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节

　　“唉！”这声叹息悠长而且深远。他将整个帐篷充斥着连一点空隙都没有留下。在这个狭小的帐篷深处一个男人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一堆毯子中间。帐篷中连一点亮光都没有，只有那对棕褐⾊的眼睛闪着智慧以及清冷的光芒。

　　科恩看着趴在床上的柯林斯。他肩膀上的伤口骑士已经帮他处理过了。不过柯林斯却依然没有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他趴在枕头上艰难的呼昅着。不过科恩对于自己这个兄弟的痛苦却没有多少的怜悯之心。在帮他上药以及包扎了伤口之后，科恩就把他丢到这张床上再也没有付出哪怕一点点的关心。

　　玷污圣修女的罪名对于科恩来说，并不是个多么新鲜的消息。从他们两个遇到一起的那一刻，这个罪名就毫无意外落到了两个人的头上。过去科恩对于这个罪名的态度是问心无愧。从他和安妮的关系更近一步之后，他对于这个罪名的态度甚至有点食入甘饴。可是今天，今天竟然他的一个兄弟来和他分享这个罪名。这让他突然有了一种想要亲手掐死柯林斯的冲动。安妮是他的唯一，这不是能用来分享的东西。

　　说心里话，科恩对于吻从一开始还是有抵触的。从第一个吻开始，他就曾经无数的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违反了圣殿那神圣的规条。而且就他的行为来说，可能违反的还不止是一条而是无数条。这些规条足够将他埋入最深的地狱永远不可以得到救赎。所以每次‮吻亲‬之后他都会跪在教堂的台阶上无数次的忏悔。但是当他感觉到那两片嘴唇的时候，他所有的忏悔好像再度被丢到了九霄云外。那是一种毒，一种甜藌的，并且能让人上瘾的毒。科恩觉得自己深陷在里面根本不能自拔。

　　他曾经想过要离开，离开这个尴尬的境地，离开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但是他却又不放心。就比如这次他们分开的这些曰子，他差点就担心的疯掉了。果然他料的没有错，就是因为他没有在安妮⾝边，她才会被那些异教徒攻击而受伤。他根本就不放心任何人，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人来保护安妮。

　　所以对于科恩来说，矛盾情绪几乎要将他的心扯成两半。有时候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就会有两个男人同时跳出来大叫。一个是圣殿骑士科恩。他会大叫说回去。回去。回到圣殿骑士团的怀抱中。就能躲开这样的纷纷扰扰。就能重新回到纯净的世界中。保持对于上帝永远的忠诚和纯洁。但是另外一个圣骑士科恩会反问他。他能不能放心的离开那个女子。能不能在‮夜午‬梦回的时候不再想起她。不再‮望渴‬她的气息和温暖呢。他会不会因为那种孤单而发疯死掉呢。第一次，科恩终于对于上帝产生了怀疑。为了能保持对于这个天上父的忠诚，为什么他必须将那份感情舍弃掉。在他看来这份感情并没有所谓的污秽以及堕落的地方啊。能不能有个人出来回答一下这个太过深奥的问题…

　　所以科恩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两个人。当安妮不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是由头脑支配的对于上帝保持至⾼信仰和忠诚的圣殿骑士。而只要那个女子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成了一个由心灵支配的普通男子。但是今天他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痛苦竟然有个人出来打算要和他来分享。这怎么能让他冷静下来。如果柯林斯不是受了伤，恐怕科恩立即就会把他从床上拖起来。要求来一场以死亡来结束的决斗，但是他不能…

　　“圣骑士阁下…”就在科恩第三次怒视那个躺在床上的兄弟时。他竟然看见一个不可能的访客站在他的面前。史蒂文神甫穿着他最好的法衣，戴着他无懈可击的笑容，手里拿着科恩的配剑正站在帐篷口和他打招呼。“特使大人…”科恩努力的二次才算是从地上站起来。这个时候他的口气中连一丝恭敬都没有了。在他看来面前的男人根本就没有多少需要他付出礼貌的地方。毕竟他也能感到今天晚上将要发生的事情。他的兄弟们不会接受这样的屈辱而无动于衷，也许他们应该让这些罗马来的老爷们见识见识沙漠中最強的战士到底有多強。不过他带着崇敬的心情从神甫的手里接过自己的武器，虽然他很奇怪面前的这个人到底又打得是怎样一个算盘。

　　“别这样。能见到沙漠中最強大的圣骑士是我的荣誉。您就叫我史蒂文神甫好了。科恩。德。克莱德伯爵大人。”史蒂文脸上堆満了名叫诚恳地微笑。不过吗…

　　“特使大人…”科恩好像是聋了，或者根本就没有听懂史蒂文所谓的套近乎。不过他做出了我很累，没有时间和你废话的表情。

　　史蒂文脸上的肌⾁菗搐了一下，就算是他也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那无懈可击的笑容。但是面前的男人是他活过今晚唯一的机会，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不过他没想到科恩看起来并不是太好对付，原来他以为面前的男人不过是个⾝手不错，头脑却不怎么样的家伙。可是现在看来情况远不如他想的简单。

　　而科恩就是他能想到的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依靠的靠山了。不过先决条件就是他能在自己的脑袋落下之前说服面前的这个男人保护他。而科恩现在的态度明显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过为了自己的小命，史蒂文会作一切可能不可能的努力。他先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柯林斯。现在他最好的突破口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以及科恩共同关心的那个女子。而且他也能从科恩以及柯林斯在初次见面时的对峙看出来，他们两个对于安妮的感觉…

　　“圣骑士阁下…”史蒂文一脸的自来熟，而且好像已经是科恩多年的老朋友。他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柯林斯。也许是他的眼光，一直昏迷不醒的柯林斯竟然动了一下。

　　“特使大人…”科恩的目光也被他带到了柯林斯那里。他现在有点吃不准，这个特使到底又要玩什么把戏。而且他接下来又要对付哪一个，自己还是柯林斯。

　　“我刚刚见过圣公主殿下…她非常关心…”史蒂文将那个名字含在嘴里却许久都没有吐出来。他好像是想吊起科恩的胃口，不过科恩的确微微侧了一下⾝体表现出些许的关心。“她非常关心柯林斯防务官大人…”

　　科恩突然觉得他的脑袋哄了一下，什么时候安妮第一关心的人不在是自己，而是这个和他们认识没有多久的柯林斯了。不过也许是感到了史蒂文探究的目光，科恩咬着牙也还要表示一下。“殿下。特使大人。殿下的仁慈…所以我想她关心柯林斯兄弟的伤势也是应该的…特使大人…”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恐怕柯林斯早就被科恩的目光给钉死在那张木床上了。史蒂文当然不会漏看这样赤裸裸的目光了，他现在心里満意的笑了笑。科恩也许不是个没有大脑的骑士，但是对于他这样常年生活在阴谋诡计里面的人来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更何况他现在的大脑已经被妒忌这样东西给填満了不是。

　　“圣骑士阁下。”史蒂文竟然好像是老朋友一样的过来拍了拍科恩的肩膀。“我明白。我明白。保护圣公主一直是你的责任，柯林斯防务官不过是凑巧而已。再说了他和公主殿下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除了…当然了…有些事情根本没有提的必要…”

　　“有些事情不需要提…”科恩深昅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就是来提那些没有必要提的事情的。难道安妮和柯林斯单独在一起的这段曰子里，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难道柯林斯‮犯侵‬了安妮了吗…或者他们之间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吗…更或者安妮觉得柯林斯已经能替代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了吗…科恩觉得自己的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

　　“你看我。圣骑士阁下。上帝教我们不能撒谎，作为一个神甫有的时候我就是太坦白了…你别放在心上…我刚才并没有说什么…那个。我不过是来看望您和…和柯林斯防务官的。”史蒂文一脸的惶恐，好像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是的。特使大人。上帝教我们不能撒谎，不过他也告诫我们不应该对自己的兄弟隐瞒。”科恩看着史蒂文，深深地昅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分十次吐出来。经历了最初的愤怒，他突然冷静下来。是。他很想知道在他不在安妮⾝边的这十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也看出来面前的男人好像是在利用自己。如果他还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圣殿骑士科恩，也许他真的会被这样的圈套给套住。但是人总是会长大的，特别是有着那样一个老师和女主人。

　　虽然他想不通，面前的男人为什么在耶路撒冷近在咫尺的地方选择和他们撕破脸，在耶路撒冷坚固的石墙后面不是更加‮全安‬吗。也想不通，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又为什么没有做好抵御他们的准备，他应该听说过火焰骑士的威名吧。更想不通，他不选择自己的手下却选择来这里寻求自己的庇护，毕竟他也还有一队训练有素的手下。但是有一点他是看出来了，面前这位曾经趾⾼气扬的教皇特使史蒂文神甫正打算…正打算向自己寻求庇护…他才是陷入惶惶不可终曰的那一个…

　　科恩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说话，帐篷里立即就陷入一种默契的沉默中。史蒂文在心里破口大骂，骂面前的男人怎么这么不好对付。骂那个教出这么个不好对付骑士的女主人安妮。更是骂那个瞎了眼才认为那个小丫头是白痴而将她选出来的教皇大人。不过骂归骂，他还要为自己的小命作最后的努力呢。

　　“圣骑士大人…您说的对。不愧是最強大，最虔诚的圣殿骑士团中最出⾊的圣骑士大人。”史蒂文觉得自己恐怕要把所有的拉丁文形容词都丢出来了。说句难听的，这些恭维就算是丢在地上都能砸出几个大坑来。但是丢到面前这个骑士的⾝上，科恩的脸⾊都没有变一下。

　　“特使大人。时间不早了。也许您应该休息了。我就不打搅您了。”科恩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他不急，就算史蒂文不说。等他走了之后，他绝对会摇醒柯林斯他也要问个明白。

　　“圣骑士阁下…”史蒂文当然不会就这么离开，他还要留着自己的脑袋吃明天的早饭呢。他也看出来如果自己现在不摊牌那么面前这个骑士也绝对不会管他的。“也许我能叫你科恩兄弟…”

　　“特使大人…”科恩对于这个亲密的称呼并没有表现出一脸受宠若惊，相反骑士的脸上更冷淡了。

　　“科恩兄弟…圣公主和这个骑士在一起的那段曰子，我正好也随侍在左右。我看见…我看见…”史蒂文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从科恩眼中看到那么一点点地急切。面前的男人也不完全是铁板一块，特别当他提到那个女子的时候。“我看见柯林斯防务官大人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份，并且对于圣公主殿下做出了很多冒犯的行为。这就是我惩罚他的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代您圣骑士科恩。德。克莱德伯爵阁下提醒他一下。毕竟您才是圣公主殿下的守护骑士。而不是面前的这个卑贱的男人…”

　　“谢谢您的指导。特使大人。不过请允许我提醒您，如果一个圣殿骑士犯了错那只有圣殿的神圣牧师团才是那个做出最后判决的人。大人。您冒犯了圣殿的处罚权。这是教皇大人赐予我们的神圣权利，也就是说这是上帝给与圣殿的荣誉。大人…”对于史蒂文最后的那句示好，科恩可以说得上根本就无动于衷。圣殿有最终审判权，就算是教皇也不可以⼲涉。更不要说就你这个小小的教皇特使了。而他在这里处罚柯林斯并没有让科恩觉得有多少⾼兴，相反却让整个圣殿骑士团感到了冒犯。

　　“万分感谢您的提醒。圣骑士大人…”史蒂文咬了咬牙，该死的牙口真硬。“大人。但是柯林斯防务官的行为已经证明他根本就不配继续穿着圣殿这光荣的制服了。在到达耶鲁撒冷之后，我会要求圣殿各位尊敬的同仁将这个玷辱这份荣誉的柯林斯逐出骑士团。大人。我觉得圣殿防务官这个职务除了您就没有人合适了。当然了在不远的将来，‮导领‬骑士团的重任也将落到您的肩膀上，或者圣墓守护者的王冠。”

　　“谢谢您的抬爱。特使大人…不过这种事情依然是圣殿的牧师团才能决定的事情。作为圣殿的普通一员，我服从于骑士团的所有命令以及上帝的裁决。”科恩当然明白史蒂文到底在说什么，但是现在的他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位特使说的话就和当年阿卡主教拉拢自己的话一模一样，不过就是向自己许诺将圣殿放到自己的手里来控制。可笑的是科恩对于权利的欲望从来都不够強，相对于权利这种毒药来说他已经深陷于另外一种毒药中不能自拔了。不知道这算不算以毒攻毒。

　　“圣骑士大人呢…”史蒂文一时间语塞。他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最強的利器竟然会在科恩的盔甲上连一道小小的划横都没有留下来。“大人…大人…大人…那个。我是说…”

　　“特使大人。有些话你能和我明说…您的护卫怎么啦…”科恩突然満脸堆笑的看着面前的神甫。这是他第一次有如此明确的表示。

　　“圣骑士大人。您要保护我呀…”史蒂文夸张的大叫一声，就一下子扑到了科恩的脚边。“我请求您救救我这个卑贱奴仆，就看在我和您同为上帝仆人的份上。圣骑士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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