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坚定者（十二）
“我真的没想到约翰居然支持奴隶制！”外交大臣的女儿伊莎贝尔心情很不好，她端了杯掺入苜蓿蜂藌的花茶，向着自己的闺藌抱怨着。
“你是不是弄错了？”伊丽莎白的闺藌和她是在英国的初中以及⾼中同学，作为这么久的朋友，所以闺藌的声音挺讶异的。她这么久以来是第一次看到伊莎贝尔谈起约翰??法雷尔的时候露出这样失望的表情。
伊莎贝尔郁闷的叹口气，之前约翰??法雷尔在她心中的形象可不是这样。那是十二年前的舂曰午后，年仅十二岁的伊莎贝尔跟着⺟亲一起到郊外游玩。然后她就在路边的小坡上看到了一个漂亮的花园。花园中绽放着绚烂的花朵，伊莎贝尔只能认出一小部分，大部分的花朵都是她从所未见的品种。那种精致的布局，绿⾊爬藤缠绕的拱门，让伊莎贝尔的⺟亲和同行的一众⾼官夫人和孩子都赞不绝口。然后众人⼲脆就下令停下马车前去观看。
仆人前去寻找花园主人的时候，热爱花朵热爱生命的伊莎贝尔趁大人们不注意，一路跑上小坡，溜向花园。走到门边的时候，伊莎贝尔又感觉到有些不安起来。这些贵族家庭的弟子可是都遇到过很凶猛的门房、恶狗或者花匠。越是那种美丽的花园，就越有凶狠的守卫者。在这样的心境下，伊莎贝尔在拱门处停下脚步，有些担心的向花园里面张望。然后伊莎贝尔看到花园中有一张长椅，一位年轻人靠在长椅上静静的看书。他是那样的专注，根本没注意到旁边出现了人。
在年轻人脚旁卧着一只半大的金⽑猎犬，看到出现在爬藤缠绕拱门下的伊莎贝尔，这个温顺可爱的守卫者抬起脑袋好奇的看了伊莎贝尔片刻，又怡然的趴回地面上微微闭上了眼睛打起了瞌睡。微风在花园里面卷起花香，在伊莎贝尔⾝边轻轻经过，那名正在读书的青年完全沉浸在书本里面，没有抬头，没有离开。
伊莎贝尔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观察一名男子，他穿了一件素⾊的丝绸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浅蓝⾊的劳动布马甲，腿上是同⾊的劳动布长裤，脚上则是一双轻便的橡胶底白边布鞋。这样一位装束简单素净的年轻书生，脑袋后面还留了一个小马尾。看上去就如素描画里面的青年一样。这个印象深深的留在伊莎贝尔脑海里，十几年后还能非常清晰的回忆起来。
“约翰真的一点都不反对奴隶制！”伊莎贝尔对此很是笃定，因为约翰??法雷尔还要利用巴西的乱局，勾结国中人一起去镇庒巴西共和派⾰命。伊莎贝尔好歹是外交大臣的女儿，在英国完成了大学学业，她当然可以看到假如这场镇庒行动得以完成，葡萄牙人就要勾结当地奴隶农场主，恢复琊恶腥血的奴隶制。约翰??法雷尔无论如何都不会反对这样的未来。
“他即便是支持奴隶制，咱们葡萄牙已经没有奴隶制了。约翰想支持奴隶制，靠他一个人也没有能力让葡萄牙重新制定允许奴隶存在的法律啊。”闺藌看伊莎贝尔情绪激动，于是笑着为伊莎贝尔排解不満。
“他不是要在葡萄牙恢复奴隶制，而是要在巴西维持奴隶制。”伊莎贝尔见闺藌根本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索性就把约翰??法雷尔的行动简单的向闺藌介绍了一下。
闺藌听完了葡萄牙拉国中进来进攻巴西的计划之后，先是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哦，约翰看来还是挺能⼲的么。”
“什么？连你也这么讲？”伊莎贝尔眉头都皱了起来，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艾丽，约翰看来也是在为葡萄牙考虑。而且这件事牵扯的这么多，你觉得他能轻易办到么？”闺藌笑道。
这样的道理挺符合事实，一个葡萄牙的员官居然隔着浩瀚的大西洋，印度洋，太平洋，同时将国中、巴西、英国同时算计在內。如果能做到的话，大概此人已经超越了葡萄牙这么一个小国的极限。理论上这是不可能的。然而伊莎贝尔连连头摇“你不了解约翰，他从来不会轻易的做出决断，但是一旦有了决断，他就会咬牙⼲到底。如果是别人的话，我还不信。约翰的话，我总会给他一份期待。我不是想指责约翰，我只是对奴隶制无法忍耐。”
闺藌暂时不吭声了，她很清楚伊莎贝尔哪怕对于约翰??法雷尔的某些部分再失望，约翰??法雷尔依旧是伊莎贝尔骄傲的对象。没弄明白这点的时候就去胡乱说话，那可是很糟糕的。
两人会面结束，伊莎贝尔的闺藌就上了汽车。汽车抵达了热闹街道的咖啡厅，伊莎贝尔的闺藌就下车进去。在一个包间里面，有一名男人在等着。听完了这位妹纸的叙述，那名男子并没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不算薄的信封放在妹纸面前，然后沉默的起⾝离开了开咖啡厅。
1889年11月19曰，英国內阁会议上，报情部门先把葡萄牙的最新局面给內阁人员介绍完毕，接着就等內个人员的询问。让他们意外的是，內阁并没有询问，而是直接让这帮人退场。这帮家伙也只能服从命令，离开了內阁办公室。
等他们一走，內阁立刻就讨论起他们关心的內容。“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解决葡萄牙？”
塞西尔??罗得斯立刻说道：“当然是派遣军舰到里斯本，要求葡萄牙府政公开承认维护巴西的主权与立独，并且承认巴西共和府政。”
这个建议只经过了短暂的几句讨论，讨论的內容还是“我们现在在欧洲还有多少战列舰？”“熟悉里斯本的舰长还在么？”“里斯本的防御水平如何？”所以內阁成员都认同采取如此強硬的手段。
在11月22曰，约翰??法雷尔正在与外交大臣一起约见国中驻葡萄牙大使，双方要谈的当然是莫桑比克，尽管谈话的双方都知道葡萄牙根本没有能力改变现状。然而哪怕是出于起码的面子，大家也得这么谈一谈才行。毫无营养的庇话说了一番之后，两边都停下来省点唾沫。约翰??法雷尔趁机说道：“大使阁下，国中的舰队有能力到里斯本，帮助我们运载队部抵达巴西么？当然，还要帮助我们在里约热內卢登陆。”
既然在葡萄牙当大使，国中大使对于葡萄牙与巴西的关系很清楚，对巴西最近发生的事情也很清楚。所以即便是心中很讶异，国中大使依旧能保持起码的镇定。当然了，受到一定程度的刺激也难免，谁也想不到葡萄牙这帮人居然会从敌人向着合作者发生如此快速的变化。
国中大使说道：“我国的舰队…，这得需要我国的军委才能决定。不过您的意思能否说得更清楚些么？”
约翰??法雷尔早就有了自己的方案，他立刻就把自己的方案讲了出来。以国中现有的实力，葡萄牙并没有与国中对抗的实力与打算。但是葡萄牙希望国中海军能够派遣主力舰先抵达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然后运上葡萄牙士兵横渡大西洋抵达巴西里约热內卢，并且帮助葡萄牙军队成功登陆。葡萄牙能保证的只有在他们夺回巴西之后，确保葡萄牙和巴西与国中的良好关系，国中以后的舰队就能在葡萄牙与巴西的港口停泊补给，甚至可以在战争期间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国中大使并没有说话，这不仅是因为外交官都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打断对方的话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情，而且国中大使本⾝也感觉到一种意外。太平洋、印度洋、北冰洋，国中已经入进了地球上这三个主要的海洋，而且在这三个海洋中逐渐有了自己的主导权。然而北大西洋以及南大西洋到现在为止都是国中难以介入的地区。
难以介入北大西洋与南大西洋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有英国这个強大的对手，更重要的是这里根本就没有国中能够利用的港口。只要英国佬一声令下，北大西洋与南大西洋的港口都不会对国中开放，而英国舰队则能一路从伦敦开到开普敦去。
如果葡萄牙以及巴西能够对国中开放港口，国中的军舰就能在南大西洋与北大西洋的交界处横行无忌。那意味着英国的霸权遭到了完全动摇。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够做到这点，国中海军大舰队就能在国美东海岸开始肆虐，甚至有机会配合陆军进行登陆作战。这其中的好处简直是数都数不完。
正因为如此，国中大使除了闭嘴不言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这是外交官培训中的一条“如果你真的看到极大的机会，任何轻率的表现都会让这个机会出现负面的可能。既然国中外交并不追求能力之外的利益，那么有求于我们的人会一次次的求到我们门上来…”
没等约翰??法雷尔全部讲完，外面就有人快步进来。那是外交大臣的侍从官，侍从官脸⾊发白，低声与外交大臣讲了片刻，外交大臣立刻就起⾝告辞。约翰??法雷尔不得不跟着外交大臣出了国中大馆使，走到门外，进了汽车，外交大臣立刻喊道：“去英国大馆使！”
等汽车开动，约翰??法雷尔问道：“阁下，发生了什么？”
“英国舰队现在就在里斯本城外，封锁了港口。现在还不知道英国人具体有什么要求，不过看得出，英国这是要玩真的啊！”外交大臣气哼哼的答道。
“阁下，难道是英国人听到了什么风声？”约翰??法雷尔说话的时候紧皱着眉头，除了消息走漏之外，他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可能让英国舰队打上门来。
“我…希望不是那样。”外交大臣不慡的答道。他作为外交大臣，好不容易才接受了约翰??法雷尔的建议，没想到连正式实施都谈不上，英国人就打上门来。外交大臣原本对约翰??法雷尔的认同现在全部变成了否定，如果不是这么样的一个政策，葡萄牙怎么都不会被英国人逼到这等份上。
两人到了英国大馆使，很快就被领进了大馆使里面。英国大使已经接到了国內来的电报，所以他开门见山的就说道：“阁下，我国府政已经告知我，要求贵国府政公开表明态度。第一、公开承认维护巴西的主权与立独，第二、承认巴西共和府政的存在，并且与巴西共和府政尽快建交。”
英国人果然是发现了事情不对了。葡萄牙外交大臣的心里面一阵的不慡，而英国大使并没有理会葡萄牙外交大臣的心情，他继续说道：“接下来的是我个人的看法，我希望葡萄牙王国府政能够公开表明态度，葡萄牙王国府政坚定支持国美抵抗国中的略侵，在国美获得反略侵战争，收复包括西海岸的所有国土之前，葡萄牙府政不会与国中进行任何合作！”
“什么？”葡萄牙外交大臣忍不住出声询问。而约翰??法雷尔的眼睛则下意识的眯缝起来，英国这是要逼迫葡萄牙断绝与国中的合作可能。在英国自己都对国中与国美的战争没有任何“偏向性”的表态之时，却要把葡萄牙強行绑在国美的立场上，这要求真的是太过份了。
约翰??法雷尔悲哀的发现，自己其实对这样的发展毫无办法。英国的战列舰也许不如国中的战列舰，但是英国的战列舰却拥有欧洲家国根本无力对抗的水准。英国人也许不会炮轰里斯本，无端杀屠欧洲平民对于现在欧洲家国来说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只会激起欧洲家国对英国的強烈反对。
但是英国却能够完全封锁葡萄牙的港口，抓捕商船，击沉军舰，这种做法在欧洲看来是非常正常的行动。然而对于葡萄牙这么一个小国来讲，他们的经济根本无力承担如此打击，被英国人封锁上一两个月，葡萄牙的经济只怕就会遇到重大的困难。
英国大使并没有准备搞外交谈判持久战，说完了英国的态度以及他自己的态度之后，英国大使就让葡萄牙的外交大臣和工商大臣走人。在英国大馆使门外，就在外交大臣气哼哼的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约翰??法雷尔抢先开口了“阁下，您先回內阁，向国王陛下禀报。我再去一趟国中大馆使。”
“你现在去国中大馆使做什么？难道希望国中人派遣舰队来里斯本保卫我们么？”外交大臣用尖酸的语气嘲讽着约翰??法雷尔。
约翰??法雷尔丝毫不为所动，他正⾊答道：“阁下，您说的没错，我就是要向国中提出这样的要求。”
在外交大臣一脸懵b表情的注视中，约翰??法雷尔上了他的汽车，直奔国中大馆使而去。等汽车跑到不见踪影，外交大臣也上了汽车，前去给內阁以及国会汇报他现在得到的消息。然而外交大臣的心思并没有放到那些大概惊慌失措的同僚⾝上，也没有放在现在带着葡萄牙王国王冠的垂垂老矣的国王⾝上。
现在国王卧病在床，即便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国王陛下也没有能力起来主持政务。而且这位国王有没有能力理解发生了什么都是个问题。现在占据外交大臣主要思路的就是约翰??法雷尔，难道约翰??法雷尔真的有能力让国中人出兵？他真的有能力让国中派遣堪比英国皇家海军大舰队的兵力到里斯本来么？
想到这个问题，外交大臣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即便是发生了什么奇迹，国中人真的肯出兵，那时候的葡萄牙国內又将是一个什么局面？天主教的势力在葡萄牙十分強大，而天主教视国中为死敌。那时候只要天主教的那帮教士们鼓动起葡萄牙民众，搞不好葡萄牙民众还敢要求府政装过炮口与英国人一起摧毁国中舰队。
想到这样纷繁复杂，而且非常可怕的未来，外交大臣就觉得心乱如⿇。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会被约翰??法雷尔这个家伙给忽悠了呢？为什么竟然会相信约翰??法雷尔随便勾勒出来的那副海市蜃楼般的美妙未来呢？什么重新夺回巴西！什么葡萄牙开始大量移民巴西，并且在葡萄牙內部开始搞土地国有制！什么与巴西国內的奴隶主们暂时虚与委蛇，等葡萄牙控制了巴西的权政和军队之后，再发动对那帮奴隶主的打击。进而对巴西的政治体制进行改⾰！
咱葡萄牙只是个小国啊！小国就该有小国的本份！咱们绝对不能有太大野心，野心是大国的事情，小国真的玩不起！外交大臣在心里面呐喊着。就算现在英国已经不是国中的对手，但是英国收拾葡萄牙却绰绰有余。英国的大舰队想什么时候来菗葡萄牙，他们就能在什么时候来菗葡萄牙。
外交大臣的车走到半路，突然听到港口附近有剧烈的炸爆声。此时的里斯本城已经是人心惶惶，听到第一声炸爆，人们还是露出了讶异的表情。然后就听到炸爆声一声接着一声，没过多久，惊慌失措的民众开始吓得満街乱跑。奔跑的人群堵住了接到，外交大臣的汽车被挡在路上动弹不得。
外交大臣本想下车步行去內阁，可看到这些人群如此的慌乱，他突然悲从中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葡萄牙的大臣不靠谱，这时代的葡萄牙民人也不行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