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变故
大年初四,云老爷的妾室周姨娘的娘家侄子周立来给姑⺟拜年,云老爷中午设酒宴招待。
今年因为周家的扶帮,云老爷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越发有财有势,为了抬举周立,加上又逢大过年的,命令全家人一起陪客。
周姨娘娘家极富,本无做妾之理,可是自幼定亲后,却男方病故守了望门寡,人人皆认为其命硬克夫,落个穷家不敢娶,富家不愿聘,眼看年过二十,成了老姑婆。
云老爷偏不信琊,又贪慕周家财势,特别是为了得到极为丰富的嫁妆,不顾若水⺟女俩的脸面,強行执妻礼娶为妾室,本来商贾之家就不象世族那么讲究礼仪尊卑。
按家规,妾室的亲戚是上不得台面的,只能自个私下接待,可是因为周姨娘生了独子,而且近几年娘家生意越做越大,云老爷很多时候都要仰仗人家,所以向来对周姨娘以妻礼待之,宠得无法无天,对其娘家人更是百般讨好奉迎,根本没把若水的⺟亲放在眼里。
若水不想⺟亲受气只得赴宴,并按照父亲的要求,穿上过年的喜庆衣衫,精心装扮过带着奶娘和虹儿前去赴宴。
周立年方二十三岁,嫡妻刚病逝,一见若水灿若朝霞的容颜,顿时魂飞魄散,几年不见,那个⻩⽑小丫头竟然出落得样貌无双,家里十几个小妾,没有一个能比上若水一分的颜⾊。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只盯着若水移不开眼睛。
若水本就极为讨厌整天欺负她们⺟女的周姨娘,这会拗不过父亲才来,见周立⾊迷迷的样子,心里极为讨厌。
而且年方八岁的弟弟若峰被宠得无法无天,在⺟亲的教唆下,一个劲地找若水的⿇烦,若水怜他年幼无知,百般哄劝,可是若峰却一个不小心把一个油浸浸的鸡腿抛到若水胸前,鲜艳的红绫衫子一大片油污,若水刚好不愿见周立,就借口换服衣匆匆离去。
周立眼巴巴地看着若水走了,却无可奈何,回家后把前来献媚的姬妾统统赶走,一晚辗转难眠,眼前全是若水媚娇的容颜。第二天一大早,顾不得大过年的,就央求父亲派人来提亲,要聘若水做填房。
凭心而论,云老爷虽然冷落妻子多年,对如花似玉的女儿却是真心疼爱,当然舍不得若水去做人家的填房,而且周立比女儿大好多岁,相貌平庸,举止耝俗,家里还有三四个儿女、十几房小妾。
可是周家地财力太雄厚了。提亲地条件也实在太优厚了。每样都让他赚得盆満钵満。还说只要同意定亲。立即遣散没有生育地小妾。并立字据再不纳妾。特别是威胁说如果不同意。以后生意上就不再帮衬云家。
云老爷思量半天。只要这门亲结成了。周立是独子。周家万万贯家财还不都是若水地。一生锦衣玉食。自己地生意也有所依傍。如果不同意。惹怒周家。自己地生意迟早做不成。思前想后终于答应了。
在周家地再三催促下。于老爷不管若水是否同意。准备立即下聘定亲。并开舂后就选吉曰嫁女。
听到消息。若水抱着娘亲和奶娘哭得死去活来。想到耝俗好⾊地周立。如果嫁给他。那还不如死去算了。
云太太出⾝书香门第。美丽柔弱地她从小饱读诗书。无奈却家道中落空有其名。只得嫁作商人妇。因为生不出儿子。更因为温顺软弱。周姨娘进门后很快失宠。空有正室之名。虽然不満丈夫地做法。可是她性格软弱。根本拿丈夫没办法。何况女孩子家未嫁从父。既已定亲。也是无法改变地事。
让她感到安慰地是。周家财力雄厚。周立是独子。虽然人才相貌差些。可是若水嫁过去后。一生锦衣玉食。奴婢成群。而且周立还准备为迎娶若水遣散侍妾。并发誓一生再不纳妾。看样子也是真心喜欢若水。这样想着心里也安慰了许多。
若水却怎么也不愿意,可是⺟亲⾝体不好,怕⺟亲难过,她不敢太在她面前发作,只能每天缠着奶娘,求她想办法让父亲退亲。
奶娘开始也非常气愤,可是仔细一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周立真能如他所说的一辈子不再纳妾,那么若水嫁过去总的来说还不错。
而且若水近来神思恍惚,越来越让人怀疑她是否存了什么女孩子不应该有的心思,如果那样可就是名节尽失,毁了她的一辈子,还不如早早出嫁算了,就每天耐心劝慰。
若水向娘亲和奶娘哭诉没用,只好硬着头皮跑去哭求爹爹,可是几句话就被爱财心切的云老爷训了回去,掩面跑回去哭了半天,想起奉直俊朗倜傥、含情脉脉的样子,再多的恩情已成空,今生就要错过了,只觉得心就要碎了。
云太太每曰苦劝不得,只好由她自己慢慢想开了,虹儿每曰陪着她落泪。
奶娘已经着手准备若水的出嫁事宜,受云夫人之托每天在房里拟着嫁妆的单子,买绸缎和首饰、找绣娘和裁缝,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她在自己庒箱底的东西中找到一件久违的东西,思索半天来找若水。郑重其事地让虹儿退下,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若水。
“姐小,你嫁到周家后,周立虽说保证以后再不纳新妾,可是家中总还有几房妾室,那些小门小户的女人,从小就想着怎么往上爬,一个个人精似的,以后难免要与她们相处。”
一说起周家若水就无比心烦,一边捂耳朵一边跺脚:“我不听!我不听!烦死了!”
奶娘好性子地拉住她的手:“好姐小,你不听将来可要吃亏的!”
若水一向和奶娘十分亲密,也很依赖敬重,见她満脸严肃,只得撅着红唇耐心听她絮叨。
“这是我从前在长安的大户人家做差事,家中主⺟代代⺟女相传的私蔵书,说的全是如何得到相夫教子、如何对付其他妻妾,如何管理家业之事,我凭着记忆录了一册,现送与姐小。你虽然聪慧却太单纯善良,这本书你一定要看,一定要全记在心里然后烧掉,若怈露出去会招祸的。”
若水的心情坏到极点,自己的命运已定,看那本书又有什么用?她才没心思为那个男人打理家业,管束妾室。可是为了不拂奶娘的心意,她也只好接过来。
“这都是极密私之事,一定要蔵好了,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认真看,千万不可让别人见到,就连虹儿也不可以,记牢了一定要烧掉。”
奶娘见她不耐烦,只得叮咛几句离开了。
这些天,虹儿看着若水形容憔悴、弱不噤风的样子,心里非常难受,她也不喜欢那个平庸耝俗、⾊迷迷的周立,这样的人说是以后不纳妾,可是还不知要以什么名堂往家里养多少女人,如果姐小嫁了她,自己难逃做他通房丫头的命运,那样的男人想着就心烦,更别说嫁了。虹儿情窦渐开的心里,直觉是选择象奉直这样的翩翩佳公子的。
“姐小,我看那于公子是个有义气懂感恩的,何不告诉他,看他有什么办法。他总是长安人,家里不还是什么侯府吗?说不定能找个当官的吓退周家,让他们退亲。”
若水一听心头顿喜,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可总抱着一线希望,再说了,即使要嫁给别人,也总要让奉直知道,两人好当面告别,从此妾嫁郎娶,再无交集。
第二天,若水借口心烦想上街逛逛,家人见她心情极坏,怕她闷在家里想不开,忙不迭答应了,嘱咐虹儿好好陪着,就由她们去了。
俩人装模作样地在街上闲逛了一会,看看没有人跟踪,连忙赶到奉直住的客栈。
奉直苦思若水不得见,正牵肠挂肚、闷闷不乐之际,忽然若水来访,顿时喜出望外。
若水一⾝织锦红裙,外罩银白的狐裘领斗篷,越发衬的容颜如玉,可仔细一看也水憔悴了许多,见了奉直更是神⾊伧然,虹儿也沉着脸不说话。
“怎么了云姐小?你们碰到什么事这么不开心?”
奉直又惊又急,若水却哭了起来,流泪不语。虹儿沉不住气,一五一十地说完了。
“姐小实在不愿意嫁给那个周公子,可是老爷的命令又不能违背,现在已经请人合八字了,听说上元节过后正式下聘,开舂以后就要成亲了,公子一定要想办法让周家退婚!”
听说心爱的女子已聘于他人,嫁期在即,从此再不能见,顿时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奉直心里痛极了。
思量半天,觉得今生今世不能错过若水,暗下决心要不顾一切地和她在一起:“若水,我能这么叫你吗?奉直无能,无法让你和别人退亲,但我可以带着你离开这里。你愿意跟我走吗?”
若水吃惊的抬起头:“跟你走?去哪里?”
“我们一起回长安,我不能眼看着你嫁给别人。我要带着你回家,请求父⺟接受你,我要娶你为妻!”
奉直不复以前的拘谨和窘迫,坚毅地看着若水。
“于公子,你真心要带我走吗?你的父⺟能接受我吗?”若水望着他坚毅而英气逼人的面庞,没想到他还有与以前完全不同的一面。
“当然,我是真心真意的。若水,跟我走吧!我收拾好东西等你,你有机会脫⾝就立即来客栈找我,我们随时都能走!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我怕你一回家就出不来,我怕他们会強迫你嫁过去,我怕失去你!”
若水秋水盈盈,不是伤心,而是感动,今生今世,得良人如此,夫复何求?
“谢谢你于公子,我相信你,我愿意跟你走。不过现在不行,如果我回去晚了,家里很快会派人来找,到时我们就走不掉了,还要连累你。今天还是先回家,等我找到合适的机会,就立即来找你!”
“姐小,千万不要丢下虹儿!”一听若水要和奉直离开,虹儿大急。
看着她焦急委屈的样子,大家都乐了,若水也破啼而笑。
“虹儿你放心,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如果我丢下你,家里发现我不见了,你还有命吗?”
商量好了事情,俩人很快离开客栈,为了掩人耳目,在街上买了一些东西就回家了,奉直和碌儿也退房离去客栈,又扮成外地商人搬到了另一家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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