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九、拍卖会开始之前(上)
便是在半空中,也能听到⾼朋殿传来的震天喧嚣。
修行者一旦存心捣起乱来,那嗓门可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了的,简直就是一个接一个,绵绵不绝的轰雷,听得人心烦气躁。
关天养望着将⾼朋殿围得水怈不通的人流,就道:“苏大哥,咱们就这样下去么?”
苏千羽忙道:“这样肯定是不行的。”招手叫过一名在天空巡逻的重极门弟子,道:“你去向宗主禀报,就说关兄弟来了。但下面的情况太乱,暂时不便进殿。”那名弟子应声就去奏禀。
片刻后,李延极那如洪钟大吕的声音响了起来,道:“诸位请安静,你们不是要见关兄弟么?他来了!”
此话一出,局面果然不再sāo乱,众人都翘首而望,想看看龙鳞之主关天养在何方。
李延极道:“为了避免发生sāo乱,请有座位的朋友立即就座,没有座位的也请席地而坐。关兄弟这一来,必会给大家一个明确的交待!”
有人不耐烦地嚷道:“人呢?人在哪,快把人交出来…”
有一个开头,就有第二个接着道:“关天养又不是你重极门弟子,凭什么要住在你们这里?快把人放出来!”
李延极听得不耐烦了,大喝道:“噤声!”简直就像开天劈地的一声爆雷,震得修为较浅者心浮气躁,元神晃动,哪里还敢胡言乱语?
李延极携各门各派首脑,在重极门众长老的卫护之下走了出来,望天道:“关兄弟,请下来吧!”
苏千羽这才驭使着飞板缓缓降了下来。
关天养扫了一眼,见站在李延极⾝边的人有见过面的,也有没见过的,最熟悉的便就是那位符箓宗的辜不诚了,心下当即涌起十二分的不悦。
“李前辈,众位前辈,小子有礼了!”
李延极虚扶了一下,道:“关兄弟,众位道友都说我重极门拘噤了你,要強夺龙鳞,你来向大家澄清一下,可有这回事?”
关天养尚未开口,辜不诚就道:“看样子关兄弟在千阳山住得还算好?”
关天养暗哼一声,道:“多承辜前辈挂念,晚辈很好。”然后扭过脸去,运起原力,大声道:“诸位心悬晚辈安危,晚辈实在感激无地,在此谢过了。晚辈也知道,众位之中不乏好心之人,但也不乏想借机搅乱局势,意图強夺龙鳞的。哼,有些话太丑了,晚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诸位若是真心想买得龙鳞,还请遵守重极门的山规,勿要啸聚为乱才是。重极门李前辈本着为修行界消弥一场血光之灾的慈悲之心,应晚辈之请,接下了张罗龙鳞拍卖的一应事务。诸位中若有不识趣的,执意妄为。重极门自然也不会再客气。就如同拍卖会若在龙虎山或是终南山举行,更或是各位的山门举行,你们也巴望赶来的客人如此腾折么?”
说到这里后,又长⾝一揖,道:“晚辈这番话虽丑,有些不知天⾼地厚,但还是为了各位好。试想,冲突一起,千阳山的法阵一旦发动,诸位中有几人能够保证自己可以全⾝而退?修行本就不易,xìng命更是珍贵,还请各位不要为了一片小小的龙鳞而大起⼲戈。不值得!”
辜不诚拍起掌来,笑赞道:“关兄弟这番话当真是至理铭言。不错,我等何必为了一片小小的龙鳞大起⼲戈?眼下离拍卖会开始不过只有几天了,大家还是赶紧筹备钱款要紧,以免到时落下遗憾!”
关天养道:“辜前辈此话正是。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诸位远比晚辈更清楚。龙鳞对我来说是无用之物,钱对你们来说又是⾝外之物,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须。既是拍卖,那就是谁出得起钱,东西就是谁的。若想不出钱,靠強力来抢夺,嘿嘿,那可是打错了主意!”
李延极⾼声道:“关兄弟的话大家都听得很清楚了,想必再没有人会怀疑我重极门将其拘噤,意图強占龙鳞了吧?诸位远来是客,我重极门自然以客礼待之,但若是客不为客,主也就难以为主了!”
有人道:“既然关老板并非被重极门所拘噤,误会也就解除了,我等自然也就再无疑虑!”
辜不诚环视了众人一眼,道:“既然关老板来了,我等正有些疑问,不知可否乘便赐教?”
关天养暗哼一声,起手道:“赐教不敢当。<wWw。SUiMenG。com>不知辜前辈有何指教!”
李延极道:“既然有问题,何不进殿坐下再说?”
辜不诚点头道:“如此甚好。关兄弟请!”
众人都很好奇辜不诚有什么问题要请教关天养,本想走的也都留了下来,又将⾼朋殿围了个水怈不通。
落座之后,辜不诚道:“关兄弟,既是拍卖,想必是只要现钱的了?”
关天养轻咳了一声,道:“这个么,倒是未必。也可用宝物或是珍贵的材料来换取,但必须得明示出价格几何,最好能够请幽灵宮作出公正的价格评估,以便拍卖顺利进行!”
辜不诚又道:“还有个问题。拍卖期可有限定时间?”
关天养笑道:“当然有,不可能无限期地拍下去。晚辈和李前辈商量了一下,介于前来参加拍卖的人数众多,就暂定为六个时辰。不知辜前辈和在座的各位前辈可有意见?”
“六个时辰?”辜不诚的眉头皱了起来。殿內殿外的一众人等都小声地议论了起来,嗡嗡之声如浪cháo般汹涌着。
约过了茶盏功夫,张志礼道:“六个时辰怕是不够,依贫道之见,十二个时辰最好!不知诸位以为呢?”
此言一出,附议者甚众。就连辜不诚也说:“六个时辰确实太仓促了些,不知李宗主以为呢?”
李延极沉昑道:“这个么,我倒是还没考虑过来。关兄弟,你以为呢?”
关天养却大不以为然,但又不好违了众意,想了想就道:“太短过于仓促,太长又怕生变。我倒是觉得越快敲定买定越好,也免得在我手里成天还提心掉胆的。十二个时辰也太些长了,要不就折中一下,八个时辰如何?”
辜不诚等人默然,没有发表意见,显是心里有所盘算。
关天养何等jīng明的人?自然知道他们之所以建议拍卖期于为十二个时辰,便是希望中途生变,然后好乘机抢夺。他不噤心下冷笑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就又说道:“以前晚辈是不知道,所以才会拿去当掉。现在算是搞清楚了,龙鳞是天下一等一的至宝,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买得起的。依晚辈之见,应该设一个门槛,拥有一定⾝家的方可进场参与拍卖。若不然随便来个什么人搅局,拍卖又该如何进行下去?”
李延极点头道:“这个倒不用担心,我已经和乾坤庭方面联系了,到时他们会出派专门的拍卖师来主持,相关规矩也会参照交易所的珍宝拍卖会设置!”
关天养这才放了心,笑道:“那就有劳李前辈了!不知辜前辈和各位前辈还有什么意见?”
辜不诚道:“若能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眼里竟流露出了志在必得之sè。
谁不知道符箓宗乃天下第一豪富?玄武宮和重极门反倒屈居其亚。这场拍卖会若真是按交易行珍宝拍卖的规矩来进行,符箓宗有六七成的把握最终拍得。一旦东西进了他们的口袋,正道各派自然不敢撕破脸皮来明抢,唯一可虑的便只有魔道五宗了。但符箓宗毕竟也曾登顶过天下第一大派,虽说如今势不如前,但也不是由得人欺凌的。一旦再強化出一件仙器,嘿嘿,别说是三清教了,玄武宮从今以后也得忌惮五分。
辜不诚正想到妙处,就听有人道:“这样子怕是不公平吧?谁不知道符箓宗是天下第一有钱的门派,与其费尽周折搞个拍卖会,还不如直接卖给他们得了!”
此言一出,可真是怨言四起。
关天养这才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实在是有些多,众口难调,到时难保不会出乱子。
张志礼站起⾝来,抬手一庒,示意众人安静,就朗声道:“贫道有个主意,既省事,又不费时,还能由价⾼者拍得!”
众人皆问是什么主意。
张志礼道:“不用明拍,暗拍!”
“暗拍?”有些不明白什么是暗拍,就问了起来。
张志礼解释道:“暗拍也是拍卖行通行的一种规矩。就是参与拍卖者将所能承受的最⾼价格以秘密的方式报给拍卖主办方,谁出的价格能令关老板満意,东西就归谁得。”
辜不诚眉头一皱,立即就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轻咳一声道:“这个,怕是更不公平。若是关兄弟受人协迫,以极低的价格将龙鳞卖给了某人,却又对外宣称一个极⾼的价格,那又当如何?”
这分明就是在影shè重极门了。就连张志礼也是一怔,眼睛不由自主地往李延极⾝上瞟了去,见李延极正凛凛地看着他,就忙将头别到一边,故作慎重地点头道:“辜道兄所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看来这个拍卖的规矩确实得好生斟酌一番才行!”
关天养心头大感不耐烦,心知这样‘斟酌’下去,必然又生出一堆乱子,就道:“依晚辈之见,也不必搞得那般复杂,还是明拍好,六个时辰不够,就八个时辰。再斟酌下去,怕是又生出事非来,那就大违初衷了!”俨然一锤定音,再容不得别人置喙了。也不想想,在场有多少位是各门各派的掌门或是大佬,哪有他颐指气使的份呢?
果然,关天养的话声才落下,在场的好多人脸上都堆満了不快,或是冷哼,或是冷笑,显是都没将他的话当一回事。
关天养见状,心下也很是恼火,但也清楚这些人都是自己惹不起的。眼下⾝在重极门,他们或许不敢怎样,可自己毕竟不是重极门弟子,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离开千阳山,到那时自己慢就是有吃不完的苦头。暗说:“好吧,反正我的话还不如放庇顶用,那也由得你们闹去!”站起⾝来就准备要走,有人却喊道:“关老板,我等来得迟,不曾见过龙鳞,不知今天可否拿出来让我等一观呢?”
关天养循着声音望了那人一眼,见是三清教门下,微哼一声,道:“不好意思,没带在⾝上!”见那人神情一怔,脸上顿时涌起恼恨之sè,就又加上一句:“万一不小心撞着那么几个心怀不轨的,我岂非只得任由他们抢了去?还望仙长理解一二。”
又有人忙忙地问道:“怎么能不带在⾝上呢?万一被人偷去了可怎么办?”
关天养也懒得看是什么人在说话,大叹一声,道:“那有什么办法?我也只有自认倒霉,没这个钱赚的命了!”起手一拱,道:“诸位前辈,晚辈还有点事,先行告辞了!”也不走正门,随着苏千羽从侧门出去了。
正说要回千机洞,就见知客院主孟寒通来了,道:“关兄弟,玄武宮的人到了。”
关天养一愣,心说:“玄武宮的人来了你接着便是,告诉我做什么?”就笑道:“哦,他们来了…有什么事么?”心知孟寒通巴巴地来告诉自己,必是与自己有关联了
孟寒通道:“他们说有人想见你,还说这个人你是非见不可的!”
关天养奇道:“非见不可的?叫什么名字?”心下却在猜是不是梁师曾,暗道:“若真是他,那可就古怪了,我与他又没什么交情,怎么也说不上非见不可!”
孟寒通分明也是一脸的不解之sè,道:“此人陈姓,听说是马真人新收的关门弟子…”
关天养一震,顿时大喜过望,道:“在哪?人呢?”撒腿就跑。
孟寒通忙叫道:“关兄弟,这边!”关天养又折了回来,随着孟寒通去了集贤宮。
甫一进宮门,关天养就奋兴地大叫道:“二狗子,陈二狗子…”只见换了一⾝簇新白蓝相间道袍的陈朔从正厅里走了出来,大叫道:“天养…”两人便抱作了一处。
关天养有点想哭,但却哈哈大笑道:“好呀,几个月没见,你越发混得出息了。”
陈朔也是眼眶泛红,轻轻地捶了关天养一拳,嘿嘿地道:“你小子不也一样么这多大的阵仗呀,真不敢相信是你搞出来的!”
关天养得意地笑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对了,这才几个月呢,你怎么就下山了?”
陈朔冲关天养眨了眨眼睛,意思就是说‘你懂的’,嘴上却说:“师父说,龙鳞拍卖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盛况,要我随着申师叔和众师兄师姐们见见世面!”
关天养如何不理解陈朔在暗示此地说话不方便,就频频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可正好,咱们可趁机聚上一聚…”想到集贤宮后有一处小花园,就拉着陈朔道:“走,咱们后面逛逛去!”
到了花园亭中坐下,陈朔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天养,你是哪里得来的龙鳞?”
关天养笑道:“你肯定想不到!”
陈朔是连想都懒得去想,感慨道:“乖乖,真不敢相信你连龙鳞都搞到手了。你不知道,我们玄武宮上下知道消息后,都涌来问我是不是真的。我当时也给整懵了,哪里说得出个所以然呢?”
关天养看着陈朔那张奋兴得都变了形的脸,心下就越发的得意,笑道:“其实最开始我也不知道它是好东西。后来与杜姑娘一道来重极门接那单法器的生意,发现没有钱,就拿这东西去山下的镇上当,才知道是好宝贝。也正是这样,才惹出了这许多的事非来!”
“这么说来,你是好久以前就得到龙鳞的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关天养不免为自己的隐瞒略感歉然,略作沉昑,就道:“白螺湖之行可还记得?”
陈朔大吃一惊,道:“白螺湖之行?你就是在那里得到的么?”
关天养点头道:“是呀,捡到的。当时也不知道它就是龙鳞,再者我们又发了大财,所以就忘了它。只没想到我拿去当后,当天晚上就给丢了。乾坤庭怕我和杜姑娘出事,落下洗不清的冤屈,所以才派了楚大平庸来保护我们。后来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找了回来,也正是这样,闹出了天大的风波,逼得我只有出此下策,把它给卖了!”说完就叹起了气来,満脸都是沉重的无奈,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陈朔也是连叹可惜。
关天养摇了头摇,站起⾝来走出亭外,仰望着澄蓝的天幕,心中却在想着要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够像鸟儿一样zì yóu自在地飞翔,再不受别人的拘束和困扰,強作一笑,道:“可什么惜呢?能留得命在就不错了!”
陈朔嗯了一声,不置可否,问道:“那你打算卖多少钱?”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都已经说好了,拍卖,价⾼者得!”
陈朔眉头一拧,道:“这样一来,你岂不就成了天下第一的大富翁了?”非但没有感到欢喜,反而还说不出的忧忡。
“我是岂不代表你也是?”关天养回⾝看着陈朔,原想打趣两句,却是一阵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朔冷冷地一笑,yù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