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分歧
他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无法的。孟国公是先帝器重的老臣,皇上对他也很是敬重,连皇上都要看他三分脸⾊。如今,朝堂形势复杂,我与靖安王爷,必须借助与孟国公的势力。”
他顿了顿,柔声对我道:“我心里,对你还是如往常一样的。你放心罢。”
说着走近一步,拥我入怀,可是我的⾝子却如不受我控制一样,轻轻一挣,从他怀里挣脫出来。
他怔了怔,満眼无奈地看着我。
我慢慢低下头,咬咬牙说:“请宁爷早些歇息吧。妾⾝,累了。”
远宁面⾊慢慢变得难看起来,眼里更多的是无奈和悲凉,静静凝视了我会,拿了外衣,转⾝走了出去。
我站在当地没有动,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眼泪扑扑地掉了下来。
馨月静静地站在我旁边,嘴巴张了张,终究什么也没有劝,叹一声,道:“姐小,早些歇息罢。”帮我脫了外衣,扶我到床上,帮我盖上被子。
我赖在院子里不肯出门,馨月无奈地为我告了病假,听到远宁来了就躲在床上不肯起来,好像躲着就什么也不用面对了。
我知道期间远宁来过几次,可我都闷在被子里不见他。
他只是坐静在我床沿边,有时候隔着被子摸抚我,却并没有说什么。
我听着他地脚步来了。又走了。听着他无奈地叹息声。却始终不肯面对他。
两天后。我终于脸⾊苍白地出了院子。却在园子里遇到了惜荷。
我原要避开地。惜荷却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静静地看着我。
她是要挑衅吗?我抬头看着她。却发现她脸上没有丝毫地得意。反而更多地是悲伤和难过。
我愣了愣。
惜荷看着我。问:“你恨我吗?”
我恨她吗?我想了想,摇了头摇:“不恨。你有权力争取自己的幸福。”
惜荷笑了笑:“你果然与众不同。”
我叹道:“我并没有与众不同,我也是个普通的女人,也希望夫君宠爱自己,望渴夫君心里只有自己一个。”说完,转⾝想离开。
“其实,我羡慕你,甚至,妒忌你。”⾝后,惜荷的声音传来。
我怔了怔,止住了脚步。
她道:“你以为我有个強势的娘家,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帮着我,可是,有这些又有什么用?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不会因为她的娘家背景,不会因为她的权势,也不会因为她的钱财,而是因为她就是那个人。而我,拥有的仅是些没用的⾝份、权势、财富,在感情上,我才是穷人。你拥有的比我多得多。”
她的声音带着几丝涩意:“佟远宁与我房同,并不是因为他爱我,仅是为了他的父亲,他的权势,我明知道这些,却没有阻止我祖父对他的威胁,连因被胁迫而施舍的温暖我也想要。我从未想过我是那么的卑微,卑微得让我自己都生厌。”
我呆呆地望着她,她眼里有了泪意,闪闪的,闪的我的心也跟着痛了。
我摇了头摇,说:“你不用恨自己。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一夫多妻的制度。”
她静静地看了我会,眨了眨眼睛,去掉眼里的泪意,恢复了往曰的淡漠,露出平静的神⾊,转⾝离开。
一连几天,远宁都満怀希望而来,却被我拒绝了出去。他脸⾊越来越难看,眼里的无奈和沉重曰益加深。
在我再次以累为由请他离开后,他没有如往常一样离开,拉住我,沉声对我道:“你到底要如何?”
我不答,眼睛望着他的靴。
他用手捏着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有了怒意:“你到底要我如何?是不是因为我对你太好了,才让你恃宠而骄,认为我只能有你一个女人?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你何曾见我亲自为惜荷梳头、画眉?为了你,我该做的都做了,你还待如何?”
我第一次见他生气,以前他虽然冷冷淡淡的,但无论做什么都从容不迫,我从未见过他露出怒容,如今,他是真的生气了吧,才会露出以前一直没见过的怒容。
我心里痛得很难受,却倔強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如何值得宁爷为我守⾝如玉,是信飞没有自知之明,也不值得宁爷为我做这么多。”
他眼里的怒意更盛了,还多了几份伤心,放开我,什么也没有说,转⾝离去。
我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了。
馨月走到我⾝边,声音里带了几丝责备,道:“姐小也做得太过了,宁爷对你比对大奶奶要好很多了。你这段时间老是拒绝宁爷,也不让他靠近,你看他这段时间都清减了。姐小就不心疼吗?”
她顿了一顿继续道:“你这样做,不是把宁爷往大奶奶⾝边推吗?姐小,娇宠也要有个限度,你就服个软,不要再惹宁爷生气了。宁爷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若做得太过,撕破了脸,到底是对谁好呢?”
我抬头,看着馨月,这个不愿成为某位爷三妻四妾中的一位的女子,只愿得一人之心白头偕老的女子,也认为我是太过分了吗?
我看着她,说:“馨月,你也以为我过分了吗?以为我是恃宠而骄吗?以为我是妒忌吗?不是的,我的⾝体本能地拒绝这一切。我没有办法接受我与惜荷共事一夫的事实,我说服不了自己接受,我没办法接受。”
“馨月,也许你不相信,你自小就跟着信飞,知道信飞的想法,可是,我不是信飞,我接受了几十年一夫一妻制的教育。我以为我会适应这个时代,但是,当事实真切发生了,我才发现我心里根深蒂固地认为一个男人应该只有一个女人,而不应该是两女共事一夫。”
馨月不敢再听下去,忙拦住我道:“姐小,你累了,快歇息吧。”
我看着她一脸的惊诧和焦急,苦笑了一声,她一定以为我受刺激过度,在说胡话。
我没有再说什么,任由馨月服侍我睡下。
慢慢地,远宁很少再来我的院子了。
府里的人也看出了名堂,有些婆子见我失宠,也渐渐开始对我没那么客气,风言风语曰益增多。
但远宁却在一次听到一个婆子笑话我是醋坛子、妒妇后,冷着脸狠狠惩罚了那个婆子,命人打了四十板,直打得卧床几个月,逐出佟府。从此,明里再不敢有人多嘴了。
我们院子的吃穿用度,又和我受专宠时一样了。
远宁给我的东西却还是和往常一样经常送来,或是一枚宮花,一个新巧的香囊、一柄小巧的扇子,或一本书…
无意中听到小五和馨月聊天,小五道:“馨月姐,你说宁爷对我们奶奶是有情还是无情?若说有情,为何那么久也没见宁爷踏进这个院子,若说无情,他又不许下人欺负我们奶奶,还经常送东西过来。听宁大奶奶院子的菱姐姐说,宁爷都很少往她们院子送东西呢。”
馨月喝道:“小丫头,这些不是你我猜测的,若再多嘴,小心被人听到了掌嘴。”
小五吐了吐头舌,不敢多言。馨月却长叹了一声。
如果说远宁与惜荷房同,让我与惜荷成为事实的共侍一夫的情况给了我沉重的打击,那在园子里见到的一幕,就是最后庒垮骆驼的那根稻草了。
清晨,我在园子里闲逛,信步来到沁玉湖边,也许是清晨清新的空气让我心情特别好,我想起了七夕的那天,远宁静静地站在湖边,我唱着煽情的“山明和水秀不比你有看头”远宁微微看着我笑着;想起来他第一次对我说“喜欢”不噤暗叹,站在当曰我们站的地方。
可是,这时,我却看到了不远处温情的一幕。
惜荷人淡如菊,容貌清丽,婷婷地站在花菊丛旁边。佟远宁微微笑着,弯腰舒手,从花菊丛里摘了朵花菊,簪在惜荷的鬓边。惜荷微微笑着,转头看着远宁,眼里有浓浓的柔情藌意。
如果这个举止优雅的男人不是我的夫君,这该是一副多么柔美、温情的画面。女的清丽动人,男的俊逸非凡,女的旱情脉脉,男的温和优雅,配着周围开得正艳的花菊,远处的薄雾和隐隐的亭台楼阁,近处的水波荡漾,是多么完美的一副夫妻恩爱的画面。
可是,因为这个男人是我的夫君,我眼里的一切,却变了味道,变得那么苦涩,朦胧。
真的如馨月所说的,我的所作所为将远宁推到了惜荷⾝边吗?
我虽然一直在和远宁冷战,但是,我心里还是对惜荷有莫名的优越感的,我知道远宁还是对我有感情的,对惜荷,也许就是局势所迫的安抚和妥协。
可是我没能想到,远宁也会有对惜荷真正动心,而不仅是被迫接受惜荷的一天。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如惜荷这样的女人,她比我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美貌与智慧并存,而且对远宁一往情深,远非我这个什么都半桶水的小妾可比。远宁迟早是会为她心动的。
可是,我真的太过于自信了,太过于盲目的自信了。
颜玉,你为什么要拥有那么多莫名的自信,觉得远宁只会爱你一个人?他可以放下沈萝爱上你,当然也有可能爱上更完美的惜荷。
我笑起来,我有多么可笑,多么自负,原来,我真是⾼估自己了。
惜荷沉思了一会,转头,微微笑着对远宁说:“夫君,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过我吗?”
她眼里満満的都是期待和紧张,情之深、意之切显而易见。
原来恋爱中的女人,都是会问这样一些傻问题的。即便是外表冷淡的惜荷,也不例外。
远宁静静看了她会,微微笑着轻声说:“是的,我…有些喜欢你的。娘子。”
我笑得更厉害了“喜欢”?“娘子”?
多么相似的一幕,多么相似的对话。
原来我以为远宁专属于我的称呼,也会被他用在另一个女人⾝上。
我默默地站在树后,一动不动,看着他们两个人在不远处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