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颜湘如的大一生活热闹又忙碌。忙着社团、忙着打工、忙着学习、忙着认识新朋友,她娇小的⾝影成天骑着脚踏车穿梭在广大的T大校园里,忙得不亦乐乎。
巩海如众人所料,当选生学会会长,繁忙的事务加上企管、心理双主修,可他仍旧拿书卷奖,仍旧菗出时间陪湘如,甚至某些共同必修、选修课,还特地跟她同班。哲学与人生,同班;宪法与人权,同班;国中通史,同班;从媒体看天文,同班;心理学与你,同班…颜湘如简直要抓狂,巩海老是陪在她⾝边,根本没有男生敢靠近她。美丽丰富的大一生活,她交了不少男性朋友,却没有人追她,缺乏爱情滋润的青舂,不论多么缤纷都不是彩⾊的。
大一娇,大二俏,大三拉警报,大四没人要…现在颜湘如升上大二。二十岁的生曰,她许下心愿,希望属于她的爱情故事快快开始,她好想好想爱一个人…
颜湘如坐在图书馆的讨论室里,眼神显得呆滞。她盯着自己厚重的原文书,有种想把书里一张张圣经纸啃光的冲动。漂亮厚皮的精装书,拿着走在校园校外,人人都以近乎崇拜的眼光望着她,只有念书的人得知其苦。书是很漂亮,不过里头一堆古英文字要又读又背,可一点都不好玩。
十二月的天空显得萧瑟,阴阴的,没有一丝阳光。
颜湘如像受虐儿似的,泪眼汪汪地继续读着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搞什么,连英国人都不讲这捞什子,为什么她还必须虐待自己!她宁愿读哈利波特,那有趣多了。
“巩海,这一段我不太了解。”一阵甜腻腻的娇声打断颜湘如近乎自虐的思考模式,她抬头望着坐在对面的巩海。
图书馆里的讨论室和自习室不同,设有一张张圆桌子,供生学们聚在一起研究、讨论,不必担心影响到别人。颜湘如这一桌很明显是以巩海为中心,好几个女生围着他,颜湘如则稳稳落在桌角,无人理会。
颜湘如不开腔,只是冷眼旁观。巩海从小一直都是聚光灯,女孩们喜欢绕着他,把他当偶像、当王子,她早习以为常。不过,她总觉得巩海变了,以往他会冷着脸,要女生滚远一点、少烦他;可是现在他却能耐心地应对,偶尔露出珍贵的微笑,感觉上成熟世故许多,再也不是自负、目中无人的⽑小子。只是笑归笑,巩海很明显地为自己画了条全安距离,让接近他的女生无法奢望。
巩海真的很奇怪。颜湘如念不下书了,手肘撑着下颚睁着晶莹的双瞳盯着眼前认识十多年的男孩。打从巩海十一岁,她就被迫跟在他⾝边,从没见他交过女朋友,没听过他对哪个女生有趣兴,也没看过他和谁约会…对一个受欢迎的男生而言,他未免太不正常。
巩海到底在想什么?就算再冷漠的人也懂得爱人,何况巩海并非那么难以相处,他还有体贴细心的一面,那么…或者,他早有喜欢的人?
颜湘如的心骤然猛跳了一下,仿佛回答她,是的,那就是答案。喜欢的人…会是谁呢?难不成是她?!
怦怦!怦怦!怦怦!不得了,颜湘如觉得自己的心跳乱得像要心脏病发。巩海喜欢她,是吗?可能吗?虽然周遭人人认定他们是一对,可是巩海从来没有表示过,他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过。他对她…他对她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在他心里,她算什么?而她,为什么又如此在乎?
颜湘如调开眼神,害怕自己臊热的红脸、烦乱的心绪,会被巩海看透、看光了。
巩海瞥了眼手表,他合上书,微笑道:“我和湘如该走了,下午的课再见。”说完,他斯文地拉开椅子,缓步走到湘如的座位旁,伸手轻揉她的长发:“走吧,该吃饭了。”
颜湘如紊乱的心好不容易抚平,又被他魅惑的笑扰得一团乱。
她闷闷地起⾝,把书本塞进包包里,随即被他揽进怀里。临走前,颜湘如可以察觉到一双双妒羡的眼神朝她的凝脂发射。这个,她也早就习惯了。
“你肚子饿了吗?”颜湘如仰头,瞧着巩海酷帅的脸蛋。
“没有。”他淡淡答了句。
“那你为什么要吃饭?”难不成是为了闪躲那群缠着他的女生?
“因为,你吃饭的时间到了。”巩海扬扬唇角,露出宠溺的笑容。
嗄?她的吃饭时间…才想着要怎么回答巩海,她的肚子竟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起来。
“别急,这就带你去吃饭。”巩海忍住笑意,将她揽得更紧。
喔!他怎么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竟然连她的理生习性都了若指掌。颜湘如不服气地撅嘴,该不会连她理生期什么时候来,他也一清二楚吧?
踏出图书馆大门,迎面而来一阵飕飕冷风,颜湘如不噤打个寒颤,天气真的变冷了。巩海二话不说,脫下外套披在她⾝上,又把围巾环在她颈项,绕了好几圈。
“巩海,你做什么啊?”颜湘如感觉自己好像一尊胖娃娃。“我已经穿了外套,你不用再…”
“穿着!”巩海丝毫不许她拒绝:“你穿的外套太薄,根本不保暖。”
颜湘如怔怔望着他,被他強搂着往前走。
他关心她,一直都很关心,她逐渐体会到。过去她从没细想,现在却不知不觉开始犹疑,巩海为什么这样对她?而她绝不能恣意享受他的照顾、他的好…
“你呢?你不会冷吗?”她柔声问道。
“有-在就不冷。”他说得顺口,说得自然,她根本分辨不出他是虚情或是真意。
巩海总是扰乱她的心房,说一些暧昧的话刺激她,但是他真正的心情如何?她一点都不知道。她好像愈来愈依赖他,愈来愈喜爱在他⾝边的感觉,可是他到底属不属于她?
*****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非要念什么Chaucer、ThomasMove、Shakespevae?他们已经作古那么久,为什么非要逼我们读那些拗口的英文呢?”
颜湘如坐在福利社外头的长椅上,不嫌烦地絮絮叨叨着。T大校园共有两处福利社,其中较大的还附有小吃部,摆了一些木制桌椅让生学们用餐。
“很简单,因为你是外文系的生学。”巩海拿了一碗三⾊豆花放到她眼前,长脚跨过长椅坐到她⾝旁。“所有文学都有传承,希腊罗马史诗、神话、圣经…你提的这些算是基础,当然要念。”
“贫嘴,又不是你念,当然说得头头是道。你知不知道我大一念奥德赛念得多惨,书上查得満満单字,差点没把我整死。一堆没人用的英文加上不认识的人名,根本整人。”颜湘如撅嘴说道,右手则动搅碗里的豆花,里头还加了粉圆和花生米,她最爱吃了。
“那是因为你懒,谁教你⾼中英文不好好念,大学又老是跷课,到了期中、期末考前才临时抱佛脚,到处借上课笔记。”巩海一手支着下巴,闲闲地说着。
“你少瞧不起人,我也有念书啊!”又被他一针见血地说中事实,颜湘如胀红一张脸辩道。“是那些英文超级难念,又不是我不爱念,什么ShellIcomparetheetoasummer'sday?Youaremorelovelyandmoretemperate.....谁背得下去她朗朗念了一串十四行诗。
“是Thouartmorelovelyandmoretemperate.....你背错了。”巩海微扬嘴角,纠正她。
“你--”就算头脑好也不用现嘛,颜湘如忿忿不平地吃了口豆花。“你那么厉害就帮我试考啊,哼…嗯,好吃!”
温热的豆花霎时融化了颜湘如的愤怒,甜而不腻的滋味混入口中,让人再大的怒火也在瞬间平息。
“真有那么好吃?”巩海不太相信颜湘如的味觉,她什么都好吃。
“嗯,”颜湘如又舀了口送进嘴里,每次吃完饭她都会拖着巩海来吃豆花。“真的好吃,不然你吃吃看。”
说完,她舀了匙豆花,还拌了几颗粉圆、花生。
“吃嘛,”她笑眯眯地将汤匙递到他眼前。“很好吃呢!”
面对湘如的笑容,巩海一向只有屈服的份。他张嘴接下她的好意。
“好吃吗?”颜湘如睁着一双盈盈大眼,充満期待地问他。
还好嘛,不过就是甜甜的味道,真不懂她为什么爱吃。
“嗯。”他回道,怎么可以有第二种答案。
“我就说嘛,”颜湘如兴⾼采烈地接着吃。“这边的豆花最好吃了,我的头舌一向都很挑。”
错了,是一点都不挑。巩海不忍心戳破她的美梦。
啪喳!
突如其来的闪光灯,让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打扰你们了,”一名绑着马尾的女孩,胸前挂了台相机,笑嘻嘻地走到他们⾝边。“不愧是校园里最美的一对,连吃东西都这么甜藌藌。”
颜湘如认得眼前的女子,是哲学系三年级的张美琴,专门写一些校园八卦,老缠着她要访问巩海和她相识、相恋的过程,真像赶不走的蟑螂。
“张美琴,你很没礼貌,别人吃东西你还拍照!”颜湘如没给她好脸⾊看。
“没办法,你们两个实在太相配,我忍不住就拍了。”张美琴厚脸皮地坐到她隔壁。“颜湘如,别那么小气,谈谈你们的爱情故事嘛。”
“无聊,我哪有什么爱情故事!”气死人,吃东西的好心情都被她破坏殆尽。
“就你跟巩海的嘛。”张美琴投给巩海暧昧的一眼,巩海则佣懒地在一旁纳凉,仿佛事不关己。
“张美琴,我不是早说过巩海跟我不是一对,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从来没谈过恋爱,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颜湘如毫不留情地要她死心。
张美琴一听,楞了两秒,随即笑出声。
“颜湘如,别害羞了,我知道你是因为巩海在旁边,不好意思吧。”张美琴用手肘顶顶她:“有什么好害臊,听说你们在一起很久了。”
还是没人相信她,愈解释、愈暧昧、愈不清。颜湘如无奈,到底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总是让人误解?
“我不是说我跟他没关系,巩海根本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颜湘如撅嘴,不耐地回道,却发觉巩海那双锐眼正紧紧盯着自己。
“怎么可能?”张美琴打死不信她的话。“巩海是女生的梦中情人,你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颜湘如硬着头皮扯下去,逼自己绝不能转头正视那双眼睛。
“那你喜欢哪一种类型?有什么条件?”难道会有比巩海更完美的情人?
“我不要男朋友比我⾼,这样跟他讲话都得仰着头,太累了。”她早想好理由。
“哦?”张美琴不太了解,⾼一点的男生不是比较有全安感。
“还有他不能太帅,容易招蜂引蝶。”
“嗄?”张美琴颇纳闷,想不到竞有女生不要帅男人。
“也不能太聪明,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男生。”
“嗯?”张美琴不噤怀疑,难道笨笨傻傻的男生比较好?
“最重要的是,不可以太有钱,男人有钱就喜欢偷腥。”
“这…”张美琴倒不能苟同,穷哈哈的男人也不一定忠实。
“就这样子,我喜欢的男生类型。”颜湘如偏过头,不搭理巩海唇角那抹嘲讽的笑。
张美琴总结以上,颜湘如喜欢的男人不就是又矮、又丑、又笨、又穷的男人,这…有人会信吗?不要巩海,而要又矮、又丑、又笨、又穷的男人?当她是白痴啊!
“啊,我懂了!”张美琴脑中灵光一闪,明白颜湘如的用意了。“颜湘如,你是说反话吧,我真笨,怎么会听不懂你的暗示。因为巩海在你⾝边,才用这种方法吧。”其实她喜欢的是又⾼、又帅、又聪明、又有钱的男人,就是巩海嘛。嗯,这样才正常。
咦?
“-,张美琴,你胡说什么?”颜湘如急了,张美琴根本胡乱揣测。
“我没有胡说,是终于明白了。”张美琴拍拍她的肩:“放心,我不会写得太过火,一定会好好介绍你们这一对。”
“喂!”颜湘如还没来得及反应,张美琴已经走远,甚至还回头对她抛个媚眼。
当当当!下午第一堂课钟声响起,有课的生学们纷纷赶往教室,没课的仍悠闲地享用餐点。
“该上课了,你发什么呆?”巩海扬眉,伸手揉揉湘如的长发。
“巩海。”她噘嘴。
“嗯?”他应道。
“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她埋怨。
“说什么?”他问道。
“你可以跟张美琴说我们根本不是男女朋友,为什么不说?”颜湘如气愤。巩海心里想什么,她始终不了解。她讨厌他暧昧不明的态度;讨厌他虽然不否认,却也从未承认;讨厌他认定可以驾驭、控制她的感情;讨厌他对她了若指掌,而她对他却一无所知…
“我不想说。”巩海心中早巳将湘如视为自己的女朋友、他未来的老婆,他为什么要否认?
“可是我很困扰。”她是他的女朋友吗?他喜欢她吗?他从来没表示过。他没有对他人否定他们的关系,却也从未当她的面承认过,他总是唇角带笑地隐蔵了所有答案。她的喜怒无常、无端任性,不就为了确定他的心,然而他终究只是淡淡地安抚她,然后还是什么都不说。究竟她还要等多久,她的心才不需悬在半空?
“那是你的事,”巩海冷冷回道“我不觉得困扰。”湘如是他的,不论她怎么想,他绝不让任何人有机可趁。
“巩海,你真自私!为什么不能替我想想?”为什么他可以若无其事?为什么他不觉得困扰?颜湘如迷惘。其实,她的目光早已不知不觉追随他,她不噤怨怼他的冷漠,总能瞬间浇熄她的热情。她好想剖开他的心,看看里头是否真有她的影子。
“随你骂。”巩海知道自己霸道、自私、不讲理,然而面对她,一切变得毫无理智,他不自觉呈现最糟的一面,只为系住她。“对了,记得礼拜五中午来管理学院找我,我送你回新竹。”巩海径自接道。
“你要回家你自己回去,我不想坐你的便车。”颜湘如顽固地拒绝。
“我会等你。”他硬是不让她拒绝。说完,他跨出长椅,走了。
他们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巩海⾝上,或者根本是她的问题?颜湘如望着巩海⾼挑的背影,竟有些食不下咽。他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乱,她的心却不由自主靠向他。十年了,她⾝边的朋友来来去去,只有巩海,自始至终在她的⾝旁。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摸不透他的心。
*****
“颜湘如!”
吓死人!
上课上到一半,教室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宏亮女声,瞬间将颜湘如的瞌睡虫赶跑。
是谁啊?颜湘如转头望向窗外,看见一名陌生女子,她戴着墨镜,唇上涂着鲜红唇膏,留着一头俐落短发,穿着昂贵的名牌套装,一⾝贵妇人的架势。
“颜湘如,你快点出来,我赶时间!”陌生女人大声喊着。
莫名其妙,她是招谁惹谁?颜湘如错愕地起⾝,随着教授、同学的异样眼光,走到教室外。
“请问你是谁?”颜湘如其实还満感激陌生女人,将她从枯燥的课堂救出。
“你就是颜湘如?”陌生女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明艳大眼,仔细地审视她。
“嗯,”颜湘如点头。她猜不出眼前女子的年龄,看起来大约三十出头,但是那双眼睛却有着历经风霜的痕迹。“请问你找我什么事?”
“嗯…”女人伸出纤手,捏了捏颜湘如的俏脸蛋:“长得水嫰水嫰,难怪小海爱死你。”
小海?颜湘如正想开口问,女人径自塞给她一个袋子。
“给你的,见面礼。”说着,硬要她收下
“请问,我认识你吗?”颜湘如愈想愈怪,她真的没见过眼前这美丽的女人。
“我是⾼咏兰。”女人摸摸她的头。“巩海的妈妈。”
嗄?巩海的妈妈?去过巩宅无数次,颜湘如还没见过巩海的父⺟呢。
“呃…”颜湘如太过震惊,竟说不出话。细细端详这女子的面容,的确和巩海有几分神似,尤其她的嘴唇线条,简直和巩海同一个模子出来。
“是不是我看起来太年轻,不像是巩海的妈妈?”⾼咏兰笑眯眯地接道。
“伯⺟好。”颜湘如连忙打招呼。想到刚刚还把她当成秀逗,她不噤红了脸。
“别叫那么老,叫我兰姐就好了。”
“兰姐好。”颜湘如换个词,再打一次招呼。
“哈哈,你真可爱!”⾼咏兰大笑,疼爱地往她脸上一亲。“小海很难缠吧,辛苦你了。”
“难缠?”颜湘如一直以为巩海的父⺟对他漠不关心,没想到他妈妈竟然知道他们的事。
“是啊,小海很任性。别人家的小孩看到爸妈回家,早⾼兴得又哭又叫;只有小海,一看到我和他爸,马上摆一张臭险,好像巴不得我们消失…真是。”⾼咏兰一副拿他没辙的模样。
“兰姐,你不能只怪巩海。”她撅嘴,为巩海辩护:“你们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家,巩海很寂寞、很孤单,你们都不陪在他⾝边,怎么能怪他对你们感情⿇痹?”从小和巩海一起长大,她明白他內心的空虚。
⾼咏兰怔了会儿,微笑:“我知道是我们作父⺟的太疏忽他,只想着在外头拼命钱赚,忽略了小海的心情,尤其他又那么敏锐、那么聪颖。”
“兰姐若知道就该弥补他啊!碑海其实一直都很想跟你们亲近,但你们吝于付出,就不能怪他如此对待你们。”颜湘如比谁都知道巩海心里有多望渴父⺟的感情,在他坚強的外表下,有着孤独的脆弱。
“弥补?”⾼咏兰无奈地摇头摇。“小海的个性那么強,如果要他原谅我们,可能得先跟他下跪请罪了。”
“兰姐,你太自私了!”颜湘如气极,早忘了眼前的女人是她的长辈。“你们长久以来只为自己想,都没为巩海设想过,现在却反过来要他体谅你们,为你们着想,未免太不公平。如果你真心要他原谅你,就不该只想着他的个性如何难取悦,而是你们到底为他做了什么、对他做了什么,即使巩海永远不原谅你们,你们也不应该有怨言。”
⾼咏兰面露讶异之⾊,而后,唇角缓缓绽开一丝温柔的笑。“湘如,你真的很关心小海,就如李叔、李婶说的,是个好孩子-喜欢小海吧?”
“我…”她迷惘,在巩海⺟亲面前,她无法否认,却也无法承认。她喜欢巩海会不会只是一厢情愿,对他会不会只是一种负担?
“喜欢就承认嘛,不用不好意思。”⾼咏兰瞄了眼手表:“我得赶机飞,偷偷告诉我,你和小海进展到哪种程度?”
“程度?”颜湘如霎时火烧嫰脸。“没有没有,我们什么程度都没有。”
“怎么会?”⾼咏兰皱眉。“小海该不会性无能吧?他不是跟你住在一起很久,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
“我们的关系不是那样,”颜湘如急忙解释:“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小海那么爱你,你又喜欢他,会什么都没发生?”可颜湘如看来不像说谎,⾼咏兰不由得信了。“湘如,要不要兰姐教你几招?保证小海乖乖屈服。”
“不用了。兰姐,你不是要赶机飞?”颜湘如赶忙岔开话题。
“对喔,”⾼咏兰差点忘了正事。“湘如,兰姐要去法国,你有没有想要什么?”
法国?原来巩海的妈妈是要去法国。
“别客气,”⾼咏兰又在她脸上香一个“反正以后就一家人。好吧,你不好意思,我就帮你挑了。拜拜,小海交给你了,他啊…只在乎你。”⾼咏兰的话暧昧极了,颜湘如不噤手足无措。
“等等,兰姐!”颜湘如恍然发现手上的大袋子,巩海妈妈给她的见面礼。
袋子里头到底是什么?
见她已经走远,颜湘如疑惑地打开袋子,一看,是PRADA的包包。
这个…当见面礼?颜湘如咽了下口水,她记得自己在杂志上看过,至少要好几万,她该收吗?
*****
“你今天不太对劲,发生了什么事?”巩海从怀里拿出一条红⾊围巾,帮湘如围在颈子上。
“你⼲嘛?”颜湘如抬眼看他。
“什么?”巩海微笑,俊脸溢満动人的温柔。
“这个。”她摸摸围巾。
“你太不会照顾自己,天气已经冷了,”巩海低头吻她的发“我只好帮你买一条。”说着,他握紧她的手,两人漫步在椰林大道,偶尔几辆脚踏车飞驰而过。
颜湘如望着巩海俊美的脸,他仍旧神⾊自若,一点也看不出他的心情。她已经长大了,他知道吗?她已经不是小女生,他知道吗?巩海一定知道,那么,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是有心,或无意?她已经不知不觉习惯他的体贴,习惯于他的细心,习惯他的宠爱。可是,她还想要更多,他知道吗?
“巩海,你有没有见到你妈?”颜湘如开口打破沉默,她心里明白家事是巩海的噤忌,却怎么也无法不问。
“为什么问?”巩海原本温和的脸瞬间转为阴冷。
“兰姐今天来班上找我。”颜湘如照实说出。
“兰姐?”巩海冷笑。“不知羞,年纪一大把还要你叫她兰姐,哼,她找你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问问你的状况,其实你妈妈満关心你的。”颜湘如仔细地观察巩海的脸⾊,想确定他心里此刻的温度是不是仍继续常温,她知道巩海一向讨厌别人谈起他的父⺟。
“关心?她也知道关心两个字?”巩海毫不留情地驳斥。他的父⺟打从他懂事,就将他一个人留在湾台,让李叔、李婶照顾他,偶尔才从国外飞回来看看他。往往早上才见面,晚上又不见了人影,有时甚至只见了几分钟就离他而去。巩海早当自己是个儿孤。
巩海果然还是无法谅解他的父⺟,颜湘如记得自小只要一提到他的家庭,他就摆张臭脸。颜湘如紧握他的手,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忘了从何时开始,她发现巩海看起来像拥有一切,其实他一直求渴别人真诚的关爱。
“我爸爸曾经跟我说过,他和妈妈努力钱赚都是为了我,将来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继承他的一切,所以必要的牺牲是难免…哼,”他露出嘲讽的笑:“讲一些废话不就想告诉我,他没时间陪我。从小到大的家长会都是李叔出席,我爸妈甚至连我念什么⾼中、大学都不晓得。为了我?真可笑!”
“巩海,你恨你爸妈吗?”颜湘如第一次听他谈起自己的私事。
“恨?”他的语气转为淡然:“小时候半夜醒来,我会恨他们让我孤伶伶;长大了,我也说服自己要体谅他们,我能过好曰子都是他们努力换来的…只是,我最希望的,不需要很富有、很奢侈的生活,只要他们陪在我⾝边,给我一个正常平凡的家庭。”
颜湘如静静瞅着他。原来巩海的心愿竟是那么渺小,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其实最向往的,不过是和大家一样的生活。
“你是说…和我家一样?”颜湘如眨眨眼睛,露齿而笑。
“嗯,”巩海也笑了。“你家很幸福,你爸爸妈妈很疼你、爱你,真心为你着想。”
“是吗?”她侧头想了想。“可是我家常为了款贷烦恼耶,而且零用钱很少,你真的羡慕我?”
巩海伸出手,温柔地抚弄她柔顺的发丝:“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我心爱的女人共组一个完整的家庭,用所有的爱保护她,保护我们的孩子。我可以牺牲大笔生意只要她快乐开心,再多财富都比不上让他们幸福。我绝不会让同样的悲剧发生在自己的孩子⾝上。”
“我们”的孩子?颜湘如不太自在,巩海应该只是顺口吧。
“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颜湘如不敢抬头看他,心跳得好快,脸都红透了。
“她还对你说了什么?”巩海继续询问。
经他一提,颜湘如蓦然想起,急忙拿出PRADA的包包:“这是她送我的见面礼,”她正烦心该怎么处置。“巩海,你帮我还给你妈妈。”
巩海看了包包一眼:“她送-,-就收下吧。”
“不行,这很贵的,我不能无缘无故接受。”开玩笑,她一⾝平价打扮,配个名牌包包多突兀。
“收下,我家不缺那点钱。”他早习惯他父⺟用金钱收买人心。
“可是,”她噘嘴:“你妈妈是因为误会我是你的女朋友才送我的,我不能收。”她诚实地说出自己拒绝的理由,却换来巩海一张冷脸。
“你就这么讨厌我,非要跟我划清关系?!”他冷言冷语,气她他都已经剖开心,而她仍佯装懵懂无知。
“我…我哪有,你才讨厌我!”她急忙反驳,发怒了。他竟把责任推给她,也不想想是谁把他们的关系弄得暧昧不清,喜欢不喜欢,爱不爱,要就说嘛,他什么都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我讨厌你?”他拢⾼眉头,咄咄的眼神直逼向她。“我讨厌你会天天绕在你⾝边?我讨厌你会天天陪你上下学?我讨厌你会天天陪你吃饭?我讨厌你会天天想见你?湘如,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还认为我讨厌你?”他忍受不住,心头积庒多年的情感瞬间爆发。
他什么意思,好像问题都出在她⾝上,他是说她迟钝吗?她如果迟钝会因为他而痛苦难过?迟钝的人是他!
“巩海,你想说什么就明讲,不用这么别扭!陪我上下学又怎样?陪在我⾝边又如何?你从来都没说什么,到底把我当什么,你只是喜欢整我、耍我,根本不是真心对我,我讨厌你…”
颜湘如的话还没讲完,巩海已经俯⾝封住她的唇。他的大手庒紧她的后脑,不给她躲开的机会。长而有力的深吻逐渐软化颜湘如僵直的⾝子,她张开双手环住他,倾心感受前所未有的情感冲击。她早爱恋他的气息,此刻,她的唇里、鼻里、耳里、眼里,全是属于他的味道。原来,接吻的滋味是如此甜美…
巩海不舍地松开她,对上一双晶亮的眼,直直望入他的眼眸深处。
“为什么吻我?”她问,双颊酡红。
“我爱你,爱你。”他答,长指滑过她的小脸。
他爱她?是真的吗?她是不是作梦?“你说谎,你明明讨厌我,一天到晚整我,怎么可能…”颜湘如不敢相信,眼前的巩海是真的巩海?会不会只是幻影?
“谁说我讨厌你?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一直到现在。”他的口气深情款款,蕴含情愫的眼深深定着她。
第一次见面…
“才怪,”她撅嘴,撇过脸“你那时明明说我是丑八怪,怎么可能喜欢我?”十年前的旧事,她仍旧记仇。
“那是骗你的。”他安抚她,看来他以后最好少跟她吵架,否则二、三十年后,她还会跟他翻旧帐。
“可是,你还害我交不到朋友!”从小学到中学,她一直没男生缘,罪魁祸首就是他。
“不是交不到朋友,是交不到男朋友,我会吃醋。”这点,他承认他自私。
“那你为什么故意唆使人弄坏我的脚踏车?”她还为此哭了一天夜一。
“因为我想引起你的注意,想和你一起上下学,不然你都不理我。”其实看她哭得两眼红通通,他早心疼內疚了半天。
“可是,你还笑我笨,说我的智商跟你不同等级。”就算是事实,也不用那么伤人,害她的自尊心严重受损。
“我激你是为了让你考上跟我一样的学校,我舍不得离开你。”他吻亲她的额头,留恋不去。“对不起,湘如,我真的不是有意伤害你,原谅我,好吗?”
她能不原谅他吗?颜湘如抿着唇,不说话。
“湘如,我已经坦承我的心意,你呢?你还没回答我。”他终于问出口,心底泛着一丝紧张。
“回答什么?”她睁着水亮亮大眼,深刻的凝视仿佛想确定他的真心。
还在装傻。巩海叹口气,嘴唇贴在她耳垂旁低喃:“我要我们在一起,你呢?爱我吗?”
颜湘如呆楞了好一会儿,不发一语。
没反应,难道她不爱他…巩海不噤急了。“湘如,我不准-…”
突然,她一跃,纤手环住他的颈,喊道:“笨蛋!为什么不早说!”
绕了一大圈,拐弯抹角,他们终究相爱,终究是一对恋人。
颜湘如毫不犹疑地吻上他的唇。巩海抱紧她,年轻的⾝躯彼此紧紧相拥,不留丝毫空隙。就这样吻着,一直吻到天荒地老,一起吻到海枯石烂,永永远远。
她爱他吗?当然,当然,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