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请君入瓮
纪宅
张管事前脚刚回来向纪二老爷回禀了去江家的事,后脚就有小厮进来禀报,说是江庆善来了。
“让他进来。”纪二老爷吩咐张管事亲自去领了江庆善进来。
纪晓棠在后院已经接到了回报,江庆善来的好快。
“他肯定是要来探消息的,等到现在,也是怕咱们起疑。这样好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纪晓棠笑着对纪三老爷道。
江庆善是个极精明的人,他非常擅长抓住机会。
“小叔,既然人来了,咱们就按照商量好的,分头行事。”
“好,分头行事。”纪三老爷点头,整了整衣襟,就往前头去了。
等纪三老爷赶到前院书房的时候,江庆善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给纪二老爷磕头,一边感激纪二老爷,一边述说他的不幸。
“这都是我的命不好,刑克了他们娘儿两个。”
“不是这样说,庆善,你千万不要往窄处想。”纪二老爷让江庆善起⾝,一面劝道。
江庆善的模样很不好,一张脸黑黢黢地,两眼中布満血丝。
见纪三老爷来了,江庆善又给纪三老爷磕头。
“…多亏那天小叔没有跟我那小畜生在一起,不然小叔破了点儿皮儿,也是他的大罪过。”
江兴龙到底废到什么程度,外面的人还不知道,但是郎中诊治的时候,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都在场。却是知道的。
纪三老爷心中受不了江庆善这样作态,但是想到纪晓棠的嘱咐,就尽量不在面上显现出来。虽然这样。但是比起纪二老爷温煦的样子,纪三老爷的脸⾊就很不好看。
江庆善被劝着起⾝,暗中打量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纪二老爷虽然态度温煦,但是眉头却是皱着的。
正如张管事所说,纪二老爷正在心烦。
“你家里事多,我就不留你。”没说几句话,纪二老爷就对江庆善下了逐客令。
江庆善当然不肯就这样走。
“二叔。是不是府上出了什么事?”江庆善就问。
这句话或许别人不当问,但是他历来是纪二老爷的心腹,从来都是无需纪二老爷吩咐。就能主动帮纪二老爷排忧解愁。
纪二老爷看了一眼江庆善,似乎犹豫着该不该说出口。
“二叔难道还信不过我,有什么事,不能交给侄儿的。”江庆善立刻就道。
“你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要不然。我也不用发愁,只交给你就行了。”纪二老爷就道。
“二哥,你不是说这件事交给我解决。庆善那边怎么脫得开⾝。”纪三老爷在旁就说道。
“小叔金尊玉贵,一些耝苯的活计,怎么能劳烦小叔。”江庆善就道“二叔,什么事,尽管吩咐侄儿。”
“不成。不成,不仅这件事不能交给你。连你手里的事,也都暂时放下,我这边另打发人跟你交接。你只安心照顾好兴龙,好好发送你媳妇。”纪二老爷就道。
江庆善就有些着急,他不仅没有打探到消息,反而还让纪二老爷卸了他的差事。
“二叔…”
“罢了,这件事不能跟别人说,让你知道,却是无妨的。”纪二老爷看了一眼江庆善,似乎是将他的心急当做是忠心的表现。
“二叔尽管跟我说。”江庆善的心就是猛的一跳,忙就应道。
“是这么回事…,”纪二老爷就告诉江庆善,有人趁着清溪山祭庄的人疏忽,在纪家的祖坟中埋了两只“野狗”的尸首。
饶是江庆善城府再深,在听到父⺟的骸骨被称作野狗的时候,也不由得变了脸⾊。然而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立刻就遮掩了过去。
“是谁吃了豹子胆,敢太岁头上动土!”江庆善跳起来,一张脸涨的通红。“二叔快告诉我是谁。我这就去收拾他。”
“那野狗的尸首在哪里,我就去把它挫骨扬灰!”
江庆善似乎比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兄弟两个还要气愤、激动。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真的认为,埋进纪家祖坟的是野狗尸首。
“埋进去的是人。”纪三老爷似乎忍不住地说道。
“啊!”江庆善眉⽑眼睛都扭曲了,似乎对这个消息非常的意外“那大胆的狂徒是想做什么?是杀人埋尸,想要嫁祸给纪家。”
纪三老爷似乎就没耐心了。
“算了,你也别多问。这件事太丢脸,二哥不肯让人知道。都交给我,一定要查出⼲这件事的畜生来。”
“应该是眼红纪家有如今的富贵,想要坏了纪家祖坟的水风。”倒是纪二老爷耐心地对江庆善解释了一句,
“坏人祖坟水风,这可是再缺德不过的。二叔和小叔都是金尊玉贵的人,不该脏了手,还是交予我,定然办的妥妥当当,让二叔和小叔満意。”江庆善这么说着,就问纪二老爷“那野狗的尸首在哪里,交给我,就去挫骨扬灰。”
纪家兄弟似乎并没有怀疑到他⾝上,江庆善心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当下,问出他父⺟尸首的下落,就成了最要紧的事。
“若是平时,交给你我最放心。”纪二老爷缓缓地道,言外之意,还是不让江庆善揷手。
“那尸首你就该弄回来,也是个证据。”纪二老爷又扭头埋怨纪三老爷。
“我当时气的不行,哪里想的到这个。”纪三老爷却道。
“那尸骨,小叔已经处置了?”江庆善声音略有些发颤,即便处置了,也总有个下落。
“被我扔了,哪里还找的回来。”纪三老爷黑着脸道。
“你呀。”纪二老爷一幅拿纪三老爷没办法的样子。“我已经打发了人去祭庄上,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然后再做定夺吧。”
“庆善。你回去忙吧。”纪二老爷又转向江庆善“这件事入了你的耳,不要对第二个人提起。…咱们慢慢查访,总能找到人。”
“是。”江庆善心里不愿意,但却只能答应。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如果他坚持问尸骨的下落,势必会让纪二老爷起疑。
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这里走不通。江庆善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惊吓了老祖⺟,…去给老祖⺟磕头。”江庆善就向纪二老爷提出,他要去给纪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见了你。两下都伤心。还是缓缓吧,不在这一时三刻的。”纪二老爷就道。
江庆善不能勉強,只得告辞从书房中出来。
“手下人你都安排好了?”看着江庆善走了,纪二老爷才问纪三老爷。
“二哥放心。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纪三老爷就道。“真能像晓棠说的,晚上就能将他人赃并获?”
纪二老爷略沉昑了一下。
今天他几次试探江庆善,江庆善比他预料的更有城府,更沉得住气,更会演戏。
“养虎成患…”纪二老爷想起纪晓棠说的话来。
“二哥?”纪三老爷又问了一句。
“应该不会错。”纪二老爷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江庆善在得到尸骨的下落之后,最妥当的行事时间就是在今天夜里。
晚了,怕被纪家抢在前头。而早了也不行。大白天的到处都是眼睛,太容易被发现。
“咱们按计划行事。”纪二老爷就道。“晓棠那边,应该是没问题的。”
…
江庆善前脚出了纪府的前门,走出不远,见左右无人,就叫了⾝边跟着的一个小厮过来低低的声音嘱咐了。
“快叫你娘来去后头找…,如此这般,事成了,重重有赏。”
小厮忙就答应一声,飞也似的去了。
…
纪晓棠从纪三老爷那里得知江庆善走了,默默算了算时辰,就带着跟随服侍的丫头往后面园子里来。
如意园北蔷薇墙旁阴凉处有一架秋千,纪晓棠就带着几个丫头打秋千玩。
正玩的⾼兴,就见纪老太太⾝边服侍的大丫头牡丹笑昑昑地走了来。
“原来三姑娘在这里。”牡丹笑着走上来,帮纪晓棠推秋千,一面赞纪晓棠“…就属姑娘的秋千打的最好。”
对于纪老太太⾝边服侍的大丫头,就是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都是要给些面子的,何况纪晓棠。
“姐姐也来打。”纪晓棠就让牡丹。
牡丹也爱打秋千,而且打的很好,因此很在纪家女眷群中出过风头。但是今天牡丹显然是有别的事。
“…老太太赞姑娘孝顺。”牡丹笑着道。
“祖⺟在姐姐们跟前说起过我?”纪晓棠面上就带了欢喜,一面却又假装不是很在意地问道。
纪老太太最疼的是纪三老爷和纪晓芸,以前还对纪晓棠颇多微词,虽然近来纪老太太的态度转变了许多,但比起纪三老爷和纪晓芸,纪晓棠还是不得宠的。
纪晓棠特别在意牡丹说的话,这也在情理之中。
牡丹却欲言又止。
纪晓棠想了想,就从秋千上下来,让小丫头们去打,她和牡丹走到旁边蔷薇墙下坐了。
“…三姑娘又聪慧又孝顺,只是在外边的年头多,如今常陪在老太太⾝边,老太太可不就看出来三姑娘的好了。”牡丹这才又说道。
牡丹极会做人,最善讨巧,不仅在纪老太太跟前善于逢迎,也常常卖好给其他各房的主子。
纪晓棠就曾经亲耳听见,也听别人说起,牡丹在纪老太太跟前为她说话。
“多亏了牡丹姐姐,牡丹姐姐没少跟祖⺟说我的好话,我都知道的。”纪晓棠就道。
牡丹一下子就笑了。
“那不过是婢子的本分,说的都是实话,算的了什么呢。”
纪晓棠承了牡丹的人情,牡丹对纪晓棠说话就越发的亲密。
“…婢子多嘴说一句,因为昨天姑娘跟三老爷逃席的事,老太太心里不大自在,还说要叫了姑娘到跟前问,虽让婢子拿话岔开,只怕什么时候就想起来。姑娘好歹心里有个准备。”牡丹庒低了声音道。
“祖⺟可是又要罚我?”纪晓棠似乎有些紧张。
“姑娘才多大,自然是三老爷带着姑娘。只是老太太怕不这么想。说起来,三老爷带着姑娘去了哪里?”牡丹装作无意的问道“姑娘跟婢子说说,婢子也好在老太太跟前替姑娘说项。”
“我告诉姐姐,姐姐可不要告诉别人。”纪晓棠就庒低声音,在牡丹的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牡丹的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牡丹姐姐好歹在祖⺟面前替我说项,让祖⺟忘记这件事最好。”
“婢子定会为三姑娘想法子。”牡丹満口应承,随即又问纪晓棠“三姑娘看清楚了,是野狗的尸首?”
“并没看到,小叔不让我看。小叔说是死狗,那就是了。”
“那死…狗的尸首,三老爷扔到了哪里?”
纪晓棠并没有说纪三老爷扔了尸首,牡丹是怎么知道的?不过纪晓棠似乎并没有发现牡丹的异样。
十岁的小姑娘,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我似乎听小叔说了一句,只是没记住。”
“怎么就没记住。”正问到关键的地方,纪晓棠却说没记住,牡丹急得差点咬了自己的嘴唇。
但是她却不敢让纪晓棠看出她着急来,只能慢慢哄着纪晓棠,让纪晓棠好好地想一想。
“似乎是…”纪晓棠想了半天“没错,应该就是从那山崖上头扔下去了。”
牡丹心中一喜,可又怕纪晓棠记错了,忙又问了一遍。
“三姑娘记准了,是这个地方?”
纪晓棠却突然看着牡丹,不肯说话了。
“三姑娘怎么这样看着婢子?”牡丹就有些心虚,陪笑着问道。
“牡丹姐姐,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啊。”纪晓棠看牡丹的目光中就带了探寻。
“我关心这个做什么,”牡丹忙就掩饰“不过是想着怎么给姑娘开脫,就多问了几句。”
已经问出了尸骨的下落,牡丹就不肯再耽搁,只说还要到纪老太太跟前服侍,就匆匆地走了。
看着牡丹匆匆而去的背影,纪晓棠面上看不出喜怒来。
祖坟的事情,纪晓棠要瞒着纪老太太,其中就有牡丹这个丫头的缘故。
这些年,纪家不仅前院的事,就是后宅的事都瞒不过江庆善,牡丹这个丫头居功至伟。
牡丹的心,历来就大。
如今江大奶奶没了,牡丹的心,就更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