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文心肝胆
“据鄙人所知,在曰本的报情机关有一项计划,被称为——烟土战略。而烟土战略的主要针对对象,便是国中。这项战略有极強的目的性和完整的政策措施。整个工作由军部、特务机关,以及府政下属的兴亚院负责实施,要在国中建立一个种植和专卖烟土的完整系统!”
“土肥原贤二率先提出使用烟土作为武器服征被占领国民人。土肥原贤二曾断言——国中只要有百分之四十的烟土服食者,那国中必将永远是曰本的附庸国。”
“所以,这是一场战争!这场战争发生在所有贩卖烟土的烟馆,所有的宏济善堂!这场战争没有痛楚,没有呼喊,也没有鲜血淋漓,一切都进行的不知不觉。曰本浪人建立起完备的联络网,担当了输送烟土的主力军。通过烟土的输出,曰本略侵者一方面瓦解了国中国人的意志,另一方面还获得了暴利。”
“曰本人每占领国中一处,就会废止国中 府政原有的、有关噤止烟土的法令,并建立烟土专卖机构,专门从事烟土贸易。自今年开始,兴亚院总部每年都会召开关于国中烟土问题的供需会议,并决定每年烟土的种植数量和供需渠道等事宜。对国中 民人进行腐化,成为兴亚院的一项基本国策。”
“据鄙人推算,侵华曰军腐化机构——宏济善堂在华开馆不足五年,便盈利约十亿曰元,若用此款项建造曰本最新型的翔鹤或瑞鹤级航空⺟舰,可以建造十二艘之多!在座的诸位可能不太清楚这种级别航空⺟舰的威力,这种级别的航空⺟舰,设计载重两万五千余吨,可搭载机飞八十架左右,每艘造价八千万曰元!而这,几乎相当于曰本海军所有航空⺟舰的数量了!”
余生不知道朱惺公从哪里得到的报情和资料,竟然和后世他所看过的相差无几!而在座的众人,听朱惺公讲得真切,细想来不噤⽑骨悚然。沪光大戏院中,鸦雀无声。
朱惺公说完报情,缓缓道:“此事尽皆为真,虽然本人借评点《万里长城永不倒》之际,对海上众多名流说出此惊世骇俗的消息,对余先生有所不敬。但,抱歉,不吐不快。还请余先生和张先生见谅。”
张善琨満头黑线,余生哭笑不得,陈天怒气勃发。但还真就无一人责怪朱惺公。只不过,朱惺公就这么直愣愣的下台去了,难免让人觉得不圆満。于是,张善琨又请了一位沪江大学的中文教授,来为《万里长城永不倒》点评。经过刘湛恩在文艺汇演时的邀请,和后来的追悼会,余生已经和沪江大学的⾼层熟识起来,想必,这个中文教授并不会再给余生难堪。
可是,张善琨这个善于以油滑处世的商人,显然不能理解文人的思维方式。这个时代的文人都讲究个吾爱吾师,但吾犹爱真理。换句话说,就是我知道⼲这事很伤人,但是我就要去⼲。
这位沪江大学教授名不显于后世,学问却还不差。
“这部电影嘛,确实是比以往的电影精彩许多。特别是武打动作,简直就是炫目无比。且,余生和卜万苍两位导演设计的剧情刻意延长了对霍元甲少年时代的表现,配乐也巧妙的化用了《少年国中说》,算得上是才情非凡,意气风发。不过…”
这一声不过说出来,张善琨便觉得心头一憋。
“不过,鄙人观《万里长城永不倒》中,尽是对传统礼教的继承与赞美,竟然并无一丝批判。可是这些思想,才是导致国中落后于西洋的原因。所以,从教化之用上来说,鄙人并不看好这部电影。”
“另外,大家都知道,这部电影之所以有如此的创意和风格,大都和余生导演脫不了关系。所以,鄙人十分好奇,余生导演的文艺理念到底是什么呢?”
张善琨已经无力吐槽,余生也觉得大开眼界。若是放在后世,在这样名流云集的场合,两人平素又没有宿怨,总该说些恭维的话才是。正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一般来说,是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树敌的。
而余生知道,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还是和后世有些不同的。书呆子会多一些,有真性情的人也会多一些。这些学问通达的人,并不以理顺⾝边的人际关系和升职加薪为追求。这些人追求的唯一东西,便是自我的实现。所以,都有极強的个性。
并且,成就越⾼的人个性越是強烈。所以有鲁迅的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舂秋。所以有精通九种语言获得十三个博士学位的辜鸿铭仍旧留着被视为落后的小辫。所以有一代狂哲熊十力动辄自称“熊十力菩萨”也有和熊十力因学识分歧而辩驳不休甚至拳脚相加而交情不损的废名。
相比这些大牛,这个沪江大学的中文教授不过是给电影提了一些不同的意见而已。且评论并不一味的偏颇,已经算是很温和了。不过,既然此人的问题已经出口,那么余生便要应答。
余生走上台去,对众人道:“余某自幼读书,并不认真。国学功底没法与诸位相提并论。不过前贤‘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心,余某不敢或忘。”
“其实,自一八四零年以来,皆是西方文化冲击我华中,将我华中文化一一解构批驳,以至于众心迷茫,不知所从,于是道德之事混乱沦丧。然而,我华中有五千年文明,有五千年民族,这五千年的先圣祭奠出的哲思,难道不如西洋三百年么?”
“为何非要是用西方的文明体系与价值观念来解构批驳我华中文化,难道西方文明便批驳不得?解构不得?我今欲以华中之五千年文明与西方三百年文明,两大体系相互解构,相互融合,构建出一个新的价值体系、新的哲思道德出来,又有何不可?纵然是不成功,就此一试,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