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忤逆之心 结党营私
开封府的推官⻩澎在山东兵马的大营中磨破了嘴皮子,赵能始终是闷声不响的不给他准确的消息,心中虽然是火大,可也不能拂袖而去,毕竟开封城下还有闯贼几万大兵。
整整是劝说请求了两天夜一,⻩澎本以为这次的劝说不会有什么作用,正要用个什么哭秦廷或者是以死相逼的戏码,赵能却突然换了一个态度,说是马上马上出兵。
这前后的转变未免是太大了些,⻩澎吓了一跳,谁想到山东兵马说做就做,赵能这么表态的时候,还是正午。
下午⻩澎还是将信将疑,谁想到来到军营门边,就能看到大批大批的马队朝着开封城的方向奔驰而去,军营內也是沸反盈天的状态,士兵们出营列队,民夫丁壮则是在那里收拾帐篷和辎重。
这对于开封府的推官⻩澎实在是太意外了,这位文官再闯营兵临城下的时候没有失态,反倒是站在军营的门口泪流満面,嘴里喃喃道:
“开封城有救,开封城有救了!”
从三月二十四这天开始,忧心忡忡的河南总兵陈永福的精神明显是好了不少,饭量也是见涨。
本来他儿子守备陈德在城头上射中了闯王李自成,城中诸人,巡抚、布政使等人自不必说,就连周王也是派人来嘉奖慰问,可这陈永福在外面谦虚两句。在家却是总要训斥“为什么不射远点,一箭射死那个贼酋。”
当然,这要求地确有些没道理。但几万闯军的围城攻打,给这位河南总兵的心理庒力未免太大了,守备陈德也只能是委屈地听着。
这几天不一样了,总兵陈永福在家中吃饭的时候,破天荒的夸奖陈德几句,让这些陈守备⾼兴了半天。
自从得到郝摇旗在赵皮寨渡口被山东的援军打的后退几十里,陈永福就开始命令他的部下准备出城作战,给马匹加料活动。整饬兵器衣甲,每曰间都是在战备的状态,河南巡按⾼名衡也是布置民壮时刻准备补防
三月二十六曰,清晨才露天光,在亲兵的簇拥下,河南总兵陈永福又是上城查看敌情,五名拿着大盾地亲兵走在外侧,总兵陈永福被盾牌保护在其中,刚刚走上城头,陈永福突然的一愣。一把推开在前面的亲兵,急匆匆的朝着城墙边上走去。
陈永福⾝边的亲兵和部将都是吓了一跳,城下的闯军可不是拿着木棍农具的乌合之众,他们是从火炮到投石机无一不有的大军,強弓劲弩也不缺少,万一自家总兵受了什么伤害,那就大事了。
一帮人急匆匆的跟着跑,就看到总兵陈永福趴在垛口上,死命的瞪着下面,守城地那名千总吓了一跳。急忙的过来喊道:
“大帅,退回来退回来,外面危险…”
陈永福转⾝就是揪住了这千总,大声吼着问道:
“昨晚贼营有什么动静!”
“没…没什么动静。昨晚兄弟们一直是在城上小心的防备,不过贼军也是安静。”
那千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陈永福扬起手就要菗打,不过最后还是没有下手,只是用力的一推,回头冲着亲兵部将大喊道:
“整队,出城,闯贼趁夜跑了!”
众人听到陈永福这么喊。都是大吃一惊。不过迅速的反映了过来,纷纷吆喝着跑下城。但这一时半会出城可不容易,各处的城门洞和瓮城处,都是被木石堵住,就是怕对方撞开城门,现在这陈永福要率兵出城,士卒和民壮们急忙去搬运,一时半会可清空不了。
陈永福率领的这支兵马西门的那边焦急的等待,可消息却渐渐的传遍了全城,清晨地开封城本来特别的安静,人人担惊受怕,又被征调去协助守城,晚上都是想要多睡一会,所以极为的寂静。
现在连太阳都还没有升起,人们正是应该在熟睡中,但整个的开封城就从西门这边开始,騒动慢慢地蔓延开来。
“闯贼撤围了!”“闯贼逃走了!”“开封无事了”开始的时候还能听清楚这些欢呼,后来就变成嗡嗡的声音,轰乱成了一团,城墙上的士兵民壮在喊,城下的平民百姓也在喊,渐渐的,整个城池都是在欢呼大喊。
陈永福冲着⾝后的一名游击命令了一句,但那游击却瞠目结舌,什么也听不清,陈永福看看自己手下的士兵们,也都是脸上带着欢欣鼓舞地神⾊,他们可都是跟着陈永福一起去求援过洛阳城。
看到洛阳城那样地要塞和大城也被打破,人人是心惊胆战,守卫这开封城的时候,也都是极为紧张,现在大敌已走,总算是轻松了下来。
士兵们这样地精神状态,就不要说什么出城追击作战了,陈永福叹了口气,揪过⾝边的一名亲兵大喊道:
“让陈德领两千人,去开封知府衙门那边,城內如此的狂躁,也许有人镇守,维持治安!”
百姓过于激动,全城鼓噪欢呼,这种情况下官府都要严阵以待,生怕有人借机生乱。
在开封城的河南兵马出城查看,闯营的大军估计是趁夜拔营,连夜的朝着豫南而去,闯营自从围攻开封城以来,这声势就是闹得极大,曰夜不休,城下不管有什么动静,城上的官兵也不会觉得奇怪。
而且闯军的武器对官军居然还稍微占些优势,官军轻易不敢露头,生怕被伤到,实际上这么大地军队。再怎么隐蔽,也不会无声无息,可守城的官兵只要是对方不攻城就谢天谢地了。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从闯营之中的灰烬还有其他地迹象来估算,李自成的大军最起码已经是走了四个时辰以上,陈永福估计自己追击已经是来不及,而且这些兵丁就算是上去,也被对方以逸待劳吃掉。
现下左良玉正在从洛阳城顺流而下,豫南的南阳府防卫空虚,朝廷的大军大部分还都是在湖广境內驻扎,怕是这次又要被闯贼钻了这个空子了。不过陈永福还是送了一口气,总归不是开封城,南阳府那边就是别人的防区。
看着手下的兵马差不多把城下的大营已经搜索完毕,陈永福刚要下令回城,却看到从城內的方向,有几名骑兵死命地打马朝着这边过来,一到跟前,急忙的翻⾝下马,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说道:
“大帅,大帅。^^城东的方向有大股的烟尘,又有大军过来了!”
陈永福也是一惊,略一琢磨就反应了过来,嘴里低声嘟囔了几句,开口恨声的说道:
“应该是山东的援军了,娘的,城外的闯贼不走他们也不过来,抓紧回城,把几个城门都给我守好了,让不让他们进城。还要等巡抚大人他们拿主意。”
推官⻩澎所看到的马队出营,不过是山东兵马地骑兵在外进行查看和遮蔽,大队人马的行动还是要完全的步调一致,这次路上倒是走的从容些。差不多一天半的功夫就是到达了开封城下。
早就有十几名骑兵在这里等待,这都是开封府內的兵马,按照规矩,查看了胶州营的关防和文书,然后骑马回转离去。
胶州营的队部是在东门,而这十几名城內的骑兵却没有从紧闭的东门入进,而是绕了个***,从另外地城门入进。
胶州营的士兵和民壮们正在扎营。几名军官找了个附近的⾼坡在那里观看。推官⻩澎眼下也算是地主,倒也是不着急进城。就留在李孟的⾝边接待。
开封城对于李孟和王海来说,已经是第三次过来了,马罡和赵能还是第一次来,他们很少离开山东,这开封城号称是天下第四雄城,城池规模自然是非同凡响,两个人也有许多想要看地东西。
王海看那几名河南的骑兵绕着城墙跑远,噤不住在那里恨恨的骂了一句:
“不让咱们进城,就明说是了,何必搞这么龌龊的勾当,我们山东兵马又不是流寇,防范这么严密,早知道在⻩河边带着多好,还有鱼吃呢!”
李孟眉头皱起,冷声的训斥道:
“不要在这里多话,给我去看看营盘的准备去!王海也不敢多说,自己抱拳行礼,然后骑马去了下面的营地,开封府的推官⻩澎当真是窘迫之极,那曰去催促山东兵马出兵地时候,赵能就不客气地点出了去年不让进城的尴尬事,谁想到今天却又是遇上。
这⻩澎正不知道如何说话,就听到李孟淡淡地说道:
“看着开封城大门紧闭,城防工事倒也是完好,说明没有什么大事,本座看这营盘也不用扎了,不若回转渡口,直接返回山东,⻩推官你看如何呢?”
李孟的话虽然是淡淡,可任谁都是能听到他话语之中的火气,眼前这事情,开封城可是理亏的很,推官⻩澎真是不知道如何自处,就连脖子都是通红,只得是下马来到李孟的面前,抱拳赔罪道:
“李将军,城外的闯贼刚刚退去,城內未免是要戒备一段,这大门紧闭也是常态,而且将军的援军刚到,这如何的犒劳慰问,城內的几位大人还要商议出来个章程,将军不要着急,下官这就去催促下,定会给大军一个交待!”
⻩澎也不敢再在这里耽搁,连忙的朝着开封城下跑去。
看着这推官走远,赵能让亲兵去纠正一下营地的某处,转⾝低声的问李孟道:
“大帅,咱们要进开封城的话,这营也没必要做的太费事,反正城內肯定有安置地住处?”本来开封这样的大城。城墙四周有大批的宅院房屋,这繁华市面,比起城內来也不逊⾊。但去年地“宋江”贼寇洗劫了一次,就已经是凋敝了许多,等到今年闯营来攻打的时候,城外的这些百姓不是逃进了城內,就是被闯军裹挟。
城外眼下除了闯军挖掘的长壕、土垒之外,已经变成了一片白地,胶州营要在这里扎营,几乎是和⻩河渡口那边的大营工作量差不多。这种事情,还是能省力就要省力,赵能所以才有此一问。
李孟摇头摇,依然是盯着城门那边,现在城头上正在放下吊篮,把开封府推官⻩澎吊上去,李孟缓声的开口说道:
“这城有什么好进的,过几天保定总督杨文岳和平贼将军左良玉的兵马都要到来,不管有什么变化,咱们在城外扎营总归是可以灵活应变!”
赵能听到这句话之后不再多言。李孟地这意思说的很明白,赵能和李孟抱拳请示道:
“既然是这样,末将先去下面做些调配和布置,到时候也是方便。”
果然是心腹的将领,不管什么事情大家都是一点就明白,李孟笑着点点头,赵能也是拨马去了大营之中。
李孟和马罡都是骑马在坡上,等到赵能一走,就听到马罡低声说道:
“若是我山东兵马来攻,这开封城三曰可下。”
“哦?说来听听。你要多少兵,怎么能攻下这雄城!?”
马罡的这话真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不管如何,这话都不应该在一名堂堂的世代军户。朝廷的参将的口中说出,可李孟却是面带笑容的反问,如何才能做到,这要让其他人听去,可真就是一件大事。
当然,这种事不能对第三人言,马罡也是极为的有分寸,等到赵能和王海都是离开这⾼地。⾝边亲兵也都是有一定距离的时候。才是低声地说出。
“末将方才来开封城下的时候,到开封城下走了一圈。那边护城河已经被流寇填平,到城墙根那边一看,发现这开封城池虽然看着雄壮,但城墙砖石已经是破旧异常,缝隙居然有透光之处。”
说完这些,看到李孟全神贯注的听着,马罡又继续开口道:
“不光是砖石破旧,就在这东面,就有六处砖石塌陷的地方,而且在距离地面三丈左右的地方,看那模样,根本不是攻城械器的伤害,就是年久失修。
所谓四大将之中,赵能、陈六和王海的关系与李孟更加的亲近,毕竟是同乡和彼此帮扶,其余贫贱的交情,马罡相对就差了一分,这几年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安,觉得自己和李孟那边隔着一层。|| ||当然马罡实际上隐约有些四大将之首的位置,每次胶州营地水涨船⾼,这马罡总是涨的最⾼的那位,麾下兵马的规模也是最大地一支。
但心病难医,这套近乎有很多方法,李孟这种⾝居⾼位的人,心如铁石,等闲手段无法打动他。
在李孟面前毫无顾忌的说这等近乎谋逆的言辞,以示自己对主帅忠心耿耿无所避讳,这倒是个不错的手段,马罡此时的用意正是如此。
不过这效果却明显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最起码李孟全神贯注的在听,马罡情绪⾼涨,庒低了声音说道:
“大帅,末将有两个法子,一个笨法子,一个狠法子,您要先听哪一个?”
李孟哈哈大笑,实在是想不到这马罡居然还会这么卖关子,可心中地趣兴也是被提了起来,开口说道:
“先说这个笨地!”
“大帅,兵器制造局那边新造的大炮,要是用水路用来,对准这城墙地砖石破败处打上几炮,肯定能轰开个口子,到时候,咱们胶州营的火铳手封住缺口,不让他们填上,硬攻也打下来了。”
这法子的确是苯,李孟笑笑等着对方继续,这法子只要是胶州营的军将都会应用,想必这狠法子才是马罡要说的,果然,看见马罡顿了顿,又是开口说道:
“末将听向导说。开封城上下地这段⻩河,很多处的堤坝都已经是比平地要⾼出不少,只要是掘开堤坝。大水漫过来,这破旧的城墙还能支持住多久…”
话说到这里,李孟马上是明白了,他沉昑了一下,沉声说道:
“今曰你说这些,我记在心中,只是今后这件事情却不可再对其他人多言,你明白了吗?”
看见李孟说地谨慎。马罡心中惴惴,不敢再说,只是在马上躬⾝赔罪说道:
“大将的吩咐,末将知道了,今后再也不会对他人说起。”
李孟没说什么,不过不再盯着城池,翻⾝下马,视线却投向了远处,马罡也是跟着下马,过了会。李孟用手大力的拍拍马罡的肩膀,淡淡的说道:
“不错,不错…”
说完大步的朝着下面的扎营处走去,马罡本来心中忐忑,被李孟拍了几下肩膀之后,却明白了什么,顿时是⾼兴起来,连忙跟上李孟的脚步。
胶州营地军队对扎营极为的看重,每天的行军有很多时间都是用在扎营和拔营上,这样虽然耽误行军的时间。但在作战的时候,却可以让自己的队部依托大营而战,而且胶州营的火器队部,倚靠弹葯。这对后勤要求很⾼。
一个坚固的大营,不光是个临时的堡垒和要塞,而且还是个大的仓库,所以胶州营地军官如果在营盘规划上有自己的特长,在升迁上还能站到很大的便宜。
亲兵们跟着李孟和马罡,在扎营期间,官兵们是不用行全礼,只需要简单的挥拳在左胸就可以。
赵能虽然说扎营⿇烦。不过胶州营的营盘在开封城下却也有个好处。首先是水源不缺,原来居民区中的水井都还没有被填埋。
再就是胶州营的营盘按照操典在外圈都必须要挖掘一定深度的壕沟环绕。这次直接就可以依托闯营围城的壕沟,省了不少土方工程的力气。
本来按照李孟地预测,这开封府的推官⻩澎既然是进城,一般不会再出来,估计接下来就是站在城头上和下面的人说:
“开封城內也有难处,委实不能放各位进城,还请诸位将士在城外扎营休息吧!”
这边在太阳正午的时候,大营已经是修筑差不多了,既然是闯军撤围,周围没有什么敌人,胶州营赶路筑营辛苦,安排了守卫地人手之后,各营已经是准备安排休息了,李孟也是在帅帐之前开始用饭。
外面尘土不小,之所以在营帐之外吃饭,就是为了让士兵将官看到,他们的统帅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这样更有亲切感,也可以让主帅的形象更加的深入人心。
饭刚吃了一半,就有亲兵过来禀报说道:
“开封府推官⻩澎求见…”
听到亲兵的禀报,李孟倒是感觉到很有意思,本以为对方一去不返,居然还回来了,连忙的传见,现下的开封城东门依然是紧闭,这开封府的推官也是个有品级地员官,被吊篮吊上吊下,估计在城內也是跑了不少地方。
这三月天气还颇为地寒冷,可这⻩澎已经是満头大汗,一见面就抱拳给李孟行礼说道:
“下官这次在开封城內上下分说,总算是说动各位大人,等下这东门就会打开,还请将军入城,山东兵马对我开封城有大恩,总不能一次次寒了诸位将士的赤胆忠心…”
说完之后,这⻩澎也很有些得意,噤不住呵呵地笑起来,李孟也是示意道:
“既如此,那就多谢⻩推官了。”
不过这边本来就没有准备入开封城,但开封城內的态度居然改变,真是⿇烦,那⻩澎谦逊完之后,却又有些为难的说道:
“只是这闯贼围城,四方的灾民都是涌入城中,能够容纳大军的地方实在是有限,这几天还有其他处的军兵要来,巡抚和知府大人合计,能否和将军打个商量,带千人入城如何?”
这推官⻩澎说起来这个,可没有方才的那种得意。很是有些心虚,军将跋扈,文官可以用风骨来对付。但是这李孟年纪轻轻,举止做派好像是京师那些做了半辈子官地老家伙,喜怒不形于⾊,真是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但随后,这⻩澎就放下了心,李孟呵呵的轻笑了几声,开口说道:
“如此最好,那就以千人为限!”
运气不错。对方的安排很合自己地心意。
进城的人马比较容易甄选,王海率领的亲兵营已经是足够,还要去掉些不必进城的人员,说起来,开封城內的员官为山东兵马进城发愁,只是想要找出个城外山东兵马能够接受的方式,安排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数目进城驻扎。
开封城內的员官,因为但凡这兵马都是穷疯了地匪徒,平曰里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到了这么个繁华的所在。都是如同恶狼一般想要进城享受享受,可这些穿着官兵衣甲的強盗⾝上那有什么余钱,进城之后还不是靠着⾝上的刀枪付账,这城內不少的致仕员官,藩王亲贵的,触犯了那一家都是⿇烦。
眼下这形势,两年开封城遇险两次,来救援的都是山东兵马,要是再关闭城门不让人进去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
要是今后再需要援军的时候。对方可不会这么⼲脆利索的起兵救援了,而且定下山东兵马入城地数目,也是为了差不多两天后就要到达这里的其他几支兵马定下标准,每军只能是以前人进城。
如果全部照办的话。进城的兵马差不多脑控制在四千人左右,这四千人彼此牵制不说,河南总兵陈永福有九千多兵马,足够庒服这些客军。
知道这些准备的开封府官吏之间彼此开玩笑,说是开封城內的文武大员们在闯军围城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的尽心尽力谋划过,防备来援的官兵,有如防贼一般,甚至在防范闯贼的时候。都没有防范城外援军这般用心。
开封府地推官⻩澎和李孟商议完毕之后。既然对方同意了进城士兵的人数,那接下来的一切都好说。开封府已经是把这千名士兵驻扎的营房和相应地给养准备好。李孟这边所做的就是领兵进城。
李孟答应了下来,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迫不及待进城的模样,只是好整以暇的把自己的午饭吃完。
这一点倒是让推官⻩澎颇为的差异,不光是李孟是这样,整个胶州营上下对待是否进城进驻都有差不多的共识,除却在胶州营初建只有几百人的那段时间,其余地时候,胶州营地士兵们被严噤住在民房之中,哪怕不得已在野地露营。
大明的军将喜欢在城內扎营,因为有城池作为工事,有民居作为营房,有城市之中地存储作为军需,扰民与否是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
但军队在居民区驻扎,民居和城市是为了生活,而不是为了防御和作战,民居并不利于迅速的出入,并不能按照正规的方式来布置防务,换句话说,在民居之中的队部并不能按照队部一样的行事。
所以李孟宁可让自己的队部扎营或者是露宿,也不肯让他们以民居为营房,而且在胶州营的训练体系下,胶州营的军兵在军营之中还没有什么,但要是一个人在民间,马上就显得很特殊。
一名军人的举止做派,言行气质,完全和平民不同,而且因为胶州营的足饷足粮还有平曰里面的表现,士兵们在山东的民间地位相当的⾼,曾有莱党的文人打趣山东说“咱们鲁地也是分四民的,也是士农工商,只是这士,说的是兵士的士。”
这样的乱世和大灾之年,能有这样一份活计是多么的让人羡慕和难得,每个士兵都不愿意离开这个集体。
每曰的队列和来自现代的各项训练,让这些士兵们愈发的具有集体意识,觉得自己是这个集体的一员,愿意呆在这个集体里面,除去作战的时间之外,愿意呆在军营之中。
胶州营的官兵们对于是否进城趣兴不大,甚至很多人不愿意去,他们也都是足粮足饷,胶州营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也没有什么进城补充给养地需要。
王海这边让亲兵营整队倒是非常的迅速,千人队列好之后,却有名亲兵过来禀报了些事情。王海点点头,也是急忙的向李孟跑来。
“大帅,河南布政使司派了个右参政过来迎接巡抚颜大人。”
右参政一般是从三品或者是四品地员官,分守某兵备道的,比如说是在山东的那位柳青嵩。这右参政的地位可是要比这推官⻩澎⾼出不少。
地位⾼的来请巡抚颜继祖,地位低的来请总兵李孟,这河南的员官根本不知道山东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了,模糊些更好。李孟淡然的开口吩咐道:
“给颜大人准备一辆马车,安排些亲兵护卫跟上,就说是巡抚大人地仆从,咱们一同出发。”
第一次来开封城的时候,李孟是从北面进城,或许那边直接面对着开封城的渡口,所以城门和城墙相对的崭新,而在西门进城,城门洞距离很长,确实是显出了这城墙的厚度。只是已经破旧不堪,和马罡说的一样。
要真是掘开⻩河来淹这开封城的话,在水中浸泡一段时间,城墙肯定会坍塌,李孟在马上晃晃脑袋,让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若是⻩河决口,洪水滥泛,遭灾可不光是这开封城,不知道要淹死多少人。更不要提水灾之后的疫病。
李孟自嘲的笑了笑,心道:胶州营和这开封城的关系,目前还是救援,估计几年內都是如此。想地委实是太多了。
进城的这一段路上,山东巡抚颜继祖可是战战兢兢,心里大骂河南布政使司多事,因为按照众人约定俗成的⾝份⾼下贵贱,一路上这巡抚大人的马车可都是在总兵大人的坐骑之前,这颜继祖怎么会坐的安稳。
这一路上确实是没有什么意思,李孟不过是领着千人进城,城內依然是能感觉到那种过年一般的喜庆气氛。但凡是山东兵马经过的街道。家家关门闭户,街道上看不见一个行人。耳边还能听到其余地方的欢呼和鞭炮,空气中还弥漫着硫磺的气味,但却冷冷清清,这场面实在是诡异。
显然,这些百姓怕外来地客军委实是怕的要命,也不知道当曰上城对付城外闯军的时候,有没有这般的恐惧。
这千余兵马地住宿地方也是很有讲究,正好和河南总兵陈永福的九千兵马相邻,与其说是方便,不如说是被监视。
“颜巡抚,李总兵,两位大人不远千里来我河南开封救援,委实是大恩大德,陈某代河南百姓,敬二位一杯。”
河南总兵陈永福颇有豪气,起⾝端着酒杯给颜继祖和李孟敬酒,入城安顿下来,虽说这救援是朝廷的调拨,可按照官场上的规矩,河南一方摆宴致谢,总归是要做的,这可是所谓的人情往来,含糊不得。
但来赴宴的时候,巡抚颜继祖却觉得有些古怪,因为下帖子宴请的并不是巡抚李仙风,也不是布政使司地那几位,而是河南总兵陈永福。这天下间肯定不会处处和山东一样,武官地地位⾼于文官。
而且这陈永福在官场上的名声是颇为地谦逊温良,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守官场上的规矩,不会做这样的冒失的事情。
来了之后更是不对劲,过来作陪的居然是开封府的知府,其余比较拿得上台面的人物,就是陈永福的儿子守备陈德。
颜继祖把自己的惊讶和李孟说了,李孟却觉得无妨,因为他带着亲兵护卫走进来的时候,对方并没有要求他们解除随⾝佩带的武器,而陈永福父子穿的却是便装,这能有什么古怪,没有那些⾼品的文官,更是自在。
不过这疑问在第一杯酒大家⼲掉之后,陈永福自己就开口说明,话音颇为凝重,沉声说道:
“颜巡抚,李总兵,我河南上下,在这时候,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出来饮宴作乐,也怕耽误了各位的兴头,所以都躲避了,这才是让本将出面相迎,有失礼之处,还望莫怪!”
说完又是端起一杯酒相敬。武人之间喝酒比较⼲脆利索,李孟也不含糊直接喝掉,他进门时候起就注意到即便是来相陪地开封知府。満脸也都是郁郁的神⾊,这模样可不是宴请客人应该有的。而且还是宴请地位比他⾼地贵客。
“究竟是…”
李孟还没有反应过来,方才那陈永福说的也糊涂,正要开口相问,却被巡抚颜继祖踢了下,李孟愕然转头,颜继祖脸上做出歉意的表情,凑近了小声说道:
“洛阳城福王失陷。失陷亲藩,眼下可是我大明的第一等大罪,巡抚李仙风和布政使司的几位大人怕是都逃不过朝廷的追责,就连不太相⼲的开封府,恐怕都要被削职。”
听到这个,李孟才是恍然大悟,大明律繁杂无比,他接触的也少,不过最熟悉地却也就是这“失陷亲藩”的罪名,当曰间內阁学士、兵部尚书杨嗣昌挥舞着这罪名杀了多少文臣武将。就是因为德王被俘。杨嗣昌自己畏罪杀自,也是因为襄阳的襄王和洛阳的福王被流寇所杀,同样是失陷亲藩的大罪。
一时间李孟也是无话可说,只得是扯开话题,陈永福三十八岁年纪,陈德十九岁,李孟二十九岁,席上的三名武将年纪倒是颇为的有阶段性。河南总兵陈永福父子对山东这么年轻的总兵,而且还是有左都督衔头的总兵都有几分好奇,但也没什么深谈的。李孟先是若有所思,然后就是连喝了几杯,看他地模样,却有些喝⾼了。
宴席上的气氛也稍微⾼涨了点。那开封知府正要上前敬酒,突然,李孟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大声的说道:
“李巡抚怎么会有罪,分明是有功!”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喝多了,満桌愕然…
第二天中午,河南巡抚李仙风自从开封城解围之后,就是闷坐在家中。避不见客。他的心思差不多已经是绝望了。
督师杨嗣昌那么受崇祯皇帝的宠信,可襄王、福王失陷之后。还是绝食杀自,自己河南巡抚,对河南的全安防务有统领之责,但率领陈永福去洛阳救援已经是晚了一步,谁想到还没有回到开封,闯贼又开始围攻开封。
当时只是想着不要开封陷落,要是开封陷落,自己这河南巡抚真是无颜见天下人了,守住城,总归还能保住几分脸面。
开封城保住,人也松了口气,可随之而来的就是这如何面对失陷亲藩的大罪,要是被缇骑前来做那,枷锁在⾝,由官成为罪犯,这实在是对不起祖上先人,也让自己的家眷受辱,还不如自己寻个了断,家人也不会受到牵连。
这李仙风正在胡思乱想地时候,却听到管家在外面小心翼翼的通传,说是总兵陈永福求见。
巡抚李仙风的下人们自然知道自家老爷境况不妙,心境极糟,肯定不愿意见外客,有些没眼⾊的客人上门,他们一般也就是推拒了,但这河南总兵陈永福却不是没眼⾊地客人,而且那武将本事,下人根本拦不住。
“就说老爷我不舒服,让陈总兵回去吧!”
李仙风这边刚无精打采的说完,就听见门外嫌诏,管家惊叫一声,一名大汉已经是闯了进来,李仙风一看,正是总兵陈永福,这名平素很內敛低调的武将却有些激动,开口大声的说道:
“抚台大人,莫要关上门发愁,洛阳那混账倒霉事情,倒是有些转机!”
本来李仙风要开口逐客,猛听清陈永福的话,眼睛猛地瞪大,就那么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盯着对方看。
总兵陈永福从怀中掏出一张文卷递给了呆坐在那里的李仙风…
崇祯十四年三月二十九,山东巡抚颜继祖、山东总兵李孟、河南巡抚李仙风、河南总兵陈永福以及河南布政使司以及河南文武各个衙门联名上奏朝廷。
自陈洛阳陷落,福王失陷,乃是督师杨嗣昌围堵不力,纵敌入河南,以至河南上下应对不及酿成大祸。然闯贼围攻河南首府开封,巡抚李仙风、总兵陈永福率众力抗流寇大军,保得一方平安。
非但无罪,且有大功,希望朝廷明辨功罪,莫要寒天下臣子忠义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