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
“修之郎君,就是他,方才以语言欺我。”童子在魏小花面前站定,眼圈红红地告状。
那青衣少年见这一大一小,都是庄户人打扮,风尘仆仆,十分惊异,仔细打量了魏小花几眼。魏什长却已经连忙鞠躬作揖,道:“小郎君见谅,小儿年幼不懂事…”
“爹!”魏小花跺跺脚“你不要说话,我来。”
魏什长无奈地被魏小花推到⾝后,心里直感叹,这个女儿真是被他宠坏了呀,虽然忧心冲冲,怕魏小花无故得罪人,可是方才魏小花将那童子吓跑,却也让他隐隐得意,老魏家的女儿,就是強。
“小弟花木懒,不知这位兄台有何见教?”
魏小花很轻蔑地瞥了那童子一眼,骂不过人就找年纪大的来出头,不齿,不齿之极,她却不想,要是自己受了欺负,指不定就让全家人出面给她把场子找回来了。
那童子被她看得脸上又是一阵涨红,气苦不已,却又有些愧羞,真是进不得,退不得,尴尬之极。
青衣少年看在眼里,却也不恼,呵呵一笑,带着満心好奇,作揖道:“不敢说见教,只是请教花小郎君,方才所言‘佛说,前生五百次回眸,换今生一次擦肩而过的缘份’,究竟出自哪一卷佛经?”
魏小花一愕,这是上辈子网络流行语,哪里能说得出出处,一时语塞,却难不倒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下,便有了说辞,道:“此言不出自任何一卷佛经。”
青衣少年大笑:“那怎可言为佛说。”
童子听得双眼发光,炯炯有神地望着青衣少年,然后又得意看向魏小花,这下可驳倒你这外来的小子了吧。
魏小花哈哈一笑,道:“确是佛说呀。”她戏谑地朝童子挑挑眼,才又道“此乃我佛于梦中告知于我,未曾录入经中,自是不出自任何一卷佛经。”
童子顿时气结,哼哼几声,不甘道:“狡辩,你有何德,佛祖竟青睐于你,与你梦中相见,传你佛谛。”
其时洛阳崇佛,百姓也多有信佛,自北魏起,龙门石窟便已经开始开凿,所以魏小花所言,虽然毫无根据,可是却让人不得不信,因为当时哪有人敢拿佛祖开玩笑呀。
我还救了佛祖化⾝呢,魏小花每每想起这点,便恨得牙庠,只是不好说出,很⼲脆的双掌一合什,道:“佛曰:不可说。”
她还就耍无赖了,我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气死你,你能怎么着。
童子气得跳脚,扯着那青衣少年的衣袖,道:“修之郎君,你看…你看他…”
青衣少年见他俩个斗嘴斗得如小孩吵架一般,哭笑不得,却也没了辩论的心思,遂道:“花小郎君大有造化,竟得佛祖梦中指点,却不知今曰到此,是否亦为佛祖之意?”
其实他这就魏小花来⼲什么了,偏也有些少年心性,你魏小花能拿佛祖说事,那我也拿佛祖说事,这下子你总不能用什么缘不缘回不回眸来搪塞了吧。
魏小花哪里能如他的意,顺着杆子就往上爬,道:“不错,看来兄台亦有慧根,竟能猜透佛祖之意,那不妨再猜猜,佛祖究竟授我何意?”
青衣少年瞠目结舌,半晌才规劝道:“花小郎君,此地信佛者众,冒传佛祖法喻,可是要犯众怒的。”
拿犯众怒吓唬我,当我是吓大的呀。魏小花也恼了,在那胡人将军面前低头认小,那是人家手里有刀,你一个破书生,居然也敢恐吓她。
这就是典型的欺善怕恶欺软怕硬了。
魏小花不知反省自⾝,反強辞夺理:“子非吾,安知我不曾面谒佛祖,受其点化?”
这个她可没说谎,她是见着佛祖化⾝了,还被点化,可惜她生来就是顽石一块,点化失败,所以被小心眼的老和尚给扔到这乱世来受苦来了。
“佛祖说了,此地有一龙门,乃一法地,可供法⾝,你爱信不信,哼!”青衣少年再次瞠目,可魏小花懒得再理他,一拉魏什长,往那几栋小楼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李二牛…李二牛…有人找…”
魏什长唬得不清,一把捂住她的嘴,惊道:“不可失礼…不可失礼…”
可已迟了,那几栋小楼的窗户內纷纷探出脑袋来,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看来,更有人不悦地喝道:“何方竖子小儿,在此乱喊…”
更有人道:“速速离去,莫扰我等聆听夫子教诲。”
却在左近一栋小楼內,有一少年学子向夫子鞠躬告罪,匆匆奔出,一看见魏什长和魏小花,怔了一怔,方才黑着一张脸,走到近前,道:“魏大叔,请随小侄来。”
说着,也不等魏什长有所反应,转⾝便急急向竹林外奔去,虽急,却也没有跑起来,只是快步疾走,显得极有风度,很有点魏小花上辈子看到的一项体育运动:竞走。当然,这势姿比竞走潇洒多了。
魏小花怔怔地看着那少年学子,疑惑道:“爹,他是谁?”
魏什长摸摸后脑勺,不大肯定道:“许是…你二牛哥吧…”
俩父女怀着一肚子疑惑,跟在那少年学子⾝后走出了竹林,顺着一条羊肠小道,走了约摸半刻钟的时间,才看到了一间临着洛水搭建的草屋,屋前屋后都种着桃李,不远处的洛水岸边,垂柳依依,却是十分安静清雅的一个去处。
“魏大叔,请坐。”
少年学子掀开门口的竹帘,将魏氏父女请了进去。屋里收拾得挺⼲净,摆设简陋,地上铺着几块榻榻米似的竹席,中间摆着一张小案,上面放着只瓷瓶,里面揷了一只桃花。
“你是…牛哥儿?”
魏什长迟迟没有入坐,只是打量着少年学子,有点不敢相认。
少年学子无奈道:“魏大叔,我是李志⾼,牛哥儿的小名,就不要叫了。”
“真的是牛哥儿啊…”魏什长这才放心地在榻榻米上坐下,笑道“才只四年多不见,未料到你竟长这样⾼了,面相也变得认不出了。”
李志⾼一拂衣摆,随之在魏什长对面坐下,口中却道:“魏大叔鬓角白了。”一边说着,眼角的余光却扫了扫魏小花。
魏小花却死死盯着他,头摇晃脑,口中又昑起来:“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呃…那个游龙…什么什么秋菊来着,又什么什么舂松…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风什么回雪…唉,洛水果然是出美人呀…一来就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