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毁灭
千万恨,
恨极在天涯。
山月不知欣里事,
⽔风空落眼前花。
摇曳碧云斜。
…梦江南·温庭筠
窗户门扉紧闭,阻绝了所有的出路。上官天和狭长凤眼里跳动着诡谲的闪光,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五人。
被莫名困住的五个人反应不一,
殷无恨回过神来,一个闪⾝,再将苏小惜护于⾝后,直盯着上官天和一脸戒备,被挡在⾼大⾝躯后的苏小惜则紧握着殷无恨的手,不住东张西望,也不知在看什么。
上官靖苍⽩着脸,颤着声道:“爹,您这是…”
苏焕微蹙着眉,眼光轻掠,将这大片鲜红打造的小屋仔细观察,由榻到烛台,无一遗漏,俊美的脸庞上带着一抹沉思。
苏焰则是极度不悦“上官天和,你搞什么鬼?”凭什么把他们关在这里!他以为神算山庄好欺负吗?
蜡烛的火光內半敞的帐遮住,投下大片影,也笼罩住上官天和的半边脸,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更为幽魅,他低低笑道:“你没听到吗?我要留你们下来陪我的岚呀!”
“本少爷对陪一具⽩骨没趣兴。区区一间房子就要关住我?可没那幺容易!”他提运內气,飞⾜往们扉踹去。
“二哥,别!”
“焰!住手。”
苏焕和苏小惜同时喝道。
但是已然来不及“哐”一声,门扉不动如山,苏焰的⾝子却向后飞起,重重的摔落在地。
“二哥。”苏小惜奔向苏焰想要扶起他,不过却怕他已经受伤,自己一扶,反而牵动他的伤势。她抱怨道:“你怎幺老那幺莽撞!也不先看一下情势,你伤到哪里了吗?”
苏焰这一踢⾜⾜用了七分內力,这七分內力被门扉反弹回来,岂是⾎⾁之躯所能承受的?腿部的剧痛教他疼得冷汗直冒,想骂人,又说不出话来。也幸好他没使出十成的力量,否则这条腿不犊炫怪。
上官天和斜睨着他,仰天大笑。
殷无恨跟过来,俯⾝在他脏上疾点,封住几处止疼的⽳道。
好半晌,苏焰总算由牙关迸出话来,语气満是愤怒。“门…门是金属铸的。”
“你总算知道了。”苏小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早从门扉关闭的声响,她就听出来门是精钢炼成的了。
苏焕绕至墙边,四下伸指轻敲,指下的声音让他凝重了表情“这房间的墙壁全是钢铁打造,窗户也是。”
听闻此话,殷无恨一凛。
苏小惜虽早已猜到,但听大哥如此说,仍忍不住一阵惊悚。
“苏大公子好敏锐的观察力。”上官天和古怪的斜瞟一眼,声音平铺直叙,听不出是赞美,还是贬抑。
“你到底想做什…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被关住已成定局,苏小惜也就不浪费时间在惊慌上直问。
这也是殷无恨想知道的。
上官天和终于站了起来,缓步走出影,细眼悠然环视了屋內一周,带着自得的笑意。
“这影雾居很美吧!里头所有的摆设都是我为岚精心挑选的,瞧,这一片河卩幺漂亮!我和岚成亲那一天,她也是穿了一⾝的红,多么丽、多幺娇美。那一天,⾎染在她那比⽩⽟还要细腻的肌肤,就好象一朵一朵红梅洒落在她⾝上,那模样真美。我这才明⽩,唯有丽夺目的红,才衬得出我的岚的美貌。”?
在场中五人,只有殷、苏两人知道这等凄惨的往事,但听上官天和以带着笑意的口吻叙说往事,两人心头都不噤窜起一阵寒意。
苏焰不明就理,这一屋子的红只让他觉得恶心“你在胡说八道些什幺?”
上官天和走向牛油巨烛旁,轻轻摩娑着红铜烛台“我的岚是很怕寂寞的,可是她又不愿见陌生人,我只好帮她建造这个别院,陪着她,不让别人打搅。苏姑娘,你既然看过岚的手札,必然也知道她写了这样一段话,她说上天在惩罚她,让她无时无刻不活在地狱里,被烈火不断的烧焚,永远都见不了光。岚说得多好,我也是一样的,从成亲的那一天晚上,就有一把火无时无刻不烧着我、呑噬我,恨天,你也一样。”
童年的名字由上官天和口中唤出,殷无恨⾝子僵住,往⽇的噩梦再度扑向他,是手里握着的那只柔丝小手传来的温度,让他没有陷⼊那冰冷绝望的深渊里。
“你、我、岚都相同,我们都是罪人,只能在暗的角落理忍受烈火的烧焚,忍耐着永无止境的孤独。”他淡淡的说着,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常琐事。
苏小惜听得很不満意“胡说,上天又不是吃了没事⼲,这世上有这么多人,神⼲嘛净挑你们磨折?你别把殷大哥拉下⽔,惩罚你们自己的,是你们的心。”
自出生以来,她便在生死关头间挣扎,在病榻间,她想最多的是她存在的意义,即使在痛得死去活来之际,她也从不曾想过,她的病是来自上天的捉弄。
“你一个小娃儿懂得什么?”苏小惜此言一出,上官天和霍然转向她,狭长凤眼爆出凶光“若不是上天,我和岚又为何会遭受这种事?”
他的话教苏小惜不服,她张口想辩,却因上官天和恶狠狠的驳斥而开不了口。
“都是你!你不该想要把恨天拉出地狱的,他只能跟我们一样,永远在黑暗的地狱里受烈火烧焚,来抵我们一⾝的罪,这是我们的命,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活在光明之下。”
苏小惜坚定的望了殷无恨一眼,感受到他握紧了自己的手,眼睛仍是直视着上官天和,她知道,当他面对那些宿命的言论时,內心已不再动摇。
转回头,她不再担心,静心地道:“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所以设下这一连串的陷阱?”
“在黑暗里的人,光是太刺眼了,我只是要把他带回他应该在的地方。”凶光敛去,他微微一笑,笑意犹是冷“至于你们,是你们自己要闯⼊我断念山庄来的,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倏忽间,他抚着烛台的手一推!牛油巨烛倒下,烛油流到地上,橘红火⾆舐上旁边的柜子,火光登时向上冲起。
“爹!”上官靖惊叫。
“上官天和,你这该死的家伙!”
苏焰跳脚大骂,脫下外⾐冲向烛台旁,试图减掉火势,然而,这屋子里不是木制家具,便是红⾊纱幔,火势起得好快,一瞬间便卷去屋子的一角,眼睁睁的看着外⾐不敌火⾆攻势,硬是被呑掉大半,他气得连声诅咒。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也在这屋子里,同样会被烧死的。”
“我早就在地狱里了。要怪就怪你妹妹吧!我本来只打算把她跟恨天分开,好让恨天回到他该有的世界,可是谁教她不乖乖的嫁给靖儿,接受我的安排,还打搅了我的岚。”上官天和顿了顿,仰起头,神情飘渺“死不可怕的,我跟岚都死过一次,牙一咬就过去了。你瞧,我们现在不好好的?我是要带你们去见我的岚呀!”
一具⽩骨,跟一个疯子,这叫好好的?
“杜月岚已经死了,你就算拖着我们陪葬,也见不到她。”苏小惜道。
“胡说。”上官天和怒斥“她只是睡着了,是我让她睡着的,她太累了,需要休息,所以我就帮她一把,我把那把刀刺进她的膛,⾎噴了出来,一朵一朵红花染在她⾝上,多美呀!”话说到后来,他还蒙地笑着。
一个大大的疑问跳进苏小惜脑海里,在还没意会过来之前,她已脫口而出“杜月岚是你杀的?”
她的话甫脫口,有着同样疑问的殷无恨便倒菗一口气。
“我没杀她,我怎么会伤害我心爱的岚呢?我只是看她太累,让她睡着而己。”他回头望向⿇榻上的⽩骨,眼神极尽温柔“你瞧,她睡得多甜,都忘了我的存在,不过没关系,等我带你们去陪她,她就会醒过来的。”
“你该不会是在殷大哥脸被杜阿姨划伤的那一天帮她睡着的吧?”苏小惜谨慎的问。
“我的岚是那幺温柔,连大声说话都不曾,她那天一定是太累了,才会那样毫无教养。我怎能让她成为一个庸俗耝野,出手伤人的泼妇?我这么做,岚会感我的。”
他这话不啻是承认了。
斑大的⾝躯早已僵得笔直,殷无恨瞪着上官天和,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背负了弑⺟的罪恶二十馀年,⽇⽇夜夜受到磨折,到头来,却发现凶手不是自己,的心情该如何平复?
真相大⽩了!苏小惜松口气看向殷无恨,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此刻逃命比较重要,她四下寻视,找到绕着西侧墙边敲敲打打的苏焕叫道:“大哥。”
她与苏焕虽因殷无恨之事有了擦摩,但自小培养出来的默契却非等闲,苏焕一听见她的叫声,连迟疑都没有就道:“东边墙壁。”
苏小惜立即奔向东面墙,弯下来,学着苏焕又敲又打。
火势燃烧得好快,橘红火光四处流窜,焚尽一切碰触到的事物,这小屋是以铁铸成,铁被大火烧红,冒起⽩⾊烟雾,宛如一个大烤炉。
上官靖被此情形惊得手⾜无措。
苏焰则不住气急败坏的连忙移走尚未烧到的物品,试着不让火再蔓延开来。
一个念头由殷无恨心中浮起。
他不想死,他和苏小惜尚有大好的人生待走,一点也不想为了过去的悲剧而死。⾝随心转,他霍地扑向上官天和,勒住他的颈项喝道:“快开门。”
上官天和大笑“你想杀我?别忘了,咱们的生命是连在一起的,你敢杀吗?”
因为他的话,殷无恨扼住他的手霎时停住,如果当年惨剧没有发生,这个男人很可能就会是他的⽗亲,他的所做所为都是因为那一段过去而起,既知这一点,殷无恨如何下得了手?
“他不敢,我敢!”苏焰被大火热红了眼,几个跨步朝上官天和冲去。
“住手。”上官靖见状,快步奔向苏焰,伸掌一劈,拦住他的奔势!
“你们不用挣扎了。”上官天和全然无求生意志“乖乖随我去见岚吧!”
“抱歉,我们还有大好的人生要过,恕不奉陪。”苏小惜有成竹的冲着他咧嘴一笑。
这话方落“轧、轧”声响,两片合紧的铁门就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来。
苏小惜对上官天和扮了个鬼脸“您这道机关在神算山庄的传人面前,就叫鲁班门前弄大斧。”
神算山庄名扬天下的绝技中,就包括机关一项,苏焰缺乏耐,对这门功夫未下苦心,但苏焕和苏小惜自小浸在各式机关图中,上官天和的陷阱自是奈何不了他们,不过,刚才也够惊险的了,要是火势再烧个片刻,铁门一旦被烧融或变形,就算找到开门机关也没用,他们只能认命的当烤鸭。
计画再度被破坏,上官天和惊怒集,一双凤眼里満是愤恨的光芒。
火势卷上屋顶,梁柱被火⾆呑没,摇摇坠,屋內热得连呼昅都十分困难。
苏小惜叫道:“殷大哥,快走呀!”
殷无恨看了眼上官天和,淡漠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迟疑。
“殷大哥。”苏小惜一顿⾜,想要奔向前去拉他,却被旁边的苏焕一把拽住。
“大哥,你⼲什幺?放开我。”苏小惜大叫。
“里面太危险了,还不快走。”苏焕转向弟弟便要唤他。
但苏焰哪需要他提点,一个纵⾝跃向前,挟住苏小惜另一边⾝子,两兄弟硬是拖着挣扎的人儿跃出起火的小屋!
屋內,上官靖勉強撑起⾝子走向上官天和“爹,咱们快走吧!”他的武功远不及苏焰,方才挨了他一拳,五脏六腑疼得像要翻过来似的。
“走?”上官天和眼中有着算计,猛然反⾝拖住殷无恨“我们是该走了,你就跟我一道去吧!”他拖着殷无恨⾼大的⾝躯,便要往火势最烈猛的內室冲去。
殷无恨诧异,伸手想震开他,他的武功⾼強,而上官天和只会一些耝浅的拳脚功夫,照说应该很轻易便能震开他;但上官天和势如疯虎,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拖住他,使得殷无恨只能保持⾝形不动,却无法将他甩脫开来。
凶猛的火势烧得屋顶梁柱半倾,眼见便要垮下,而殷无恨与上官天和就站在梁柱下。
这一幕教苏小惜险些停住呼昅,她更加用力挣扎的大叫道:“殷大哥,快逃呀!”
“有你陪着我跟岚就够了,你能待的只有这个地方,岚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快
走吧!”上官天和強拉着殷无恨,一步一步往火海里退去,狂疯的执念使他力大无穷,殷无恨纵有一⾝的武功,竟是奈何不了他。
“爹!”上官靖想拉住他,但⽗亲神情狂疯,他不知该如何着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上官天和,你非得活在往⽇的噩梦中吗?杜月岚已经死了,为什幺非得为死人活着?你不看看⾝边活着的人,这样公平吗?”眼见殷无恨挣脫不开他,她的⾝子又被箝住无法动弹,苏小惜颤着声音大吼,明知希望渺茫,却仍试图唤回上官天和的理智。
上官天和无奈的说,可仍旧不放过殷无恨“我还能为谁活?我早就被舍弃了,从那一天起,我、岚,还有恨天都被舍弃了,我们只有彼此。”
“谁说你被舍弃了?你还有上官大哥呀!他一直都在你⾝旁,不是吗?”
闻言,他瞥向上官靖,不过,对那张因担忧而惨⽩的年轻脸庞并未多逗留,他恻过脸不悦的说:“他只是我在路边检来的弃儿。”
上官靖顿时心碎,他六岁方被上官天和收养,那时的他已经知晓事情,⽗亲对他没有感情,他早就明⽩,虽然如此,上官天和轻慢的口气,仍是刺伤了他的心。
“你怎么可以这幺说上官大哥,他…”苏小惜想替上官靖说上两句话,但还没说完,口中的话语已化成一声尖叫。
梁柱塌倒,朝着殷无恨与上官天和当头砸下。
其实,在苏小惜尖叫前,殷无恨已警觉到危险,他奋然菗出被上官天和住的手!挥掌向上一劈,试图劈开掉落的梁柱。
哪知上官天和突然往他⾝上一撞,这一撞力道好大,他掌力劈斜,只把梁柱击歪了些许,庞然大柱仍是当头朝他们落下,就在梁柱险些罩顶时,一股力量扑向他俩,将他们推向一旁。
上官天和跌坐在地上,一只仍死命地抓着殷无恨,当他看清救他们的是何人后,不噤怒声斥道:“你⼲什么?谁要你多事了?”
“我…”上官靖畏缩了下,神情痛楚。他虽扑的及时,小腿仍被梁柱擦到,⾜踝间炙热难挨!
苏小惜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忍不住想骂人“他救了你呀!你怎可以如此不识好歹。”
“谁要他救?”上官天和哼了声“我要去见岚,谁也别想阻止我。”语毕,他再度扑向殷无恨,又要往火海而去。
“不要!大哥、二哥,放开我!”苏小惜奋力扭着⾝体想挣脫桎梏,却徒劳无功。
这一刻,另一梁柱“喀啦”一声,又在火⾆呑噬下松垮,朝下直坠。
梁柱下的两人再度被撞开,可是这一回上官靖没能躲过那着火的梁柱,⾝子被大梁庒个正着,无情的火⾆顺着他的⾐衫一路燃烧下去,一阵惨嚎由他口中嘶吼出来。
“上官大哥!”苏小惜惊叫,转向上官天和“你非得让上官大哥为你死了,你才肯甘心吗?他喊你爹喊了二十年,难道对你一点意义也没有?”
上官天和恍若未闻,披散着头发,冥顽不灵的再度扑向殷无恨。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响起,上官天和重重地坠地,愕然的看着殷无恨,不敢相信他竟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教苏小惜亦惊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殷无恨一脸怒气,提起他修长的⾝子往上官靖面前重重一放“你自己看看,上官兄为你生命垂危,你还胡闹什幺?”
上官天和被他这一揍,震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张开眼,便见上官靖被庒在大梁下,半⾝浴火,痛苦的嘶嚎着。
靖儿…怎么会…他突然想起方才梁柱庒下时,是上官靖救了他!第一次还可说是一时冲动,第二次就不是冲动可以解释的了,他虽收养了他,却不曾疼爱过他,可这个孩子为了他却甘心舍命…上官天和看着眼前这一幕,震撼得腿两跪地不起。
殷无恨不再理他,举起掌来,不顾火焰炙人,奋力一劈的震飞上官靖⾝上的梁
柱“上官兄,快翻滚。”并且脫下外⾐为他扑灭⾝上的火焰。
火焰总算扑熄,上官靖背脊被庒伤,⾝上也已经多了无数的⽔泡,甚至可闻到焦臭味,如此严重的伤势,他竟能站起,踉跄奔到上官天和的⾝边扶起他“爹,咱们快走吧!”
“为什么要救我?”上官天和怔怔的看着他。不懂啊!为什么他可以为他做到这个地步?甚至重伤捡回命,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
“爹,您在说什幺?快走呀!”上官靖以行动代替了言语,扶着他,脚步蹒跚的往外跑。
上官天和一脸失魂落魄,没有反抗的任他拉着跑,但是,上官靖受伤太重,又兼拖了个人,脚步更慢。
这时,一只铁臂横捎邙出,一手一个,抄起上官⽗子,疾步冲出小屋!
没有梁柱支撑的屋顶在殷无恨三人背后垮了下来,发出震天巨响,火光冲向天际。
“殷大哥。”这一幕只看得苏小惜心惊胆跳,见殷无恨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出生天,她这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之下,声音犹自发颤。本想奔向殷无恨,可双手还被两个哥哥挟住。
殷无恨略略了口气,⾝形一闪掠向苏家兄妹,瞬间伸掌一击,苏氏兄弟因抓住妹妹,无法反击,只能闪避。
苏小惜见状,即刻横伸出脚,因为她时机抓得刚刚好,两位哥哥明明看到她的动作,却仍然来不及闪避,狼狈的撞在一起。
苏小惜趁隙挣脫手,奔到殷无恨⾝后探出头来,朝两个兄长顽⽪的吐吐⾆头“大哥、二哥。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了。”她手上拿着几颗球状的东西一抛一抛的,苏氏兄弟看得分明,那是他们⾝上蔵的锁喉弹,被妹妹趁摸走,他们却浑然不知。
锁喉弹就像烟雾弹,炸开来只会冒出浓浓的⽩雾,不会要人命,但它不同的地方在于这锁喉弹的烟雾会刺人的喉咙,让人咳得肺像要翻过来一般。苏小惜所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自是要用锁喉弹来对付他们。
苏焕脸⾊不变,苏焰则气绿了脸。
“惜娃,你太得寸进尺了。”锁喉弹并非毒藥,却没有解藥可用,苏家兄弟深知厉害,不敢冒然靠近。
殷无恨护着苏小惜,任她与兄长斗嘴,心里则担心的看向上官天和,他自至终没离开小屋的眼神令人不安。
这时的上官天和对旁人的争闹听而不闻,只是失魂的看着起火的影雾居,双嗫动着,喃喃自语。
“爹,我扶您回房休息吧!”上官靖伸出手。
不过,他的⽗亲仍然动也不动,只是勾直勾的看着那冲天的火势。
断念山庄的家丁早就发现这场大火,无不齐聚到影雾居外,但上官天和治下甚严,未闻他下命令,众人不敢妄自行动。
“爹!”上官靖再次轻唤,然而却突觉有某处不对,一声惊愕的气声由他口中逸出,他发觉哪里有异了。
被火光映亮的夜⾊里,他看得分明,⽗亲原本浓黑的头发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褪⾊,那如少年般光滑的脸上,一条又一条的皱纹冒了出来,将那俊逸的脸庞切割出了老态。
上官靖惊愕得难以言语。
苏家兄妹的争吵早就停了,苏焕、苏焰、苏小惜与范无恨都看到了这一幕,就连冷静的苏家老大与冷漠的殷无恨也都吃惊连连。
苏小惜掩住口,失声道:“这…这是怎幺回事?”
上官天和恍惚着神情“这火好美呀!成亲那一夭,我要出门去娶岚的时候,厅堂上也燃烧着一对大红龙凤喜烛,你们看,像不像啊?”
他的嗓音不再悦耳如丝,而是迟暮老人该有的苍老。
众人面面相觎,没有人接口。
上官天和突然笑了“还是红⾊适合我的岚,我的岚在跳舞呀!你们瞧,她舞得多悦。”
火光直冲天际,在黑夜中呑吐曼舞着,宛若女子伸展肢体的媚态。
“就要烧光了,岚、我们的过去、我们的回忆…”
“你还有上官大哥呀!一切都可以再开始的。”苏小惜诚恳的道,她不想他就这么失去生存的意义。
上官天和摇了头摇“岚会寂寞的,她最怕孤单了。而我,这光对我而言太亮了。”
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正要说话的苏小济,暗示她静静听他说后才道:“你不是旧病按发,而是被我下了毒,解藥在我房里枕下的暗格,靖儿会拿给你的。”
苏小惜与殷无恨又看一眼。
上官天和转向自己的儿子,轻轻抚了抚他的头,温言道:“孩子,这些年难为你了。”
上官靖自被收养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亲以如此慈和的口吻对他说话,他心下一阵,一股热气冲向眼眶,梗住他的声音。
“我知道你喜今儿个假扮新娘的那个丫鬟,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兰。”
“把她叫来。”
上官靖不解⽗亲的用意,但仍是差人去将她叫来。
其实,兰因担心上官靖,早在发现大火后便赶了过来,只是碍于自己的⾝分,不敢奔向上官靖,如今一听上官天和如此说,遂在上官靖命人找她时,立即走上前。
她断折的手臂已经包扎好,以一方布巾挂在前,上官天和打量了下她道:“是个标致的孩子。靖儿,你既喜她,就娶了她吧!别像爹一样,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才是实在的。兰,我就把靖儿给你了。”
上官靖与兰原以为此生不可能结为夫,忽听得上官天和允婚,无不又惊又喜。
“上官大哥,兰姊姊,恭喜你们啦!兰姊姊,我没骗你吧!我说假扮我当新娘是你和上官大哥在一起的唯一机会,这不就灵验了吗?”苏小惜说着,一脸调⽪。
上官靖与兰红了脸,脸上盈満喜悦。
瞥见⽗亲仍看着那片火海,表情充満漠然,上官靖担心⽗亲的⾝子,体贴的道:“爹,孩儿扶您回去歇着吧!”
“回去?是该回去了。”上官天和深昅口气又吐了出来。
“那咱们这就走吧!”他走向前去搀扶。
可没想到,才伸出的手掌却被他推开来,上官靖还未来得及反应,上官天和已经拔⾜狂奔,他的行动不似老人缓慢,反倒迅捷如闪电,直直奔向汹涌的火海。
“爹!”上官靖大惊失⾊,跟着拔⾜疾追,可是才奔到小屋门口,他的⾝子及时被一只大掌硬生生拉住!
殷无恨阻止道:“上官兄,你不能进去。”
火势如此大,这一进去准死无疑。上官靖如何不知?他嘶声力竭的喊着⽗亲,然而,那冲⼊火海的⾝影却拒绝再回头。
看着那被火海呑没的⾝影,殷无恨淡漠的黑眸中闪着复杂的光芒!他与上官天和相识不久,但自己的一生却是与他紧紧纠在一起,而今看到他葬⾝火海,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爹、爹…”上官靖不放弃的大叫,声音凄厉。
忽然,一阵微弱的歌声由起火的小屋中传了出来“哔剥”燃烧磬响掩盖词句,但仍可闻曲声凄婉,极尽绵,在黑夜中听来,格外令人心酸。
拌声没能唱多久,一个段落未完,便已寂然。
火仍熊熊燃烧着,将过往的痛苦、忿恨与不平!烧焚殆尽。苏小惜怔怔的看着那舞动的火光,两行清泪由她颊边滑落,这一切,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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