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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四、鬼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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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真…”

  以往每叫一次,明真都会立即应道:“是,关施主!”忙忙地走了进来,生怕慢了一点,令关天养不⾼兴起来。<wWw。SUiMenG。com>可这次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应声,关天养还以为小和尚打瞌睡去了,又大声叫道:“明真,明真…”结果还是没有人应声。关天养这下就奇了,暗道:“难不成这小和尚睡着了?按说他的修为都已经‮入进‬了离垢地,相当于和合境界的修为,三五天不睡也没什么呀?呀,难道是担心山下的战况,去打探消息了?”一想到这样,关天养就暗骂自己糊涂,心说:“大慈悲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外人都担心,更何况是明真小和尚了?”也顾不得收拾东西,忙慌慌地就往外走。

  哪知道刚从小厅里出来,就见明真怔怔地站在廊下,望着墙上佛龛里的佛像发呆。

  “呵,明真,看什么呢?没听见我叫你么?”关天养不噤笑了起来,心说:“莫不成和小和尚在祈祷佛祖保佑他早rì修为有成么?”两步走过去,抬掌便要朝明真的肩膀上拍落。可在手掌距离明真肩膀不足一尺时,又当场僵住了。

  为什么会僵住呢?

  因为他突然感到明真⾝上散发出一股子令他惊惧的寒意。

  有了昨夜的经历,他分明感知到这股寒意就是魔气。

  难道明真也被魔气感染了?

  关天养突然害怕了起来,觉得静谧的蔵经阁鬼影重重,灯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里,不知道有多少恶鬼伺机扑出,要将他撕成碎片。

  这一刻他看到已经伸出去的手在发抖,怎么也控制不住,然后就感到全⾝都在抖,像筛糠一样。

  镇定,镇定,镇定…

  可是越想镇定,就越恐惧!

  过廊里空空如也,任何轻微的响应都能激起‮大巨‬的回声。关天养突然听到嚯嚯的声响在耳畔响起,却又辨不出它来自何方,差点没得当场尖叫了出来。意念一动,短剑握在了手里,然后不顾一切地朝⾝后挥去——他觉得那像魔怪喘息的声音肯定是来自⾝后的。

  不,不是!

  ⾝后什么也没有。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额上全是汗,豆大的汗珠正一颗颗地往上滚落,‮服衣‬也被汗透了。而那嚯嚯的声音正是他自己沉重的呼昅!

  正觉得自己可笑时,猛觉得背心一凉,心下暗叫一声糟糕,一个【逐rì】冲将出去,同时又挥剑往后撩去。

  喀的一声轻响。受力感告诉他:偷袭者的手臂被削断了。

  他的⾝法是极妙的,脚尖一点,⾝子扭转,另一只脚往后一蹬,短剑横在⾝前,便已摆出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完美‮势姿‬。

  偷袭者是明真,右臂齐肘被关天养一剑削断了,鲜血正泉涌而下。奇怪的是,血并不是红sè的,而是黑的,漆黑如墨。

  明真一步一步地逼过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嘴巴咧开,发出了类似于夜猫号叫的怪啸。

  关天养只觉得⽑发倒竖,浑如掉进了冰窟一般,奇寒彻骨。

  “明真!”关天养断喝道:“你要⼲什么?”

  明真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将⾝子前弓,像愤怒的猴子般啮牙咧嘴地冲关天养嘶吼。神情狰狞,有若鬼魅。最可怕的是原本清亮的眼睛变得黑漆漆的,黑得深不见底,漩涡一般旋转着,还生出一股子磁石般的拉扯力。关天养只瞥了一眼,顿时觉得头脑如裂,三魂七魄顿时要从眼睛里飞出去一般,说不出的痛苦。

  咝的一声怪响,关天养就感到一劲凌厉的劲风当面袭来,也不退避,反而一步抢上前去,刷刷刷,连刺三剑。

  剑剑皆中明真要害,就连脖子都被割开了半边,却依旧挥舞着独臂要来撕扯关天养。

  出了一通大汗后,关天养这才渐渐镇定了下来。纵然寒意逼人,但只要不与明真的眼睛对视,就不会影响到战斗力。稍令他心安的是,明真纵被魔气感染了,但⾝体并非刀枪不入,心说:“我就不信,将你零碎剐了你还能动弹!”就在他准备一剑将明真的脑袋割下来时,赫然发现原本被削掉半边的脖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了回去,甚至连半点伤痕都没有留下。

  这是怎么回事?

  关天养顿时有些懵了。

  这时候,一个空空荡荡,全然辨不明来源地声音响了起来:“你以为你杀得了我吗?真可笑,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杀得了我!没有人!”声音既似响在耳边,又似直接在脑海里响起,教关天养骇异非常。

  “你是谁?”关天养依旧暴风骤雨似地对明真发起抢攻,不曾有丝毫的停歇。

  “你知道我是谁的,你当然知道的!”

  关天养恶狠狠地一笑“是,我知道,我就是封印在大佛下面的鬼魔!”

  “呵,真聪明。我感觉得到,你非常的‮望渴‬強大,非常非常…”

  “那又怎样!”

  “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交易?”关天养哈哈地笑了起来“是不是要我把灵魂和⾝体都出卖给你,然后就能变得无比的強大,是么?”

  “噢,你聪明得令人惊讶。不错,正是这样。不论是你的灵魂,还是你的⾝体,都是那么的完美,这也正是我所需要的。我可以给你力量,比你想像中最強大的力量都还要強大得多的力量…”

  不待那个声音说完,关天养就嘘声道:“跟我绕口令么?看来你需要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力量!”

  “是吗?看样子你是对这笔交易没有‮趣兴‬了?”

  关天养怒吼道:“去你娘的交易!”将全部意志和原力与剑魂融合,猛地一剑绞出。霎时之间,莹白的剑气纵横于走廊之內,将所能触碰到的一切都绞得粉碎,包括明真的⾝体。

  “啊…”那声音惨号了起来“你,你是剑修…”戛然而止,寒意也cháo水般退去。

  关天养杀意正盛,对手却突然遁走,顿教说不出的憋屈,厉吼一声,纵⾝往外扑去。到了空阔处,望天大吼道:“你不是很厉害么?出来,给我滚出来。咱们一决⾼下!你赢了,什么都是你的。可是你若输了,那就得死!”这一刻,他坚信纵是魔,他也能一剑绞杀。

  没有声音回答。

  “呀…”关天养只觉得剑气激荡,憋得他似要爆裂开来,厉啸一声,挥起短剑望山斩了过去。

  哧的一声…

  一道长约丈许的,形若利剑的巨形剑气飞斩而出,轰的一声,将百丈之外的山体劈开了一道‮大巨‬的裂缝。

  经过这一番发怈,他才略觉好些,渐渐恢复了镇定。

  “关施主,你怎么了?”白龙的声音在⾝后响了起来。

  关天养猛地回转⾝去,先是jǐng惕地审视着白龙,在感到他⾝上没有半点的魔气后,这才吁了口气,淡淡地道:“它刚才又来了…”

  白龙望了望天“我已经感觉到了。”

  “它控制了明真…”想到明真小和尚这两天来的勤恳,关天养顿时说不出的难受。

  白龙只是一声叹息。

  “大师…”

  白龙见关天养yù言又止,便轻声安慰道:“施主有话请讲便是!”

  关天养本想着请缨击杀鬼魔的,但想到这也只是自己的感觉,万一真如白龙所言,魔是不能杀死的,岂非自送了xìng命?所以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转而问道:“山下的情况怎样了?”

  白龙道:“红莲宗已经退走了。”

  “退走了?”

  “嗯!”

  “这么快?”关天养有些不相信“他们不是发下战书说要攻山么?”

  “是!”白龙眼里突然泛起了泪光“他们已经做到了!”

  “啊?”关天养不明白白龙的话是什么意思。

  “白象师弟…白象师弟已经圆寂了!”

  “什么?”关天养圆瞪了双眼,竟比见到了鬼魔还要恐惧“老,老和尚他…怎么可能?”

  白龙双手合什,轻宣了佛号“方天戈亲率红莲宗教众于前山叫阵,却暗中‮出派‬教中五大长老潜入后山塔林,围攻白象师弟!白象师弟为护历代祖师遗骨,投鼠忌器,力战圆寂…”

  关天养猛地一晃,差点当场摔倒,眼泪陡地滚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原本白象在他脑海中的印象算不上好,也说不上有多深刻,但此时此刻却觉得这个平凡无奇,却对自己的境界突破有着点拨大恩的老和尚是那么的亲切平易,就像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邻家长辈。得知他遭红莲宗围攻,不幸战死的消息,心下说不出的疼痛悲楚!

  白龙黯然道:“这便是红莲宗的声东击西之计…”

  “红莲宗!”关天养将牙咬得格格作响,眼里竟似要噴shè出火光一般“方天戈!好!好!好得很!”

  白龙不明白关天养为什么要说好,但从他眼里的恨意却看出来了,关天养与红莲宗的仇怨已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

  “阿弥托佛…”白龙实在不想恩怨相报延续下去,就道:“师弟已经西归极乐,过往恩怨,施主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关天养冷笑一声,没有接白龙的话头,他只是在心下发誓:宋家的仇,他自己的仇,还有白象的死,所有的债,他终有一天会找红莲宗讨回来的。

  一定会!

  “白象大师的遗体现在何处?”

  “已在后山塔林火化了。”白龙道:“施主若想祭拜,明rì贫僧带你去便是!”

  关天养嗯了一声,就回阁子去了。

  关天养‮夜一‬不曾合眼。他一直在想:为什么人世间这么多的杀伐纷争?是因为利益和贪yù吗?恐怕不是!

  天亮的时候,关天养自己去打了水来洗漱,不但理了头发,还将下巴和唇上的短须也给刮了,换上了一⾝簇新的‮服衣‬,看上去也算是英武不凡。大慈悲寺上下都沉寂在一种莫名的悲痛之中,谁都没有给予关天养更多的关注。

  后山塔林的入口处有一座殿,名曰‘祖师殿’,里面供奉着大慈悲寺历代祖师的牌位。

  白龙领着关天养到时,祖师殿前的广场上白茫茫的一片,坐満了不知几千号和尚。个个神情肃穆,双手合什,紧闭着双眼,默默地唪诵着经文。

  殿內是广字辈僧众,他们也在诵经,并没有因为白龙的到来而起⾝迎接。

  白象的灵位已经摆上去了,白底黑字,显得异常的刺目。

  关天养一撩袍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就是咚咚咚连叩了九个响头。

  这是叩别师门尊长的礼仪,众僧皆不明白,关天养这个外人,缘何会对白象行如此之大礼。

  “老和尚,你的点拨之恩我会一辈子铭记在心。谢谢你!”关天养直起⾝来后,望着灵位说完这一番话,又是一头叩了下去“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才被罚去后山塔森洒扫。若不是我,你就不会陷入红莲宗五大长老的围攻,也不会为了护住大慈悲寺历代祖师的遗骨而力战圆寂。老和尚,我欠你的!”

  没有人接关天养的话头,都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你圆寂前有没有留下遗憾,若有,你在天有灵就托梦来告诉我,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完成。还有,九星元阳锁的秘密我也都‮解破‬了,虽说很⿇烦,但修复他不是难事,这你就放心吧…”说到此处,脑海中陡地浮现出那‮夜一‬与白象在月下品茗的场景,音容笑貌宛在,人却已然作作飞灰,顿时教关天养悲从中来,泪水汩汩滚落。

  “阿弥托佛!”广慧⾝为方丈,自当答礼“多谢关施主前来祭奠。白象师伯在天有灵,自当感激不尽!”

  关天养轻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大和尚,你也不必谢我。白象大师于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我自该前来祭奠。”

  广慧见关天养神情不善,分明不知就里,只得讪讪地答了声是。

  关天养又道:“有个问题我一晚上都没想明白,还请大和尚赐教!”

  “施主请说!”

  “后山塔林来埋莽贵寺历代祖师遗骨重地,本该守卫森严才是,为何反被红莲宗五大长老侵入了?”

  “这…”广慧也不知该从何说起,黯然一合什“施主切责得是。贫僧⾝为方丈,顾虑不周,致使白象师伯失陷于魔道之手,力战圆寂,实在是罪孽深重。广海师弟,你执掌戒律院,此事该当如何处置,请你来发落!”说着依次取出了镇寺三宝,放在了灵前供桌之上。

  广海又惊又怒,喝道:“方丈师兄,魔道妖人诡诈百出,岂是你所能顾虑周全的?本寺塔林位置隐秘,从不许外人到来,红莲宗长老又是如何知道的?依我看来,此中别有隐情!”

  关天养听出来了,广海所说的别有隐情是指寺中有內jiān。只是大慈悲寺数千僧众,谁都有可能是內jiān,这又该从何查起呢?

  广慧如何不知道所谓的內jiān就是红莲宗宗主方天戈呢?可此事极为隐秘,白龙、白象也只告诉了他,别的广字辈僧众都不知道,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可白象的死也必须得对寺中弟子有个明确的交待,难不成明着告诉他们:大魔头方天戈其实就是本寺叛徒么?显然不可能的。与其将这桩秘闻闹得天下皆知,还不如自己承担了罪责,免得事情越闹越大,以至不可收拾。本想再争辩两句,不想白龙却开口了“方丈不必过于自责,白象师弟遭此灾厄原也是命数使然。好在法⾝虽坏,慧命(元神)不灭,到底是西归极乐,还是坠入轮回,这就要看白象师弟的福报了。阿弥托佛!红莲宗此番大举来攻,旨在一雪本寺废除千叶之弥修为之聇,所幸白象师弟为护寺而力战圆寂,其余弟子却无死伤,这也未尝不是白象师弟的功德!关施主与白象师弟情谊深厚,伤痛难当,故才出言责难方丈,倒也不是故意⼲涉本寺內务,还请方丈不必放在心上。”

  关天养猛地一凛,这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犯了大忌。若是有人刻意刁难,怕是少不了一通⿇烦。白龙曲意为自己开脫,已有袒护外人之嫌,若再闹下去,就真的是将大慈悲寺上下得罪死了。忙道:“方丈大和尚恕罪。晚辈确实过于伤痛,太过猛浪了。”

  广慧还想趁机揽下责任,白龙却已站起⾝来“眼下封印松动,魔气不时外溢,已为本寺大患。既然关施主已有了眉目,我等该趁早计议出应对方略才是。不知方丈意下如何?”

  广慧道:“大师伯所言甚是。此乃本寺头等要务,该尽早筹谋才是。依我之见,白象师伯的祭仪暂行交由广灵师弟负责,我等还是先行计较出封印修复的策略为要。若不及时处置,一旦封印松动,不但我大慈悲寺不保,天下苍生也要饱受劫难。不知众位师兄弟以为如何?”

  众人皆称是。广慧便命一众人等菩提院议事。

  不想众人刚出祖师殿,就有弟子快步来禀,说知客院首座广平已经回来了。

  广慧不噤喜形于sè“如此说来,轩辕朗道友也一并到了?”

  回禀的弟子迟疑了一下“弟子不知…”

  广慧一怔,便知情况怕是有变,就道:“好,去请广平师弟菩提院说话!”便领着一众人快步去了。

  刚进菩提院门,就见一矮胖的和尚神情惶急地迎了上来“方丈师兄,轩辕世家出事了!”

  “出事了?”不单是广慧,在场众僧皆料知到了不妙。广慧问:“何事?”

  和尚顿足道:“轩辕朗道友在我赶到后的第二天,突然暴毙,死因不明!”

  “什么?”这一回不单单是广字辈众僧了,就连白龙也是为之sè变。关天养甚至已经嗅到了这里面极浓的yīn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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