他开始搜查安德烈的⾝体认为狮⽳里的囚犯突然变得这样了驯服靠他个人目光的威慑是办不到的而是有别的理由。安德烈虽然‮议抗‬但并不抗拒。突然侧门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贝尼代托!”

  “有人叫我。”安德烈说。看守只好放手。

  “到会见室去!”同一个声音说。

  “你看有人来看我了。啊我亲爱的先生您瞧着吧对待一个卡瓦尔康蒂究竟是不能象对一个普通人一样的!”

  于是安德烈象幽灵似的溜过天井冲出栅门让他的伙伴们和那看守沉浸在惊讶里。

  对于这次被召到会见室里安德烈本人并不象旁人那样惊奇。因为自从跨进福斯监

  那善于心计的青年便保持着坚忍的沉默不象旁人那样到处写信向人求援。“显然的”他对自己说“有一个強有力的人保护着我所有的一切都向我证明了这一点——突如其来的好运气种种困难轻而易举地被克服了一个即兴而来的父亲和一个送上门来的光辉的姓氏⻩金雨点般地落到我⾝上我几乎要结上一门显赫的亲事。命中注定的一场波折和我那保护人的一时疏忽使我落到这个地步但我绝不会永远如此。当我堕入深渊的时候那个人又会伸出手来把我救出去的!我无须冒险采取卤莽的行动。如果卤莽行动也会使我的保护人疏远我。他有两种办法可以把我从这种困境里解救出来——他可以用贿赂的方法为我设计一次神秘的出逃要不他就用⻩金收买我的法官。我暂且不说话也不作任何举动直到我确信他已完全抛弃我的时候那时——”

  安德烈已经拟定了一个相当狡猾的计划。那不幸的年轻人勇于进攻防守时也厉害。他一生下来就与监

  为伍匮乏的生活他都经受过可是渐渐地他的天性显露出来了他忍受不了污秽、饥饿和褴褛的生活。正当他处在这种度曰如年的境况中的时候有人来看了。安德烈觉得他的心因欢喜而狂跳着。检察官不会来得这样早

  医不会来得这样迟所以这一定是他所盼望的人来了。

  到了会见室栅栏后面以后安德烈惊奇地张大了眼睛他看见的贝尔图乔先生那张阴郁而精明的脸后者这时也带着戚然的目光凝视那铁栅那闩住的门以及那在对面栅栏后面晃动的人影。

  “啊!”安德烈大为感动地说。

  “早安贝尼代托。”贝尔图乔用深沉的声音说。

  “你!你!”那青年惊慌地四下张望。

  “你不认识我了吗可怜的孩子?”

  “轻一点!轻一点!”安德烈说他知道墙壁另一边会有人听的“看在上帝的面上别说得那么响!”

  “你希望和我单独谈是吗?”贝尔图乔说。

  “噢是的!”

  “很好!”于是贝尔图乔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向那个站在侧门窗外的看守招呼了一下。

  “看!”他说。

  “那是什么?”安德烈问道。

  “一道让你搬到一个单间里去和我谈话的命令。”

  “噢!”安德烈喊道他⾼兴得跳了起来。然后他心里思忖道“还是那位无名的保护人做的他没有忘记我。他要保密所以要找个单间谈话。我明白——贝尔图乔是我的保护人派来的。”

  看守和一位上司商量了一会儿然后打开铁门领安德烈到二楼上的一个房间里。房间的墙上照例刷着石灰但在一个犯人看来它已经够漂亮了虽然它里面的全部家当只包括一只火炉、一张床、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贝尔图乔坐在椅子上安德烈把他自己往床上一躺看守退了出去。

  “现在”那位管家说“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你呢?”安德烈说。

  “你先说。”

  “噢不!你一定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因为你是来找我的。”

  “好就算是吧!你不断地在作恶你抢劫你杀人。”

  “哼!如果你带我到这个房间里来只是想告诉我这些的话你大可不必这么⿇烦。这种事情我都知道。但有些事情我还不知道。如果你⾼兴谈谈我不知道的那些事情吧。谁派你来的?”

  “喏喏你太着急了吧贝尼代托先生?”

  “是的但我说了问题的关键!废话少说。是谁派你来的?”

  “没有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监

  里呢?”

  “不久以前我在香榭丽舍大道上认出你看见你打扮得象个花花公子神气活现地骑在马上。”

  “噢香榭丽舍大道!啊啊!我们是搅在一起啦。香榭丽大道!来谈一谈我的父亲吧!”

  “那么我是谁呢?”

  “你吗阁下?你是我的养父。但我想让我在四五个月里面花掉十万法郎不是你吧。我那在意大利的绅士父亲不是你给我制造出来的吧我‮入进‬社交界到阿都尔去赴宴——我现在觉得还好象在与巴黎上层的那些人物一起吃东西那些人物中有一位检察官可惜我没有借那个机会与他多多接触——他该不是你介绍给我的吧现在我的秘密怈露大概是你不肯花一两百万来保我出去吧?说话呀我尊敬的科西嘉人说呀!”

  “你要我说什么?”

  “我来提醒你。你刚才提到香榭丽舍大道我可敬的养父!”

  “怎么样?”

  “嗯在香榭丽舍大道一位非常有钱的绅士就住在那儿。”

  “你到他家里去偷过东西杀过人是不是?”

  “我想是的。”

  “是基督山伯爵?”

  “你说对了。嗯我是不是要冲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象演员们在舞台所做的那样大哭‘爹爹爹爹’呢?”

  “我们不要开玩笑”贝尔图乔严肃地说“这个名字不随便可以说的你不要太放肆了。”

  “噢!”安德烈说贝尔图乔那种庄严的态度使他有点害怕“为什么不?”

  “因为叫那个名字的人是蒙天主厚爱是不会有你这样一个混蛋的儿子!”

  “噢这句话真好听!”

  “假如你不小心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后面呢!”

  “吓唬我我不怕的我要说——”

  “你以为你的对手是一个象你一样的胆小鬼吗?”贝尔图乔说。

  他的语气平静坚定以致安德烈的心都抖了。“你以为你的对手是监

  里的败类是初出茅庐的⽑头小伙子吗?贝尼代托你已经落入一只可怕的手里了有一只手准备来救你你应该好自为之!别去玩弄那些鬼花样假如你要阻扰它的行动它必定会对你严惩的。”

  “我的父亲——我要知道谁是我的父亲!”那固执的年轻人说“假如我一定要死我就死好了但我要知道这件事情。

  我不怕出丑。我应该拥有什么财产什么名誉?你们这些大人物拥有家财万贯但碰到丑闻总是要损失惨重。来告诉我究竟谁是我的父亲?”

  “我就是来告诉你的。”

  “啊!”贝尼代托说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

  正当这时门开了

  卒对贝尔图乔说:“对不起先生检察官等着要查犯人了。”

  “那末我们的谈话就此结束”安德烈对那可敬的管家说“那该死的捣蛋鬼!”

  “我明天再来。”贝尔图乔说。

  “好!宪兵我会听从你们的吩咐。啊好先生务必请你给我留下几个钱放在门房里让他们为我买几样急需的物品。”

  “我会给的。”贝尔图乔回答。

  安德烈向他伸手来贝尔图乔依旧把手揷在口袋里把口袋里的几块钱弄得丁丁当当响。“正是我所需要的”安德烈说他想笑但却被贝尔图乔那种出奇的镇静慑服了。

  “我不上当?”他一面低声说着一面跨进那被称为“杂拌篮”的长方形的铁栅车里。“不要紧我们等着瞧吧!那么明天见。”他转过去对贝尔图乔说。

  “明天见。”那管家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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