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车子行进的沉默路程中，一串音乐的旋律，自他车內的音响中扬起…

　　摇摆你的臋…惑我的…哦…呃…老天！心脏没力！这、这…这不是她的歌吗？梅乃芝额上冒出一层薄汗！

　　“你听这种三流的曲子！”她忍不住发出微微颤抖的声音。

　　其实，她对自己的歌曲很不赞同，她觉得自己的歌本就是靡靡之音。连她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当歌星！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当她坐在麦当劳橱窗边的桌椅、大啃麦香汉堡时，走来一名星探，挖掘她当明星…随后，她便傻傻地进了威尔森的经纪公司；一切，都还来不及用脑袋好好想过，她就已经晃上荧光幕前大跳‮腿大‬舞了。

　　“三流曲子？”闻言，关颖冷瞥她一眼。好样的！耙说这排行榜冠军歌曲是三流创作！

　　“嗯哼！”她撇嘴。

　　他好整以暇，低醇且突兀的声音，在车厢內响起…

　　“这词曲…是我作的。”关颖稳握方向盘，眸光如炬，全神贯注D在前方婉蜒的道路。

　　奥？她有没有听错！不！她确定今天有带耳朵出门！

　　“…”吭不出半句话！她瞪大了眼睛，喉间滚动了几下…

　　摆动、摆动，让我撩起你的‮望渴‬…

　　昑哦似的嗓音，在一片静默中款款飘送，送进她的耳膜、渗⼊她的脑袋。

　　她眉间堆起了皱褶！一褶、两褶、三褶…挤出深深的嫌恶。好…恶心！男人作这种曲子？

　　“你就是Blue！”上帝赦免她！呼…她终于能够发出声音了！

　　“Blue就是我！”他的嗓音带着戏谑与笑意，似乎很自得！

　　“喔…”她惨叫一声。“…”伴随着作呕的气音。

　　“恶啥？”他不悦地拢紧眉心，关颖眯起眼来，冷瞥她一眼。

　　“好恶心！男人作这种曲子不会太恶心吗？”她不可思议地叫嚷着。“更恶心的是…我居然唱你作的歌曲？”她觉得不过气，觉得有点晕眩。

　　换个人震撼一下了！必颖迟疑地…踩下煞车！

　　“你是…梅乃芝！”难怪方才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似曾相识！

　　“梅乃芝就是我。”她学他方才的语气，双眉挑了挑，表情有点得意。

　　“哼！”关颖不屑地哼声。专闹丑闻的女人，有啥好得意的。

　　只是，太巧了！他虽然帮她作曲，却从来没有见过她；从不集的两人，竟会对盘！

　　“你哼啥意思？”她知道，他对她的不屑，如同她对他的鄙夷！

　　“没什么！”似笑非笑地扯扯角，他收起多余的情绪，沉稳打动方向盘再度上路。

　　没什么？梅乃芝半天反应不过来。也对！她也不奢望对方会回答她一句：很⾼兴认识你。

　　“…”搭不上腔了，她只好窝在座椅里头沉默着。

　　没有言语谈的车厢內，格外尴尬。

　　哀摸我、占有我…唔…嗯…她自己的声音，还不犊旎断地自音响里‮魂销‬般放送，侵蚀着她的三魂七魄！越听就越脸红，越听就越头晕。

　　⽪疙瘩…爬満整条手臂！当下，怎么觉得…自己的声音很不堪人耳？

　　“‮态变‬！下次不要作这种恶心的词曲给我唱！”她快要听不下去了！

　　“你骂我‮态变‬？”他故作吃惊状。有趣！把歌唱红的人是她，她却丝毫也不认同自己的成就似的！

　　“对！这种煽动人心的歌，‮态变‬才作得出来！”

　　也不知道是哪筋不对了，反正，这几首歌，今天怎么听都觉得头⽪发⿇！是因为…她觉得害羞吗！

　　“你觉得词曲恶心，我又没叫你唱！唱出来煽动人心的是你，又不是我！包何况，是你用那种会让人软到骨子里的声音去诠释，用你那有穿跟没穿一样的⾁体去传达惑，让歌曲更‘出⾊’！你觉得…‮态变‬的是谁？”

　　必颖扭头膘了她一眼、啼笑皆非！他想，这些歌，如果不是由她来诠释的话，或许还没有那么出⾊、畅销！

　　“我…”何其无辜！梅乃芝觉得哑巴吃⻩莲！他以为她愿意放浪形骸来表现自己吗？

　　不平的念头在脑袋里头翻转，但就是无力去辩驳，终究，她选择一笑置之。算了…她才懒得解释！

　　车子，在她恍惚中停下，他简洁有力吐出话…

　　“下车！”

　　“这里！”她往外瞧了眼，倏地…瞪圆了眼睛！这里是捷运站，可是…现在是半夜一点耶！

　　“够方便了！捷运会指引你回家的道路。”他一脸淡漠。

　　“拜托！捷运站已经关门了！你是要我睡在捷运站、还是自己开着捷运列车回家啊？”梅乃芝忿忿地尖声嚷着。

　　“你住淡⽔吗？”他问道。但…狡狯得很！不怀好意！

　　“嗯、嗯、嗯！”她点头如捣蒜，用力地答复！怎么？他要大发慈悲，把她从士林送回淡⽔了？

　　“捷运淡⽔线！”他抬抬下巴，嘴往车窗外努了努。“你可以沿着捷运轨道走回家，应该不会路。”

　　“你…”梅乃芝的双眼之间爆出怨恨！她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残酷、可恨的男人！

　　“虽然捷运轨道不会塞车，但还是奉劝你及早上路。我由衷祝福你一路顺风、通行无阻。”

　　梅乃芝沉下脸、眯眼看着他…

　　“先生，请问…我可以骂脏话吗？”何止骂脏话，她还想对他吐口⽔！

　　“请出了车门再骂，以免弄脏我的车；我的时间很宝宝，梅‮姐小‬，请下车！”他的口气肯定而冷酷，不苟言笑的脸部线条，透露出完全没有商榷的余地。

　　“哼！”气呼呼地，梅乃芝用力推开车门，非常⾼傲而有尊严地踏出车外！

　　咻…

　　跑车在她关上车门的那一刹那，以令人毫无防备速度奔驰而去。

　　梅乃芝呆愣在原地良久，几秒钟之后，火气才狂窜上脸颊、涨红成一片热烫！再过几秒钟，她颓丧地垮下肩膀…

　　翻出⽪夹，数了数仅有的财产…三百多块钱，应该够坐计程车回家吧？

　　“呼…”重重出満口的不快怨气！那禽兽…她会记住他的！

　　Voo

　　又是一个该死的鬼天气、鬼寒流！

　　“可恶！冷…冷、冷死我了！”不断咒骂着，梅乃芝觉得最近诸事不顺，连老天爷都跟她作对似的！为什么连出个外景，都要这样‮磨折‬她？

　　包裹着⽑毯，手上紧捧着冒烟的热咖啡杯，她缩在一角猛发抖。拜托！什么地方不选，为什么要选这冷死人的北海岸拍外景？

　　“到底来了没啊？”她的蛋哥宣传，翘首引领焦躁地问着布丁妹。

　　“应该…快到了吧！”布丁妹也忧心无比。

　　为了拍摄新专辑的MTV，公司这一次可是大费周章，连MTV的男主角，都是精挑细选，换角三次，严格地开了几次会以后才决定的。不过…这国主角架子真大，迟到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到。

　　“导…演，可、可不…可以改天…再怕？”梅乃芝苦着脸，嗓音颤抖地求情。

　　“梅‮姐小‬，很抱歉…不行！我好不容易排时间出来的，那位男主角也是千拜托、万拜托才请来的，你就配合一点吧！”胖胖的导演丝毫不心软。

　　“唉…”梅乃芝愁眉苦脸，继续缩紧了⾝体猛发抖。

　　寒风飓飓，一阵阵刮来，渗人⽪肤、钻人骨底；她心中的暴躁在蠢动，火气渐渐爬窜，近来她的脾气差得很！

　　男主角？这位比她还大牌、比她迟到还久的男主角，害她冷到七荤八素！她倒要看看他是啥三头六臂的大人物，竟敢混到现在还不出现！

　　“来了、来了！”导演那剧组的工作人员‮奋兴‬大叫。

　　梅乃芝眼尾扫了扫，老大不⾼兴地瞥去…

　　车子以旋风般的气势、帅气停靠…

　　银⾊跑车？她最近很忌讳这颜⾊！

　　下车的男人一⾝蓝衫、以狂霸的姿态掳获众人的视线…

　　Blue？她最近也很憎恨忧郁的蓝…

　　“呃…”等等！Blue？Blue！

　　眼睛…她一定是在做梦，而且是做恶梦！显然…她最近跟这些颜⾊犯冲。

　　拔喉出声，她不堪打击地揪住蛋与布丁。“蛋、布丁，你们告诉我，这次MTV的男主角，不会是他吧！”

　　“没错！就是他！帅吧？”两个人一起点头，视线则是发亮似的离不开那教他们崇拜的男人。能请来这位神秘的创作人当MTV的男主角，真是呆啦！

　　“God！噢…”再也没有比这更呕到极点的事情了！她忿忿站起，一时之间已经忘记寒冷，只觉得浑⾝发烫、发热。“导演，我不拍了！”

　　“不拍！”许多人都听到这句话，纷纷转过头来看她。

　　“我不跟他拍！”咬牙切齿，她扭头举步，摆明不妥协的立场。

　　“怎么？你怕我？”众人焦点下的男主角，已经走到她眼前，当然，也听见她说的话。

　　“谁怕你！”摆什么谱啊！梅乃芝挣大了眼睛抬头他。

　　那一瞬间，她发现…有股庒迫感袭来！两次见他都是坐在车里，无法看清他的体魄如何，这男人…真⾼大！斑大到让她觉得威胁！

　　“山⽔有相逢！”关颖豪迈地纵声笑开。“这句话，送给你当见面礼！”

　　“呵呵！”她嘴角菗搐、⽪笑⾁不笑。“是呀、是呀！相逢何必曾相识！”说得咬牙般。

　　“捷运轨道还算‮全安‬吧？希望你那天走对方向．没一路走到台大医院去。”关颖打趣地损她。

　　台大医院？完全不同的方向！此人未免太猖狂，梅乃芝气愤地回嘴…

　　“我还没有那么路痴！坦⽩说，我不但平安走回淡⽔站，还在北投站随停下来散个步，绕到新北去洗了个温泉，然后愉快地沿着轨道漫步起舞，行经关渡站时小栖片刻，到关渡公园去运动、悠闲地赏鸟，还在红树林站享受了一杯咖啡。”

　　“哦？那么，可见我那天的抉择是正确的，你的归程的确愉快，而且恰然自得极了。”关颖失笑！这娘儿们编织故事还真梦幻！

　　“是的！感谢您恩赐我一个愉快的旅程！谢主隆恩！”她想将他剥筋挫骨！

　　“嗯！平⾝！”

　　“…”去！他竟也答得顺口！没把她那一脸深仇大恨放在眼里吗？

　　“梅姊，你认识Blue！”布了妹的问题，打断两人的⾆战。

　　“布了，你看我！我最近是不是印堂发黑、两颊发青？脸上写着倒媚运？”挟着火气，她不⾼兴地回答。

　　“晤…我看看！”丈二金刚摸不着边的布了妹，果真捧着梅乃芝的脸蛋，仔细端详起来。“耶？梅姊！你印堂真的有点发黑耶！”

　　“去！”梅乃芝掰开她的手，没好气地啤声。“还真的咧！我鬼上⾝啦！见鬼的老是碰到他！”

　　她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惹来关颖一阵低笑，慢慢地…蔓延成一连串的狂纵笑声，他觉得这火爆的女人，有趣的。

　　“够了、够了！我不知道你们在鬼扯啥，现在…该开拍了吧？时间已经浪费够久了！”导演哈喝着，催促大家各就定位。

　　“多多指教！”关颖逗弄地对她眨眨眼。“我的第一次，就献给你了！”

　　曝光在荧光幕前，是他始料未及的，若非威尔森再三拜托，要他顶下原本决议好、却又临时出缺的男主角位置，他也不会在这里出现！这宝贵的捉刀经验，他会记忆深刻的！

　　“呃！不用说得那么暧昧，我跟你并不！”梅乃芝嘲鄙地拢紧⽑毯，站离他一大步。

　　“我想…你应该考虑亲近我一些，毕竟，咱们的对手戏是需要默契的，应该培养一下感情！”关颖狡狯一笑。

　　梅乃芝当作他在唱歌！她本不理会他良心的建议。

　　“你不用⾼兴得太早！我上一支MTV的⻳壳花男主角因为长得太难看，镜头只借了他的背影；上上一支的男主角更惨，只有庇股能看，所以只露出桃子庇股晃几下，很悲哀、咻…三秒钟的画面！哈哈！对手戏？你以为我们有什么对手戏？需要什么默契！”

　　“你该不会认为，我只有背影跟庇股可以上镜头吧？”关颖瞧她张狂的模样，除了发噱之外，更想挫挫她的锐气！

　　梅乃芝往他⾝上、脸上膘了瞟…

　　“你该不会认为，拍支MTV能够拍出啥气质之类的东西吧？老实说，到目前为止，我只看到你这还能看的⽪相，从你创作的词曲里，了解到你那⾁无比的思想；除此之外，我再也看不到你其他的东西，甚至连內在，都不过是空虚的！”

　　“噢，不！”关颖笑着‮头摇‬，神秘说道：“这支抒情摇宾的MTV你将会体验到，我的內心不但充満⾁，而且不空虚，我们的对手戏…我带着浪漫唯美、结合情！”

　　“你别在那边吠了！”她讥笑地出口。“哼哼！依我看，你的戏分不过跟跑龙套的差不多，搞不好要你扮自闭，穿着大⾐、叼烟，装成失魂落魄的模样，在海边走来走去！呼哈哈…冷死你！一只发抖的冻在海边晃来晃去…”

　　梅乃芝越说越⾼兴。哎唁！畅快、真畅快！幻想的画面已经在她脑袋里自动勾勒、浮现。

　　但是…有人在破坏她进行的美丽想像…布丁妹在一旁猛撞她手肘！

　　“梅姊、梅姊…”布丁妹频频使眼⾊，悄悄递上简陋的剧本。

　　“嗯？”梅乃芝转过头看她，脸上还挂着十分慡快的特大号笑容。

　　剧本？她接过手，率往后抛，她觉得她用不着这东西，以前拍MTV，哪次有用到的！

　　“有亲热戏…”布了小声地附在她耳边说。

　　“嗯？”梅乃芝没听清楚，她实在笑得太⾼兴了！“嗯？嗯！啥！她纵声大叫，这才回头消化了下，确定她刚才听到一个大噩耗！

　　有人可得意了！

　　必颖一派安逸舒适地双手抱，赏着着她错综复杂的表情变化，笑眯她那阵阵青⽩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