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个太监实时匆匆奔来。“安乐侯来了。”
刘瑾点点头,挥手示意,那群太监便齐声⾼呼:“九千岁有命,各人左右侍候,迎接安乐侯。”
他们随即排成长长的两列。
看见徐廷封在陈全引颔下到来,刘瑾一面笑容,迎出了亭子外。
“刘总管太客气了。”徐廷卦这一点门面二夫,客气说话倒是不在乎。
“良辰美景,更难得侯爷卖面,万花林固然倍添光彩,我这个九千岁也应该心満意足的了。”
“刘总管位极人臣,我实在想不出还欠缺什么。”徐廷封话中有话。
刘瑾怎会听不出,徐廷封仍然“总管”称呼已令他很不快,但他仍然保持一面的笑容,目光一百。“忆兰呢?陈全他没有…”
“她不就是在那边。”徐廷封回⾝指去。
忆兰与那群小孩子正从那没径花穿出,笑嚷着向这边走过来,刘瑾看在眼內,不由一怔,目光随即巧到陈全面上,陈全无可奈何的垂下头。
徐廷封彷佛并无发现,笑接道:“今曰小女生曰,附近王侯的孩子都来了,我看他们齐玩着⾼兴,反正总管又这样喜欢小孩子,索性都带来让他们见识一番。”
刘瑾⼲笑。“这样才热闹,才⾼兴。”
徐廷封随即向那群小孩子挥手。“还不过来向刘总管请安。”
忆兰不用说,其它小孩子也很听话,一齐上前来施礼问好,刘瑾只有強装欢笑。
“好活泼可爱的孩子,来人──”他随即呀咐:“送他们到玩偶斋,玩的吃的,好好侍候。”
目送太监将那群小孩子送走,刘瑾才笑顾徐廷封。“我们喝喝酒,赏赏花。”
“恭敬不如从命。”徐廷封这又是客气话,这种客气话刘瑾当然是多多受落,在他的心目中,徐廷封不像是懂得说这种话的人。
赏花亭內已经准备好美酒佳肴,才坐下,便有一群美女自径花转出,上前来献上歌舞。
徐廷封一些也不意外,他完全明白这只是一种排场,刘瑾志炫耀,而请他到来另有目的,鲜花美人不过是点缀。
歌舞罢他仍然礼貌的拍手叫好。
刘瑾与徐廷封喝过一杯随即向殷天虎常胜等招手。“你们也喝一杯。”
“多谢九千岁,我们都是九千岁的下属,能够在这侍候九千岁已经是莫大荣幸。”
常胜接口,长揖到地。
“这里又不是公堂,分什么上下,再说,安乐侯也不是外人。”刘瑾话是这样说,却没有再叫他们喝酒,那事实亦只是话引子。
常胜也只是接一句:“九千岁礼贤下士已经是人尽皆知。”
“如此安乐侯府的人亦可谓孤陋寡闻了。”徐廷封淡然一笑。
常胜难免有些尴尬,⼲笑两声,掩饰过去。
刘瑾彷佛没有在意,忽然执杯起来。“如此良辰美景,你们说,应该如何形容才是。”
常胜没有作声,殷天虎面无表情,皇甫兄弟虽然很想有所表现,却是猜不透刘瑾的心意,读书亦少,掏空心思也掏不出适当的说话来。
徐廷封只是着若刘瑾。
“以找着,六一居士有四句最是适切。”刘瑾自顾接下去:“酒美舂浓花世界,得意人人千万态,莫教辜负艳阳天,过了堆金何处买。”
“好一句莫教辜负艳阳天。”常胜立即接上口:“九千岁位极人臣:正有如江口当空,我们⾝受九十岁的恩泽的亦正如艳阳下的百花草木,无不欣欣向荣。”一顿转问徐廷封:“侯爷以为如何。”
“六一居士这阙玉楼舂还有四句。”徐廷封悠然接道:“已去少年无计奈,且愿方心长恁在,闲愁一点上心来,算得舂风吹不解。四季花开,各有时候,皆如冬梅秋菊,即使舂风中、艳阳下,亦不会开花,休说盛放了。”
常胜哑口无言,刘瑾却笑起来。“侯爷果然聪明过人,另有见地。”
他移步走到旁边一盆兰花前,又问:“未知侯爷眼中万花林中的兰花开得怎样?”
“兰花原是盛长于湘闽地方,移植京城又能够开得这样美丽,实在罕有。”徐廷封说的倒是心里话。
“只要有入细心栽培,本⾝又能够适应环境,花开富贵,有何困难?”刘瑾弦外之音,另有所指。
“本属天上多情种,不是人间富贵花。”徐廷封又笑了。“由来兰花都是孤⾼的象征,与富贵二字总觉格格不入,刘总管要花开富贵,万花林中应该遍植牡丹。”
“我们还是不要再说花了。”刘瑾⼲笑。“传闻侯爷一⾝武功非凡,难得今曰这个机会,皇甫兄弟,你们就拋砖引玉,讲侯爷指点一下。”
皇甫兄弟应声判官笔在手,双双拔起,扑向旁边的一株梧桐树,交错飞舞,判官笔晶光闪耀、剎那变成了一团亮光,⾝形也随即融入亮光中。
一阵怪异的声响过后,亮光飞散,皇甫兄弟⾝形再现,判官笔晶光亦敛,半空中回到腰后,⾝形一翻,落回原来位置。
他们面不红气不喘,完全没有这回事的,那株梧桐树亦无变化,但细看之下不难发现树⼲上已多了无数小洞。
徐廷封看着笑笑。“久闻皇甫兄弟四笔点八⽳,果然名不虚传。”
皇甫兄弟应声:“侯爷过奖──”眼瞳中却透着一丝讥诮之⾊。
刘瑾随即问:“你们在表演点⽳功夫。”
皇甫忠头摇。“我们在写字。”
“这样写侯爷如何看得清楚?”殷天虎终于开口,一面走到那株梧桐树前,铁掌一挥,拍在树⼲上,看似用力,但拍在树⼲上竟然毫无声响,树⼲也没有晃动:可是到他的铁掌从树⼲离开,树皮便纷纷碎落,皇甫兄弟刻在树⼲上的六个字到底显露出来。
九千岁九千岁刘瑾彷佛没看清楚,笑问徐廷封:“侯爷,:皇甫兄弟树⼲上写了什么。”
他目的是要那六个字由徐廷封口里说出来,徐廷封又怎会不明白,也就索性装到底。
“万花缤纷,以刘总管曲月光锐利尚且看不清楚,何况本侯?”
“想不到这些花有时也这样讨厌。”刘瑾皱眉,挥手。
常胜立既掠出“燕子三抄水”“鹞子翻⾝”“倒踏千层浪”…⾝形接连七个变化,双掌穿花蝴蝶般飞舞,⾝形过处,一股旋风飞卷,梧桐树前盛开的花朵纷纷飞脫,漫天飞舞。
“好──”刘瑾首先拍掌。“常胜的“千叠掌”有甚于狂风,所过之处,万物低头。”
语声未落,常胜已回到他⾝旁,接问徐廷封:“侯爷现在着清楚的了。”
徐廷封没有回答,一个⾝子倏的想飞入漫天飞花中,天龙第一式展开,三个变化,人已凌空七丈,一转飘然落下,右掌平举,掌心上一朵小兰花。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的面⾊不由沉下来。
徐廷封没有理会他们,笑顾刘瑾。“想不到狂风中仍然有这朵兰花尚未低头。”
刘瑾皮笑⾁不笑。“据知侯爷乃昆仑派当今掌门人钟大先生入室弟子,一⾝武功非凡,今曰一见,果然不错。”
“影虫小技,倒教总管见笑了。”
“昆仑乃名门正派,侯爷又是忠良后,朝廷大事,以后侯爷切莫袖手旁观,非要鼎力支持不可。”刘瑾仍能够笑得出来语气却是更重。
“总管放心,为国为民,在所不辞”徐廷封一面正气凛然。
“侯爷果然深明大义。”刘瑾话是这样说,心底恨得立即将徐廷封的脑袋砍下来”
忆兰与那群小孩子这时候亦已回来,手里都拿着玩具,一个个欢天喜地。
看见忆兰,刘瑾心里又有了主意。
“兰兰,玩得开心吧?”他挤出一面慈祥亲切的笑容。
“开心。”忆兰眼珠子转动。“玩偶斋很有趣。”
刘瑾“呵呵”一笑。“兰兰真是活泼,我要是也有一个你这样可爱的女儿,就真的意足了。”
徐廷封入耳惊心,刘瑾接问:“我收你做⼲女儿,你喜欢不喜欢。”
忆兰不敢回答,望着徐廷封,刘瑾目光随亦转到徐廷封面上。“侯爷意下如何?”
徐廷封心底一阵叹息,虽然知道这条老狐狸狡猾,步步为营,却是怎也想不至有此一着,他一阵犹疑,终于道:“难得总管瞧得起,只是忆兰生来命硬…”
“侯爷也相信这个?”
“我看还是由忆兰自己决定的好。”
“也好儿”刘瑾満怀信已,又展露出一面笑容。“兰兰,你说,可喜欢认我这个⼲爹?”
“你笑得好奷,我不喜欢!”忆兰竟这样回答。
“忆兰,不许胡乱说话!”徐廷封急喝住。
刘瑾那剎那面部的肌⾁不由自主绷紧,忆兰看着一惊,不噤哭出来急扑向徐廷封徐廷封一把将女儿抱起,抱歉地道:“她娘亲早死,在家里没有人管教,一点规矩也不懂,总管切莫见怪。”
“那里那里?”刘瑾強笑。
“只要总管⾼兴,有时间我一定带她到来陪伴总管。”
“好的。”刘瑾那里还有趣兴再说这些。
徐廷封随即告辟,刘瑾也不留。
目送徐廷封等人去远,刘瑾才发出一声冷笑,面⾊亦变,如罩寒霜。
皇甫义忍不住问:“九千岁何不就地解决此人?”
常胜冷截。“那群小孩子都是王公大臣的儿子,徐廷封与他们同来,岂无安排?”
刘瑾颔首道:“这个人莫测⾼深,以后你们要更加小心。”一顿又喃喃接道:“他归顺于我倒还罢了,否则必成我心腹大患,留不得!”
他眼中尽是怨毒,殷天虎常胜等看在眼內,齐都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夜渐深,刘瑾仍然在堂上徘徊,万花林的事虽然令他非常不快,他已经暂时拋开,现在心头悬挂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个太监匆匆走进来。
“安乐侯府的消息已经齐集了?”刘瑾爱理不理的,似乎提不起多大的趣兴。
“回禀九千岁,今天清晨有一个老人进了安乐侯府,他由北门进城:五缕长发,道家装束。背负长剑,手托着一个竹笼,內放银鼠一双。不走正门,由侯府侧门入进,侯府侍卫并无留难,而且非常恭敬,陈公公送帖去的时候,这个人有意回避,形迹可疑,属等推测,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昆仑派的现任掌门人钟大先生。”
“哦──”刘瑾的眉⽑终于扬起来,已有些趣兴了。
“现在已经证实,据传这个人武功⾼強,剑术已到了登峰造极…”
“废话!”
“前年他他曾到来安乐侯府,住了差不多一个月,这一次…”
“难道你能够肯定他住上多久?”
那个太监叹若寒蝉,刘瑾沉昑了片刻才吩咐:“加派人手,严密监视安乐侯府。”
那个太监连忙告退,另一个刘瑾的心腹太监也就在这时侯走进来,在刘瑾耳边说了几句话。
“来得好──”刘瑾话出口,把手一挥,侍候堂中的太监立部将灯火减去,悄然退出。
那个心腹太监也不例外。
刘瑾随即在椅上坐下,才坐下,珠帘一响,堂中便多了一个人,黑暗中却只见一双精光闪亮的眼睛。
“九千岁──”那个人声音有些沙哑。“请怒在下只能够这样到来。”
“我明白。”刘瑾“呵呵”一笑。“这还不是你们公开露面的时候。”
“各方面进行得都非常顺利,请九千岁放心。”
“很好──”刘瑾沉昑着。“近曰京师出现了不少江湖人,事情只怕会有变化,他们两位若是能够早曰进来,我就更加放心。”
“江湖人交给我们对付好了。”
“他们两位现在怎样了?”
“尚欠一点儿,未能够立即动⾝。”
“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亡若非九千岁藉物钱财方面全力支持,事情又那有这么顺利,除此之外,我们大都能够应付得来。”
“在外面我看始终不大方便,反正我要借助他们两位的绝世神功,这样好不好──”
刘瑾沉昑着。“索性请他们两位迁到我这儿来。”
那个人稍作考虑。“相信没有什么地方比九千岁这儿更方便更全安的了,在下回去立即将九千岁的意思转知两位当家,他们一定会同意。”
“我这就吩咐心腹去准备适合的密室。”
“有劳九千岁,在下代表两位当家先在此谢过。”那个人接问:“九千岁还有什么吩咐?”
刘瑾摇头摇。“你可以走了。”
那个人应声倒掠开去,只听珠帘声轻响,便已不知所踪。
刘瑾一个⾝子实时完全放松,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张窝弓他已准备了多时,应该很快可以动用的了。
准备窝弓蔵猛虎,第一个他要对付的又是那一个?徐廷封?南偷与小子?
对江湖人刘瑾多少都有些顾虑,只因为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处事方式,甚至可以说目无王法,所以知道陆丹是武当派的弟子,毒杀陆迁之后刘瑾随即吩咐皇甫兄弟追杀陆丹,甚至还用上北盗,那知道中途杀出南偷兴小子,无功而还。
南偷与小子此来京城目的何在?为什么要救陆丹,派去调查的人到现在仍无所得,刘瑾却始终不免有一种目的是在与他作对的感觉,想到这两个人,难免就有如芒刺在背,不去不快。
▲长乐都主▲南偷与小子当然不知道他们在刘瑾心目中已变得这么重要,也没有因为救过陆丹,暴露了⾝份,开罪了刘瑾便躲起来,每天仍然在什剎海表演讨卖,以他们的⾝手根本用不着这样讨饭吃,知道他们的⾝份的,又怎会不怀疑他们这样做是掩饰什么,另有目的?
他们⾝手好,花样层出不穷。连说话也是,所以虽然每天都在表演,每一次都仍然昅引很多人围观,目的若是真的只在两餐,这两餐也实在丰富的了。
南偷大红葫直不离手,醉态可掬,小子总是生龙活虎的,混⾝是劲,今天也不例外铜锣在小子手里,翻筋斗的竟然是南偷,一阵锣声引来了大群观众,南偷随着锣声猛翻筋斗,到锣声停下,已累得气喘喘的,一庇股坐倒地上,连喝二十口酒,看见小子又要将铜锣敲响,忙大嚷:“伙记慢打锣──”这句是地道的广东话,他用走腔变调的京片子嚷出来,立时惹来了一阵笑声。
小子一呆,道:“这种话现在没用的了。”
南偷环顾一眼:“你以为他们听不懂。”
“我是说这个年头最要紧真材实料,用不着来这种废话。”
“到底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南偷忽然问。
“当然是我──”小子一顿才接下去:“不是师父。”
“那种话应该由师父来说的。”
“废话。”小子诧异地问。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南偷瞪了小子一眼。“这种那种你也分不开。”
“哦──是那种。”
“闲话少说,小子──”南偷大声问:“我们今天要什么?”
“花枪──”“你当这里是家里,跟小媳妇一块儿?”
“师父──”小子忙截住。“这种话儿童不宜。”
南偷一言惊醒的,打了一个“哈哈”“那还不耍来看看?”
小子一支花枪已在手,应声挥动,都是向南偷⾝上招呼,南偷慌忙闪避,绕着扬子急走,显得非常狼狈,一面大叫:“你这是个人表演,不是对拆。”
“是么。”小子好象这才知道,大喝一声,只以右手抓着枪杆末端抡动起来,雪亮尖锐的枪尖环迫众人眼唱,众人不由自主让开。
南偷蹲在地上,正好避开枪势,连忙摇手。“你这样不是将观众全都赶走了?”
“那怎么是好?”小子枪势展开便好象收不回,花枪继续抡动,一个⾝子也彷佛急得团团乱转。
“还不到竹竿上去。”南偷伸手拿起了一条竹竿。
小子随即跃到那条竹竿上,一面舞动花枪一面踏着碎步往竹竿顶走去。
南偷看样子非常吃力,一歇一歇的缓缓地斜斜将那条竹竿挑起来,偶然来一个擦汗的动作,手一松,竹竿便往下掉,小子的⾝形当然亦往下沉。
围观众人不由发出一阵惊呼声,南偷却及时将竹竿扶住,小子也居然没有从竹竿上摔下来。
众人虽然明知道南偷故意要他们惊吓一下,却也不能不配服,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到南偷将竹竿竖立在地上,小子亦已来到了竹竿端顶,先来一个金鸡立独,枪势随部在竹竿顶上展开,势姿美妙,引来掌声不绝。
两顶轿子也就在这时侯抬进了什剎海,只看随行的家丁丫环便知道轿子里的人非富即贵。
这个什剎海在城內鼓楼西南方,是京城中四海之一,原是一个狭长的湖泊,环湖空地一向是卖解与各种摊贩聚集的地方,一般平民百姓不在话下,即使王亲国威有瑕亦喜欢到这里来逛逛,所以这两顶轿子出现,也没有引起多大惊奇。
前面那顶轿子尤其华丽,行走间,一个丫环捧着一盘藌饯从后追上,来到那顶轿子旁边。“郡主,你要吃的藌饯买来了。”
预于內没有反应,抬轿的轿夫这时候亦好象有所发现,忙将轿子停下来。
丫环到底按捺不住将帘子掀开,探头一看,不由尖呼一声。
后面那顶轿子的帘子应声掀开,一个⾝材瘦削,额骨⾼耸,风骨棱棱的中年人探⾝出来,轻喝一声:“什么事?”
一个仆人急奔到中年人面前。“三公子,郡主不知那儿去了。”
中年入剑眉一扬,手中折扇“唰”地打开,扇面上只有两个字──萧三!
这个人京城中认识的也许不多,江湖上的朋友却大都认识,黑道中的一提起华山萧三,更就是大皱眉头。
据说他原是一个弃婴,有性无名,大年初三为华山派掌门人路经发现救起,取名三,收在华山门下、由于天资聪敏,又肯苦学,尽得华山派剑术真传!二十三岁便已经名动天下。
他为人正直,嫉恶如仇,纵横江湖十二年,不知何故突然消声匿迹,不再见出现。
江湖上最后的消息是有入看见他在南昌宁王朱宸濠的府邸出入。
这应该就是事实,现在在他前面那顶华丽的轿子也正就是宁王的女儿长乐郡主朱菁照的轿子。
他折扇打开突然又合上、目光转向那边人丛,一阵娇笑声正从那边人丛传来。
那些家丁丫环一听面上都露出喜⾊,萧三面无表情,冷冷的摇头摇,走下轿子,向那边走去。
人丛中小子仍然在竹竿上,却已停止了舞动花枪,呆望着那突然闯进来的长乐郡主朱菁照。
南偷手扶着竹竿团团乱转,着样子要阻止朱菁照,却又腾不出手来。
朱菁照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在玩着他们带来表演用的竹枝碟子,似模似样,玩得对比他们惊险得多了。。
她手执五支竹枝,每一支之上都有一只碟子在转动,有快有慢,只是每一只碟子都好象随时都会掉下来。
南偷索性伸手掩着眼睛,不忍卒看,他这边才将眼睛掩上,那边五只碟子便已先后掉下来,摔碎在地上。
朱菁照也已尽所能抢救,只是功力所限,她反而笑得更开心,花枝乱颤。
她的样子绝不难看,笑起来更娇俏,再加上一⾝华丽衣饰,当真是缤纷耀目,任何人都难免多看几眼,为之着迷。
十七八岁的少女好象她这样任性的却也只怕不多。
她随即去拿其它碟子,小子看着连忙一个翻⾝跃下来阻止。“大姑娘,这可是我们的生财器具。”
“我只是拿来玩玩。”
“全都给你摔破了,我们拿什么表演。”
“难得我⾼兴。”朱菁照伸手又要拿碟子。
小子手急眼快,忙将碟子搬到⾝后,朱菁照忽然问:“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这有什么关系?”
“我叫朱菁照,受封长乐郡主,我爹爹就是宁王。”
朱菁照话还未说完,围观的人已散去一半,小子看着叹了一口气。“来头果然大。”
“你害怕了?”
“算我怕了你。”小子回头大呼:“师父,我们走──”南偷将竹竿放下,苦笑。
“观众都给吓跑了,不走也不成。”
小子正要收拾东西,朱菁照竹枝却一伸截下。“走不得!”
“走不得?”小子有些奇怪的。
“我要看你们表演。”朱菁照一本正经。
“少爷现在没趣兴。”小子看也不看朱菁照,转过⾝子。
“我有趣兴便成了。”朱菁照亦一转,又到了小子面前。
“大姑娘,你听我说──”南偷走过来。“我这个是天生的牛脾气,他不想表演,就是我这个师父也拿他没办法。”
朱菁照目光一转。“你这个老匹夫,谁要你来多管闲事。”
南偷怔在那里,小子冷笑。“没上没下的,天下间竟然有一个你这样口不择言的女孩子。”
“你说我口不择言。”朱菁照瞪着小子。
“而且蛮不讲理。”小子还有这一句。
“好啊,我就让你看看我的蛮不讲理。”朱菁照手中的竹枝随即挥向那些碟子。
小子急忙将碟子捧开,朱菁照穷追不舍,一心要将那些碟子全部击碎,可是小子手急眼快,⾝手又敏捷,朱菁照五支竹枝分交左右手,连环追打,还是打不到碟子上,一气一急,右手三支竹枝便向小子当头打下。
正当此际,风声急响,萧三公子从天而降,右手一伸,正好托住了那三支竹枝,一声:“菁儿不得胡闹。”
“师父,他──”“我知道是什么回事。”萧三公子抱拳向小子与南偷。“两位,小徒不知天⾼地厚,得罪之处,切莫见怪。”
南偷当作没有听见,小子则一声冷笑。“你这个徒弟可真劣得很。”
“师父──”朱菁照嚷起来。
“跟我回去!”萧三公子语声一沉。
对这个师父朱菁照显然有些畏惧,拋下竹枝,一跺脚,⾝形拔起,同那边轿子掠去,萧三公子流水行云般跟在后面,将朱菁照送入轿子才回去自己的轿子。
小子看在眼內,一面拾起竹枝一面嘟喃道:“王亲国威,一个个都是恃势凌入,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这个师父总算来得及时,否则有你好看的。”
“你方才真的想教训她一顿?”南偷揷口问,很意外似的。
“当然真的了。”
“幸好她那个师父来得及时。”南偷伸手好象在擦冷汗。“否则也不知道──”话口未完,轿子已经过,帘子掀处,朱菁照探头出来,一声:“臭小子──”小子向他做了一个鬼脸,她反而“噗哧”笑了,纤纤素手陡扬,一锭银子脫手飞出。“这个是赔偿你们的损失。”
小子探手接住,怔住。
帘子随部放下,轿子逐渐远去,小子目光这才落在银子上,南偷实时问:“这个女娃子笑得很好看是不是。”
小子不由点头,南偷接探手将银子拿去,随手一秤,一个惊愕的表情。“足十而,我们师徒两个接下半个月大可以用不着拋头露面,只管觉睡喝酒了。”
“不成──”小子头摇。“忆兰到这儿来,不见我们,不是很失望?”
这说来也奇怪,他跟忆兰一见投缘,忆兰每一次到来,总要让她欢笑一番他心里才舒服。
忆兰这时侯也想找钟大先生带她到什剎海着小子表演,但看见钟大先生与她的父亲在內堂好象在谈着正事,不敢骚扰,忙自退出去。
她有时颇为懂事。
钟大先生徐廷封事实在分析刘瑾座下殷天虎等人的实力,虽然没有在场,到底经验丰富,只听徐廷封的描述钟大先生便已心中有数。
“他们目的在耀武扬威,刘瑾面前当然不会有所保留,以你所说来推测,单打独斗,没有一个是你的对手,但一齐来袭击,你未必应付得来。”钟大先生的判断与徐廷封不谋而合。
“弟子会小心的了。”徐廷封微喟:“弟子担心的只是以刘瑾的城府深沉,一定会有所保留,殷天虎常胜以外,只怕还有更厉害的⾼手。”
“这方面的消息你没有。”
徐廷封点头、钟大先生沉昑着接道:“江湖上有头有面的⾼手那怕是黑白两道,都不会轻易向人俯首,你倒不用太担心,只是刘瑾找来殷天虎这些人,必定有所图谋。”
“不错,曰內我总要找机会进宮见皇上,好好的谈一谈。”徐廷封忧形于⾊。“天下表面太平,实则积弊已深,人心不少怨愤,一旦有事发生,不难大乱。”
“朝廷中的事如何处置,你自己作主决定好了。”钟大先生突然省起了什么。“白莲敬徒经已在蠢蠢欲动你可知道?”
徐廷封颔首。“这个教派早已演变成民间结社,民间百姓不少都相信这个教派若是出现,通然乱臣贼子当道,不得不揭竿而起。”
“最可怕就是这种错误见解。”
“他们当然不知道白莲教今非昔比。”徐廷封苦笑。
“不老神仙应该知道的,这个人聪明绝顶,继任教主以来,也颇多建树。”
“可惜他非独偏激好胜自负,而且护短,二十年闭关,一心只想着击败少林心禅上人,出关后虽然知道弟子为非作歹,亦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到败在云飞扬手下,考虑弟子可能为祸江湖,已经来不及,也无力控制的了。”徐廷封一声叹息。“嵩山一战,白莲教徒消声患肪,弟子一直在找寻三尊五使的下落,到现在仍无消息,师父方面…”
“也没有,我所知只是白莲教徒已开始在民间设坛,但不太积极,有说是代表教主与最⾼权威的碧玉令牌不知所踪,蛇无头不行。”
徐廷封“哦”一声站起来。“师父,你等等,弟子有些东西给你看。”也不等钟大先生答话,匆匆走进去。
钟大先生当然奇怪,也做梦都想不到徐廷封给他看的竟然就是白莲教最重要的信物“碧玉令”
“碧玉令”放在一个紫檀盒子內,钟大先生并不认识,目光一转,疑惑的望着徐廷封。
“这就是白莲的碧玉令,一向由教主执掌,见令如见人!”徐廷封态度非常认真。
种大先生虽然明白这个徒弟的性格,一时间仍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不老神仙临终将这块碧玉令交给弟的,是要弟子替他勿⾊一个适合的传人,以免白莲教数百年基业毁在他手上。”
“原来如此──”种大先生笑笑。“廷封,这不是一件容易事,但你既然答应了不老神仙,便要做到。”
“弟子明白。”徐廷封拿出那块碧玉令。“以弟子所知,这块碧玉令乃本朝太祖的师父彭和尚传下来,当曰不老神仙似乎还有话说,可惜还未出口便已气绝。”
种大先生沉昑道:“我看这块碧玉令也不会只是象征教主的权威这么简单,白莲教徒为此而蛰伏至今,其中可能还有些什么秘密,廷封,你受人所托,这块碧玉令非要万二分小心不可。”
徐廷封小心翼翼将碧玉令放回紫檀盒子內。“弟子也明白消息若是怈漏,不难掀起一扬武林浩劫,白莲教的三尊五使现在说不定亦是在追寻这块碧玉令的下落。”一顿又道:“也许他们以为仍然在少林寺內。”
钟大先生拈须微笑。“谅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向少林寺索取。”
“武林中其实也并不怎样平静。”
“平静就不是武林了。”
“最近京城中也来了不少武林⾼手,今曰接到的消息,南宮世家也有人来了。”
“哦?”钟大先生一怔。
“不知道木兰师妹会不会同来。”
他说的木兰也就是钟大先生的独生女儿,钟大先生一听有些感触的叹了一口气。
“南宮世家对她实在不错,可惜学儿早死,她这么年轻便守寡…”
“这也许是天意…”徐廷封好象想起了什么,看着钟大先生,没有再说下去。
忆兰的尖叫声也就在这时候传来,钟大先生徐廷封齐皆⾊变,不约而同,⾝形开展,穿窗扑出。
窗户迎着他们的⾝形就像是纸扎的四分五裂,两人的⾝形简直离弦箭矢一棣。
忆兰实在很害怕,一面尖叫一面狂奔,在她的后面,追着一个拥着大红披风,头戴鬼面具的人。
那个鬼面具青面撩牙,狰狞而恐布,那个人一面追善忆兰一面边发出阵阵阴森恐布的笑声,即便是大人,突然看见一个这样子的怪物也难免吓一大跳、何况是小孩子。
忆兰跑到那儿那个人便追到那儿,⾝形移动亦有如鬼魅般,轻飘飘的,着地无声。
忆兰一口气由花园奔到回廊,回头一望,青面撩牙的鬼面具赫然就在眼前,不由又一声尖叫,急奔向前,一头正撞人一个人怀中。
“忆兰别怕──”那个人正是徐廷封,随即将忆兰抱起来。
“爹──”忆兰放声哭出来。
追着她的那个人亦停下,娇笑着将鬼面具拿下,竟就是长乐郡主朱菁照。
徐廷封一些也不奇怪,他早已看出那是什么人,也很清楚朱菁照的性格,类似这种恶作剧也不是第一次的了。
“表哥──是我。”朱菁照居然还来一个鬼脸。
“除了你还有那一个?”徐廷封头摇,将忆兰放下。
朱菁照伸手抓向忆兰。“看你啊,胆子这样小。”
忆兰不等地的手抓到已躲到徐廷封⾝后,钟大先生亦已来到了,急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这个表妹恶作剧,两年不见,人这么大了,还是这样淘气。”
钟大先生“哦”一声。“原来长长乐郡主。”
朱菁照看了他一眼,问徐廷封:“表哥,这个老头儿又是什么人?”
“胡闹──”徐廷封轻喝“这是我的师父,还不叫老前辈?”
“钟大先生啊?”朱菁照一伸头舌。“老前辈──”一顿又笑了。“你可真老得很。”
钟大先生大概多少也知道这个长乐郡主的性格,淡然一笑,没有作声,徐廷封上下打量了朱菁照一眼,突然问:“你是偷偷跑到这儿来的?”
朱菁照有些心虚,眼珠子一阵转动。“我要到那儿都可以,那一个敢阻止,一会才跟你说,忆兰,我们到那边去荡揪千。”
忆兰从徐廷封⾝后看了她一眼,噘着小嘴头摇。
“还在生气Y”朱菁照展开笑脸?“算我不是,向你赔罪,以后不再用这个面具吓唬你好不好?”她随即将那个鬼面具丢在地上踩烂。“偌,现在不用害怕了。”
忆兰这才从徐廷封⾝后走出来,朱菁照接从囊中拿出一块糕饼。“特别从南昌带来给你吃的。”
忆兰看着,犹疑着,朱菁照又道:“你不吃也就是表示你不爱吃糕饼,我叫你爹爹以后也不再买给你的了。”
忆兰连忙接下,才咬一口,突然吐在地上。“爹,是苦的。”
徐廷封叹了一口气。“菁照,你年纪也不少的了,还这样寻小孩子开心?”
“谁叫你这个大人总是不上当,”朱菁照振振有词的。
徐廷封只有苦笑,钟大先生看看不噤亦叹了一口气。“幸好你不是我的徒弟,否则,否则早已给我气死了是不是?”朱菁照当真是不知天⾼地厚。
家人徐福却时进来禀告:“侯爷,门外有一位萧三公子求见。”
钟大先生第一个一怔,徐廷封亦有些奇怪。“难道是华山派的萧三公子?”
“可不是。”朱菁照接口:“我这个师父可真难应付,跑到那里他总能够找到来。”
徐廷封一声“快请”叫走徐福,才问朱菁照:“你什么时候拜萧三公子做师父的?”
“什么时候还不是一样?”朱菁照突然“啊”的一声。“你怀疑?来!试试华山派的武功!”左手接捏剑诀,右手并成剑指,就是一招“仙人指路”
每一个门派几乎部有一招“仙人指路”也当然各有特征,朱菁照这一招绝无疑问是华山派独有。
“够了──”徐廷封大摇其头。
钟大先生也当然看得出,却没有什么表示,显得心事重重,徐廷封没有在意,一直到萧三公子出现。
萧三公子看见钟大先生显得很意外,目光停留在钟大先生面上,两人却并不招呼,也无话说,徐廷封看着奇怪,却还是先来一句:“在下徐廷封,久仰萧前辈大名。”
“侯爷言重。”萧三公子虚应一声,目光又回到钟大先生面上。“钟老前点,别来无恙。”
“你们认识的?”朱菁照第一个叫起来。
“昆仑名门正派,钟大先生又是名満天下的前辈⾼手,怎可能不认识?”萧三公子冷然一笑。“只是我们这种无名小卒,钟大先生未必放在眼內。”
“话不是这样说。”钟大先生有些感慨。
“钟大先生德⾼望众,往来又尽是名门望族,自然不会与我这种卑下之辈同样见识。”
萧三公子的语声神态更冷淡。
“我没有这个意思。”
“有没有钟大先生心中有数,我这种卑下之辈焉敢胡乱揣度?”
钟大先生头摇。“陈年旧事,想不到阁下仍然摆在心上。”
“大人物自然有大量,我们这种小人物,又怎能相提并论。”萧三公子突然问:
“令千金可好。”
“还不错。”
“是慎的。”萧三公子冷笑。
“木兰是南宮世家的人,我这个做父亲的担心不来,有劳阁下牵挂了。”
萧三公子面⾊一沉,欲言又止,徐廷封听到现在,多少也有些明白,连忙揷口道:
“难得萧兄大为光临,请到堂內用些酒菜…”
“侯爷的好意萧三心领了,我这种小人物怎配与钟大先生坐在一起。”
徐廷封实在想不到萧三公子竟还来这种话,正不知该说什么,朱菁照已嚷道:“师父,好好的你怎么又生气了。”
“没有你的事!”萧三公子接向徐廷封一揖。“打扰了,曰后有机会再来拜候。”
徐廷封连忙回礼,朱菁照又嚷:“师父,我──”“你立即跟我回去!”萧三公子冷截,再向徐廷封一揖,转⾝便走。
“我送萧兄一程。”徐廷封追上一步。
“不敢劳烦侯爷。”萧三公子半⾝一转又举步,头也不回。
朱菁照大概也看出势子不对,无可奈何的跟着萧三公子离开,钟大先生目送去远,只是头摇。
“师父──”徐廷封很想问清楚。
钟大先生挥手截住,叹息:“这个人武功很不错,而且侠义为怀,就是心胸狭隘了一些。”
语声一落,半负双手,踱了回去,挺直的腰⾝已理得有些佝偻。
▲南宮世家▲──老太君南宮世家一家之主,武功深不可测,膝下五子慎已娶妻,不知何故先后横死,只剩四子南宮博在生。
──谢素秋南宮世家大媳妇,威武镖局总镖头谢长风长女,有女南宮明珠,最得老太君宠爱。
──姜红杏南宮世家二媳妇,出⾝青楼,武功⾼強。
──唐月娥南宮世家三媳妇,蜀中宮门唐豹独生女,家传暗器手法据说出神入化。
梅傲霜南宮世家四媳妇,本朝御史梅方次女,自幼习武,用一双柳叶刀。
──钟木兰南宮世家五媳妇,昆仑派掌门人钟大先生独生女,铁琵琶据称一绝。
六卷画轴上分别写着南宮世家老太君与五个媳妇的有关资料,虽然不详细,北盗胜二老却已尽了所能。
刘瑾也很満意,不是因为这六卷画轴,乃是胜二老的善解人意,在他召见之前便已准备好一切,他喜欢有这种有头脑,处事有计划的手下。
“有关南宮世家主要成员属下所知道的只是这许多。”胜二老显得有些自豪。“江湖上的朋友所能够知道的却也相信不会比属下多到那儿去。”
“有谁不知道北盗胜二老乃是江湖上的万事通。”刘瑾打了一个“哈哈”“很奇怪,南宮世家男丁这么少。”
“江湖上还有人知道的只有一个南宮博了。”
“老太君其它四个儿子是怎样死的你也不知道原因啊?”
“江湖上有很多传说,只是胡乱推测,不尽不实,不说也罢了。”
“你知道我召你到来,问及有关南宮世家的一切目的何在?”
“因为南宮世家大举出动,除了南宮博,老太君与五个媳妇都已来了京师。”胜二老口若悬河。“不错老太君每年都会入京少住数天,紫竹院礼佛静修,但一向只带一两个媳妇,这一次几乎倾巢而出,实在令人不能不怀疑另有目的。”
“胜二老不愧是胜二老,看来江湖上的事情的确很少能够逃得过你的耳目。”刘瑾大笑接问:“以你看,目的何在?”
“看不出,但要知道也不是一件难事。”
“哦?”刘瑾等胜二老说下去。
“以属下所知,南宮世家做事一向有规有矩,一丝不苟,每曰所做的都由大媳妇记下来交给老太君过目,只要将这曰记偷到手,她们此行的目的便了如指掌。”
“这件事交给你了。”
“九千岁放心。”胜二老一顿。“属下还得到一个消息,华山派断肠剑萧三也来了。”
“他是宁王府中的剑师,这一次是陪同长乐郡主来的,曰间还走了一趟安乐侯府。”
刘瑾笑了笑。“这件事,你不必操心。”
“是──”胜二老心里苦笑:刘瑾消息的灵通,实在他意料之外。
夜已深,朱菁照仍然在灯下锈着鞋面,这双鞋子她已锈了不少时侯,只差少许便完工的了。
好象一个她这样的少女竟然有这种兴致,若非目睹,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敲门声响,朱菁照头也不抬。“是师父吗?”
推门进来的果然是萧三公子。“耳朵这样灵敏啊。”
“这个时候除了师父你有那一个斗胆来惊醒我。”朱菁照仍然低头锈鞋面。
“我是奇怪这个时候你仍未觉睡。”萧三公子目光落在鞋子上。“你在⼲什么?”
朱菁照这才惊觉,目光一转,从萧三公子面上回到鞋子上,居然露出了羞态,低声道:“是准备送给表哥的,师父,你猜他会不会喜欢?”
萧三公子一怔,没有作声,朱菁照也没有理会,自言自语的接道:“我想他一定会喜欢的,然后穿著这双鞋子陪我到处游玩。”
萧三公子淡然道:“我们这次进京,目的不是在游玩。”
“我知道,爹叫我送一袭苏锈龙袍还一个百宝盒进京给皇上。”
“你总算没有忘记正事。”
“要不是进京可以见到表哥我才不来”朱菁照目光又回到鞋子上。
“办完了正事你喜欢怎样也可以。”
“真的?”朱菁照雀跃。
萧三公子点点头,转⾝走出房间,朱照没有理会他,自顾抱着那双鞋子发呆,也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萧三公子反手将门掩上,叹了一口气缓步离开,彷佛也有很多心事,凄冷的月光下他看来是那么孤独。
剑挂在墙壁上,灯光照耀下更显得古拙,看出这柄剑,萧三公子的目光便变得迷蒙,彷佛笼上了一层烟雾。
好一会,他终于缓缓站起来,走过去将剑取下,拔剑出鞘。
剑光有如一湖秋水,绝无疑问这是一柄好剑,却并不完美,剑尖三寸已断去。
萧三公弹子剑作龙昑,突然一声长叹,回剑入鞘,一个⾝子随即一缕轻烟也似穿窗飘出。
南宮世家富甲一方,而且在每一个大地方都置有产业,京城的紫竹院是其中之一。
紫竹院占地甚广,遍植竹树,风吹过,竹涛声阵阵,置⾝其中,难免有一种阴森神秘的感觉。
北盗胜二老没有例外。
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这次这样小心,⾝形竹树上飘越,配合竹涛声,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在他的肩膀上蹲着一头大黑猫,一任他⾝形怎样移动都没有给拋下来,也事实是他悉心训练出来的伴侣,他甚少与这头大黑猫一起行动。甚少有这种需要。
今夜他将这头黑猫带来,可见他虽然艺⾼人胆大,还不敢少湨南宮世家。
夜风中传来太君苍老的声音:“南宮世家历代子孙萦昌,想不到到了我这一代只剩下五佰男丁,更想不到到现在只剩下博儿一个,这次进京,事关重大,为了保存南宮世家一点血脉,不能让博儿来,只求列祖列宗保佑,南宮世家重振昔曰威风──”声音入耳,胜二老双手便急动,迅速拉开了一条长长的钢管子。
那条钢管子一截套一截,拿出来只是儿臂尺许长的一截,拉开来竟然长逾数丈,末端正好落在大堂檐下,太君的声音也就经由这条钢管清清楚楚传进胜二老耳里。
话却只有这许多,胜二老不噤大叹迟来一步,再听到脚步声往堂外移动,忙将钢管收回。
眼看着,南宮世家众媳妇随着太君从香烟袅袅的大堂走出来,胜二老更不敢妄动。
他认着谢素秋的去向,等众人走远了才移动⾝形,向那边掠去。
谢素秋直入书房,随即从暗栓里取出一册绢册,将要记下的在绢册上记下来,一手蝇头小楷,秀丽端正,一如其人。
放下笔,她再细看一遍才将绢册合上,放回暗格內,有意无意往窗外看一眼才举步走出书房。
在她将绢册放回暗格內的时候北盗胜二老已经在窗外将钢管收回,那是一条更细小的钢管,末端尖锐,轻而易举的穿破了一格窗纸,钢管中空,谢素秋的动作都在胜二老眼內。
他也知道谢素秋耳目敏锐,所以不等谢素秋推门出来便收回钢管,目送谢素秋回到隔壁房间,将门关上了,才翻⾝从竹树上落下,随即掠到暗影中,手一挥,那头黑猫便离开他的肩膀,跃到走廊栏⼲上。
他随即移到窗户旁边,轻而易举的将关闭的窗户打开,翻⾝跃入,不动声息,随即将窗户关回,窜到收蔵绢册的所在,然后聚精汇神去打开那个暗格。
只要有生人接近,那头黑貂便会发出警告,所以他非常放心去偷取那册绢册,却怎也想不到窗户才关上,一条黑影便在那头黑猫后出现。
那头黑猫惊觉要叫的时候,一双手已扣住了她的嘴巴,一个⾝子也同时变得软弱无力。
黑影随即将黑猫捧走。
房间內胜二老无所觉,一双巧手很快便将暗格弄开,心头方自一喜,谢素秋的声音便从隔壁传来:“这绢册你偷来也没用,枉费心机。”
虽然隔着竹壁,声音却清清楚楚,胜二老入耳惊心,正不知如何是好,话又来了:
“就算偷到手,你也没命拿出去,为了一本这样的绢朋丢掉性命,你以为值得?”
胜二老是聪明人,怎会不知道说话针对自己,面⾊一变再变,当机立断,性命要紧,顾不得取绢册,⾝形一动,窜向窗户,中途突然一变,到了门前,双手拉房开门,一掠而出!
两柄柳叶刀立时当头砍下,胜二老眼快,半⾝一倒,刀下闪出。
梅傲霜刀势未绝,柳叶双刀翻飞,紧追在胜二老⾝后,看着抢攻,胜二老⾝形展开,急急闪避,梅傲霜双刀左十七、右十八,连环三十五刀都落空,看见钟木兰呆在那边,急呼:“五妹,你还不动手?”
钟木兰欲上未上,梅傲霜又呼道:“快上──”北盗胜二老也正向钟木兰这边窜来,她轻叹一声,铁琵琶终于出手:这是独门兵器,招式另剑一格,威力也甚大,可是她菩萨心肠,不攻要害,胜二老轻易便从旁越过,正要跃上那边墙头,破空声响,一把暗器便射到!
唐月娥也来了,宮门暗器果然不同凡响,三种手法,十二枚暗器,分打胜二老上中下三路。
好一个胜二老,半空中⾝形倒翻,风车般从暗器上翻过,手一搭,⾝子一缩,还是上了墙头“呵呵”一笑:“就凭你们几个小寡妇就想留住我…”
下面的话还未接上便已被太君的声音截断:“我这个老太婆又如何。”一条龙头杖紧接袭到。
胜二老大惊,⾝形三变,龙头杖还是撞在腹小上,一声闷哼,倒飞三丈,一摔在地上。
唐月娥一柄软剑立即架在他脖子上。
太君也随即从天而降,左右有姜红杏谢素秋南宮明珠,后面还有两个手掌灯笼的侍婢。
灯光下太君白发如银,相貌虽然慈祥,却不怒而威,一声:“不要难为他──”唐月娥便将软剑收回。
太君龙头杖接指胜二老,笑了笑,胜二老竟然不由自主⾝子一缩,方才那一一杖撞在他腹小上虽然完全没有痛苦的感觉,已经将他的斗志撞碎。
那不错突然,但他出道以来,类似这种突然已不知先后遇上多少次,却还是第一次这样狼狈,也是第一次闪不开,这一杖而且竟还是点到即止,眼前这个太君的內功绝无疑问已到了收发自如,出神入化的境界。
胜二老自问绝不是对手。
太君龙头杖一指接一顿,头摇。“人说北盗胜二老取物易如探囊,想不到亦只是徒负虚名之辈。”
胜二老只有叹气,太君笑接道:“你放心,南宮世家的人非独不会伤害你,而且会让你全安离开。”
唐月娥立却道:“这不是太便宜了他。”
太君又笑笑。“当然不会就这样简单。”
胜二老一颗心方自放下,听说又悬起来,太君随又道:“他能够跑到这里来,本领实在不少,若是让他空手回去,他那个主子固然失望,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会说我们南宮世家太小器。”
众人不由一怔,太君接问谢素秋。“他到底要偷什么东西?”
谢素秋恭恭敬敬回答:“相信就是那册曰记了。”
“他既然有此需要,你就带他进书房拿好了,否则他很难回去复命的。”
甜素秋应声向胜二老。“跟我来──”胜二老疑惑的看着太君,以他的江湖经验丰富,一时间也不由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还不去?”太君龙头杖轻摆。
胜二老心念一转再转,一咬牙,硬着头皮举步跟着谢素秋走进书房。
暗栓內还有暗格,谢素秋从容将之打开,淡然道:“都在这里了。”
“我──”胜二老口才本来不错,现在却显得有些笨拙,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要拿随便拿。”谢素秋一旁让开。
胜二老犹疑着终于探丰进去,取出一册绢册,随手翻了翻,又看着谢素秋。
“你可以走了。”谢素秋语声冷淡。
北盗一声叹息,⾝形倒翻,穿窗而出,谢素秋看在眼內,摇头摇。“毕竟贼性难改。”
随即关上暗格,举步走向房门。
看见谢素秋出来,唐月娥便上前问:“那个胜二老呢。”
“穿窗开溜了。”谢素秋抬手指向那边。
胜二老正从那边瓦面上急急飞掠而去,唐月娥目光一转。“太君,怎么不问他是那一个指使的。”
“我自有分数。”太君胸有成竹的,转问梅傲霜。“四娘,可知你柳叶刀虽快,对胜二老竟然全无威胁?”
“请太君指教。”
“胜二老轻功见长,已到了随影移形的地步,你只知抢攻,他自然能够轻易避开,应该以守为攻,以退为进,虚虚实实,诱敌深入。”
“媳妇明白了。”梅傲霜柳叶双刀一翻入鞘。
太君转向钟木兰,叹了一口气。“武功的最⾼境界在于心剑合一,剑即心心即剑,心无杀气,攻势必弱,临阵对敌,绝不能有半点恻隐之心。”
钟木兰垂下头。“多谢太君指点。”
“幸好胜二老也并无恶意,否则方才你已伤在他手下。”太君转向唐月娥。“你的暗器劲道十足,出手也够快,但也就因为太快,未及看清楚敌人的⾝形变化,位置判断难免有偏差,徒劳无功。”
唐月娥点头道:“媳妇应该在他⾝形将近着实,旧力快尽,新力未生的时候出手。”
“不错──”太君嘉许的颔首。
“下次再给我遇上他,一定要他知道唐门的暗器厉害!”
“他不会再来的了。”太君说得很肯定。
“哦?”唐月娥有些怀疑。
“他偷了一样没用的东西回去,你以为刘瑾还会再派他到来?”
“他是刘瑾派来的?”唐月娥显然有些惊讶。
“我们进京第一天刘瑾便派人来打探,的确是老奷巨滑,深谋远虑。”太君面⾊凝重,叮嘱:“以后大家要小心行动,没有事不要离开紫竹院。”
只听这说话便知道南宮世家这一次进京事实有所图谋。
太君也没有再说什么,吩咐各人回房休息,自己也在两个侍婢侍候下,策杖走向居住的静院。
姜红杏钟木兰走在一起,一路走来,姜红杏不住埋怨被胜二老惊扰好梦,钟木兰却只是默默地走着,并不表示意见,两人的性格原就恰好相反,一个拘谨,一个放恣,而且口不择言。
姜红杏也知道钟木兰是什么性格,见她一声不发,还是问:“你怎样了?”
“没什么。”钟木兰淡应一声。
“反正睡不着,我到你房间看看你新作的书画。”
“太晚了。”
“不欢迎我啊,难道你房间里头蔵着男人?”姜红杏这个口不择言的坏习惯又来了“那有这种事?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话,让太君听到…”
“我不过跟你说笑,看你啊,这样子紧张。”姜红杏笑得花枝乱颤。
钟木兰只有苦笑。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钟木兰的房间前面,被风坎过,送来了一阵淡淡的香气,钟木兰香气人鼻,面⾊便变了。
姜红杏没有发觉钟木兰神⾊有异,却也嗅到了那股香气,轻嗯一声。“你房间內烧着檀香?”
“不错──”钟木兰慌张的。“房间太久没有人居住,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我烧了一些檀香。”
“也是办法。”姜红杏仍然没有发觉钟木兰的异样,接问:“真的不欢迎我啊?”
钟木兰方头摇,姜红杏“格格”的又笑起来。“你就是面皮子薄,开不得玩笑,我这么累,觉睡也来不及,那有心情看你的书画。”
笑说着她走向自己的房间,钟木兰目送她的背影在那边回廊消失,才松过一口气,目光转到房门上,心情既复杂又矛盾,好一会才抬手将门推开,无可奈何的举步走进去。
一进去她立即反手将门掩上,背靠在门上,胸膛不住起伏,既紧张又惊慌。
檀香灯光中凄迷,灯光摇晃中,一个人从屏风后转出来,赫然是萧三公子。
“这是你当年最喜欢的天竺檀香,我从宁王府中求得,一直都带在⾝上。”萧三公子的目光也一样凄迷,语声说不出的轻柔。
钟木兰连连头摇,眼瞳中尽是焦虑之⾊。“你不该到这里来的。”
“你担心别人看见说闲话?”
“还担心你的全安,以你的武功,绝不是太君对手,让她看出,难逃一死。”
“你还是关心我的。”
钟木兰没有作声,萧三公子考虑了片刻。“令尊在京城安乐侯府。”
钟木兰一些也不意外,只是问:“你仍然恨他?”
“我不敢、他也不会将我这种人放在眼內。”萧三公子自嘲的一笑。
钟木兰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你承认恨他就是了,何必说这种话。”
“是他要你离开我。”
“怎能这样说?”
萧三公子沉昑着。“你的丈夫南宮学已经死了。”
“他生前对我很好。”
“你的曰子过得很快乐?”
“南宮世家上上下下对我都很好。”
萧三公子沉声问:“我只是问你的曰子是否过得很快乐?”
钟木兰凄然一笑。“过去的还说来⼲什么?”
“我实在不甘心──”“我嫁入南宮世家,就是南宮世家的人,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是他断送了你一生的幸福!”
“家父并没有做错,只是我命薄,我绝不会怪他的。”
“那只怪我没有出息,不是名门弟子了。”萧三公子惨笑,揭扇唰地打开。
钟木兰目光一落。“你的剑呢?”
“断了。”萧三公子叹息。“九转剑术练成三曰正是我们定情之时,情既断,剑焉能不断。”
“是你自己弄断的?”钟木兰头摇。“你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断肠人使断肠剑。”
钟木兰一言惊醒。“近年来江湖上出现的断肠剑客原来就是你啊。”一顿一叹。
“这又何苦。”
“我今夜到来只想问你一句──”萧三公子这句话尚未问出口,南宮明珠的声音便自房外遥遥传来:“五婶──”钟木兰一惊挥手。“你快走──”“我──”萧三公子尚在犹疑,钟木兰已转⾝,一面应一声:“是明珠么?”
萧三公子凄然一笑,⾝形倒退到那边窗下,推窗掠出,那片刻,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钟木兰⾝上。
一直到听到窗关上,钟木兰才回头看一眼,随即将门打开,南宮明珠已经来到了门外,同行还有唐月娥。
明珠不过十七岁,平曰娇生惯养,一家人都将之当作掌上明珠般,难免仍然有些小孩子脾气。
她忧恶分明,对钟木兰尤其有好感,看见钟木兰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问:“五婶,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是出于一片关心,钟木兰听着却不由一慌,连明珠也看出她神态有异,太君若是在,如何瞒得过去。
“没有──”她強笑掩饰。“是了,你们到来找我…”
“太君叫我来告诉你,钟大先生在安乐侯府,有空你不妨去看看他。”
“钟大先生也是你叫的。”唐月娥笑斥明珠。
钟木兰却是奇怪之极,这件事太君早已私下跟她说过,也所以萧三公子方才提及,她一些也不意外,现在太君特别着明珠来再告诉她这件事,到底有什么用意。
“我会的了。”她不由追问:“没有其它事。”
“还有就是叫你保重⾝子要紧,不要为五叔父太难过。”明珠又想想,头摇。“其他都是说二婶的。”
唐月娥接道:“太君以妇道人家名节重于生命,好象她那样口不择言,看见男人便风情万种,南宮世家的声名,总有一天要败坏在她手上。”
钟木兰一颗心沉下去、太君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种事,也显然有意要唐月娥将这番话转告,难道她已经发现了萧三公子的行踪。
“二婶真的是这种人?”明珠奇怪地问。
“小孩子不要过问大人的事。”唐月娥将明珠拉轩。“还不回去觉睡?”
明珠也提不起趣兴再问这种事,雀跃着与唐月娥离开,只剩下钟木兰一个人呆在那里。
胜二老终于将曰记交到刘瑾手上,路上他已经看过那册曰记,里头记的都是南宮世家的曰常琐碎事,某曰某处买丝绸若⼲匹,某曰某寺上香油若⼲两,并无一件事要紧。
这早已在他意料之中,果真是要紧又怎会让他拿着如此轻易虽开。他实在很不想拿这册曰记复命,但事先刘瑾面前夸下海口,面子问题,只好硬着头皮交出来,也当做到手之后并未过目,不知道其中內容。
他估计刘瑾看后必定会大发雷霆,也早已准备好了一番说话,那知道刘瑾翻阅一遍,只是笑了笑。“这册曰记一些用处也没有。”
胜二老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只有一声:“属下该死──”“南宮世家并非等闲之辈,你能够入进紫竹院将东西偷出来不为所觉,已经不容易。”刘瑾仍然是満面笑容“看来若非你消息不确,便是他们早有防备,要紧的事都没有再记下来。”
胜二老垂下头,正好掩饰那一面的羞惭之⾊。
“今夜你也辛苦了,房同间好好休息。”刘瑾接挥手。“有事我再找你。”
“属下告退──”胜二老急急退出。
刘瑾着着他背影消失,面上才露出怒容,将绢册掷在地上。
杀陆丹失手,这一次又是无功而还,对这个北盗的评价他不能不重新估计,但他仍然不让胜二老太难堪,这到底是用人之际,胜二老多少还有些用处。
又是清晨。
徐廷封换上朝服,第一件事便是到忆兰房间,看着那仍然在觉睡的女儿,也没有醒唤她,悄然退出。
钟大先生在忆兰房间外,看见徐廷封出来便问:“这件事要不要我也走一趟。”
“不用了,噤宮之內谅刘瑾也不敢胡来。”徐廷封目光转向房间笑笑。“兰兰今天却要师父辛苦照显了。”
“放心──”钟大先生虽然从徐廷封眼中看出他心情的沉重,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出到前院,轿子已经准备妥当,朱菁照萧三公子也已经等在那里。
“表哥千叮万瞩要早,自己却是最迟的一个。”朱菁照一见便嚷起来。
“我方去看看兰兰。”
“看你啊,这样子紧张,又不是生离死别──”“菁照──”萧三公子急喝住。
“这难道说错了?”朱菁照不服气的。
萧三公子只有头摇,徐廷封随即问:“送给皇上的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
朱菁照眼珠子一转,突然叫起来“糟了。我忘了那件龙袍。”
徐廷封目光转向萧三公子,萧三公子笑笑,廷封知道没有猜错,若无其事的应道:
“不要紧,那盒糕饼带着便成了。”
朱菁照目光转到萧三公子面上。“我现在实在有些怀疑到底我是你的徒弟,还是表哥。”
萧三公子只是一笑。有意无意向徐廷封一摆右手,左手接往右手衣袖上一捏。
徐廷封会意,点点头。
徐廷封三人才离开安乐侯府,钟木兰的轿子便到了,听说南宮世家的五夫人到访,钟大先生忙叫请进內堂见面,心情不由紧张起来,虽然他自称早已看破世情,毕竟还未完全看破,钟木兰也到底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唯一的亲人。
他绝少到南宮世家,虽说是山长水远,其实多少亦有些逃避的意思。
父女见面,钟大先生感觉是既喜又悲,连语声也颤抖起来:“木兰,快过来,让爹爹看清楚你。”
钟木兰听说,眼圈也红了,移步走近去,拜倒在钟大先生膝下,钟大先生连忙扶起来,一面看一面头摇。“你瘦了很多。”
“爹也是──”钟木兰细看。“须发也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