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208章 大结局
第206章
陆尚风出⾝将军之家,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遵纪守法。这纵火烧粮的事情还是头一回做。
不过头一回做并不代表做不好。大虞朝皇室中对御林军要求极其严格,不但要懂合击之术,更要有深厚的武功也应变能力。
陆尚风有事皇上亲自挑出来的人,自然不是无能之辈。
他得了锦瑟吩咐后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先回了自己的住所,叫了两名心腹进来,各自换了一⾝北胡人的便装,重新打扮了才出门。
北胡人到了冬天,⼲牧草乃是极其重要的东西,冬天没有草可以放牧,他们指望的便是平曰里继续下来的这些⼲草喂养牛羊马匹。而牛羊马匹的⾁和奶则是北胡人赖以生存的口粮。
因为⼲牧草容易起火,所以他们不会堆放在一处,而且草堆和草堆之间也不会太近。以免发生万一,诸多牧草会付之一炬。只是如此一来,他们防御起来便有些⿇烦。
不过北胡人崇尚勇猛,少使奷计,这种纵火烧牧草的事情极少有人会做。纵然众人不睦,那也是个人之间的恩怨,谁也不会去动牧草这生存之根本的东西。
所以陆尚风此次行动倒是没什么难处。
他带着两个手下匆匆出去,穿着胡人的服饰以王族仆人的样子出了府门后,便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把胡人的服衣脫掉,只穿着黑⾊的夜行衣消失在贝伦城的巷子里。
此时深夜,即将黎明时分。北胡人不过新年,此时对他们来说和寻常的夜里没什么两样。寒风呼啸,各家各户都是柴门紧闭,屋子里连一丝光亮都没有,正是睡梦正酣的时候。
三人从草料场外围的铁网之外转了一圈之后,行至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看着那边的兵勇们站在冷风里来回的走着,脚步有些僵直,握着长矛的手也早就冻僵,陆尚风方低声问:“怎么样?你们瞅着合适的机会下手了吗?”
其中一人把眼睛朝着一侧一撇,低声说道:“少将,那边那个小草垛如何?那草垛在一个角落上,又跟别的草垛相距甚远,应该不会早成多大的损失。”
“不行。”陆尚风头摇道:“若是事情闹不大,如何会惊动正在开议会的诸王子和族中元老?我看那边的那一大堆便可,若是它烧起来,最多蔓延它周围的四个草垛。若是能及时救下,不至于早成太大的损失。但也足够引起他们的惶恐。”
灵一个士兵便道:“不过几堆草料而已,就算给他烧光了,拿到我们大虞朝赔不起?听说叶大公子可是个极富之人,区区几堆草料,还不在话下吧。若是驸马能够上汗位,难道叶大公子不会助他?”
陆尚风笑着拍了那家伙的脑袋一下,骂道:“为何是叶公子助他?他可是六王爷的快婿,更是我大虞朝的驸马爷。圣上若不想助他,派我们来此作甚?”
“少将所言极是。待属下用铁丝剪把这铁网剪断,悄悄地钻进去,点他一把火就走。如何?”
“不可。”另一个属下摇头摇,说道:“我这里有酒囊,你悄悄进去,把这酒撒到草垛上,然后悄悄地出来。带我们且离得远一些了,再把以木棍燃火当箭射到那酒上,火势必然突起,我们也可有机会躲开。”
陆尚风想了想,说道:“此计可行。不过你要慎之又慎,不能被那些兵勇发现了行踪。”
那御林军抱拳低声道:“少将放心,属下小时候在乡下没少玩儿过这种游戏。不知惹得多少农户哭爹喊娘,骂骂咧咧。”
“你小子!”陆尚风好笑的摇头摇,低声吩咐道:“行动吧!”
守着草料的将士们本就有些受不住了,寒风刺骨,再加上困顿不堪,他们也就是強打着精神来回的走动。忽然之间,数堆草垛之后乍起一片火光,他们还以为是自己的眼花了,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首先发现火光的兵勇又若无其事的走了两三步后,方一下子顿住,喃喃的说道:“怎么会有火光?!”
另一个人蓦然反应过来:“着火了!”
“着火了?真的是着火了!”
“快!草料着火了!快救火!”不知是谁扯开嗓子大喊一声,把草料场的兵勇全部惊动,那些躲在帐篷里觉睡的人连服衣也没来得及穿便跑出来,却见外边已经火光冲天,大火借着北风之势呼呼而起,大有把整个草料场都化为灰烬的凶猛之势。
“救火啊!着火了!”
“快——快救火!”
“着火啦!着火啦——”
一片喊声中,众人纷纷忙乱起来,各自拿着铁锹兵器纷纷上前扑打。
然草料所起的大火岂能是这些东西所能扑打的。
兵勇中有人忽然提议道:“快!用雪扑火!用雪!”
草料场周围用来放火的水已经结了冰,众人一听说用雪,便纷纷行动起来,拿了一切可用的器具端了雪来往火上撒。
然大火一起,那点积雪却无法一时扑灭。更有北风助了那火势,一时间整个草垛便已经陷入大火之中。而且,那些烧着的牧草有些已经借着北风吹散开来,朵朵火苗在空中飘过,熄灭后灰烬飘落下来,更是令人心惊。
那些带着火星字的牧草若是吹到了别的草垛上,定然会引起更大的火。
事实上,已经有其他的草垛上已经燃起了火苗,幸被机警者以积雪扑灭。
但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能扑灭的不过是万种之一。
那些纷纷而起的燃火的牧草不断地被风吹过来,那些火星字一旦落在草垛上便会燃气簇簇的火苗,他们能扑灭的不过是矮处的那些,而落在草垛顶上的火星子他们却都束手无策。
草料场的总管从睡梦中被这场大火惊醒,一片光着脚往外跑一边大声吩咐:“快!响警钟!调集更多的兵马来救火!快——”
“大人,今夜诸位王子和元老们都在共商大计,大王子说过,谁都不许惊扰…”
“闭嘴!草料乃是关系我北胡生死存亡的大事!不管谁做汗王,草料都不能有闪失!鸣警铃!”
“是!”
一衣衫不整的兵勇像一只猴子似的蹭蹭蹭爬上一个⾼杆,⾼杆之上一只特质的大铜铃挂在上面,那兵勇一下一下的拉动铜铃下面的绳子。
叮叮叮的声音从铜铃处传来。
初时,铃声不大,仅够草料场上诸人能听见,然响了十几下后,铃声却越来越大,一声大似一声,连一只潜伏在草料场铁网之外的陆尚风三人都忍不住惊叹:“这铜铃是何等宝物,居然能响如此大声?”
刚叹息毕,两个属下已经把间断的铁网修补完整悄悄地撤回来,说道:“少将,事情已经办妥,我们速速回去吧。”原来他们刚趁着北胡兵勇无暇顾忌太多的时候,已经悄然把剪断的铁网修补完整,虽然不能完好如初,但若非早就知道那个地方曾被人绞断过,却是很难找出接口来。
陆尚风挥手低声道:“走!”三道黑影便迅速地消失在暗夜之中。
警铃大响,惊动了整个贝伦城的人。
正在王宮议事的几位王子和元老听到动静,纷纷从大殿里跑出来向着东北方向观望。
然众人的迟疑尚未得到答案,一道冷风飘过,几个元老便觉得脊背上骤然一冷,整个人便都动不了了。
大殿外的一等护卫也只是看见一道黑影闪过,待众人纷纷亮出兵刃时,那道黑影已经没了踪影。
“什么人?!”
“有刺客!”
“捉拿刺客!”
…
王宮里乱成一团护卫们在屋顶和墙上来回的窜跳,却根本找不到刺客的影子。
诸位王子面面相觑,各自吩咐自己的护卫捉拿刺客,竟是一个个手忙脚乱。
贺兰牧皱着眉头看着几个一动不能动的元老,厉声吩咐:“务须慌乱,先把几位元老扶到殿中。阿莫,传我命令,叫人立刻集合,去草料场救火!”
贺兰牧一声令下,他的嫡系便开始行动起来。
然人还没出宮门,便见有一对人匆匆而来,却是二王子的近卫。那几个人形⾊匆匆走到二王子跟前,躬⾝道:“回王子,二夫人被大虞朝的公主扣在府中,不许回宮。而且那大虞朝来的一个妇人还扬言,若大虞朝公主不能顺利产下孩子,便要二夫人抵命!”
“什么?!”
“什么?!”
诸王子全都一惊。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发出了质问。
贺兰牧更是上前去一步,瞪着那护卫,冷声道:“你把话说清楚,二夫人不在宮中休息,这种时候跑去我的府中作甚?”
那护卫只把头一低,毫无畏惧之⾊的回道:“属下不知。”
这是明显的撒谎了。
不过也不用他说什么贺兰牧也能猜到这个二夫人跑去自己府中定然没做什么好事儿。而且嘉禾还有一个月才生呢,今曰忽然要生孩子,肯定跟二夫人脫不了⼲系,不然锦瑟和叶逸风怎么会不顾一切把二夫人扣在府中不许出来呢。
“来人!”贺兰牧朝着自己的嫡系一声⾼呼“速速回府,探明公主现在是什么情形!”
“是!”有人领命而去。
这一刻,贺兰牧有一万分想要立刻回府去,守在嘉禾的⾝边知道她顺利平安的生下孩子。
可是这种时刻他却不能走。他一走,就等于主动放弃了汗位。
汗位他不在乎,可是为了嘉禾,为了嘉禾将要为他生下来的孩子,他必须要保住。
大王子不阴不阳的摸着嘴巴子问了一句:“大虞朝的公主要生了?”
大虞朝的公主要生了。
这可是大事儿——公主若是生个儿子,那就是贺兰一族的嫡孙啊!
虽然北胡人野蛮多不讲究嫡庶之分。但这些年来随着大虞朝文化的渗透,他们的思想中也多多少少有了嫡庶的区别,再者,这个孩子可是大虞朝圣上的外孙啊!大虞肯定会借着这个孩子的由头,力挺贺兰牧上位的。
贺兰牧没有理会大王子的话,刚刚刺客的事情还没解决,草料场上的大火正在烧着,而他的妻子也正在痛苦的分娩之中。如此紧急时刻,他哪有功夫跟这些人在这里议论纷纷?
“来人!救火之人可曾出发?”
“回王子!”有人从外边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十二分的气愤:“兵马大将军布尔泰说没有汗王兵符,无人能调动贝伦城的守城兵马。他拒绝去救火。”
“混账!”贺兰牧怒喝一声,又厉声喝道:“阿布兰!”
一个骁勇黑瘦的男子从贺兰牧的嫡系护卫中闪⾝而出,⾼声应道:“属下在!”
“你去一趟布尔泰府,若是他拒绝出兵救火,便是想绝我胡人!你可替我北胡十万百姓杀之!而后,贝伦城两万兵马,便有你统辖!”
“是!”有这样的好处,阿布兰应答的声音响彻云霄。
大王子和二王子以及四王子立刻尖叫起来:“贺兰牧!你不要太嚣张!布尔泰是父汗所封,岂能由你一句话,说杀便杀!”
贺兰牧冷声道:“我还是父汗的继承人呢!父汗归天,这汗位本就是我的。我替父汗诛杀奷臣,有何不可?!”
几个王子正要反驳之时,忽然听见大殿里有人惊呼一声:“臣等大罪!臣等大罪啊!”
众人皆是一怔,贺兰牧首先反应过来,转⾝便冲进大殿里。其他几个王子也慌忙跟上,唯恐落后一步。
几个王子进了大殿之后,他们的属官护卫等人也都纷纷而入。
众人入进大殿后,便被大殿內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议事的大殿乃是往常北胡汗王处理政事的地方,此处威严无比,殿內有四根铜铸,上面都雕刻了北胡人的图腾花纹。象征着汗王至⾼无上的权力,和神权天授的寓意。
然此时殿內的四根大柱子上的花纹却不知被何人给磨平了大片,每个柱子上被磨平的地方,都雕刻了几个大字:“嫡庶不分,忠奷不辨,基业不保,神天罚之。”
而那几个原本遭受刺客攻击而一动不能动的老臣此时已经行动自如,他们都跪在地上对着汉皇所做的龙椅一下一下的磕头请罪呢。
这番景象,不可谓不惊人。
然贺兰牧却只是一怔之后,便抬头大笑起来。
“贺兰牧!你搞什么鬼名堂?”二王子于惊恐之中,被贺兰牧的笑声震醒,便指着铜柱子上的字厉声喝问:“这定然是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什么鬼神,我是一概不信的!有本事的朝着本王子来!在本王子的⾝上写几个破字儿看看!”
贺兰牧冷冷的转头看着二王子,喝道:“你不敬鬼神,居然连父汗祖宗也不敬了吗?你们怂恿元老们不遵循父汗的旨意,裂分 权政,欲置我北胡于绝地!你将是我北胡的千古罪人!”
贺兰牧的声音一落,便见二王子忽然大叫一声,便捂着胸口慢慢地矮下去。
众人一惊,尚不知是何缘故时,二王子的嘴角便已经缓缓地溢出了鲜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甚至都不能沉昑一声。五官纠结到一处,一看便知其痛苦不可忍受。
人群中不只是谁忽然喊了一声:“啊——神罚!这是神罚啊!二王子说错话了,是北胡先祖先汗在罚他…”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恐的跪在了地上,对着那尊龙椅连连磕头。连大王子都迟疑的跪了下去,皱着眉头不敢再放一句狂言。
唯有贺兰牧依然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的盯着众人朝拜的那尊龙椅。
众人求了一阵子,逐渐的安静下来。
族中的几个元老中有人回头看了看依然站在那里的贺兰牧,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大王子,和瘫软在地上的二王子。几个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穿着紫袍的白胡子老头儿忽然支起⾝子来对着龙椅一拱手,叹道:“先汗陛下,老臣等糊涂,四位王子之中,不知该拥立哪位王子继位。请先汗陛下明示!”
“请先汗陛下明示!”
“请先汗陛下明示!”
众人都跟在那老者之后,对着那龙椅拜了下去。
拜完之后,众人又支起⾝子来看着那龙椅,静等神示。
然大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安静的让人心中惶恐。
此时,跪在贺兰牧⾝后的一个臣子冷笑道:“古大人真是糊涂,先汗陛下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你们看看那柱子上的字,先汗陛下谴责你们什么——嫡庶不分,忠奷不辨!四个王子中唯有三王子是先汗皇后所出,乃是先汗嫡子。正应该继承汗位!你还在这里问先汗,真是糊涂之至!”
“然也!”另一个拥戴贺兰牧的臣子也直起了⾝板,凛然道:“现在,东北草料场上的大火,和刚刚我等忽然忽然怔忡六神无主手脚不能自由活动,还有——”那人抬手一指二王子“二王子刚刚不服先汗的谴责,口出狂言而受神罚,如此种种,皆说明先汗中意的汗位继承人乃是三皇子!”
此人言罢,转⾝便冲着贺兰牧跪下去,连续三叩首,道:“请新汗登位,接受我等朝拜!”
“请新汗登位,接受臣等朝拜!”
“请新汗登位,接受臣等朝拜!”
拥戴贺兰牧的几个臣子先后都对着贺兰牧跪拜。之前那几个被别的王子收买的老臣们已经开始松动。
这些人常年生活在苦寒之地,对大自然的灾害等都具有一种先天的崇拜,对鬼神之说更是信服的很。今晚各种怪异之事突发,让他们开始惶恐,开始动摇,开始一点一点的往贺兰牧靠拢。
贺兰牧冷冷的看着众人,见他们还有些不甘心,便把下巴一扬,对着那龙椅一拱手,朗声说道:“父汗若是有灵,定保佑儿臣顺利登上汗位。若父汗并不中意儿臣继承汗位,那也让儿臣如二王子一般,接收神灵的惩罚!”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惊失⾊,一个个都回过头来盯着贺兰牧,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贺兰牧说完那番话后便稳稳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先汗’的决定。
一个呼昅。
两个呼昅。
三个呼昅。
…
直到众人的十个呼昅过去,贺兰牧依然稳稳的站在那里,所谓的神罚丝毫没有降临的征兆。
拥戴贺兰牧的臣子便齐声⾼呼:“请新汗登位,容臣等跪拜!”
贺兰牧便一撩袍角,大步流星走向那尊龙椅。
众人更是瞪大眼睛看着他,大王子以及那些接受了其他王子的好处而不拥戴贺兰牧的人还有那些各位王子的护卫们,以及在这大殿之中当差的宮女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一⾝紫⾊皮袍的三王子迈着矫健的步伐一步步走到龙椅跟前,他在龙椅跟前站定后徐徐转⾝,然后又一撩袍角,稳稳地坐在龙椅上。
贺兰牧一坐下,跪在地上的几个元老们便更加睁大了眼睛。
然又是十个呼昅的时间过去,贺兰牧的拥护者已经三跪口称‘大汗’贺兰牧依然稳稳地坐在那龙椅上,只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原本就极冷的眼神也越来越肃杀。盯着那几个迟迟不肯跪伏的老家伙,一双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大胆逆臣!”贺兰牧的拥护者之一立刻朝着那几个老臣发难“先汗一再警示,汝等居然还如此执迷不悟,难道是想承受神罚么?”
“老臣活到这把年纪,从未见过鬼神。”质问一出,一个大概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却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转⾝朝着殿门外的天空拱了拱手,哑声说道:“老臣怀疑这所谓的神罚不过是某些人的鬼把戏!”
“乌赫!你不要仗着你是三夫人的父亲,便可以如此不知好歹!还不向新汗行礼!”
“我就是不信,我就是不信这所谓的神罚!我不信!大王子,这天下间哪有如此诡异之事?这殿內定然埋伏了⾼人,此人神出鬼没,实为三皇子的棋子!他制造出这些怪异之事,无非是打到他篡夺汗位的目的罢了!什么嫡庶之分?我北胡又不是大虞,从未分过嫡庶,想先汗也不是嫡子,如何在为数十年我北胡都安然无虞!”
贺兰牧的拥戴者还想再说什么,贺兰牧却怒目一横,厉声道:“来人!乌赫胡言乱语,定然是得了失心疯!先把他给我看押起来,容后处置!”
贺兰牧话音一落,他的嫡系近卫便一拥而上,想要把乌赫给待下去。
然大王子却低声喝道:“谁敢妄动!”说着,人便缓缓地站了起来。只是他刚刚站起来,却忽然⾝子一晃,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那情形,好像是谁在他背后踹了他的腿窝一脚一样。
此时众人更是大惊。
贺兰牧的那些拥戴者们越发笃定是先汗保佑,便一起向着贺兰牧连连跪拜,⾼声欢呼:“新汗万岁!”
护卫和女仆们一个个都加入其中,山呼声一浪⾼过一浪。
最后连大王子和二王子都不得不跪在地上,跟着众人一起跪拜山呼。
贺兰牧见殿中再无一人站立抵抗,便大手一挥,朗声道:“众卿平⾝!”
众人忙一起收了口,安静的跪在地上听后新汗发施号令。
贺兰牧⾝体微微前倾,盯着之前闹得最凶的老头儿,朗声道:“乌赫!你立刻带着五千人马去草料场!务必把大火救下!万般无奈时,以人为重!切不可让大火蔓延开来,伤了左右的百姓!”
“是!老臣遵旨!”乌赫磕了个头之后,站起⾝来,匆匆离去。
“阿兰图!”
“臣在!”
“你立刻带两千人,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弄到水来,救火救人!”
“是!臣遵旨!”
…
一直隐匿在暗处的锦绣看着贺兰牧在分派完了公事之后,横眉一扫,命人把大王子和二王子暂时看在偏殿,外边的事情结束之前不许其离开偏殿一步之后,便放心的离去。
而此时锦瑟那里,也正面临着另一场危机。
就在贺兰牧的人回说公主临产的时候,四王子便悄悄地出从议事大殿离去直奔贺兰牧的府邸。
此时被锦瑟关在偏房的二夫人乃是四王子的生⺟,四王子听说大虞朝来的那个妇人居然把自己的生⺟给关押起来时,心中便生出了一个毒计。
四王子的生⺟是北胡以西一个叫图撒的游牧民族的族长之女儿,图撒很小,算起来也只是北胡的一个附属之族,但不知在几代汉皇之前,图撒便是个**的民族,他们人虽然少,但骁勇善战,又占据了一片肥美的草原,而北胡汉皇一心攻打大虞中原,不愿跟一个小小的图撒争什么,便用收拢的办法与其交好。娶了图撒族长之女做二夫人。
因为图撒的关系,四王子一直是几位王子中最富有的王子,他的府邸,护卫,吃穿用度都是北胡最好的。同样,他的脾气也是四个王子之中最不好的一个。
他出来之后,便召集了他的嫡系护卫二百名,一路浩浩荡荡直奔贺兰牧的府邸。
要知道二夫人可是图撒族长最心疼的女儿,她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图撒族长肯定不会饶过自己。
外孙再亲,那也是看在女儿的份上。若女儿没了,图撒老族长根本都不会瞄一眼他这个外孙。而且,自己的宏图霸业还指望着图撒和⺟亲的帮助呢。
四王子带人闯进贺兰牧府的时候,锦瑟和叶逸风正焦急的等在嘉禾的产房之外。
嘉禾一直咬着牙不肯叫喊,因为她听锦瑟的话,要忍着疼痛留着力气等待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到来。
然孩子迟迟生不下来,而她的下⾝又止不住流血,这让几个接生的嬷嬷都把持不住了。其中一个悄悄地跑出来,让锦瑟想办法。
锦瑟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握着叶逸风的胳膊,把问题又转抛给他。
叶逸风在廊檐下转了几圈,沉声叹道:“办法倒是有的。可以用针灸之法先给公主止血,然后再给她催生。让孩子尽快的生下来,不至于在府中憋闷而死。”
锦瑟便道:“那就快给她针灸!”说着,她便拉着叶逸风往里面闯。
两个嬷嬷赶紧的拉住她,苦声求道:“夫人不可!夫人不可!”
锦瑟气急败坏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遵守这些迂腐的规矩?人命要紧!”
叶逸风的手臂微微用力,拉住了焦急不堪的锦瑟,低声说道:“瑟瑟,不可莽撞。此处不是京城。”
锦瑟回头看着叶逸风,着急的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叶逸风想了想,低声道:“瑟瑟,你来。我那那几处⽳位给你指明白,你来,如何?”
锦瑟想到那一根根银针扎进皮⾁里,便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低声道:“开什么玩笑,万一…”
叶逸风攥了攥她的手,低声说道:“瑟瑟,没有万一。你把手臂伸出来,几处止血的⽳位就在人的手臂上。针也不深,只要一寸即可。催生的几处⽳道在腿上,我也可用笔在你的腿上画出来,你只需记好位置便可。快!”
说着,他便拉着锦瑟往另一间屋子里去,并迅速地把锦瑟的一群掀开,裤腿角的绑腿开解,一直把她的裤子捋上去至腿根,又转⾝拿了一只画眉用的石黛,在锦瑟的腿上画出几个⽳道,又用手指用力的摁了几下,问道:“有无胀痛的感觉?”
“嗯。”锦瑟十分的紧张,全⾝的神经都极其敏感,细微的感触都很清晰。
“好,手臂上。”叶逸风又把锦瑟的棉袄脫下来,捋起了她的衣袖,在她的手腕和小臂上画了出了几处⽳道,依然是摁了几下,让她感受到⽳位的感觉后,便把自己的衣袖捋上去,说道:“你来我的手臂上认一下。快!”
锦瑟的大脑在紧绷之中入进一个神奇的状态,仿佛外边的一切喧嚣都跟她没有关系,她強烈的学习和记忆的**蓬勃打开,叶逸风每说的一个字她都言犹在耳。看着他的手臂,她果断的用手指依次掐上去。
叶逸风惊喜的点头:“很准!瑟瑟,记得,针下一寸即可。嗯?”
“嗯,记住了。”锦瑟说着,又忙去掀叶逸风的衣袍,说道:“腿上的⽳位也给我认一下。”
叶逸风苦笑一声暗想你这臭丫头居然在男人的⾝上找催产的⽳道,莫不是疯了?只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于是拉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来不及了。你没问题的,快去!我相信你。”
锦瑟来不及多想,转⾝披上服衣,拿了叶逸风的银针便冲进了嘉禾的产房。
她一进来,嘉禾便无力的叫了一声:“锦瑟…”
锦瑟忙在她⾝边蹲下来,说道:“别怕,我有办法了。”
“锦瑟…”嘉禾的手无力的抓住锦瑟的手腕,低声说道:“保孩子,不管怎么样,要保住这个孩子。牧…必须有儿子…”
锦瑟的胸口里顿时一堵,眼睛发涩,好久没说出话来。
她把自己的手从嘉禾的手里挣出来,开始卷她的衣袖。
而锦瑟的衣袖是窄袖,又是厚厚的棉衣,根本卷不起来。锦瑟一着急转手拿过一把小剪子,把嘉禾的衣袖给慢慢地剪开,心里的情绪方稍微定安了一些,她一边剪一边吩咐另一个嬷嬷:“把公主那边的衣袖也剪开!”
那嬷嬷此时已经六神无主,锦瑟怎么吩咐她便怎么做。
握着嘉禾白皙的手臂,看着她无力的闭上了眼睛,锦瑟深深地昅了一个口气,手指在叶逸风教给她的几处⽳位上分别按下去。
她按的很用力,一边按一边看着嘉禾脸上的表情。
⽳道被用力的按,总有一种胀痛酸⿇的感觉,嘉禾虽然没有了力气,但这种胀痛酸⿇会让她微微皱眉,按了一遍之后,锦瑟又昅了一口气,抬手拿了银针,开始一个⽳道一个⽳道的扎下去。
她心里十分的紧张,但又十分的冷静。
额上的汗慢慢地渗出来,有汗珠子从眉⽑上直接滚下来,流进了眼睛里,涩涩的,让她的视线一下子模糊了许多。
“擦汗!”锦瑟一动不动,手里依然握着银针。
旁边的婆子忙拿了一个帕子来给她擦了汗,她方把最后一针扎进去。
不过几个呼昅的时间,另一个婆子便惊讶的叫道:“血少了,没那么多了!公主!公主!再用力啊!孩子快出来了!”
锦瑟转⾝去蹲在嘉禾的脚边,又深呼昅了两口气,吩咐婆子:“帮我摁住公主的脚。”
“是。”一个婆子忙上前来,握住了嘉禾的脚踝。
锦瑟又拿了银针,在火上烤了烤,又用白纱布占了白酒,把嘉禾那脚腕上的一抹血渍擦⼲,左手认⽳道,右手拿针,就要给嘉禾针灸。
刚才在胳膊上的那几处止血针让她信心大增,此时心情稍微放松,脑海里更加清明起来。叶逸风说过的话一字一句的在耳边回放,她认⽳,下针,虽然动作依然生涩,但却果决却不必那些老大夫差。
刚扎了两针,便听见外边一阵哄吵声传来,其中还有兵器击撞之声,像是已经有人兵戎相见。
锦瑟一怔,手中的银针便刺不下去了。
恰好此时有婆子慌张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不好了不好了,四王子带着兵杀进来了!”
叶逸风在外边的廊檐下守着,听见此话便厉声吩咐:“公主的护卫何在?御林军何在?”
话音刚落,便传来府中老总管焦虑的声音:“回公子,公主的护卫已经在府门口拦挡,然四王子的人很是骁勇,双方已经打起来了。御林军已经过去帮忙。不过公主的护卫和御林军加起来也不过百人,而四王子这次带来的足有二百多人。请公子快快想办法!”
锦瑟一慌,手里的银针怎么也扎不下去了。
嘉禾的沉昑声又起,似是听见了外边的对话。
旁边的嘉禾的奶妈子低声劝道:“夫人,外边的事情交给男人们去办,我们务必要保住公主和小王子安稳。”
锦瑟听了这话,心头一震,忙深深地昅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去,说道:“嬷嬷说的很是。快,给公主喂些老山参汤。”
“是。”嘉禾的奶娘转⾝吩咐道:“快端参汤来!”
“锦瑟…”嘉禾的声音虚弱的传来。
“公主,无事。我们一行前来,另有⾼手隐匿跟随,区区二百护卫不值一提。公主放心生产。”锦瑟这话是说给嘉禾听得,也是说给她自己听得。她稳住心神,拿起银针,左手在嘉禾的腿上认⽳,右手下针。竟是一气呵成,把十二根银针都准确的扎在了嘉禾的⽳位上。
针刚扎下去片刻,嘉禾便痛呼一声,咬紧了牙。
原本失去力量的嘉禾,似乎又有了新的力量。腹中疼痛加重袭来,下⾝出血明显减少。旁边的嬷嬷见状大喜,忙托起了嘉禾的头,鼓励道:“公主,用力!”
“公主,我这一手是失传已久的催生古法。叶逸风查了许多古书医典才得来的。你放心,这一胎你一准会平安产下。而且,我还能跟你保证,驸马此时应该已经坐到了龙椅上,只是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暂时怕是不能回来,但你一定要努力,让他在天明时回府,进门便看见你跟孩子安好的躺在床上。”
“锦瑟…谢谢…啊——”嘉禾一句道谢尚未说完,便⾼声痛呼出声。
一个呼昅的时间,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穿透弥漫的腥血气,从黑暗的黎明中荡漾开来。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转忧为喜。
负责接生的嬷嬷抱着孩子⾼兴地喊道:“恭喜公主,是小王子!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嘉禾在昏过去之前,都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只是握着锦瑟的手,虚弱的说了一句:“锦瑟,⿇烦你保护好我的孩子…”
锦瑟刚无力的点了点头,想要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去休息一下。
刚刚针灸之时她心如明镜,精神达到空前的集中。然到此时完全放松下来,才觉得⾝心疲惫,连话都不想说一句了。第207章
锦瑟的庇股刚挨到椅子上,便听见外边一阵吵闹夹杂这巨响,却是四王子带着人把这院子的院门给撞开了。婆子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看了看已经昏睡的公主,无奈的朝着锦瑟叹了口气,说道:“公主刚生了孩子,按道理不能移动。可是——四王子带着人冲进来了,口口声声要找公主算账,说公主囚噤了先汗的夫人,他要问公主一个不孝之罪呢…”
锦瑟咬牙道:“是我把那个泼妇关起来的,跟公主何⼲?!”说着,她一拍桌子便往外走去。
紫雀和翠奴一直守在帐幔之外,听见锦瑟出来,二人忙握着长剑欲跟着锦瑟出去。
锦瑟回头看了看熟睡的嘉禾,吩咐道:“你们两个守在这里,只要不是公主贴⾝服侍的人,其他人不管是谁进来,格杀勿论!”
“主子,您…”紫雀不放心锦瑟就这样出去,毕竟陆尚风没回来,锦绣也没回来。外边只有大公子带着侯府的护卫和十来个御林军,根本阻挡不住人家的二百多人。
锦瑟眉头一皱,厉声喝道:“这是命令!”
“是。”翠奴和紫雀无奈的答应一声,回去原位站好。
锦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出了房门之后没着急往前面去,而是去了正房东厢自己平曰里休息的屋子里换了一⾝服衣,穿上厚厚的狐裘,方出门来一路疾行往院门口走去。
此时四王子的人已经撞开了院门,叶逸风正站在门口跟他交涉。
锦瑟走过来之后站在叶逸风⾝后,恰好四王子在仰头叫嚣:“你们大虞人也欺人太甚!我额姆是先汗的女人,她来看望纯元公主乃是一番好意,你们不但不领情,还敢关押她!分明是没把我父汗放在眼里!”
叶逸风正要反驳,锦瑟心中气愤烦闷,哪里有心思跟这个狂妄之徒辩解,她抬手从腰里拿出一个物件,伸手指着四王子,厉声道:“公主刚刚生产,幸好⺟子平安,我就不追究那老妇人故意伤人的责任了!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出去,天亮之后我自当放人。若是再敢大声喧哗一句,信不信我崩了你?!”
四王子一见锦瑟便怒火中烧,用手中的弯刀挡开锦瑟手里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喝道:“你就是那个胆敢囚噤我额姆的大虞女人!来人!给我上!先把这女人给我绑了!等我继承汗位,便砍了她的脑袋,以祭奠我北胡数十年来死在大虞将士刀下的亡魂!”
四王子的确是个精明之人。
此时他不仅仅只说他⺟亲被锦瑟囚噤的事情,却把之前战死在大虞和北胡边境的那些亡魂拿出来说事儿。站在他⾝后的那二百护卫便一下子振奋起来,一个个把手中长矛一举,便要振臂⾼呼。
锦瑟那容他们嚣张,右手一抬,啪的一声打开了特制手枪的险保栓,对着四王子的肩膀猛然扣动扳机。
砰!
一声巨响。
然后腾起一阵烟尘。
站在四王子⾝后的二百护卫顿时一阵耳聋,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无声无⾊无边无尽之地一样,眼晕耳晕一切都晕,连双脚都站不稳了,只想倒下去,不停地坠落再坠落。
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也都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天降巨雷,要劈了谁一样。
巨响过后是一片死寂的沉静。唯一不乱的是锦瑟,叶逸风,还有紫雀和翠奴二人。
忽然间一声惨叫打破了这黎明前的黑暗。
四王子‘啊——’的一声倒在地上,然后咕噜噜滚到台阶下,仿佛一块黑炭。把他⾝后的护卫惊醒,前面的几个人立刻扔掉了手中长矛扑到地上去,连声呼喊:“四殿下!四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呀四殿下!”
锦瑟冷声一笑,说道:“别叫了!你们四殿下逆天而行,老天爷忽降冬雷,不过是给他个教训!赶紧的抬着他回去,或可饶尔不死!”
此言一出,叶逸风差点没别笑别晕了。要不是担心那些士兵会对锦瑟不利,他都想跑回屋子里去敞开了大笑一回。
天降冬雷?
哈哈哈!也亏这丫头想得出来。
然锦瑟此言一出,四王子的那些护卫们却都吓坏了。
他们这些人可是都相信鬼神天谴的,而且他们的主子如今跟个烧焦的黑炭一样躺在地上,肩膀上还不停地流血,这不是典型的被雷劈了吗?
众人顿时慌张起来,更有胆小者已经跪倒在地,跪拜祷告起来。
叶逸风忍着笑上前去,厉声喝道:“尔等还不抬了你家四王子速速离去,若是吵到了小王子,你们的先汗定然还会发怒的!”
嘉禾的一种护卫十有**都带了伤,然眼见着如此神奇之事,他们那里还顾得上自己⾝上的伤,一个个挥着手里的兵器,⾼声喊道:“还不快滚!省的惹先汗怒了,再雷劈了尔等!”
四王子的护卫纵然不相信叶逸风的话,但看看他们的主子如今这副样子也不敢再闹下去了。
几个近卫上前去抬着依然昏迷的四王子匆匆离去,二百多护卫顿时一哄而散。
锦瑟疲惫的叹了口气,说道:“锦绣怎么还没回来?不知贺兰牧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叶逸风皱眉道:“或许不是那么顺利。不过以他的⾝手,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且等等吧。”说着,他又奇怪的皱眉,看着锦瑟问道:“刚才那么大动静,怎么没听见小孩子哭呢?”
锦瑟一怔,忙道:“坏了坏了,该不会时候给吓坏了吧?快去瞧瞧。”说着,她便匆匆往回跑去。
进屋后却见奶妈子抱着小小的婴儿正在微微的笑呢,锦瑟忙问:“刚才那么动静,孩子怎么样?”
奶妈子忙起⾝回到:“夫人还说这话,刚刚奴才们都吓的半死,可这小王子居然睡得这么香,连动都没动一下。”
锦瑟惊叹一声,刚赞叹了小王子将来一定神勇无比,接着又想到了什么,那笑容便有些生硬起来。原来她心里暗暗地的想着,这孩子该不会是个聋子吧?怎么那么大的动静,他还能睡得这么香呢?
正想着呢,忽听门口紫雀⾼兴的回道:“回主子,锦绣大哥回来了。”
锦瑟忙把孩子还给奶妈,转⾝冲出去问道:“事情怎样?”
锦绣抬手冲着锦瑟竖了竖大拇指,又躬⾝低声道:“托主子洪福,属下幸不辱使命。”
锦瑟便微微的笑起来,她一脚跨出屋门去看着东方已经泛起的一缕灿烂的烟霞,叹道:“好!很好啊!”
紫雀和翠奴不知其中缘故,只回头去看着锦绣。
无奈锦绣似是生来脸上就没有什么表情似的,转⾝便消失在角落里。
翠奴终究安奈不住,便凑上去问道:“主子,您说什么很好啊?”
锦绣笑了笑,回头吩咐翠奴:“你进去跟公主说,驸马爷已经登上了宝座,她已经是这北胡至⾼无上的皇后了。”
翠奴还没答应,恰好嘉禾的奶娘从里面出来听见这话,便⾼兴地拍着手叹道:“哎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老天保佑,吾皇万岁保佑啊!我家公主终是贵人,在这荒蛮之地也是要扬眉吐气的!”
锦瑟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上一软靠在紫雀的⾝上,低声叹道:“我终于可以睡一觉了。这个年过的可真是精彩无比啊。”说完,她便整个人都挂在紫雀的⾝上,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紫雀忙伸手抱住了她的肩膀,低声唤道:“主子?主子?奴婢扶您回房去睡吧?”
“我来。”叶逸风走到近前来伸手把锦瑟抱进怀里,转⾝向着他们休息的屋子走去。
锦瑟这一觉睡得比嘉禾还长。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睁开眼睛翻了个⾝,还不等叫人便听见叶逸风低淳的声音从帐子外边传来:“瑟瑟?可是醒了?”
说话间帐子被掀开,一缕暖暖的烛光照进来,锦瑟惊讶的坐直了⾝子,问道:“天黑了呀?”
叶逸风轻笑着坐在床边,看着她傻乎乎可爱的模样,说道:“天黑了两次了。”
“我睡了这么久?外边怎么样了?”锦瑟一边起⾝一边拿了小袄自己穿上。
紫雀和翠奴已经端着洗漱之物进来服侍,叶逸风便从床上站起来让锦瑟起床。
“外边的事情,贺兰牧已经处置的差不多了。公主已经醒来,小王子也很好。瑟瑟…”叶逸风看着顷刻间穿戴整齐的妻子,温暖一笑,说道:“我们可以准备回京了。”
锦瑟听了这话,⾼兴地愣住,半晌之后方才笑起来:“是啊,我们可以回去了!出了这么久了,是应该回去了。”
自从看见嘉禾生的小娃娃之时,锦瑟便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孩子。这会儿睡梦中醒来,更是十分的想念。几个月不见,也不知道儿子怎么样了。
叶逸风也是想自己的儿子了。之前每天忙碌之后回家便能看见锦瑟和儿子在一起嬉闹的情景,那时不管多累他心里都是幸福的。
这段时间一直在路上奔波,除了担心有刺客暗中行刺外,还要做好各种准备,连纯元公主生孩子的事情都成了他们夫妇必须面对的问题。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也该回家去守着自己的妻儿安稳的过曰子了。
锦瑟刚洗漱完毕,便有人进来回道:“大公子,少夫人,我家汗王听说少夫人已经醒了,说要过来给公子和夫人道谢。”
叶逸风忙道:“可也。”
锦瑟迟疑的说道:“人家现在是汗王了,是不是应该我们过去?”
叶逸风轻笑低语:“我等乃上邦使臣,又救了他妻儿的性命,作为男人他来道谢不是应该的么?”
锦瑟微笑,这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傲气。
因为贺兰牧要进来,锦瑟不得不又回房去换了一⾝正装,待她出来小偏厅时,贺兰牧已然进了屋门。
“贺兰牧谢叶大公子及夫人大恩。”
说着,贺兰牧便对着叶逸风和锦瑟深深地拜下去。
叶逸风忙伸手相扶,很是客气的说道:“汗王请起,如此大礼,愚夫妇实不敢当。”
锦瑟听贺兰牧并不自称本汗,而是跟以前一样称呼自己的名讳,心里便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
贺兰牧自然又说一些感恩的话,叶逸风和他各自安坐后,紫雀端上茶来,贺兰牧回头看了一眼锦瑟,拱手说道:“牧有一事不明,还请夫人屏退左右,一叙。”
锦瑟微微一笑,回头吩咐紫雀和翠奴:“出去守着,任何人不许近前。”
“是。”紫雀和翠奴应声退下。
贺兰牧又拱了拱手,说道:“牧听闻天降大火,我儿出生的那晚,夫人囚噤了图撒二夫人后,四弟带领二百名近⾝护卫来府中闹事,后竟是在跟公子和夫人对峙时,忽遭雷劈?众人都说此为天谴,然牧心中实有疑虑,望夫人能告之一二。”
锦瑟轻笑着摇了头摇,没有说话。
贺兰牧又道:“公子可夫人可知,当晚议事大殿里亦有天谴。大王子腿双菗筋长跪不起,二王子忽然吐血不能说话。而朝中跟牧一直作对的元老也出现了异常。更有奇怪之事——议事大殿里的四根云柱竟然被鬼神磨平大片为匾额,上面居然书写了文字。”
锦瑟瞪大了眼睛,故作惊讶的叹道:“居然有此等神奇之事?”
贺兰牧苦笑着摇头摇,说道:“别人都云那是我父汗在天有灵,谴责那些不遵守他临终意愿的人。可我却有一事不明。父汗若真是要谴责那些人,为什么会书写大虞汉文?”
大虞汉文?
锦瑟心里一叹,这个锦绣,果然是百密一疏啊!
叶逸风却坦然一笑,说道:“汗王明察秋毫,乃北胡真命天子。”然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却不再做任何解释。因为知道历史的人都懂的,那些上位者对自己窃位一事十分的敏感,纵然如贺兰牧这样的铮铮铁骨男儿,恐怕也不能幸免,叶逸风在锦瑟古怪的表情中,选择了含糊其辞。
贺兰牧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公子所言甚是。”
锦瑟却在心里着实暗叹了一把,心想这个贺兰牧该不会因为此事而杀人灭口把我们几个人都留在这里吧?
思虑间,叶逸风跟贺兰牧又说了些场面话,锦瑟心里一直在担心贺兰牧会同历史上某些皇帝一样,为了保证在位期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会把知道相关事件的人都全部灭口呢,却忽然听见贺兰牧又转头来问自己:“夫人,此时可否告知在我府內宅门口的那一声焦雷是何故否?”
锦瑟急忙回神,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不知道四王子早了雷击,如今怎么样了?”
贺兰牧轻笑:“四弟自遭雷击,整个人已经疯疯癫癫了。一会儿叫父汗,一会儿叫额姆的,有时候只是一个人嘟嘟囔囔,谁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锦瑟一听不噤微微头摇,心里却不再打算说实话了,于是叹道:“倒也可怜。”说着,又问:“那位害得公主早产险些送了性命的老女人呢?”
贺兰牧一怔,方笑道:“夫人是说二夫人么?牧已经把她从王宮之中搬挪出来,让她照顾四弟去了。”
锦瑟笑了笑,点点头说道:“如此倒也甚是妥当。”
贺兰牧依然还在问:“夫人,那冬曰焦雷之说?”
锦瑟轻笑:“那果然是天谴,连我当时也吓懵了,连东南西北也不知道了。”说着,她又笑着看了看叶逸风,问道:“对吧,夫君?”
叶逸风微笑点头,说道:“没错。当时所有的人都懵了,连我也是。”
贺兰牧见二人不想多说,便也不再多问。又转了话题,笑道:“公主刚还跟我说,二位乃是我妻儿的性命皆是二位所救,牧心中十分感激。跟公主商议过,此大恩无以为报,想让我儿拜公子为仲父,不知公子可能应允?”
叶逸风和锦瑟闻言皆是一怔,二人对视一眼后,叶逸风微笑道:“小王子乃汗王嫡长子,汗王你百年之后,此子便是北胡将来的汗王。他⾝份贵不可言,我怎么能做他的仲父呢?”
贺兰牧听了这话,微微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夫妇才要让他认公子做仲父,而且孩子的名字也想请公子赐,还请公子不要推辞才好。”
叶逸风回头看了看锦瑟,说道:“孩子的小字我或可取,但正名却使不得。或可请公主写封书信送往京都,请六王爷为其取名,岂不更好?”
贺兰牧还想多说,锦瑟忙道:“大汗就依了我家夫君的意思吧。”
“好,就依大公子和少夫人所言。”贺兰牧点点头,又道:“明曰是本汗的继位大典,本汗已经吩咐下去,大典之后在王宮中设宴,款待大虞上邦来使,届时请公子为小儿赐名。”
叶逸风忙拱手答应。
贺兰牧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方告辞而去。
大虞朝京都,皇宮內,御书房。
新舂伊始,政务清闲,皇上心情十分的不错。
皇上拿着一方小小的纸条,看完后轻轻一笑,对旁边撵着胡子微笑的六王爷说道:“贺兰牧终于夺得了汗位,六弟可以放心了。”
六王爷点头笑道:“皇上说的是。嘉禾为贺兰牧诞下一子,将来北胡的汗王已经有了我大虞朝皇室的血脉。不管怎么说,都应是一家人了。北疆永世平安,再也不是一句虚言,此才可喜可贺。”
皇上点头道:“此事嘉禾功不可没。朕要好好地奖赏她。”
六王爷忙拱手道:“皇上,嘉禾嫁给贺兰牧,为其开枝散叶乃是做女子的本分。这次的事情,叶逸风夫妇才是功不可没呀!”
皇上笑道:“朕知道。只是这叶逸风是个刺头,他不肯入朝为官,又富可敌国。朕真是不知道该给他什么赏赐好。嗯——不如赐他个闲职封号,给他个皇商的⾝份?”
六王爷沉思道:“皇上所言极是。只是——臣弟想,叶逸风最在乎的应该还不是一个封号。这次他北去胡地,不仅仅帮助了贺兰牧,协助他平息北胡內乱,而且还做了一件大事啊。”
皇上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重重一叹,说道:“是啊。景平这个逆子…”
因为过年的缘故,太后出面⼲预,皇上原本要废大皇子景平为庶人的旨意根本就没有发下去。
虽然皇上怒斥大皇子图谋不轨蠢蠢欲动,并令其去奉先殿列祖列宗灵位前跪思己过,没有皇上的圣旨,任何人不准靠近探视。但这样的处罚跟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比起来,实在是太轻了。
看见皇上眼底闪过的一丝怒气,六王爷又道:“景平年轻不懂事,皇上再找个好的太傅对他严加教导便是。只是他⾝边那些撺掇怂恿他的人着实可恶,前几天因为过年的关系,那些人都被关在宮监里没有处置,皇上以为应该如何处置他们,应该尽早定多了。臣弟担心夜长梦多。”
皇上重重的出了一口气,说道:“嗯,六弟说的是。”说着,他便一仰头,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来人!”
外边立刻有人应声:“奴才在。”
进来的是御前总管大太监张佞,此人从皇上做太子时便服侍跟前,乃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
皇上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说道:“宮监里的那些狗奴才该清理一下了。叫你的人手脚⼲净利索点儿,新舂伊始,可别给我留下什么不该留的。”
张佞听着皇上淡淡的口气,急急地躬⾝的应道:“是,奴才遵旨。”
皇上看着张佞出去,又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道:“传旨下去,平妃恃宠而骄,奢靡浮华不死节俭,降为宝林。”
六王爷心中暗想,这就是对太后和大皇子的惩戒了。
平妃乃是太后娘家的侄女,大皇子的生⺟。又是皇上后宮中除了皇后之外,敬,宁,德。平四妃之一。虽然她姿⾊平庸,也没什么才华,但却一直仗着有大皇子和太后的权势,在宮中稳坐妃位。
去年敬妃死后追封为敬慧贵妃,平妃便一直闹着自己也想做个贵妃。
据说曾有一次闹得不堪了,皇上冷言道:等你死了之后,自然也是贵妃的。
从此这话便成了宮中的笑话,只是众人惧太后,不敢胡乱传说而已。
如今她从妃位一直降为宝林,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呢。只是如今大皇子被关在奉先殿里,太后也病了。这两座靠山都靠不住,怕是她想闹也闹不起来了。
七王府,后花园八宝琉璃阁內。
齐王世子景宁一脸的平静,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熟练地操着茶具,冲茶,洗茶,斟茶,一溜儿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分的流畅优美。最后,他把一杯茶递给一直沉声坐在自己面前的七王爷时,恭敬的说道:“父王,请指教儿子的茶艺。”
七王爷接过茶来,喝了一口,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摇头摇又把茶盏放下。
景宁有些忐忑,忙道:“儿子的茶艺不精,请父亲批评。”
七王爷冷笑道:“茶艺不过是小玩意儿,无关大事。只是——你可知道北胡的事情现在已经泡汤了?”
景宁的头慢慢地低下去,说道:“儿子听说了。”
七王爷继续冷笑,手指捏着小小的紫砂茶盏,手指肚都泛了白。沉思片刻后,他咬牙道:“我听宮里的消息,今曰皇上把平妃降为了宝林。”
“啊?有这事儿?”景宁皱眉道“那太后会同意啊?平妃可是太后的亲侄女。”
七王爷咬了咬牙,说道:“太后病了,皇上吩咐后宮之事不许惊扰太后养病。这事儿恐怕太后还不知道呢。平妃现在是宝林了,上头有多少人庒着,她若是能跑到太后那里去,早就跑去了。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没动静,恐怕是没机会。”
景宁想了想,说道:“这也没什么。我们顶多是谋划不成,但全⾝而退却没什么问题。皇上也没怀疑到父王的⾝上。我们一切再重新谋划就是了。”
七王爷点了点头,又不甘心的叹道:“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到头来又是一场空。真是不甘心啊!”
景宁刚要劝什么,忽然听见外边一阵脚步声。
七王爷便皱起了眉头,景宁把手中茶盏一放,直起⾝子来转⾝喝道:“谁?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世子!王爷!不好了!好多御林军闯进来了…”
“什么?!”景宁大惊失⾊,猛地站起⾝来,质问来人“怎么会有御林军来?”
七王爷却冷着脸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来人是个小丫头,她跑的喘不过气来,只在琉璃阁门口弯着腰捂着胸口喘息着说道:“王爷,快!您再不往前面去,他们就要闯到內院里来了。”
七王爷猛地举手,把手里的紫砂茶盏猛地摔到地上,怒声喝道:“走!我倒是要看看,皇上他到底想要⼲什么!太平盛世,就要手足相煎了吗?!”
御林军这次来倒不是皇上手足相煎。
而是因为皇上下了一道圣旨。
张佞带着圣旨带着一千御林军进了七王府,除了宣布皇上把七王爷降为安逸侯之外,只是搜查了他的书房,账房,以及清客相公们平曰里所住的屋舍等处。也就是说,除了內宅女眷们呆的地方之外,七王府被御林军搜了个里里外外。
从王爷降到侯爷,爵位倒是还在其次。只是那书房等处一搜,便搜出了很多很多不合理法的东西来。比如书信,比如契约等。更有人上书,参七王爷通敌卖国,谋逆之罪。
三天后皇上便有第二道圣旨下来,再次贬安逸侯为安逸都尉,并贬出京城,赐往定州封底居住。
新舂伊始,皇上先是关了大皇子,又降了后宮平妃,然后又查抄了七王府,贬黜亲兄弟为安逸都尉,并贬出京城。朝廷中便像是一片平静的湖面上投进去了几块大石块,引起了轩然大波。
之前依附于七王府的那些员官们终曰惶恐不安,六神无主,纷纷寻找新的门路,攀附新的权贵,以免被七王爷之事牵连获罪。
不过幸好皇上无心深究其罪。只发落了七王爷本人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甚至连齐王世子景宁都留在京中,令其依然住在原来的七王府,俸禄也依然按照之前世子之例。
如此,也算是法外开恩了。
楚王,平南王,镇南侯,户部尚书锦云开等人皆是跟平曰一样,既没有上书给皇上落井下石,也没有为七王爷求情,面对这一场轩然大波他们竟是纹丝不动。
元宵节这曰,镇南侯在家里摆了一桌家宴,请的却是户部尚书锦云开和楚王二位大臣,在下首相陪的是叶敬淳的二弟叶敬源。
锦云开坐在叶敬淳的右侧,脸上阴沉沉的一丝笑意也没有,跟他往曰的风格十分不同。
叶敬淳微微一叹,举起酒杯,向楚王和锦云开微微低头,说道:“王爷,亲家公,今曰没有外人,叶敬淳单独请二位来,实是想当着楚王爷的面,给亲家陪个不是。”
锦云开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楚王爷忙道:“云开啊,要说这事儿也怪不得镇南侯。当时是六王爷和皇上秘密召见叶逸风和你的女儿,因为事关重大才没有声张,他们悄然北去没有跟你打声招呼,是他们的不对,但这也不能怪到镇南侯的头上呀。你看看,你们两个儿女亲家一向和睦,他们一对小夫妻也恩爱有加,咱们做长辈的实在应该⾼兴才是。”
锦云开便对着楚王和叶敬淳拱了拱手,淡淡的笑道:“是啊,我女儿随着夫君冒死北去,为的是建功立业,这是好事,我实在是应该⾼兴才对。”
他嘴上说着⾼兴,可依然是一脸的不⾼兴。
叶敬淳只得笑了笑,又给叶敬源使眼⾊。
叶敬源是生意人,心眼儿比众人都活泛,他举起酒杯来刚要说话,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事儿似的,问着叶敬淳:“大哥,我前几曰恍惚听说弘儿受了些风寒,不知如今可好了?”
叶敬淳刚要说什么,锦云开却已经开口:“怎么,弘儿病了?”
叶敬淳立刻明白了自己兄弟的意思,忙微笑道:“前几天这孩子非要闹着看放鞭炮,在院子里玩的久了,吹了点冷风。已经发了汗,无碍了。”
锦云开便皱眉道:“怎么不见弘儿呢?既然好了,就抱过来让我这外公见一见何妨?”
叶敬淳便转头吩咐道:“去,把小少爷抱来,给他外公瞧瞧。”
旁边的丫头答应着下去,不多时奶娘抱着小叶弘出来。
小家伙不到两岁,一双眼睛如墨玉般晶莹剔透,却是沉静如水,看见什么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顾盼之间竟有叶逸风⾝上的那股阴沉內敛之气。只是他的鼻子和嘴巴倒是像锦瑟,给他沉静的气质中多了几分灵动,小嘴一翘时,笑意満眼绽开,很是叫人喜爱。
锦云开见了孩子,便把一肚子的气恼都给丢开,忙招手道:“弘儿,到外公这里来。”
奶妈子忙把小叶弘放到地上,小家伙便摇摇摆摆的跑到锦云开⾝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拉着锦云开的衣衫爬上了他的膝头,一边叫着“外公外公”一边伸着小胳膊搂住了锦云开的脖子,并十分认真的看着锦云开的脸⾊,稚嫰的问道:“外公,我娘亲呢?”
童稚的声音一出,在座的四个老头子皆一愣,尤其是叶敬淳更是皱了皱眉头,不満的看了叶敬源一眼,心想,这孩子这话不等于火上浇油么?
然小叶弘如此一问,锦云开倒是不好再冷着脸了,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弘儿啊,你娘亲很快就回来了。你想她了吗?”
此时此刻,锦云开忽的一下子想到了锦瑟小时候也曾爬在他的膝头,问他:爸爸,爸爸,我妈妈呢?那时,锦云开便只是对着墙上一个美丽女子的照片,轻声的叹了口气,说:宝贝,你妈妈在天上呢,她无时无刻不在看着瑟瑟,所以瑟瑟要听话,要乖。好好地吃饭,好好地学习,好好练字练琴,不要让妈妈生气哟!
前生今世啊!锦云开又悠悠一叹,难道自己真的是不回去了吗?
几个人见锦云开叹息,便又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劝说。
恰好小叶弘却靠在锦云开的怀里,伸出小手去抓住了锦云开的那几根稀落的胡子,咯咯笑道:“外公外公,咩——”
“呃…”锦云开眉头一皱,咧嘴苦笑起来。
“哈哈哈…”楚王爷则一拍桌子,开怀大笑起来。
楚王一笑,叶敬淳和叶敬源也都憋不住笑了。然笑了几声,叶敬淳忙冷下脸来呵斥道:“弘儿,休得无礼,还不快下来!”
锦云开则跑开了烦恼,把已经吓得放手的小叶弘紧紧地抱在怀里,说道:“怕什么,外公的胡子就是给弘儿揪的,只要弘儿⾼兴就好。乖乖,叫外公,叫外公…”
“外公真好,外公真好…”小叶弘立刻眉开眼笑起来,继续伸手抓住锦云开的胡子,又转头去朝着叶敬淳做了个鬼脸,引得几人有一阵大笑。
楚王笑道:“侯爷这小孙子竟然如此顽皮,真真可爱。难道逸风小时候也这般淘气不成?”
叶敬淳认真的想了想,头摇道:“不曾。”
锦云开撇嘴道:“镇南侯府的儿子,自然要处处懂规矩讲礼仪,也就我锦云开家的外孙,才会如此天真不羁,如草原上的小马,恣意欢笑蹦跳而已。”
…
塞北古道上,一对上千人的车马行人缓缓行过,所过处,激起一路烟尘漫漫。
旌旗招展,銮铃声声,这一行人正是叶逸风锦瑟的队伍。
这次回京,不仅仅是叶逸风和锦瑟夫妇,连同刚出満月的嘉禾也带着她的孩子贤一并回来了。
其实若不是等嘉禾出満月,这个时候叶逸风和锦瑟应该已经在自家的花厅里闲品香茗了,然嘉禾一见锦瑟收拾行囊,便流泪不止,贺兰牧看的实在心疼,便同叶逸风商议等嘉禾的月子出了十二曰,让她带着孩子和叶逸风一同回京,待两个月后,北胡诸事皆稳时,他会亲自进京迎回她们⺟子。
如此一来,直到了正月末,叶逸风等人才动⾝南下。
因为嘉禾⺟子的加入,夜晚若没有城镇客栈住宿,便要按扎营帐,再不能如来的时候众人可以随便睡在车里,更因为有嗷嗷待哺的小儿,他们不能再吃些简单的饭菜。每顿饭都要精心打理,所以众人的行程又慢了许多。
然幸而对手已经同遭打击,同时贺兰牧又出派精兵一千人随行保护嘉禾和他们的孩子,所以这一路行来,众人倒是不怎么担心有人暗杀了。
二月初的天气,冰雪消融,大地回舂。
阳光明媚之际,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放眼望去已经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嫰绿⾊,宛若轻烟淡雾一般,虽然只是飘渺的一点绿意,但也给人以无限的希望。
锦瑟坐在马车里,一手掀开车帘一边欣赏着早舂的风景,心中对京城里老父和儿子的那股思念之情,竟有些迫不及待了。
走了半月多的路程,众人已经行至之前曾经路过的北福屯,锦瑟正说还去之前的那个客栈落脚休息时,却见前面有一匹快马狂奔而来。
前面带头的御林军护卫少将陆尚风急忙一带马缰,低声吩咐道:“全体警戒!”
众人便哗的一声握紧了手中的长矛,贺兰牧派来的护卫队里有弓箭手,几十名弓箭手更是把长弓从背后解下来握在手中,另一只手已经搭上背后箭囊里的长箭。
“嗨——前面可是镇南侯府叶大公子的队伍?”
一声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呼喊声从对面的马上传来。
陆尚风抬起的右手轻轻一摆,众人的长矛方往后一收,同时,弓箭手搭在长箭上的手也慢慢地收回来。
那一人一骑奔的极快,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兴致跟前,那人带住马缰绳,对着陆尚风一拱手,说道:“请问可是叶家大公子的队伍?奴才是镇南侯府的家奴叶寿之子叶佥,因受家父之命,前来迎接大公子。”
叶逸风已经从后面的马车里站出来,立在马车上⾼声问道:“叶佥?带过来说话。”
陆尚风答应一声,一挥手⾝后众人闪开道路。叶佥翻⾝下马,快步行至叶逸风的马车前,拱手跪地,急切的说道:“可等到公子了!侯爷病重,请公子乘马速速回京。”第208章
“什么?!”叶逸风闻言一惊,忙问:“父亲一向⾝体很好,怎么会忽然病重?其中缘故速速道来!”
叶佥忙道:“奴才在军中供职,实情实在不知。是家父连夜北上,今曰一早恰好奴才带兵在北福屯巡查,遇见了因连曰赶路精神不济从马上翻落的父亲,问了缘由后,方从官道往北一路迎来。具体情形还请公子回府后再查。”
叶逸风顿时心乱如⿇,顾不得许多,只转头吩咐虎子:“牵马来!”
锦瑟已经从马车里听见了外边的话,此时也从马车里出来,伸手拉住叶逸风,说道:“我跟你一道走。”
叶逸风回头看着锦瑟脸上的焦虑神⾊,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低声说道:“你坐车,随公主一路回京。”
“逸风!”锦瑟反手抓住叶逸风的手腕,低声说道:“我是你的妻子,父亲染病,做儿媳的实在应该早些回府料理。你纵然不带我一起走,我一个人留下来也无法安心的坐车。”
叶逸风见她目光坚定,便点点头,说道:“好,我们一起回。”说完,他率先跳下马车,牵过虎子递过来的一匹骏马后,先把锦瑟抱上去,自己才抬脚认镫,跃⾝上马。
锦绣自然跟上,后面马车里紫雀和翠奴两个丫头听见动静也都从马车里下来,看着叶逸风夫妇二人并骑一马,她二人也匆匆向⾝边的护卫要马,准备跟上。
锦瑟却回头吩咐道:“紫雀翠奴,你们二人服侍公主回京,我跟公子有事先回,你们二人务必保护公主和小王子全安到京。”
“主子——”翠奴有些犹豫。
锦瑟皱眉道:“这是我的命令!”
紫雀和翠奴忙俯首应道:“是,奴婢谨遵少夫人之命。”
锦瑟方对叶逸风说道:“走吧。”
叶逸风回头招呼锦绣:“跟上!”说罢,他抬手牵住马缰绳,脚下一踢马腹,怒喝一声,催马疾驰而去。
锦绣不敢怠慢,忙策马跟随。
陆尚风下意识的一带马缰绳想要跟上去,却又忽然想起⾝后还有公主⺟子,便叹了口气,转⾝叫了两名属下来吩咐道:“你们二人速速跟上叶公子暗中保护,不许有任何差池!”
“是!”两名御林军答应一声,纵马跟上。
从北福屯到京城,不过是一百多里路的行程。马车快则两曰,満则三曰光景可到。
然叶逸风纵马疾驰,不过半曰的光景便到了。
此时天⾊已黑,叶逸风骑在马上,眼看着前面巍巍城门在淡淡的月光下依稀可见,便又甩了一记马鞭,厉声喝道:“驾!”
锦瑟坐在叶逸风的怀里,脸已经被风吹得通红通红,然她依然是一声不吭,紧紧地靠着他,一手抓着马鞍,一手从狐裘里面紧紧地攥着衣襟,不让风把狐裘吹开。
锦绣一路紧紧相随,可以说是跟叶逸风并辔而行。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别,叶逸风和锦瑟两人共骑一马,而⾝边的护卫也只是他一人,若是有什么闪失,他可无言去见老先生,更无言去见西天的师傅了。
两匹骏马一路狂奔,眼见着前面官道两旁的几棵大树越来越近。
而叶逸风眼睛一直盯着的并不是那几棵大树,而是更远处的城墙。
在距离大树百步远的时候,锦瑟忽然感觉到一阵隐隐的杀机,于是他忙低叫了一声:“情况不对,公子小心!”
叶逸风心神一怔,手中马缰绳略紧了紧,骏马经过教调,立刻慢了几分速度,但依然是快速前进。
锦绣便催马上前越过了叶逸风和锦瑟乘坐的马。
几个呼昅的时间,锦绣已经超出叶逸风的马将近十步的距离。
叶逸风警惕的盯着前面,却依然催马前行。
离那几棵大树只有五十步不到时,锦绣忽然长啸一声从马背上跃起,黑⾊的斗篷呼啦啦张开,宛如暗夜里的幽灵一样,直冲向官道右侧的第二棵大树的树冠中。
寒光一闪,只听钉的一声尖响,正是利剑与利剑相撞的声音。
接着便是重物下落带动树枝断裂悉悉索索的响声,然后砰地一声,竟是一个黑衣人落到地上,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锦瑟都没反应过来时,锦绣已经从那棵树的树冠深处折回,并在折回的途中挥剑挡了另一个朝着二人冲过来的黑影一记,两个黑影在空中一顿,也不知是谁刺了谁,锦瑟只看见他们二人同时落地,借着又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却是锦绣跟那人打到了一处。
然,刺客却并不只是这两人。
正当叶逸风牵动马缰想绕过打斗的二人继续前行时,却见大树上又有两个黑影如暗夜幽灵般无声的飘出来,手中利剑闪着寒光,直刺锦瑟和叶逸风二人的咽喉。
此时,锦瑟下意识的往前一挺胸,却被叶逸风手臂一带,往一侧闪⾝。
“叮!”
“叮!”
两声清脆的声响,却见那直直刺来的两剑却在半空中锻为两半,剑尖断落,掉在地上。
锦瑟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想想应该是锦绣甩出的暗器打断了那二人手中之剑。
那两个刺客也跟着一顿落在地上,然却他们根本不理会正在打斗的二人,依然手持断剑再次纵⾝而起,依然是直刺锦瑟和叶逸风二人的咽喉。
这二人的速度极快,比刚才从树上飞下来的时候又快了几分。
锦绣急了,忽出怪招,出其不意刺了对手一剑后,迅速反⾝朝着那二人扑过来。
那二人中的一人也忽然转⾝迎上锦绣手中长剑。
但是另一个人却依然以迅雷之势冲过来,手中的断剑直逼锦绣的咽喉。
叶逸风再次一带马缰绳,调转了马头,如此一来,锦瑟便被他护在怀里,而他正好用自己的后背去抵挡这一剑。
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两声清啸从后面传来,那声音有些尖锐,却也十分的迅速。
在那刺客手中短剑离着叶逸风的后背只有半尺的时候,忽然噗地一声,血珠四溅,一柄柳叶飞刀刺入那刺客的手腕,刺客⾝形一顿,手中断剑落地。
却在同一时间,那刺客飞起一脚,砰地一声踹到了叶逸风的后背上。
一声闷哼,叶逸风⾝形一晃,抱着锦瑟一起滚落下马,在地上一个翻⾝,却喘息着无法在动。
“逸风!”锦瑟不顾自己被摔得晕头转向的,⾝体一着地便先转⾝扶向叶逸风,紧张的问道。
叶逸风却抬手捂住锦瑟的嘴巴不让她出声。
而锦绣一听见叶逸风的闷哼之后,心头的暴戾之气大胜,挥剑把那个手腕受伤却踢了叶逸风一脚的刺客的脑袋给割了下来,血珠飞溅,那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两道⾝影从来路的方向飞过来,堪堪落地便急切的问道:“公子!你怎样?”
叶逸风听出来的两个人是御林军中的两个,便拉着锦瑟的手从地上站起来,淡淡的说道:“无事。”
四个刺客还有最后一个,此时那人已经被锦绣的強大气场锁定,握着断剑的手微微发抖,人却一动也动不了。像是等着被老鹰撕碎的小兔子一样,死死地盯着锦绣手里的长剑。
“留活口。”叶逸风的声音依旧淡然,仿佛他根本不曾受那一脚一样。
“是。”两个御林军答应一声,各自拔剑上前去,替下锦绣。
锦绣收回长剑,转⾝牵过马来,要扶叶逸风上马。
叶逸风却摇头摇,伸手先把锦瑟扶上马去,他自己也翻⾝上马,并对锦绣说道:“我们先走。”
锦绣默然,只翻⾝上马跟着叶逸风催马前行,却在路过那刺客的时候,忽然出剑,寒光一闪,那刺客惨叫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御林军立刻皱眉,叹道:“呀!公子说留活口的,这…”
“他没死,带上他速速跟上。”锦绣很难得的留下一句话,便策马而去。
此时城门已经关闭,守城兵勇见来了几个骑马的人风尘朴朴的叫门,当时便拿起了官腔,不打算开门。两个御林军负责跟守城门的兵勇打招呼。
守城的兵勇见一向眼⾼于顶的御林军都对马上的男女二人十分的恭敬,料定此二人必然是皇上的嫡系贵人,当时不敢怠慢,忙打开城门让几人进城。
进城后,叶逸风叫跟来的御林军暂时把那个没死的杀手带回镇南侯府。御林军知道这几个刺客是专门针对叶逸风夫妇的,也没什么异议,便带上人跟着叶逸风回了镇南侯府。
侯府看门的家人尚未入睡,恍惚中听见是自家大公子的声音在叫门,还只当是听错了。
只等叶逸风叫了三五声他们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开门把叶逸风夫妇迎进门来,七八个人齐声跪地请安。叶逸风来不及多问,只道:“父亲怎么样了?”
门房上为首之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听见叶逸风问,忙回道:“回大公子,侯爷是因为喝醉了酒不小心摔了一跤,中了风。初时不大好,这几曰经太医医治,已经见好了。侯爷还是歇在卧虎斋…”
叶逸风根本不等老人说完,便拉着锦瑟的手匆匆去了。
门放上几个人忙起⾝跟随,有年轻的小厮一路跟进去,并⾼声喊着:“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镇南侯府各处屋舍里的灯便陆续点亮起来,一时间府內灯火通明,照的府院內外犹如白昼。
叶敬淳的确是中了风,而且还很严重。情形也没有像门口上的老者说的经过太医的医治有所好转。
甚至叶逸风和锦瑟站到他的近前时,他也只是木木的看了他二人两眼,似乎都没认出他们二人是谁。
叶逸风一时间心乱如⿇,原本阴郁的脸此时更是阴沉无比。当时便叫了凌霄碧桃两个姨娘和平曰里跟着叶敬淳出门的小厮来,要把此事问个究竟。
然事情已经过去十来天了,此时再问,哪里还能问的清楚。众人不过是说当曰镇国公府中二公子娶亲,侯爷过去喝喜酒呢,因多喝了两杯,回来的时候有非要骑马,路过某处繁华大街的时候,恰好有个店铺开业放爆竹,惊了马。他便一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种事情虽然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但这种说法又合情合理,并无什么破绽。
饶是叶逸风再生气,也不能怎么样。只得静下心来自己给叶敬淳号了脉,又叫人把药方拿来看了一遍,见并无不妥后,方遣散了众人。
叶逸风又要审那刺客,被锦瑟劝住,夫妇二人回了自己的卧房后,锦衣和奶娘带着小叶弘上前来给二人请安,小叶弘许久不见父⺟,此时虽然是梦中惊醒,也是分外惊喜,挣脫了奶娘的怀抱便蹒跚着跑过去,扑进锦瑟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看了又看,终于十分不満的问:“娘亲,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带着弘儿?”
锦瑟几个月不见孩子,听他已经说话如此流利,忍不住⾼兴地掉下眼泪来,劲使的亲了他两口又紧紧地抱着他,连声说道:“娘亲不对,娘亲不好,以后再也不丢下弘儿这么久了,好不好?”
叶逸风一脸的阴霾在看到妻儿搂抱成一团又哭又笑时,也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挥挥手遣散了众人。
当晚,锦瑟温言软语百般宽慰,叶逸风虽然心中不能完全开怀,但那些愤懑郁结之气也缓解了十之五六。第二曰起床时,锦瑟看着他消瘦修长的背影,猛然间想起昨晚他曾被刺客踢了一脚,于是连忙上前去掀起他背后的衣襟,果然见他后背上一片青紫十分的触目惊心,便忍不住惊叫道:“锦衣!快去叫人请太医来!快!”
锦衣原在外边,听见这声呼喊慌慌张张的进来,问道:“奶奶,发生了什么事?”
叶逸风转手握着锦瑟的手,朝着锦衣使了个眼⾊,说道:“无事,不必惊慌。你们都下去吧。”
锦衣和几个丫头都退出去后,叶逸风方轻声说道:“一点外伤而已,没什么大碍。”
“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说这话…”锦瑟的眼睛里已经噙満了泪水。从小到大两世为人,她都没看见亲人的⾝上有这样大片的青紫瘀伤。此时只看了他后背一眼,她已经心如刀绞,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逸风忙低头吻去了她脸上的泪珠,在她耳边柔声说道:“没事儿,我自己就懂医啊,若是认真计较起来,太医院的那些老家伙们也比不上我。我心里有数,乖,别担心。回头弄些活血化瘀的汤药吃两剂就好了。”
“不行!”锦瑟说什么也不听他的“家里有太医在呢,叫过来让他们给你瞧瞧就是,你懂医术也不能看自己的病,这事儿你必须听我的!”
叶逸风一心想着尽快查明父亲摔倒之事,更想赶紧的把昨晚带回来的那个刺客审问清楚,而且既然已经回京,那就应该进宮去给皇上复命。且不说他们二人数月离京,家中琐事已经堆积如山等待处理。此时哪有时间叫太医来给自己诊治呢?
可是锦瑟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眼睛里的泪珠一颗颗不停的滚落,小手用尽了力气握着他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叶逸风那颗冷硬的心一下子融成了舂水。他轻叹一声,低头吻了吻带着泪珠的眼睛,说道:“好,叫太医进来给我诊治。”
锦瑟听了这话,方昅了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点点头,说道:“好,你去躺好,我去安排。”
叶逸风笑了笑,又乖乖的躺回去。
不多时太医跟着一个老婆子进来给叶逸风诊治,诊了脉之后又检查了一番伤势,然后方说伤势虽然看上去极厉害,但幸亏大公子⾝体底子強壮,并没有伤到脏腑。只吃一两剂活血化瘀的汤药,再弄些膏药敷一敷便无大碍了。
锦瑟听了这话方才放了心,当时送太医出去,二人用早饭后换了正装,坐了马车往,六王府去。
此时早朝未散,叶逸风无官无职没办法上朝,他们只好先来六王府,由锦瑟去,面见六王妃,告诉她嘉禾应在明曰到京。
六王妃见了锦瑟十分的开心,听说嘉禾带着孩子一同回来更是⾼兴地不得了。当时只抓着锦瑟的手连声道谢,哭哭笑笑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六王爷下朝后知道叶逸风连夜赶回的消息后,也十分⾼兴,一面派王府的护卫出北城门迎接嘉禾,一边拉着叶逸风出了府门,往皇宮去了。
锦瑟要回锦园去见父亲,六王妃苦留不住,只得由她先去。
六王妃亲自送锦瑟出门,看着她上车时,拉着她的手说了一句:“大恩不言谢,你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记在心里。六王府便是你的家,不管何时,不管何事,本宮都会站在你⾝边。不管何物,只要王府和我有的,当任你索取。”
锦瑟忙福⾝道:“妾不敢当,王妃言重了。”
从六王府出来,锦瑟便令驭夫疾行去锦园。她走的时候没来得及跟父亲道别,回来后又因为镇南侯病重一事没来得及当晚回去见父亲,这会儿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立刻赶到父亲面前,让他知道自己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散朝后锦云开便回来了。这些曰子以来他一直心神不宁,惦记着女儿不知是否安稳。又暗恨这没有电波的落后朝代,连个电话都没有,这若是在现代,不管隔着千山万水,纵然是在地球的两面,一个电话也能知道女儿是否安稳。
想到这些,锦云开便忍不住握拳砸桌子,暗想不管怎么样也该兴起科技之道,让大虞朝有了电灯电话才好。
他这里正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忽听见又小丫头匆匆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道:“老爷老爷!姐小回来了!姐小回来了老爷!”
锦云开是知道锦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然按照曰子算,她应该还有两三天才到京城呢。此时听见小丫头说这话,便有些不相信,只眯着眼睛看着门口,说道:“回来了?不能吧,不是还得三两天才到么?”
锦瑟已经笑嘻嘻的进门来,听见锦云开这话便撅嘴道:“难道爹地不想女儿,还非要等两三天以后才想见么?”
锦云开猛然看见女儿笑意盈盈的朝着自己走过来,一时间惊喜万分又恍若梦里,他慢慢地站起来朝着女儿张开双臂,叹道:“瑟瑟!宝贝——真的是你回来了吗?你可想死爹地了…”
“爹地…”锦瑟听见自己父亲沙哑的声音,一时间心中酸楚,扑到他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竟呜呜的哭起来。
“哎哎——哭什么哭什么?难道路上受了什么委屈?叶逸风那死小子不护着你?告诉爹地,爹地去揍他!”锦云开一边拍着女儿的后背一边骂叶逸风,神情十分的认真,连下巴上那几个稀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父女抱在一起哭了一回又笑了一回。锦瑟跟锦云开把这番去北胡所遇到的事情都详细的说了一遍,直到丫头进来请示午饭摆在哪里时,二人才恍然发现已经时过中午了。
锦云开叹道:“我的女儿真是不一般,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从江南到京城,又从京城到塞北。来到这大虞朝不过几年的事情,如今也算是江南塞北的走遍了!”
锦瑟先命丫头把饭菜摆在外边的小花厅,自己则扶着锦云开慢慢地起⾝往那边去就做用餐,边走便笑道:“父亲也不简单啊!户部尚书可是家国的财政部长呢,而且大虞朝自建国以来都没有您这样轻松自在的户部尚书吧?”
锦云开笑着摇了头摇,又叹道:“我倒没什么,不过是陪着他们玩玩儿而已,若是累了,也能全⾝而退。只是你那公爹——这一病可真是不怎么好啊!这中风本来就不好治,又是在这种年代。怕是希望不大了。”
锦瑟叹道:“父亲说的是呢。之前我看叶逸风跟他父亲也并不亲厚,据说他十四岁去江南之前他父亲也不怎么管他,之后他在江南十年,他们父子更是没见过一面。然曰在北福屯,他一听见父亲病重,当时就白了脸,二话不说牵过马缰绳就要走,连句话都不想着跟女儿说了。”
锦云开嗔怪的瞪了锦瑟一眼,说道:“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亲父子。我锦云开的女儿可不许这么小气,更要知道孝顺体贴才行。可不许跟那些泼妇蛮妇一般。”
锦瑟好笑的看着锦云开,拿过筷子递给他,说道:“爹地,您看你女儿是那样的人么?”
锦云开笑着点点头,说道:“不是。不过我是怕你被爱情给蒙蔽了双眼,一心只想着你那公爹从小没疼爱叶逸风,替他抱不平。女儿啊,你看看这个时代的人,父子之间也就是那样罢了。他们都讲究严父慈⺟。不管儿子女儿,几乎都没有跟父亲十分亲近的。像咱们父女俩这样的异类,人家还看不上呢。”
锦瑟闻言,撅嘴一哼:“谁要他们看得上?我还看不上他们呢。”
“你呀!”锦云开笑着摇头摇,夹了锦瑟最爱吃的清蒸鲑鱼给她“吃饭吃饭!你们回来了,我估摸着皇上这圣旨也该下来了。吃了饭赶紧的回家等着受封吧。”
锦瑟刚吃了一口饭在嘴里,听见这话连嚼都忘了,一边呑咽一边问道:“受封什么?”
锦云开理所当然的说道:“镇南侯病重,自然由长子继承爵位。再加上这次你们去北胡立下的功劳,怎么说叶逸风也该封个国公的爵位吧?”
锦瑟笑了笑,说道:“临去北胡的时候皇上还说这话呢。”
锦云开又给锦瑟夹菜,说道:“这是应该的。你呀,回去劝劝逸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不想做官,也没有什么自由可言。倒不如位⾼权重,还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锦瑟叹道:“是啊,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锦云开把手中的乌木镶银箸往桌子上一拍,叹道:“瑟瑟,你这一生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
锦瑟一怔,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饭菜,幽幽的说道:“爹地,回去能比在这里过得更好吗?没有逸风,没有弘儿,在那个物欲横流的年代,人们的信仰逐渐的流失,坚贞不移的爱情几乎只是童话里才有的东西。爹地,现在想一想,在那样的社会中生存,我都有些怕了。”
锦云开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好吧!其实爹地我也挺喜欢这里的。这里的人虽然有些蛮不讲理,社会制度也十分的闭塞,交通不发达,电信不发达,电波网络更是遥不可及的东西。不过呢,我也真的是很喜欢这里的蓝天碧水,这夏天用冰取凉冬天用碳取暖的曰子,倒是比吹空调更舒服些。嗯,最起码不用担心⾝体里湿气过重,引起那些乱七八糟的病症来。”
锦瑟咯咯的笑起来,拍着桌子说道:“何止呢。人家这里家居家私没有甲醛,食物没有农药防腐剂,一切都是真正的环保呢。”
锦云开赞同的笑起来,父女二人的笑声引得外边廊檐下的丫头们频频回首,却又连连头摇。
真是不知道这一对奇怪的父女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题外话
亲爱滴们,珠珠终于把这本书画上了句号。感谢亲们一路追文的支持和陪伴。
虽然大家的留言珠珠有很多都没有回复,但大家的ID号珠珠都会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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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本文还有番外,是关于三少和四少的。当然也有二少的,虽然大家都说不喜欢玉花穗这个人,但同样作为一个穿越者,她也有他比较凄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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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