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次遇见冷旭民,何昭颖还是十七岁的⾼二生。
⻩昏,和一群同学从市区补习街走出来,想在晚餐前去麦当劳买薯条、可乐,和同学欢乐相聚聊天,再回家吃晚餐。
进店里,刚要点餐,柜台一阵骚乱。
只看见为首戴鸭舌帽青少年把一大杯可乐泼洒在一名男孩脸上,凶狠叫嚣:
“欠钱不还,欠揍呀!”
三、五个青少年围住那名狼狈快哭的店员,有的拉扯他衣袖,有的伸拳要揍他,眼看就要多人围殴一人--
乍然,如一阵风,店里闯进另一名青少年,⾼大瘦长⾝影奋力拨开人群,冲着为首那人,抓住他衣领一拳就揍下去。
何昭颖和同学见状心惊,本该避开这样的冲突,却吓呆留在现场臂战。后来,只能用一团混战来形容,五个人包围打那两个人。
冲进来那青少年就是冷旭民,听闻他哥哥冷旭才在店里被一群中辍生霸凌,急忙赶来帮忙。
何昭颖他们这群生学原本在后面观战,其中有个同学韩婷玉很倒霉,被台风尾扫到,有人撞倒她,一把挥掉她戴的深度近视眼镜,杂沓间,眼镜被一脚踩碎。
韩婷玉啊啊惊叫,何昭颖反应很快,举起书包朝那人扔过去。
结果超乌龙,她把书包扔到冷旭民背上,他伸臂伶俐挡下,回首瞄她,狰狞可怕的表情吓得她猛一缩,下一秒才不甘示弱瞪回去。
这一瞪不得了。冷旭民第一次撞见这样美丽的瞳眸,一名美少女。
稍迟疑,有人招呼他的脸,冷旭民狠挨一拳,门牙差点被打掉,幸好机伶闪过,手一抹,仅牙龈流血。
这时,她的同学早吓得往门外快闪、快躲,何昭颖倒是还傻傻站在原地,好奇得很。
直到忽然有人大喊:“察警来了!”
霎时,所有人一哄而散。
何昭颖没必要逃跑,但她的书包还在地上,甚至被人踩了好几脚,而且距离她有点远,她很想⼲脆走过去拿回,但她和他们反方向,所有人都急着往外逃,只有她向內走要去捡书包,好几个人撞了她,害她差点跌倒。
冷旭民机警扶她手臂一把,拉她往外跑,急着喊:“走了!”
“可是我的书包!”她冲着他叫。
冷旭民一把从地上捞起来,还来不及还给她,先听见警车鸣笛声,看到察警正要下车,在玻璃门外面要进来,他赶紧推门出去,拔腿就跑。
何昭颖紧追在他⾝后;她根本没必要逃跑,但书包在他手上呀,她是为了书包才跑的。
冷旭民逃进附近热闹的商店街,随后又转进巷弄补习班林立的补习街,混进一群不知刚下课还是刚要去上课的生学堆里,这才若无其事缓下脚步。
何昭颖冲上前从背后用力推他一把,他凶狠猛回头,正要呛谁敢推他,只见她又美又凶,一把抢回书包。
“你拿我书包⼲嘛?!”她跑得很喘,缓下脚步,出言质问。
回头张望,发现察警没跟过来,冷旭民这才安心,停下脚步立在一摊炸鸡排店前,等气喘吁吁的何昭颖跟上。
他很⾼,足足比何昭颖⾼大约20公分,在男生里算是长相很帅气的,肩膀到背部线条很宽,⾝材修长,短发利落,浓眉,黑眸深邃,眼神清澈,直挺鼻梁,装酷时唇角会向左微微拉扯,看起来很帅气。
何昭颖长得很美,在女生堆里那样长相很出众,眉宇间显得聪慧就算了,还有一双长腿,和一双美丽的电眼。
但她脾气不好,十七岁,很任性,很容易就被惹火。
后来,两人认识,冷旭民才知道她⾝上穿的牛仔裤有多贵,号称什么意大利限量精品,一条牛仔裤的价钱远超过他家三兄弟一个月的生活费。
然而,那都是后来认识后他才知道的。
总之,冷旭民和何昭颖绝对不是一见钟情,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也对。”微扯唇角,很酷地觑她一眼。
她双眸璀亮,分外锐利,骄傲浅扬下颔,轻轻瞟掠他。“你呢,叫什么名字?”
“冷旭民。”
她轻点头,似懂未懂,那双漂亮黑瞳定睛凝视他。“你的扫膛腿不错,右勾拳也不错,其它的,就普普。”
“我是有问妳意见?”和我讨论打架,凭妳?省省吧。
何昭颖无所谓地耸肩,忽听见同学叫她,她回首,看见韩婷玉戴上备用的眼镜,她近视太深,眼镜太常被球打到、被人挥到,包包里随时都有备用眼镜,否则她连看路都有困难。
“掰。”丢下一个字,何昭颖往回走,一直走向韩婷玉那群同学⾝边,几个人有男有女叽叽喳喳聊得不亦乐乎,不外乎讨论刚才在麦当劳发生的群殴事件。
越过人群,何昭颖用黑睫下的双眸偷瞄冷旭民;⻩昏下,他肩膀很宽,双手闲散放在运动外套的口袋,⾼大清修的⾝影愈走愈远,逐渐离他们远去。
※※※
第二次遇见何昭颖,冷旭民还是十八岁的⾼三生。
⾼三,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试考,冷旭民和班上同学不大一样,他们准备上一般的大学,而他已决定要报考察警大学,正准备来年二、三月警大的笔试。
这年纪的冷旭民不见得正义感比其他人強,当察警也不是他从小作文里的志愿,考警大完全和理想无关,是出于很实际的考虑。
他家连小康都不是。
他都跟外人说,他⺟亲去外地工作,不在家,也没跟他们三兄弟住一起。
实情则是,他⺟亲因为贩毒被判刑十五年,目前仍在监狱服刑。
他都跟外人说,他父亲在他童年时就过世了。
实情是,他们三兄弟的父亲不是同一人。就他所知,他真的不知自己父亲是谁。小时候曾看过⺟亲指着电视里某个大明星,对着哭闹不休的小弟说:“他是你爸爸,别哭了,快叫爸爸呀。”
他觉得他⺟亲这举动荒谬又搞笑,没想到他小弟竟一度相信,后来才知被骗得彻底,哭得更伤心。
总之,冷旭民⾼中成绩并没有好到能申请奖学金上大学,要继续升学,只能读军校或警校这些免学费的学校,而他选择后者;除了英文成绩有点令人担心,其它学科还算差強人意。
在一次模拟考之后,班上一群男同学跑到篮球场打球。运动兼打庇,这个年纪的男生还能聊什么?
当然是聊女孩子。
冷旭民班上某个男同学掏出机手,篮球架下的他们自然围了上去,男同学说:
“这学妹好难追,谁能成功请她看电影,我就免费请他喝一学期的饮料。”
男生们球打到一半纷纷凑过去看,惊呼加赞叹,不知哪个同学拍到学妹上游泳课的泳装照,对着修长腿美猛赞:“学妹正到不行。”
冷旭民不是很感趣兴,拿着篮球,一个凌厉旋⾝,跳投,打板进球。
没多久,男同学们一个个主动对这位正到不行的学妹提出邀约,各种大胆行径纷纷出笼,最后全部冷冷被打枪。
校园瞬间谣传四起,说这位学妹出⾝不凡,父亲是多届立法委员,⺟亲则是行银界执行长的千金,两个哥哥就读一流大学,帅就算了,还优秀到不行。
这学期,学妹刚转学过来,立刻电翻一整校的男同学。
听说她轻而易举就挤掉原来⾼校校花,被大伙拱作新校花,俨然成为少男思舂期意yin的新对象。
总之,流言传得満天飞,不知哪条真、哪条假。
冷旭民对此一点也无趣兴,直到消息愈传愈夸张,同学将约看电影成功的赌注不断加码,已到一学期饮料、一学期便当和现金五千块。
这时冷旭民才终于感到趣兴,轻瞄同学机手照片一眼,唇角微勾,忖度自己约成的可能性,才发现--靠!他们说的不就是那女生吗?
※※※
夜晚临近七点,补习街招牌霓虹闪烁,热闹缤纷。
这条街附近有好几间⾼中,街道两旁补习班林立,间杂香噴噴炸鸡排店、泡沫红茶饮料摊和店內黑漆漆的网咖。
几个大男生死拖活拉,正怂恿催促将一名个性向来腼腆的男同学往那间补习班推去,男同学犹豫不决,怕被拒绝,怎样也不肯,倒是冷旭民先跳出来解围。
“我去吧,不成再轮到他,怎么样?”
“也好。”众人异口同声。
冷旭民往补习班大门移步,感觉背后男生们一双双眼睛紧盯不放,好奇得要命,盯得冷旭民怪不自在。
他没回头,还故作轻松地将双手悠哉放进⾼校黑西装裤口袋內,神情傲慢不羁,白衬衫胸前钮扣几颗没扣,走到补习班门口,等何昭颖下课。
七点,英文课结束,何昭颖和韩婷玉徐缓步出补习班的英文教室,和一群同学鱼贯走向门外,有说有笑,忽听见有人出声叫唤:“学妹。”
几乎所有女同学都停下脚步,安静凝视出声的少年,对方又⾼又帅,下颚微抬,模样不驯,漆黑双眸微瞇起,眼芒倨傲。
“学妹,我有话跟妳说。”眸光直接扫向何昭颖。
她⾝边的韩婷玉推起鼻梁厚重眼镜,眉心浅褶,手指指向自己,困惑茫然。
“不是妳,是她。”修长手指指向何昭颖。
何昭颖那双水眸漆黑深邃,荡漾璀璨光芒,又美又凶,桀骜不驯地睨看他,接着,横扫他制服上的名牌,才知他是三年级的生学。
“学长,有事?”
“想请妳去看电影,这个星期六下午有空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看电影?”目光别开,诱人双唇轻扯,若隐若现,一抹轻蔑微笑。
“就看电影,还需要问为什么?”怎么这么白目?
“跟你去看电影有什么好处?”背着白⾊书包,清丽绝美的容颜分外冷淡,黑睫轻抬,快速瞟掠他一眼,别开目光。
“有免费的电影可以看,妳到底是跟我在啰嗦什么?”很酷地呛回去。
四周补习班的同学们正研究观察着他们;一男一女,长得过分好看,像极森林两只有角的花鹿偶遇,谁也不让谁,相互对峙。
何昭颖唇角蓦地漾开一朵可爱的笑容,扬睫静静凝视他。
那张绝美脸庞此刻看来异常温驯,但冷旭民觉得有股不祥感,那朵笑容可能只是假象,专门欺骗男生用的,让他们晕头转向,被打枪了还撩腮傻笑。
何昭颖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便条纸和原子笔,咬着笔盖,随手写下机手号码,跨两步拿给冷旭民,踮起脚尖,在他耳畔呢喃低语:
“我陪你去看电影,你教我怎么打架,就这样一言为定。”
他手心紧捏她给的纸条,她柔美的声音轻轻在耳畔响起,他不大相信她真的答应,漆黑双眸紧盯她,只见她柔美肩膀耸了一下,唇角美少女花朵般的微笑仍未消失,他內心感受异样,浓眉浅蹙,顽強装作不那么在乎。
沉默转⾝,冷旭民手心握紧纸条往回走,一路上都在想,这少女年纪比他小,却足以把他们这群少男的心情弄得浮啊躁躁、七上八下。
他只为了赌注,但这是好还是不好?
冷旭民没有回首,不想回头看何昭颖那张清丽绝美的脸庞,是不是正得意洋洋地嘲笑他们,他直接走回那群同学里才停下脚步。
“怎么样?学妹怎么说?”同学围住他好奇追问。
“她同意了,还给我电话。”冷旭民一脸淡然。
“怎么可能?!”
“太酷了!”
同学此起彼落地惊叹,还有人重拍他肩头,原本应该觉得志得意満、很有面子才对,冷旭民神情却一片冷淡;他和同年龄的少男不同,此时的他并不想谈恋爱,对象如果是她,就更不想。
向晚暮⾊里,蓝黑⾊天际正从街角深处渗入。
一群少男杵在人行道旁异常奋兴,讨论着星期六冷旭民该带何昭颖去看什么电影,没人询问冷旭民在想什么,没有人理会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