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chapter 28
他梦到明月从铁栅栏的窗子里落进来,四面都是嘲湿的墙壁,铺床的枯草大片大片的发霉。
年老的修士穿着白底金纹的袍子,推开锈蚀的铁门走进来。他背后的道甬漆黑、嘲湿、漫长,透不进半点光芒。
老人长长的胡须洁白如雪,斗篷遮盖下的眼睛闪着温和的光芒。还是很久很久之前,他睁开眼睛,第一次看到他时的慈祥模样。
他对他伸出手,用苍老的声音缓缓的说“我的孩子,过来,我带你出去。”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握住了修士的手。
——修士已经很老了,⾝上的肤皮早已⼲枯得没有生命,连血液都变得浑浊。常年的苦修令他清心寡欲,理智与情感不轻易的起伏。这样的⾝体可以隐蔵很多秘密,就算是魔鬼也难以倾听他的心声。
可还是听到了。透过那衰老的肤皮、浑浊的血液、滞涩的关节。他听到了他微弱却清晰的心声。
“魔鬼。”
他沉默不语的走在老人的⾝旁,老人⼲枯的手像枷锁一样扣在他的手腕上。那些不想听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
“不该把他召唤出来的。”
“他控制不住天性里的琊恶。”
“这错误…该修正了。”
阴冷的空气钻入了他的肤皮。他跟着老人走下旋转的台阶。水银的气息越来越浓重。炼金术的能量密集起来,冰冷的光芒照亮了阴湿的石壁。他抬头望向老人的眼睛。老人不看他,他的目光里有冰冷的虔诚,漠然无情。他只是钳紧了他的手,带着他往下走。
黑影里蔵着数不清的人,他能听到他们饱含杀机的心跳。骑士的锁子甲上铁环交错擦摩着,撒过圣水的剑弩散发出锈蚀的气味。牧师们诵读着密咒,低沉的嗓音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他的头越锤越低,心情越来越沉。他隐约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可他不愿意去想。
他只是对自己感到厌恶。
漫长的石阶终于到了尽头,老人的脚步停在大巨的石门前。有那么一瞬间,透过肤皮传过来的声音里,透出了一丝迟疑。
那迟疑像荒漠里开出的一朵百合花,令他在枯涸灰败里寻回了一丝期待。他飞快的抬起头,望向了老人。
而老人也正望着他。他的目光重又柔和温暖起来,他俯□,⼲枯的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像祖父对待孙子那样,说道:“孩子,进去吧。”
像是全⾝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他在那一瞬间听到了老人迟疑的理由。
——老人在最后一刻对人生感到眷恋,他不想和魔鬼同归于尽。
大理石的门轰然洞开,老人⼲枯的手推着他的肩膀,用力的,将他推进了死地。
炼金术的封印阵在这一刻开启,圣骑士的弩箭如雨,牧师们光牢如柩,地下神殿积攒了千年的力量向他倾泻而来…那力量和他胸口的愤怒同时爆裂开。湮灭一切的明光里,他的意识像冰冷的火沉默的燃烧。他看到自己俯瞰那处心积虑挣扎的蝼蚁们。看血液在他们⾝体里沸腾,将他们如烟花般引爆,鲜红的液体溅落在石质墙壁上。那脆弱、短暂而无趣的生命,甚至不能给他提供片刻的欢愉。
鲜血浸泡着残肢,每踏一步都有涟漪从他脚下扩开。他走到老人的面前,令他的⾝体从指尖开始爆裂,却不夺取他的生命。
他控制不了潜伏在他体內的野兽,他甚至理解不了那野兽的愤怒和矜持。他只是对自己的暴虐感到茫然无措。
不该是这样的…他想。
只是片刻的失神,篆刻了希伯来文的白银匕首便刺进了他的胸口。他听到修士苍老的诅咒声。
从他睁开眼睛起,便一直是这个人在教导他。他教他礼仪、知识、道理,为他诵读圣经,令人训练他的武艺。他总是慈祥并温和着,只在他错口叫了一声“爷爷”时,一瞬露出厌憎和震惊的表情。而现在他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本心。
“魔鬼,下地狱吧…”那声音这么说。
残存的理智在这一刻消失。他一寸寸的粉碎他的骨头,撕裂他的皮⾁,听他悲鸣着求死。
他漠然无情的观看他的丑态,⾼⾼在上。
那血⾁模糊的⾝体终于不再动弹。他俯在血泊里,漆黑的头发荇藻一样铺展,破碎的衣衫凌乱的挂在肩头,露出苍白的肤皮来。
他微微觉得疑惑,凌空将他提起。用尖尖的指甲挑起了他的下颌——那是一个女人。女人已经残破不堪,像一只被揉碎的娃娃,丧失了全部的生机,长长的睫⽑下,漆黑的瞳孔散漫无光…他所看到的,是米夏的面容。
梅伊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梦中从米夏⾝体里传递到他指尖的脉搏还在空洞的回想,他感到不可遏止的恐慌。
他四面寻找着米夏的⾝影。而米夏已经扑上来将他抱紧“太好了,你醒了。”
他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跳,只是梦,他这么告诉自己。他体內的野兽,没有被醒唤。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问道:“这是在哪里,米夏?”
…
从诊所出来不久就开始下雨。
天空低庒庒的,空气沉闷。梅伊坐在阳台上,望着外面的雨幕。暴雨将无数的声音传递到他的脑海中,可他并不关心。
他只在暴雨里寻找米夏的心跳。
雨天蔬菜总是卖得尤其便宜,米夏怀里抱着从市场里扫荡回来的食物,心情却并不轻松。
走到拐角的时候她还停住了脚步,雨水将伞打得噼啪作响,她就在伞下发了一会儿呆。
——她很烦恼。梅伊想。可是他想不出她是在为什么而烦恼。
片刻后她终于从街角拐出,抬头望见梅伊坐在阳台上的时候,她抬手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梅伊沉闷的心情霎时间便被挥散,他也用力的对她挥了挥手。
“你不该跑到阳台上淋雨,你还在发烧!”进了门米夏就作出生气的样子来,怀里大包小包没放下,就在指责梅伊。
梅伊乖巧的爬到床上去“我做了噩梦,”他说“我睡不住。”
米夏脫掉外套和鞋子,将⾝体擦⼲。把大包小包放到碗橱上。到帘子后面换服衣。
梅伊扭开头去望着窗外,可他听得到服衣窸窣落地的声音。他能想到米夏光裸的*,肤皮必定细腻如同最上等的东方丝绸。
气血慢慢的上涌,他感到自己又有些发烧了。
米夏换好了服衣终于从帘子后面出来,走到梅伊的面前。
“做了什么噩梦?”她问道“说给我听听。”
血⾊立刻便从梅伊⾝上褪去了,他垂着头,乖巧而沉默。
米夏凝视着他,片刻后她叹了口气,抬手揉搓着他柔软的头发“喜欢怎么吃?”
“嗯?”
“你说想吃新鲜的⾁,我已经买回来了,”米夏的目光稍微有些躲闪“是…是要吃生的吗?要不要我给你切一切?”
“你,你在说什么啊?”梅伊感到小小的生气“谁,谁会想要吃生⾁啊!”
“…我没关系的。”米夏努力的保证着“我也吃过生鱼片。你只要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吃就好了。”
梅伊瞪着米夏,在气愤里感到小小的委屈和无奈——这委屈和无奈竟令他感到莫名的松懈。他把自己摔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等米夏终于把他从被子里剥出来,他飞扑上去抱住了米夏的腰,把脑袋蹭进她的胸口。
他嗅得到她肌肤的芳香和气血的甘醇,忽然就有些不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明明知道一定会伤害,可还是得寸进尺的想要想霸占的,究竟是什么。
究竟怎么样才能说出口。究竟怎么样才能让她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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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的时候,巡法使们终于结束了搜查。
傍晚的天空澄净温暖,巡法使们在晚霞余照中离开。只留下他们的队长和美第奇家的贵公子打招呼。
雷蒙德走进朱利安诺的书房。冰蓝⾊的眼睛依旧淡漠得看不出半点情绪,不眠不休的疲劳似乎也没有在他面孔上留下什么痕迹。
“查出了什么?”朱利安诺微笑着,这样问道。
“无可奉告。”雷蒙德回答。
朱利安诺笑起来,仿佛他对调查结果真的漫不关心。“您可真是谨言慎行,”他说道“那么我也就不多问了。下周的宴会,还请您务必光临。”
“当然。”雷蒙德回望着朱利安诺,毫不退缩。
“别忘了带上您的女士。”
雷蒙德依旧回答“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拖这么久。
大家应该也能读出来,本文文风很别扭,完全不是人平时说话会用的腔调。所以很容易因为找不到感觉而卡文。剧情的话——大纲已经弄得很完整了,反而不怎么卡。
估计大家对我的拖延症也有一定的了解。因为更新难固定,我其实有些后悔入V,本来想要解V,我慢慢写大家慢慢看的。跟编辑一商量…编辑大人提醒我:解V的话下一篇文就没有榜单了。所以如果我还想在*写文,最好不要解V…所以,感到很对不起读者和编辑。
大致就是这个情况。这篇文会接着写,但是应该会很慢…感到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