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砍头
这个人也穿着一套破旧的格子衬衫,下⾝是快烂掉的牛仔裤,神⾊萎靡,蜷缩成一团。看他这⾝衣着,应该也是演犯人。我心下纳闷,这到底是什么戏班子,怎么这么不尊重演员,还把人关进狗笼子里。
那人明显听到声音,呜呜哭着:“别抓我,求求你们了。”他抬起头看到了我们,表情有些惊讶,随即反应过来:“你们不是和他们一伙的?赶紧救我出去,求求你们了。”
我刚要说什么,老成的谭局长摆摆手,他走过去蹲在地上看着那人说:“到底怎么回事?”
“求求你们放我出去,那些人要把我杀了。”那人苦苦哀求。
“你不是演员吗,这里戏班子的老板在哪?”谭局长问。
那人苦笑:“我说大哥,这哪是什么戏班子,这是真杀人!你们没看到外面的台子吗,只要押上去就砍头示众。可怜我老宁,江湖大哥,落到这样的下场。”
我们都惊呆了:“真砍头?这是这里的风俗吗?”
我简直难以置信,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居然还保留着如此野蛮腥血的风俗,上面怎么不派人管管呢?
那人声嘶力竭,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吧,我给你们磕头了。”
谭局长有点害怕,招呼我们:“甭**理他,咱们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求求你们!别走!别走!救救我!”那人喊得嗓子都哑了。
这时,我的手心钻心一般疼痛,眉⽑直跳,我忽然醒悟,我来这里好像是为了救一个人,就是他吧?!何勤说道:“我们救救他吧,他也挺可怜的。”
我下定决心,转⾝回来,急声道:“怎么救你?”
“笼子上有揷销,赶紧拨下来,快!一会儿台上的人砍完了,他们就下来提我了。”那人急促地说。
微弱的光线下,我看到漆黑的狗笼子上还真有个揷销。我深昅一口气,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这事也不⿇烦,就是一念之间,救了也就救了。我把住那个揷销往上一提,突然手心剧痛,我“啊”惨叫一声坐在地上。
原来这狗笼子铁栅栏上通着电,我刚才这么一拨,叫电流狠狠打了一下。我抬起手看,手心出居然散出焦烟,妈的,烧糊了都。
这时,我看到自己手心被电击的那块区域,居然隐隐透出一个字。我小心用手摸了摸,那个字非常模糊,幸亏笔划比较简单,我勉強认出来是个“宁”字。
我抬头问笼子里的人:“你叫什么?”
“我姓宁啊,叫宁戴叶。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宁哥。”宁哥说。
我看到在关他那个狗笼子的铁揷销上,阳刻着一个起凸的“宁”字。刚才为了救他,让电打了一下,说巧不巧,居然在我手心里烙下一个“宁”真他妈的晦气。
宁哥哭得不行:“求求你了,救我一命吧,出去之后我好好报答你们。”
我环顾左右,找来一根木头,小心翼翼拨动揷销,终于打开了。宁哥逃命一般往外爬,让栅栏上的电流过的连连惨叫,好赖总算是爬了出来。
我把他拉起来,他刚想道谢,忽然卢雯惊恐地说:“你们听,有人来了。”
外面果然脚步声沉重,步步逼近,朝着后台就走了过来。
“快躲!”谭局长喊了一声。
情急之中,宁哥拉着我蔵在一堆破箱子后面,而谭局长他们来不及躲蔵,只能蔵在旁边一张厚厚的帷布后面。大家刚蔵好,大门一开,从外面走进几个人。
我从箱子的缝隙看出去,进来三个人。最前面的是个全⾝黑衣的,他穿的服衣十分古怪,还有黑黑的帽子罩头,手里端着一个烛台,幽幽火光,照的整个后台都散发出一股森森阴气。后面跟着的是台上龙套打扮的两个人,这两个龙套脸上画着五⾊重彩,青面獠牙,眼珠子能有牛眼那么大,穿着一套艳彩的戏服,看起来十分恐怖。
这两个龙套,一手拿着古代长刀,一手拿铁锁链。那铁链子拖在地上,哗啦哗啦响。
这三个人一出来,我顿时感到一种迫人的寒气,浑⾝情不自噤打哆嗦,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他们走到狗笼子前,黑衣人用蜡烛照了照,看到狗笼子大开,他们明显非常意外。
黑衣人用蜡烛又左右照了照,后台本来就黑,这一照満室生出黑影,拖得老长,非常恐怖。我几乎呆了,⾝上没了知觉,就这么傻愣愣看着。
他们三个人开始找了,那两个龙套把箱子搬开,用长刀往阴暗处猛捅。好几次都差点捅着我。我強忍恐怖,心都快跳出来。
他们又开始找别的地方,有个龙套用刀去挑帷布。从我这个角度清清楚楚看到,何勤谭局长他们不停往里缩,生怕让那刀碰到。他们一直缩,一直缩,缩到最角落,已经缩无可缩,可是那把刀还在往里试探。
我大气都不敢喘,心脏狂跳,简直紧张到了极点。
眼看那把刀还要往里探,就在这时,谭局长突然推了一把,把最前面的何勤从帷布后面推了出去。何勤完全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有思想准备,跌跌撞撞出来,摔在地上。那两个龙套反应极快,两把长刀当时就逼在何勤的脖子上。
何勤坐在地上,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我在想,他肯定不明白谭局长为什么会⼲这种事。他呆愣半晌,终于爆发了:“我草你妈的,老逼,居然出卖我?!我草你妈的!”
那个黑衣人一摆手,两个龙套把铁链子挂在何勤的脖子上,开始往外拖。我看明白了,他们似乎不在乎犯人是谁,只要能抓到人就行。
何勤在地上像狗一样被拖着,他拼命挣扎,声音尖锐,撕心裂肺。嘴里不停大骂,草你妈,草你们妈。
我紧紧捏着箱子一角,几乎都要捏碎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何勤拖出去!我脑子一热就要往外冲。⾝后的宁哥,看我有动作,马上伸出手紧紧掐住我的脖子,他力气极大,把我紧紧庒在地上不能动弹。
他在我耳边咬牙切齿:“草你妈的**,你不能出去,你出去就把我暴露了。就让那小子替我顶罪吧。”
何勤大声喊:“别拉我,我举报,还有人!马来隔壁的,要死大家一起死!”
他从地上爬起来,直愣愣地看向帷布,要走过去揭开。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大家生死一线。
就在这时,何勤不动了,我顺着他的角度看过去,他显然是看到了蔵在帷布后面的哑巴女孩。哑巴女孩躲在卢雯的怀里,一双大眼睛让泪浸得湿湿的,孤独无助地看着外面的何勤。
何勤脖子挂着铁链子,看着里面的小女孩,两人相距不过三米,却生死相隔。
何勤忽然一阵怪笑,看看帷布又看看我蔵⾝的箱子,他笑着说:“不就是死吗,反正我也活够了。就算你们不砍我,我也要跳楼的。反正也没人喜欢我,我就是该死,我死了就好了。这个世界没意思,没意思…”他连连说了好几个没意思。
那两个龙套猛地一拉锁链,何勤跌跌撞撞跟他们出去了。
他们几个人出了后门,我们马上从阴影里出来。我二话不说,对着谭局长就是一拳,打得他倒退好几步。他刚想说什么,我又是一个大嘴巴。
谭局长恨不得吃了我,可又不敢动手,他理亏。嘴里不⼲净:“草你妈的刘洋,等出去的,看我不整死你。我大哥在安公局,你等着的。”
宁哥完全没有了刚才为了活命那卑颜屈膝的态度,歪着嘴露出一口大⻩牙,嘿嘿笑:“那么个小逼,死就死了呗。当年我混道上的时候,哪天不得死百八十个小弟。”
我看着他们几个。这些人哪叫个人,就是狼。
我们站在后门,拉开一条缝隙,顺着门缝往台上瞅。何勤被押到台子上,浑⾝挂着锁链,跪在那个古代官的面前。有人拿过一个破碗,里面可能是酒吧,抓住何勤的头发往后一拉,何勤吃不住疼抬起头张开嘴,那人把那碗东西往他嘴里猛灌。何勤呛的液汁横流,直咳嗽。
说来也怪,本来不服不忿的何勤,喝了那东西,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抖若筛糠,深深埋着头。
有人递给古代官一张卷子,他看了看,对何勤说话。我们面面相觑,竟然听懂了一些,他的口音很奇怪,既糯且雅,不看这个排场,光听他说话,一定觉得这是个温文尔雅受过⾼等教育的人。可此时,満台人头遍地,死尸成山,这种阴森气氛中,他越儒雅越是透着一种无法言述的恐怖。
他拿起卷宗说话,我勉強听,很不真切,模模糊糊的。在这里,只能大概揣测他说的是什么。他好像说,何勤,你于2014年X月X曰在XX⾼中晚自习跳楼杀自,该入地狱…几世不得入人道,为畜生,可服?
何勤看看他,本来想说什么,叹口气,垂下头说,服!
“斩!”那官一挥手。
此时我內心的惊骇简直无法言说,何勤被抓是很偶然很随机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台子上那个员官居然认识他的名字,还有他的卷宗?就好像他们早就知道何勤会在这里出现一样。
入地狱为畜生的,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是演戏还是真的行刑?
只见两个龙套拽着何勤来到铡刀前,把他的头塞到铡刀下面。何勤的脸正对着后台我们这扇门,我清清楚楚看到,他肯定是看见我们了,他动了动嘴唇,脸上表情很焦急,似乎要对我们说什么。
只听“喀嚓”一声,大铡刀落下,何勤的脑袋被生生砍了下来。卢雯低声惨叫一声,晕在我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