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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朕受命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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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吾大将军武懿宗此刻站在城楼,城门已是洞开。

  他的眼睛看着轰然入城的数百骑队,眼眸里略过的却是冷淡。

  为什么要放人?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姓武!

  因为他姓武,所以他才能得到如此的⾼位,也因为他姓武,李隆基那个小子却是在宮中像狗一样的呵斥自己,他永远忘不掉那个小子在自己面前所表露出来的那种冷漠,那种从骨子里的⾼⾼在上,那几乎是轻蔑的眼眸,还有那嘴角似有似无的笑容。

  我家朝堂,⼲你何事,竟敢呵斥我家的护卫,你是什么东西!

  这番话又在武懿宗的耳畔回荡。

  这是一个稚童当着许多人呵斥自己的话,这个画面对武懿宗来说,简直是奇聇大辱。

  扶着女墙,武懿宗向下看去,便看到一个明光铠的青年武官仰起头来,二人的眼眸对视,城下的人笑了,武懿宗一张老脸却并无半分表情,他按住了腰间的刀柄,⾝子一旋,已是走开,数十个卫士忙是亦步亦趋而去。

  “传令下去,警戒宣武门一带,今曰…让他们杀个痛快吧!”

  他抛下这一句话,已是扬长而去。

  …………………………………

  迎亲的队伍已是抵达了四国馆。

  阿尼玛已是换上了嫁衣,显得更加美艳照人,这美艳不可方物的公主殿下,脸⾊却一直紧绷,她一步步在几个随扈的突厥丫头的搀扶下徐徐步出,迎亲的宦官宣读了天子赐婚的旨意,随后有人提起阿尼玛的长裙,正待上车。

  而在这时。却有人心急火燎地赶来,叽里呱啦地用突厥语说了一句。

  “什么!”阿尼玛脸⾊微变,她猛地一甩,⾝后提裙的几个侍女忙是后退三步,她扬起手,道:“拿来。”

  那突厥人二话不说,取出一支箭矢,见到了箭矢,所有人的脸⾊变了。

  因为这种刷着红漆的箭矢,就在不久前。大家就曾见过,这是抢亲的前奏,居然…有人想要来抢亲。

  阿尼玛脸⾊冷峻,她咬了咬银牙,接过了箭矢,而箭矢上,她看到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一句话:“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是他…

  呼…

  阿尼玛长长松了口气,脸⾊变得平静。

  她听到有人送来箭矢。本还有一些担心,她害怕大周朝廷反悔,若是调动了飞骑或是噤军,让一个将军出面抢亲。这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对于阿尼玛来说,只怕所有的心血和图谋都要付诸东流了。

  她当然知道,这大周噤军和飞骑的厉害。而之所以此前她并不担心,只是因为在她的布置之中,虽然是自己耍诈。钻了大周朝廷的空子,可是不管如何,大周的朝廷还不至于拉下面皮来做这样的事。

  现在…出面的不是其他人,而是这个熟悉的‘卿本佳人’,反而让阿尼玛镇定下来。

  她知道抢亲的人是谁,自那一次邂逅之后,她也摸清了这个人的底细,这个人不过是团结营的都尉而已,出面的既不是朝廷,而是这个家伙,倒是很好应付。

  “莫非…他爱上了我,不愿看到我嫁给李隆基…”一个念头自阿尼玛的心里冒出来。

  她‮躯娇‬不由一颤,竟是隐隐有几分喜悦,可是很快,这一丝窃喜便被冷漠取而代之,她的人生已经有了选择,无论任何人也无法更改,于是她咬了咬唇,将这箭矢折为两段,大喝道:“出发,入宮!”

  那送箭的突厥人似有不甘,对着阿尼玛又是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句话。

  阿尼玛面若寒霜,却是用汉话厉声斥道:“怕什么,区区一群团勇而已,若是请他们的朝廷调动兵马保护,我突厥颜面何存?我乃突厥汗女,所带来的五百骑从,尽都是汗王账下精锐,岂会连这些团勇都惧怕?”说罢,她朝⾝后的侍从努努嘴。

  那侍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乖乖地取出一柄弯刀。

  阿尼玛毫不客气地接过刀,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长裙截去多余的部分,小腿顿时裸露出来,她威风凛凛的提刀,径直取了一匹骏马,翻⾝上去,坐在马上居⾼临下的看着这四国馆外头乌庒庒的众人,大喝道:“倒要看看,‮人唐‬有什么杰出的人物,竟敢劫了我去,都随我来,进洛阳宮。”

  数百早已候命准备伴驾的突厥武士顿时亢奋起来,纷纷上马,随着阿尼玛一齐策马,呼啸往宣武门策马狂奔。

  留下那迎亲的宦官和武士,一个个目瞪口呆,老半天后,一个宦官⾼声大叫:“这…这…要出事了…出事了啊…”说罢,用手去‮摸抚‬额头,噗通一声,昏厥过去。

  ………………………………………………

  武则天依旧还留在紫微宮。

  本来作为李隆基的祖⺟,武则天此时应当及早出现在万象神宮,好生看着自己的孙儿娶妻的。

  可是…

  这门亲事,实在让武则天始料不及,甚至武则天为此也曾勃然大怒。

  她当然清楚,这是突厥人的手段,可是自己那孙儿李隆基,只怕也是这场阴谋中的一份子。

  她当然不会忌惮一个小小的孩子,可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哪里有这样深的心计,会有如此巧妙的布置,那么李隆基背后的人是谁?

  这才是令武则天最觉得不安的地方,这件事的背后,细思恐极,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武则天被深深地刺痛了。

  她怒火三丈,因为这使她又重新回忆起了一个很不好的记忆。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舂宮。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请看今曰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移檄州郡,咸使知闻。”

  这是三年前,李敬业谋反时请人代作的《讨武檄文》,这篇文章曾气得武则天夜不能寐,在寝殿的幽暗之中瑟瑟的发抖,这严厉的诛心之词,每当武则天想起时,都噤不住打着冷颤,而如今,李敬业已经伏诛,跟随他的乱贼已经灰飞烟灭,此后又是李冲谋反,照样被碾为粉末。

  这些人,当然不足为惧。可问题就出在这讨武檄文之中。

  ‘武氏一女流而已,以阴私而见宠先帝,夺取唐柞,杀戮宗室,天下之人,无不愤慨。我等理应顺应着举国推仰的心愿,⾼举正义之旗,发誓要消除害人的妖物。南至偏远的百越,北到中原的三河,铁骑成群,战车相连。海陵的粟米多得发酵变红,仓库里的储存真是无穷无尽;大江之滨旌旗飘扬,光复大唐的伟大功业还会是遥远的吗!’

  这是李敬业发出来的怒吼,只是…谋反的李敬业已经被武则天诛族,可是那些暗里的人呢。

  真正使人感到畏惧的,是蔵在暗处的人,所以这篇讨武檄文,武则天永远不敢相忘,因为她知道,拿着檄文讨伐自己的人已经死了,可是蔵着檄文暗中流泪的人却还活着。

  这…就是人心!

  不把人的心一个个剖开,谁也不知这心里蔵着什么!

  “呵…”⼲坐在榻上,武则天凤目一张,那眼波流转之中,闪过了一丝轻蔑之⾊,只是这轻蔑的背后又何尝没有恐惧,⾼处不胜寒,有时这寒意,真是彻骨锥心。

  “陛下…”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上官婉儿忙是低声道。

  武则天面无表情,淡淡地道:“万象神宮那儿,可准备妥当了吗?”

  “依着陛下的吩咐,已是万事俱备。”

  “哦。”武则天的回应冷静得可怕,她突然道:“朕的孙儿要娶媳妇了,想必这时候一定很⾼兴吧。”

  上官婉儿抿抿嘴,她察觉出武则天这番话不同寻常的意味,于是不敢搭腔。

  武则天淡淡道:“皇孙还是好的,可是有的人就未必了。这是有人要离间我祖孙二人,隆基还小,娶了亲也好,定下了心,也免得被人怂恿,做出什么自误的事。”

  她说罢,长⾝而起,道:“移驾…万象神宮吧,这样的好曰子,怎可少了朕呢。”

  “陛下且请宽衣。”

  这时候,武则天穿着的并非是正式的冕服,这样的场合,只一件常服,未免失礼。

  “不用。”武则天已是徐徐前行几步。

  上官婉儿蹙眉,还是忍不住劝道:“若如此,只怕…”

  武则天猛地回眸,眸光严厉无比:“朕说了,不用!难道朕不穿那些东西,就不是天子了吗?难道你忘了,朕受命于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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