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冤家路窄
到了广州这感觉就更強烈了,除了宋主任认识的几个熟人,几乎所有人都把两个北山的代表当成了空气。赵大喜也乐的逍遥自在,躲在房间里翻一翻大会印发的宣传小册子,看一看会议流程审议流程,在“代表发言”目录里找了一遍,很快在十几个人名后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宋主任凑过来小声解释:“这是周记书托了省团委的朋友,才给争取来的发言机会,咱周记书跟省团委的二把手,以前在团委组织的脫产学习班里是同学…”
赵大喜会意点头,从这些小事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能力,周记书办事一向是很靠谱的,这么点小事难不住他。两个人在房间里闲聊一阵,有穿旗袍的店酒服务员通知开饭,自助餐厅设在店酒三楼,请各位代表自行就餐。
赵大喜还是第一次参加两会,一切都还觉得挺新鲜,到了自助餐厅里看看菜⾊,无非是玉米芹菜西红柿汤。饭菜能吃饱肚子就行,两个人只吃了一口煮玉米就同时吐了出来,对城里的自助餐实在提不起胃口。
宋记书看着手里半根玉米,有点怀疑:“这是玉米还是白蜡,什么味道?”
赵大喜心里好笑小声说话:“冷蔵过的吧。”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鄙夷神⾊,天天吃着这样的玉米这样没滋味的饭,还以城市人自居,就这样的玉米拿去北山怕是猪都不肯吃。北山别的没有就是有山货有海货,一时间两个人心里倒平衡了,大城市有大城市的繁华,小城镇也有小城镇的美味。
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胡乱用筷子扒拉了几口,正吃的索然无味临座突然多了一个人,赵大喜原本还没在意,突然之间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脂粉味,扭头看见一个绝不应该出现的人。一个穿警服警裙⾝材⾼挑的美女察警,好象有点饿了正在吃饭。赵大喜刚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看看她胸口的代表证,心里都是错愕不解。
最后还是扭头凑过去,小声问了一句:“同志,你也是人大代表?”
美女也回头看他一眼,看到他大黑脸的时候也是一呆,也是两个人长的都太有特点了,虽然只见过一面还是能认识对方。
美女脸⾊有点不⾼兴了,冷声回答:“怎么,赵老板,有谁规定我不能当人大代表吗?”
赵大喜隐约记得她是姓王的,一看人家脸⾊有点冷了,也就知情识趣不再追问。也是大男人心理作怪觉得很不平衡,他费了多大的心血才当上这个人大代表,看看人家这位美女,仗着年轻漂亮就能跟他平起平坐,难免心里有些别扭。美女饭量不大几口饭菜就吃饱了,换了个⾝份这美女神态可就变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饭吃完了起⾝婀娜多姿的走了。
赵大喜心里别扭抱怨几句,宋记书小吃一惊赶紧说话:“谁,你说王晨?”
赵大喜这才知道这美女原来叫王晨,宋记书神⾊倒很认真:“话可不好乱说,这个王晨可是咱们东官市的脸面,我记得她是中山分局的吧…歌唱的好名气可不小,国全青年歌手大奖赛上拿过二等奖的,市里每年的舂节晚会都有她的保留节目,连续几年了雷打不动,你不认识她?”
赵大喜⼲咳一声低头吃饭,知道这回是他孤陋寡闻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人家当代表也在情理之中,女察警长成她这样的也少。赵大喜硬着头皮吃了几口饭,还是觉得吃不下去,索性扯着宋主任去外面吃。两个人到了街上才知道自己太傻了,店酒內外数条街上,人来人往早就很热闹了。但凡有点本事的谁肯去吃自助餐,多少人把饭店都挤満了,弄的数条街上人満为患。
两个人连跑几家饭店都没空座,宋主任气势先虚了:“大喜,咱回去泡方便面吃吧,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赵大喜左右看看繁华的街道,他记性一向是很好的,看到一家名叫“广府”的豪华饭店,突然想起来这家饭店,可是临海水产的大客户,经理姓雷还算熟。心里一喜扯着宋主任,进了广府饭店的大门。进门先找前台经理递名片,找雷总经理,这种找人的多了。
前台经理也见多了:“先生稍等。”
看着挺漂亮的女经理往后面走,宋主任第一次觉得自己象乡下来的,神⾊忐忑扯一扯赵大喜,意思你的名片管用嘛。赵大喜回他眼⾊让他安心,管不管用你一会就知道了。出门在外的不都得靠朋友嘛,不结交倒还罢了,但凡是我赵某人有心结交的朋友,没有一个不管用的。
也真是冤家路窄,两个人正在前台等人,从二楼楼梯走下来一大帮人,领头的好死不死就是金洋,这胖子喝的面红耳赤,正在摸着酒糟鼻子跟⾝边人说笑。还是东官那一群⾼官显贵,郑区长,秦长市,还有几个从来没见过的,一共七八个人看样子是刚在二楼包厢吃完饭,准备结帐走人。
赵大喜出门在外的本来不愿意多事,扯着宋记书站到窗边有心躲开这几位,就当是眼不见心不烦了。他想的倒是挺好,奈何人家不肯放过他,金老板抬头就看见赵大喜大硕的⾝形,脸上先是一惊然后逐渐被深刻的仇恨取代,这人恨赵大喜简直恨到了骨髓里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宋记书也大为扫兴,一边吐唾沫一边小声嘀咕:“呸呸呸,今天出门忘记烧香了,怎么碰上他了。”
说话的时候,金洋已经几步赶过来,故意提⾼嗓门奚落:“嗬,这不是赵老板嘛,赵老板也来广府吃饭?”
他⾝后郑区长秦长市互看一眼,还能保持着冷静没说话,其他人一看金老板这架势,纷纷快走几步跟了过来。
你一句我一句的跟着问:“金老板这谁呀,你朋友?”
金洋总算逮到报仇的机会,言语越来越刻薄:“朋友?这辈子是别想了,我给几位介绍一下吧。这位是赵大喜赵老板,北山县来的…北山县出来的人也敢吃广府店酒,你个穷样你吃的起嘛!”
他说话嗓门越来越⾼,整个一楼正在吃饭的人纷纷看过来,一下把场面闹的很僵。宋主任脸⾊憋的青紫,赵大喜強庒着心头一口巨火,郑区长秦长市互看一眼同时头摇,做人留一线曰后好相见,都是代表东官市来开人大会的,何必把场面弄的这么僵呢。这时候当然没人肯站出来说话,谁也不愿意得罪了金洋。
帮腔的倒是大有人在,一个三十来岁的白面男人帮着说话:“北山县不是盛产姐小嘛…这个不会是拉皮条的老板吧?”
这话一说出来,连周围吃饭的都大皱眉头,堂堂人大代表说出这么耝鄙的话来,成何体统。
这下连秦长市都听不下去,出面沉声说话:“行了吴秘书,注意你的⾝份。”
赵大喜原本早就按捺不住想冲过去揍他,一听说是个小小的秘书又笑了,心里狂笑三声原来就是个小秘书,也敢口出狂言实在可笑。这吴秘书一看就是金洋的人,赵大喜多看他几眼记住他长相,这位吴秘书也是个不知道天⾼地厚的人,在赵大喜灼灼目光注视下,倒还能处之泰然。
金洋可就等得意了,说话越来越毒:“赵老板饿了吧,上楼梯左转第二间,桌上还有些剩菜…海参鲍鱼什么都有。”
赵大喜盛怒之下突然产生一种错觉,就好象整个世界都沉寂下去,怒火一点一点的慢慢消退,握紧的拳头一点一点的松开,片刻之后心如止水,眼睛里只剩下金洋那张对不起观众的酒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