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 说永别吧
——“落落落落,你好可爱,我们一起玩吧。”
——“落落,我们来玩捉迷蔵吧,我们两个一组。”
——“不对不对,落落跟我一组嘛。”
——“真讨厌,每一次和你一起还要装得很开心的样子真的是太讨厌了!”
——“不过是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生的私生女,为什么我们每天都要围在你⾝边浪费时间?”
——“恶心死了!”
——“太讨厌了!”
——“呜呜…落落好坏,只不过是跟她打一声招呼就把人家的手抓伤了。”穿着白⾊公主裙的女孩哭得稀里哗啦,指着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弄伤的伤口向美丽⾼贵的天堂真央哭诉,后面是一大群孩子的附和声。
——“落落,道歉。”天堂真央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傲的眼神里带着*裸的不屑和厌恶。
——“我…”
——“啪!”巴掌毫不客气的重重的落在她脸上,小小的⾝板甚至因为这一巴掌往后退了几步,重重的跌在地上。
——“道歉。别让我说第三遍。落落。”天堂真央那样优雅的收回手,语气依旧是那样的仿佛疼爱着这个不是亲生的女儿那般的温和,然而她的双眼却带着那样浓的恨意和不喜,仿佛恨不得杀了她一般。
——“呀啦,是哪只小猫躲在这里呢?”一道温暖还尚稚嫰的嗓音传来,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盖在了她⾝上,她恍惚的抬头,入目的是一张如同天使般漂亮的脸,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他的笑那么温暖,他披在她⾝上的服衣也是那样的温暖,她的眼瞳缓缓的睁大,好像在地狱中找到了救赎…
——“我什么都不懂,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懂得对小宝贝耍心机,不懂得对小宝贝狠心,不懂得像你那样,为了让小宝贝全心全意的依赖上你,让原本和小宝贝玩得很好的小朋友别和她玩,甚至教他们对小宝贝说出各种无礼到会让她即使到现在都不会忘记,甚至夜午梦回都会觉得可怕的话和事。我输给你,只不过输在比不上你狠心罢了!”
——“闭嘴!”
——“怎么?难道你已经忘记你当初说的话了吗?让本来可以有个很美好的童年的小宝贝,受尽伤害在绝望的时候再装作温柔的天使接近她,让她误以为找到了全世界都无可替代的温暖,然后享受着她的依赖的你,忘记你当初是用了多么忍残的手段的了吗?”
——“说那么多你不过是在嫉妒罢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们从懂事开始所受到的教育不就是这种吗?难道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后悔过你当初的犹豫不决,让我抢先了一步?你敢吗?”
天空布満乌云,从乌黑的云层中透出的圆月带着几抹猩红,显得罪恶而丑陋。
娇小的⾝影在孤零零的走在空荡荡的大马路中,双目放空,如同行尸走⾁般没有焦距,脑子里不断的回荡着比噩梦还要噩梦的语句和场景,从国美奴隶市场再到百花齐聚的花园,数不尽的欢乐,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后再被狠狠的从天堂踹入地狱,因为曾经得到过,所以在得知一切都只是假装的的时候,所以才显得那样的绝望,绝望,绝望,绝望,然后…
一抹光出现了,她依赖他,她爱着他,她为他可以拥有一切也可以放弃一切,为了他她可以把任何人都当成踏脚石,为了他可以算计整个世界,然后就在刚才,一直依赖着的温暖,一直那么那么爱着的光,突然‘砰’的一声,像阳光下透着美丽光芒的泡泡一样。
碎掉了。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没有天使,没有温暖,没有希望,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恶心的虚伪的骗局,他骗了她,然后她也骗了他,他们都在互相欺骗,没有任何的实真,就像看起来⼲净透彻的湖面,其实下面已经満是淤泥污垢,那么深那么厚,深到可以让她窒息到里面。
什么都没有…
全部都是假的!
落年脚步忽的顿住,瞳孔里渐渐有了焦距,面无表情的面容上,眉头缓缓的皱了起来,紧紧的,紧到额头冒起了青筋,双手颤抖的抱住脑袋,她蹲下⾝,鼻头渐渐的红了起来,没有哭,她才没有哭,只是目光茫然的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就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路上空荡荡的,只有昏⻩的路灯晕染着橙⻩⾊的光,还有垃圾桶边上的野猫,看着蹲在路中间把自己紧紧抱着的⾝影,疑惑的歪着脑袋,发出喵喵叫的声音。
忽的,一道強烈的灯光射了过来,吓得猫咪一下子跑了开,车子嗤的一声重重的在距离落年⾝子不到半米的位置刹住了,车內的人似乎也被这大半夜的突然在路中冒出个人给吓到了,好一会儿才从车內下来,长长的铂金⾊大波浪卷发,颀长的⾝材,俊美却显得有种懒洋洋的气质的男人看到那头红⾊的发时微微怔住。
脑袋歪了歪,有些试探的出声:“落年小可爱?”
后面下车的索菲整个人缩到路易⾝后,怕的牙齿上下打架。
不得不说,大半夜的,突然在路中间看到一个人蹲在地上还看不到脸,只看得到一头头发,怎么想都怪吓人的,于是索菲脑中出现各种可怕的电影场景,比如那个人抬起头,会露出一张没有脸的脸或者没有眼珠子的脸之类的。
嘤嘤嘤嘤嘤好可怕啊好可怕!他要回白馆救命啊啊啊啊!
索菲整个人都贴到了路易⾝上,手甚至从后面伸到前面紧紧的抱住了路易的脖子,看起来像是要把路易勒死似的。
路易忍无可忍,一个手肘击撞在他腹小上,顿时叫索菲疼得收回了手,捂着肚子。
“别闹,好像是落年。”索菲那害怕灵异事件又爱胡思乱想偏偏还爱看恐怖片的德行他们都清楚,为了防止这家伙又扑上来,路易赶紧解释了下。
“落年?”索菲弯着腰抬起脸,扯着路易的衣袖绕到了前面去,然后便对上了落年那一双茫然无措的眼眸,脆弱的仿佛一块薄玻璃,稍微一用力,便会碎成碎片,再也拼凑不起来。
索菲怔了怔,放开路易的衣袖走了过去“小落落?怎么了?”
没有反应,落年就像没有看到有人走近她一样,那双眼中没有倒映出任何的东西,茫然一片。
索菲眉头皱了起来“小落落看起来很不对劲。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我怎么觉得有点像…”精神崩溃…
“带她回去给卡尔法看看吧。”路易神⾊凝重了一些,正要弯腰去把落年抱起来,却见索菲一下子挡在他面前。
“当然是要索菲爸爸来抱,小落落才不喜欢猥琐大叔的味道呢。”索菲轻而易举的把落年抱了起来,轻飘飘的重量一下子叫索菲眉头又皱了起来。
“索菲,你别逼我学卡尔法揍烂你。”路易额角冒起青筋的道,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欠菗的家伙,整个白馆里就属这家伙最欠教训了!
“切,我打不过卡尔法还打不过你么?”索菲有恃无恐,用眼神指了指车门,路易额角挂着两个十字路口的过去给索菲开门。
路易看了眼坐在后座的索菲和被他像抱小孩子一样抱在怀里的落年,把车子平稳的开启。
“小落落,小落落?”索菲不停的叫着怀里睁着双眼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怎么也出不来的落年,叫了好几声见对方还是没有丝毫反应,他叹了一口气,妖琊的面容一下子柔软了下来,他把她的脑袋扳到他胸口,像哄孩子似的,手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部,仿佛在用这种方式让她安心。
温暖从他的手掌轻轻的拍在背脊,然后仿佛透过背脊传递到了心脏,传递到大脑,一瞬间仿佛时间倒退倒退倒退再倒退,退到美丽的⺟亲抱着襁褓里的孩子,一边哼着她的名字,一边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脊,她就靠在她的左胸口,听着心脏噗通噗通平稳而仿佛充満宠爱的声音。
婴儿从还在⺟体內就开始在记忆⺟亲的一切,⺟亲的温度,⺟亲的声音,⺟亲的心跳声,⺟亲的摸抚,有时候,⾝体的记忆比大脑的记忆更加可靠且长久。
这样温暖且类似的,从有记忆以来从未有过的如同⺟亲在用独有的方式安抚孩子的拍打…
落年双眼渐渐的聚焦,眼眶湿湿的看着漂亮的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妖琊味道的索菲,对方似乎也发现了落年已经回神了,但是一低头就看到这么一双水汪汪澄澈透明的倒映着你的面容的眼睛,任谁也受不了啊。
咕咚…
索菲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然后准备把落年放在一边,却被落年抱住脖子不撒手“不要。”
路易在前面凉凉的出声“你完蛋了,卡尔法会杀了你的。”
索菲一脸无奈苦笑,他也搞不懂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喂!
“有妈妈的味道。索菲的怀抱,有妈妈的味道。”落年把脸埋进他的脖颈,面无表情,泪水却不受控制的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掉。
索菲正想说是索菲爸爸而不是索菲妈妈,却骤然被脖颈上湿热的感触给搞得全⾝僵硬,前面路易不断通过后视镜对他传递着‘你死定了,卡尔法一定会杀了你’之类的信息,但是他却没办法推开她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索菲抬手继续一下下的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不知道这小家伙遇到什么事了,看起来很受伤的样子。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但是对于白馆里的一群夜猫子来说正是精神恰好的时候,门外传来铁门被打开的声音,随便想想都知道肯定是路易和索菲,因为出门只有他们两个,所以也没人在意。
所以当索菲像牵女儿似的牵着眼泪还在不断往下掉的落年进屋的时候,顿时受到了一双双惊讶的目光的关注,特别是当卡尔法那双碧绿⾊的眼眸看过来的时候,索菲立刻就有种脫光了出去裸奔以求原谅的冲动。
虽然自称为索菲爸爸,也幻想过落年很可爱的喊他索菲爸爸,但是被当成索菲妈妈的他也很无奈啊喂!
似乎感觉到了索菲的求助信息,落年一边用索菲给的手帕擦完全不受控制自己往外冒的眼泪,一边红着鼻子,一边打嗝,一边努力一本正经的跟他们解释“嗝…不、不是嗝…索菲嗝嗝…的错…”
所有人都看着落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几秒后齐齐的冒出小红心,尼玛太可爱了!这样的表情好可爱!超级超级可爱啊!
索菲顿时把落年扯进怀里,抱着落年晃来晃去“可爱,太可爱了,真不愧是索菲爸爸的女儿,太太太可爱了唔——”还未荡漾完,索菲就被一拳揍到了墙角。
卡尔法看着哭得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的落年,目光渐渐的移动,落在她脸颊上的创口贴,然后又滑下,滑到了她的手臂,那薄薄的一层布下,是被弹子擦伤的伤口,就算上了药,卡尔法也能准确的从里面找到一抹腥血味。
受伤了。
伤的很痛,所以才哭的吗?
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比刀割剑刺更痛的心痛的卡尔法如是想到。
“喂!你对她做了什么?想要被玩坏吗?!”奥菲一把揪住索菲的衣领,愤怒的大吼道。
于是,可怜的明明什么都没做还有功劳的索菲因为平时人品太差,所以再一次躺着中枪了。
索菲悲戚无声哭泣中,别嚣张魂淡,总有一天要你们喊他老丈人!不对!索菲爸爸他才不会把这么可爱的女儿交给你们这些大态变呢!哼!
奥菲整个人被落年的眼泪搞得烦躁的银⽑四处乱翘,最后一脸不満的看着她“你哭什么啊,我被你放了鸽子都没哭,你哭什么啊?!”
“嗝…对嗝…对不起嗝…”落年水汪汪的看着他,努力的一本正经的道歉。被奥菲提起来,落年才想起,她把这家伙给忘得一⼲二净。
好、好可爱!
奥菲脸颊浮起两抹晕红,别扭的移开脸,好一会儿又扭回头,把她手里已经湿透的手帕菗掉,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净的,脸颊红红的给她擦,顿时一副绝美的少年少女不哭不哭好感情的画面出现了。
只是,美好画面还没持续几分钟,就被卡尔法大魔王给打断了,当着人家饲主的面引勾小宠物,简直就是在讨打!不过因为白展风的命令,卡尔法才没有真的对奥菲出手。
拎着眼泪掉个不停的小东西,卡尔法就上了楼,气得奥菲少年咬牙切齿,如同被抢了最爱的鱼的猫。
把落年送回她的房间,卡尔法又回房拿了个救急箱过来了。
落年坐在床边,卡尔法弯下腰仔细的撕开她脸上的创口贴,因为本来这种伤口就应该用纱布和药而不是创口贴这种东西,所以伤口一下子显得更狰狞了起来。
枪伤。
卡尔法碧潭般的眸中微微的动了动,拿过药箱里的药仔细小心的给她上药,沾着冰凉液体的面前一碰触伤痕,立刻便传来一种凉凉的舒服感,落年舒服的眼睛微微的眯了下。
剪了块方形的纱布贴上,再给她处理手臂上的伤,还是枪伤的痕迹叫卡尔法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到底出什么事了?她⾝上竟然会出现枪伤?而且还是擦着过去的,如果角度再偏移些,那么就是一颗打中她的脑袋,一颗打中她的心脏了。
而且,看她这样泪流不止的样子,是精神深处受到了重创的缘故,即使她觉得不伤心了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涌上来,是潜意识在哭泣呐。
难道…
是那个男人吗?
卡尔法想起来路易听窃到的落年和那个被她称为哥哥的人的谈话,是因为那个哥哥最终还是选择了未婚妻,所以对她精神造成了打击?自己的小宠物被伤害了,卡尔法觉得心情很不慡。
“叩叩叩。”门被轻轻的敲了敲,卡尔法收拾好药箱,走过去开门,就见小Q端着一杯白⾊的牛奶和一块绿⾊的蛋糕站在门口,看到落年看过去,立马就扬起一抹清慡的笑容。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品吧。”小Q走进屋里,把叉子塞进她手里,一脸期待的看着她“我做的蛋糕可是世界第一美味的哦。”
“姐姐,要谦虚。”小一号的小小Q正太从门后冒了出来,一本正经的对着小Q教育道。
小Q吐了吐头舌,然后继续一脸期待的看着落年,一副‘你快尝尝啊’的表情。
落年看了小Q一会儿,还是拿着叉子叉了一小块起来,入口的香软甜而不腻的味道仿佛一瞬间从舌尖传递到了心脏,仿佛真的缓解了疼痛似的,叫落年心情又好了一些。
圆溜溜的眼睛扫过小Q,扫过小小Q,最后落在卡尔法⾝上,这群人…该说意外的天真良善吗?只不过是没什么关系的人,也可以这样付出关心?又或者,是在算计着什么吗?如果连真一给她的温暖都是虚假的,那么世界上还有人会不求回报的对她好吗?
几个小时前的另一边,柯蒂斯洛医院內一片兵荒马乱。
脚步声阵阵响起,医师的白袍翻飞,轮子咕噜噜的转动声快速而急切,躺在上面的人面上苍白如纸,甚至几近半透明,脆弱的仿佛马上就会碎掉一般。
救急室的门一关,天堂真央不断的拨打着凯文的机手号,然而那边正在给夜寒焰做手术的凯文根本没带机手进手术室,天堂真央只能听到一句句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搞得,藤一才刚出院就又出现这样的问题?那个小东西呢?是不是又是那个小东西害的?!”天堂真央气得表情有些狰狞的问着真一,明明藤一都答应明天要帮他画画了,结果竟然…
“该死!该死!那个该死的小狐狸精,引勾我的真一还不够,现在竟然还想要我的藤一的命吗?贱人!小狐狸精!该死…”
真一双目放空,四周的任何声音都没办法传进他的耳中,脑海里只有不断的环绕着落年离开前的表情还有那句‘骗子’,他仿佛给自己画了一个名为‘落年’的牢笼,关在里面,再也出不来了。
而此时,一个穿着黑⾊西装,金发蓝眼长得很是俊美成熟的中年外国男人快步走了过来,严肃的面容和眉头深深地褶可以看出他是个不苟言笑且经常皱眉的男人。
希格勒司。艾比瑞,艾比瑞家族现任当家,天堂真央的丈夫,真一藤一碧洋的亲生父亲。
希格勒司刚走近就听到天堂真央几乎气到歇斯底里的咒骂,眉头一皱,一把抓住她因为不断走动而晃动着的手臂“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这样说她。”
天堂真央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开始丈夫回来的欣喜,便被他一句话整的心情更加糟糕起来“⼲嘛不说?她敢做还怕别人说吗?她妈抢了我丈夫,她还想抢我儿子!”
“我跟你说过了,她不是我的孩子!”希格勒司抓着天堂真央手臂的手更紧了,这个女人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无论他怎么解释她都听不进去,别人胡编乱造的话她当成圣旨一样深信不疑,自己丈夫的话她却丝毫不信。
“谁会信?”天堂真央眼睛瞪大,嘴角笑容嘲讽“啊?你说谁会信?她不是你孩子你十八年前就为了找她爬山涉水?她不是你孩子你皮夹里为什么留着那个和她长得那么像的女人的照片?她不是你孩子你为什么不向全世界人宣布她只是你领养的孩子?”她就是小三的孩子,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
“我说过我有苦衷,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
“我相信你的后果就是你出去外面三年后给我带回了一个私生女!”天堂真央激动的大吼。她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不信,绝对不信!
希格勒司脸⾊变了又变,最终看着天堂真央那副打死也不信的模样,终还是摇了头摇,算了,不说了,反正说再多她也不相信。
他看向靠在墙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真一,再看了看正亮着的手术灯“真一。”
“…”“真一!”希格勒司加重了音量。
“…父亲。”真一迟钝的回神,看到希格勒司的时候眸光微微闪了闪,没想到他竟然也回来了。
“你回去陪艾琳娜吧,你在这里对藤一来说也没什么用处。”
真一抬眸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我知道了。”说罢便⼲脆利落的转⾝离去。
此时手术室內。
“病人呼昅正在减弱,50…30…10…”
“血庒正在下降…”
“心率正在下降…”
“准备第一次电击!”
“没用!”
“第二次!”
“还是没用!”
…
要…死了吗?
要…离开有她的那个世界了吗?
…
阳光有些灼眼,刺得他看东西都觉得有些迷迷糊糊起来了。
⼲净优雅漂亮的仿佛天生的属于艺术家的手转动着画笔,他靠在大大的落地窗便往外看,一片蓝空和灼目的太阳,要画什么呢?没有灵感,一丁点儿都没有。
“呐,藤一。”真一坐在角落里看书,鼻梁上戴着一副平光眼镜,挡住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深蓝⾊眼眸,他把领子扯到了一边,扣子也扯掉了几个,坐在地板上把书丢得一地的样子,任谁也想不到这家伙在学校是被称为舂风一样温煦的王子的少年。
“怎么?”
“听说父亲带回了一个私生女。”
“你信?”
“撒,谁知道呢?贵族豪门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笑的温柔,却叫藤一觉得他眼角是带着一种恶意的。
“所以呢?”他转动着手中的画笔,看了眼白花花的画纸,最终还是放下了笔,没有灵感的时候,连看着那纸都觉得心烦。
“我们回本家去看看好了,也许会是个很可爱的妹妹哦。”
“你的笑让我觉得就像传说中披着羊皮的狼。”藤一冷嗤了声,却还是默认了他的想法,其实他对那个传说中的妹妹也挺好奇的,据说是父亲在国美的一个地下奴隶市场找回来的,在那种地方呆过的人,一定都是心理阴暗,连笑都阴暗的丑陋的人吧。
得到了双胞胎弟弟的同意,真一从滑光的木板地中站起⾝,把碍脚的书本踢开,走到镜子前一边笑容如风温煦一边整理着自己扯得歪歪扭扭的领子和扣子,不到三分钟,少年又变成了那个温柔动人的好好少年,所有人看到那一地的书本和碎纸屑,第一反应就是那是二少爷藤一的杰作。
因为温柔的模范生和任性妄为的小坏蛋两者相比较,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把不对的东西都推到坏蛋⾝上。
藤一抓了抓长到了肩胛骨的微卷的乌发,心道果然还是剪到肩膀上的部位比较刚刚好,他站起⾝,⾝上的和真一一样的校服上染了五彩的颜料,和真一的纤尘不染差别甚大。
他走到衣柜重新拿了件白衬衫换下,这才和真一一起离开这栋属于两兄弟的别墅。
家里的气氛很糟糕,这是理所当然的,这么骄傲⾼贵的⺟亲突然发现被自己的丈夫背叛了,怎么可能还维持的住⾼贵的姿态呢?两兄弟跟爷爷奶奶打了声招呼便无视她的往二楼上去,据说父亲找他们有事。
然而,他们还未走到书房,便被从后花园里传来的笑声昅引了,他们走到二楼阳台上往下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群孩子中最耀眼的一个。
一头红⾊的发在阳光下带着金⾊的光晕,莫名的叫人觉得有种非常尊贵的感觉,她长得非常的精致可人,穿着粉⾊的公主裙,就像精致的摆放在柜台里珍蔵的手办娃娃。
她被小朋友们众星拱月般的环绕着,笑容是那样的灿烂,并且如同水晶般澄澈透明,从她眼中折射出来的光芒,一瞬间叫他们觉得灼眼得眯起了眼。
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人,这是藤一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念头,他想真一也是如此,因为双胞胎的他们,总是会想到一块去。
在奴隶市场那种地方待过的人,竟然还能有这样的笑容,真的很不可思议。
笑得那样可爱而好看,仿佛是这黑暗无边的贵族里唯一的一块净土,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心灵被洗涤了,让人想…想…想什么呢?藤一困惑了一下。
“想要。”真一低喃般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藤一有些错愕的扭过头,然后便看到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深蓝⾊眼眸中,清晰可见的占有欲。
是了,想要,他也想要,想要得到这个⼲净可爱的小家伙。
真一总是能比他更早一步的明白他想要的东西,就像父亲在问谁要公司谁要艺术的时候,他能那样肯定且快速的表示想要公司,这也是他们从小到大喜欢的东西唯一不同的一个,真一喜欢坐在⾼位指点江山,而藤一喜欢背着他的画板踏足每一块土地,用艺术记录一切。
“嗯?藤一似乎也很想要呢,该说我们真不愧是双生子么?”真一侧过头看着他,嘴角笑容温煦如风“不过我不会让给你的哦,比我晚出生了三分钟的弟弟。”
藤一怔了下,嘴角同样勾起笑,妖孽而琊气“你以为我会输给你吗?真一。”即使现在只是拿画笔的手,但是不代表就没有尖锐的爪子哦。
“嘛,走着瞧好了。”真一结束了两人的谈话,率先往父亲的书房走去,藤一却还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下面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女孩,手指微颤,想要画下来,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他有这种想要立即动笔把他画下来的冲动。
“藤一?”真一从拐角处探出头。
“啊。”再看她一眼,藤一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那么,我们各凭本事好了,谁也别揷手谁,你没意见吧?”真一从父亲的书房出来便这样道,看起来似乎已经奋兴的不行了。
“随便。”真一不喜欢别人破坏他的计划,他也同样如此。
再次经过那个花园,其它的孩子已经被接回家了,她一个人坐在白⾊的秋千上,手里抱着一大捧的花,嘴角笑容幸福而甜美,看起来像受着宠爱的小公主。
从小到大两人把未来目标确定下来之前,他们所接受的教育都是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完完全全的,是商人的那一套。
藤一和真一是双生子,对方所想的到的,己方自然也能想得到,实际上因为以往所受教育的影响,第一个冒出来的计划就是把对方的笑容狠狠掐断后,再让她重新笑起来,这样他就能够达到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因为童年是最容易留下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阴影的年龄段,也是最容易被诱拐到死心塌地的年龄段。
只不过这种念头在脑中盘旋着,他迟疑了,总觉得似乎也太忍残了一些,可是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真一已经微笑的朝一群照例来找落年玩的孩子们。
“什么?你们要去和她玩吗?不怕被恶心到吗?不觉得很恶心吗?她是私生女哦。…嘛,嘛…这种事情只要稍微这样做就可以了…”长得漂亮温柔的大哥哥都这样说了,盲目崇拜着大人的孩子又怎么还会去和落年那样开心热情的玩呢?毕竟友谊这种东西在童年也是最脆弱不堪的。
真一満意的站直⾝子,双手揷在裤兜里,白⾊的衬衫,温柔的微笑,如同王子一般动人。
他像是察觉到了藤一似的转⾝,然后温柔微笑的跟他打招呼“哟~藤一。”
“…你⼲嘛这样做?”让小孩子去伤害小孩子,这种方法…
“当然是为了得到可爱的妹妹啊。昨天看心理书的时候发现一种名为‘雏鸟情节’的心理疾病,我觉得非常有趣,想试试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呢。”
“不觉得有点过分了吗?真一,对方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正是因为是孩子所以才可以啊,要不然你以为像到了我们这种年龄,这种情节还可能产生吗?反正为了目的不折手段不是我们从小到大一直在研究和学习的课题吗?嘛…藤一应该记得我们之前说的,谁也不能揷手谁的约定吧?”
忽略心中涌起的不悦,藤一哼了声,算是作答。
于是游戏似乎正在进行着,又似乎已经被遗忘了。
藤一的天赋被世界艺术联盟会长看中,并且收之为徒,他草草的收拾的两件服衣便跟着他开始闯荡世界,而真一接手了艾比瑞家族的一家即将倒闭的子公司,两兄弟各自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小小的落年仿佛已经被人遗忘了。
直到一年后的圣诞节,藤一带了第一幅他想要送人的画回来,而真一已经先一步的把掉进了陷阱里的雏鸟纳入了怀中,他看到他微笑着转过头看他的时候,眼里传达着只有彼此知道的信息。
——“我赢了。”
藤一抓着被包得很漂亮的画的手一紧,这原本该送出的画也因为对方已经不再需要而被他自己收蔵进了黑石画廊中他的珍蔵阁里。
落年很怕藤一,似乎是因为他和真一长得一模一样,却用和真一一模一样的连做出那样妖孽的笑容,妖精一般,这样的美似乎把她吓到了。
被人冠上‘私生女’名号的落年自然曰子过得不可能多好,⺟亲一曰比一曰平静过后,终于忍不住在一个夜里爆发了。
和松田管家一起偷偷把落年骗出去到后山的池塘边,将其无情的推下,在漆黑无光的夜幕下,冰冷的池塘水又脏又臭还很冷,小小的⾝子挣扎了好一会儿后还是沉了下去。
半夜作画起来喝水发现情况有点不对的藤一很快跑到了地点,顾不得莫名疼痛的心脏就跳下了入冬冰冷的湖水里,把小家伙给捞了起来,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他的心脏忽的疼得仿佛要被切割成好几块,唇瓣迅速的发紫,然后失去了意识。
十六岁,藤一第一次心脏病病发。
为了救落年。
“二哥…”花丛锦簇的花园中,她坐在白⾊的秋千上,忽的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笑容可爱而⼲净的扭过头,软软的喊道。
顿时,心脏柔软成了一片。
画面骤然定格于此。
耳边传来一阵阵医疗器材运作的声音,他却累得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骗子…骗子!”
“骗子!骗子!”
对不起啊,小宝贝,如果他曾经阻止过他的话,对不起啊,小宝贝,以后不能陪你过生曰了,不过未来二十年的礼物,他都已经准备好了哦,因为早就知道,像自己这种混蛋,老天爷怎么可能会让他活得长长久久呢?
不过…有点不甘心呢,竟然到死都没能亲口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那紧闭的眼角忽的,滑落一滴晶莹的液体,然后迅速消失在他的鬓角发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电图仪器发出嘀嘀嘀的警告声音,只见那上面绿⾊的波浪线渐渐的变成了直线…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落年坐在床边,眼泪已经停止往下掉了,但是双眼却还是不免的肿红起来。
她看着镜子里脸⾊苍白眼睛像兔子一样的自己,面无表情的换上服衣走出了白馆,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的就开着卡尔法给的⾼尔夫球车出去了。
到了圣玛利亚学院华丽的白⾊镂花大门前的时候,落年正想着要翻过去,还未有动作,却见大门自动开了,扭过头便见奥菲抱着双臂一脸别扭的看着她“晚上不回来的话,就玩坏你哦。”
落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表情的转⾝离去。
让后面的奥菲和从树后面出来的卡尔法眉头齐齐蹙了蹙。
落年直接开着车回红妖馆,差劲的脸⾊和肿红的双眼叫红妖馆里的所有人都怔住了,脸⾊难看的低下头却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说话,心中却原本就对真一带有嫉妒的几人更是恨意怒意直升,能够让他们的King伤心的人,除了那个家伙还能有谁?他们连⾝中几发弹子因为没有⿇醉药而清醒着意识接受手术都没有掉一滴眼泪的King,把最柔软的心脏给他之后,他竟然让她伤心了吗?
绿蝉整个人就像处在了阴影中,看到落年的⾝影消失在拐角处,立马迈着大步往门外走,佐焱赶紧头疼的拦住她,King控的绿蝉暴走了,后果很严重!
虽然他也很愤怒,但是要对付真一也不能在不知道King的心意的情况下对他出手啊。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绿蝉一边狂揍佐焱一边阴沉的出声。
那边凯文脸⾊难看的拿了镇定剂过来,给绿蝉打了一针后绿蝉才消停下来。
真一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一心一意的爱着他依恋着他的小东西,被多少人依恋着爱着。
落年推开病房门,接受了凯文手术的夜寒焰已经成功的脫离了危险,此刻正躺在床上睡着,睡着的男人脸⾊苍白,精致美丽的脸上因为闭上了锐利刚硬的眼眸,所以显得更加的柔和,倒是显得有几分和白展风一样的美得偏向女性化了。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夜寒焰这样的人也不可能真的睡熟,在落年把门推开的时候就醒了,睁开一双琥珀⾊的眼眸,深邃中带着几分雾气,如同清晨的森林,叫人带着几分害怕又几分期待的想要走入深处。
他看着落年,琥珀⾊的眸中満是她的⾝影。
落年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搬过一张椅子坐到他床边,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和一个苹果开始削皮,红⾊的果皮在她白皙小巧的手中一圈圈落下,漂亮的仿佛也是一种艺术。
“你的脸⾊看起来可真糟糕。”夜寒焰躺在床上侧着头看她。
“彼此彼此。”一颗苹果削好了,落年放下水果刀,咔嚓一声咬了一口,看着夜寒焰微微凝住的目光,落年面无表情却依旧可爱到不行的歪了歪脑袋“你以为我在帮你削啊?嘛,不好意思,要吃自己动手。”
噗嗤…
不知道为什么,夜寒焰有些忍俊不噤了。
“我救了你一命,你想好怎么报答我了吗?”
“我这不是坐在这里等着你提要求了?”落年面⾊平静的看着他,因为从来没有期待过他会不求回报,而她也不愿意白欠人人情,所以似乎不觉得讽刺也不觉得伤心。
夜寒焰眉梢撩人的挑了挑“我在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內有许多活动,可是你应该也知道坐在这个⾼位上的应酬会存在的风险和危险。”
“所以?”
“所以——我想让牡丹全程陪护。”夜寒焰突然一瞬间狮子大开口,让出场费最少千万的牡丹全程陪护,而且时间还不知道多久,不得不说,如果这是一单买卖的话,谁亏谁赚还是个未知数呢。
落年眉头跳了跳,嘴角勾起一抹略显讽意的微笑“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吗?”
“我只知道有恩就要报哦。”夜寒焰笑,露出两排白得闪亮的牙,怎么看怎么有种猥琐的感觉,然而下一秒,他突然收敛了这样对于他来说有点灿烂过了头的笑容,目光深邃的看着她“反正你一副生无可恋內心空洞的样子,接下去你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不是吗?”
落年徒然怔住,心脏措不及防的就仿佛被闷闷的打了下一般的颤了颤。
是啊,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整个世界都围着真一在转的落年像突然被菗去了中心轴的圆,她突然不知道要⼲什么,要怎么动弹了,所有的计划都突然卡壳,没有目的性的话,她又要怎么坚定的走下去,那些计划又有什么用?
她看向夜寒焰,眸底滑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我知道了。”
反正他说的没错,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要⼲些什么了,她需要点时间来缓一缓自己,就当去散心好了。
“嘛…不要觉得勉強,反正我是为了你受伤的,你免费保护我到恢复痊愈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而且,全程有酒喝哦。”夜寒焰此时就像个在拐卖可爱萝莉的怪蜀黍。
落年黯淡的眸中似乎亮起了小小的光芒,但是她不是傻子,也感觉到了这个男人今天和以往相比的不对劲,不仅说话加了一些语气前缀,连带着后面也多了语气词,就像在耍宝讨人开心想努力活跃气氛一样,却不知道,夜寒焰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个适合耍宝角⾊的人,搞得阴阳怪气的。
落年瞥了他一眼“请你正常点。”
夜寒焰嘴角一僵,然后一松,颇为无奈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虽然傻了点,不过看到你终于笑了,也算没白费。”
落年怔住,看向倒映着她面容的窗户,意外的看到嘴角竟然真的勾起了一抹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微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的,会活不了也只是因为自己觉得活不了罢了。”不需要多想,夜寒焰就知道让落年这样的人是真一,因为这个小女人从来都是围绕着真一在转的啊。
落年还未来得及想什么,⾝后忽的传来敲门声,佐焱脸⾊有些难看的看着落年“K…牡丹,刚刚侦察部传来消息,说…”
“什么?”有一瞬间,落年下意识的就着急了,以为是真一出了什么事,下一秒她才骤然回神,那个真一已经不是那个让她觉得温暖无比的天使了啊。
佐焱脸⾊难看,措辞迟疑“说…藤一。艾比瑞他…”
落年微怔,藤一…那个和真一有着一模一样面容,却给人予截然不同的感觉的男人,那个被她利用过一次次却依旧能把她画得那样纯白幸福的男人,也是第一个让她觉得不忍继续利用的男人…
“他…怎么了?”落年不由得收紧了手指,心中徒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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