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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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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长夜未尽。风中却似已带来黎明的消息,变得更清新、更冷。

  白玉京静静地站在冷风里。

  他希望风越冷越好,好让他清醒些。

  从十三岁的时候,他就开始在江湖流浪,到现在已十四年。

  这十四年来,他一直都很清醒,所以他直到现在还活着。

  无论准若经历过他遭遇到的那些‮磨折‬、打击和危险,要想活都不太容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心里在冷笑。

  江湖中对他的传说,他当然也听说过,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能活到现在,只不过因为他头脑一直都能保持冷静。

  现在他更需要冷静。

  窗上的人影,仿佛又靠近了些。

  他尽量避免去猜这个人是准,因为他不愿猜疑自己的朋友。

  小方是他的朋友。

  既然别的人都在楼下,楼上这人不是方龙香是谁?

  小方无疑也是个很有昅引力的男人,也许比他更有力量保护她。

  她就算投向小方的怀抱,也并不能算是很对不起他,因为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任何约束。“这样也许反倒好些,反倒没有烦恼。”

  白玉京长吐出口气,尽力使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他心里却还是好象有根针在刺着,刺得很深。

  他决心要走了,就这样悄悄地走了也好,世上本没有什么值得太认真的事。他慢慢地转过⾝。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袁紫霞的一声惊呼。

  呼叫中充満了惊惧之意,就像是一个人看见毒蛇时发出的呼声一样。

  白玉京的人已箭一般窜上了小楼“砰”的,撞入了窗户。

  屋里当然有两个人。

  袁紫霞脸上全无血⾊,甚至比看见毒蛇时还要惊慌恐惧。”

  她正在看着对面的一个人,这人的确比毒蛇可怕。

  他长发披肩,⾝子僵硬,一张脸上血迹淋漓,看来就像是个僵尸。

  这人不是小方。

  在这一刹那,白玉京心里不噤掠过一丝歉疚之意:一个人实在不该怀疑朋友的。但现在已没有时间来让他再想下去。

  他的人刚撞进窗户,这僵尸已反手向他菗出了一鞭子。

  鞭指如灵蛇,快而准。

  这僵尸的武功竟然也是江湖中的绝顶⾼手。

  白玉京⾝子凌空,既不能退,也无力再变招闪避,眼见长鞭已将卷上他的咽喉。但世上还没有任何人的鞭子能卷住他咽喉。

  他的手一抬,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间,用剑鞘缠住了长鞭,紧。

  他另一双手已闪电般‮子套‬了剑。

  剑光是银⾊的,流动闪亮,亮得令人几乎张不开眼睛。

  他脚尖在窗根上一点,水银般的剑光己向这僵尸削了过去。

  这僵尸长鞭撒手,凌空翻⾝。

  淬然间,満天寒星,暴雨般向白玉京撒下。

  白玉京剑光一卷,満天寒星忽然间就全都没有了消息。

  但这时僵尸已“砰”的撞出了后面的窗户。

  白玉京怎么能让他走?

  他⾝形掠起,眼角却瞥见袁紫霞竟似已吓得晕了过去。

  那些人就在楼下,他也不忍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是追?还是不迫呢?

  在这一瞬间,他实在很难下决定,幸好这时他已听见了小方声音:“什么事?”“我把她交给你…”

  一句话未说完,他的人已如急箭般窜出窗子。

  谁知这个僵尸僵硬如木,⾝法却快如流星。

  就在自玉京稍微一迟疑问,他已掠出了七八丈外,人影在屋上一闪。

  白玉京追过去时,他的人已不见了。

  远处忽然响起鸡啼。

  难道他真的是僵尸,只要一听见鸡啼声,就会神秘地消失?

  东方已露出淡青,视界已较开阔。

  附近是空旷的院子,那树林还远在三十丈外。

  无论谁也不可能在这一瞬间,掠出三四十丈的,就连昔曰轻功天下无双的楚香师,也绝不可能有这种能力!

  风更冷。

  白玉京站在屋脊上,冷静地想了想,忽然跳了下去。

  下面是一排四间厢房,第三间本是苗烧天住的地方,现在屋里静悄悄的,连灯光都已熄灭。

  第二间屋里,却还留着盏孤灯。

  惨淡的灯光,将一个人的影子照在窗上,询楼⾝形的,微驼的背,正是那自发苍苍的老太婆。

  她显然还在为了自己亲人的死而悲伤,如此深夜,还不能入睡。

  也许她并不是在哀悼别人的死,而是在为自己的生命悲伤。

  一个人到了老年时,往往就会对死亡特别敏感恐惧。

  自玉京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她,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奇怪的是,人在悲伤时,有些感觉反而会变得敏锐。

  屋子里立刻有人在问:“谁?”

  “我。”

  “你是谁?”

  自玉京还没有回答,门已开了。

  这自发苍苍的老太婆,手扶着门,驼着背站在门口,用怀疑而怨怒的目光打量着他,又问了一句:“你是谁?来⼲什么?”

  白玉京沉昑着,道:“刚才好象有个人逃到这里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惊动你老人家?”老太婆怨道:“人?三更半夜的哪有什么人,你是不是活见鬼了?”

  白玉京知道她心情不好,火气难免大些,只好笑了笑,道:“也许是我错了,抱歉。”他居然什么都不再说了,抱了抱拳,就转过⾝,走下院子,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仿佛觉得非常疲倦。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咕咚”一声。

  那老太婆竟倒了下去,疲倦、悲哀和苍者,就像是一包看不见的火药,忽然问在她⾝体里‮炸爆‬,将她击倒。

  白玉京一个箭步窜过去,抱起了她。

  她脉搏还在跳动,还有呼昅。只不过都已很微弱。白玉京松了口气,用两根手指捏住她鼻下人中,过了很久,她苍白的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脉搏也渐渐恢复知觉。但她的眼睛和嘴却都还是紧紧闭着,嘴角不停地流着口水。

  白玉京轻声道:“老太太,你醒醒——”

  老太婆忽然长长吐出口气,眼睛也睁开了一线,仿佛在看着白玉京,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白玉京道:“你不要紧的,我扶你进去躺一躺就没事了。”

  老太婆挣扎着,喘息着,道:“你走,我用不着你管。”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白玉京又怎么能抛下她不管?

  他用不着费力,就将她抱起来。

  这也许还是他第一次抱着个超过三十岁的女人进房间。

  棺材就停在屋里,一张方桌权充灵案,点着两支白烛、三根线香。

  香烟缭绕,烛光暗淡,屋子里充満了阴森凄凉之意,那小男孩伏在桌上,也像是个死人般睡着了。

  小孩子只要一睡着,就算天塌下来,也很难惊醒的。

  白玉京迟疑着,还不知道该将这老太婆放在哪里。

  忽然间,老太婆的人在他怀里一翻,两只鸟爪般的手已扼住了他的咽喉。她出手不但快,而且有力。

  白玉京呼昅立刻停止,一双眼珠于就像是要在眼睛中迸裂。

  他的剑刚才已揷入腰带,片刻就真还能抓住剑柄,也已没力气‮子套‬来。

  老太婆脸上露出狞笑,一张悲伤、疲倦、苍老的脸,忽然变得像是条恶狼。她手指渐渐用力,狞笑看着道:“长生剑,你去死吧!…”

  这句话还未说完,突然觉得有件冰冷的东西刺人了自己的肋骨。

  是柄剑。再看白玉京的脸,非但没有扭曲变形,反而好象在微笑。

  她忽然觉得自己扼住的,绝不像是一个人的脖子,却像是一条又滑又软的蛇。然后又是一阵尖锥般的刺痛,使得她十根手指渐渐松开。

  剑已在白玉京手里。

  剑尖已刺入她的肋骨,鲜血已渗出,染了她刚换上的新‮服衣‬。

  白玉京看着她,微笑道:“你的戏演得实在不错,只可惜还是瞒不过我。”老太婆目中充満惊惶恐惧,颤声道:“你…你早已看出来了?”

  白玉京笑道:“真正的老太婆,醒得绝没有那么快,也绝没有这么重。”剑光一闪,削去了她头上一片头发。

  她苍苍的白发下,头发竟乌黑光亮如绸缎。

  老太婆叹了口气,道:“你怎么知道老太婆应该有多重?”

  白玉京道:“我就是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抱过的女人也不知有多少,很少有人经验能比他更丰富。老太婆的筋⾁已松,骨头也轻了,他一抱起她,就知道她绝不会超过三十五岁。三十五岁的女人,若是保养得好,酮体仍然是坚挺而有弹性的。

  老太婆道:“现在你想怎么样?”

  白玉京道:“这就得看你了。”

  老大婆道:“看我?”

  自玉京道:“看你是不是肯听话?”

  老太婆道:“我一向听话。”

  她的眼睛忽然露出了一种甜藌迷人的笑意,用力在脸上搓了搓,就有种粉未细雨般掉下来。

  一张成熟、美丽、极有风韵的脸出现了。

  白玉京叹了口气,道:“你果然不是老太婆。”

  这女人媚笑道:“谁说我老?”

  她的手还在解着衣钮,慢慢地拉开了⾝上的白⿇‮服衣‬。

  ‮服衣‬里没有别的,只有一个丰富、坚挺、成熟而诱人的腼体。至连胸膛都没有下坠。白玉京看着她胸膛时,她胸膛上顶尖的两点就渐渐挺硬了起来。

  她轻咬着嘴唇,柔声道:“现在你总该已看出,我是多么听话了”

  自玉京只有承认。

  她媚笑道:“我看得出你是个有经验的男子,现在为什么却像孩子般站着。”

  白玉京道:“你难道要我就在这里?”

  她笑得更媚更荡,道:“这里为什么不行?老鬼已死了,小鬼已睡得跟死人差不多,你只要关上门…”

  门是开着的。

  白玉京不由自主朝她看了一眼。

  忽然间,床上死人般睡着的孩子鲤鱼打挺,一个翻⾝,十余寒星暴射而出。这孩子的出手竟也又快又毒。

  最可怕是,绝没有人能想到这么样一个孩子出手也会如此狠毒何况白玉京面前站着个赤裸裸的女人。

  世上还有什么能比一个赤裸着的美丽女人更能令男人变得软更迷糊!

  这暗器几乎已无疑必可致命。

  但白玉京却似又早已算准这一着,剑光一圈,这些致命暗器已全没了消息。女人咬了咬牙,厉声道:“好小子,‮娘老‬跟你拼了。”

  那孩子⾝子跃起,竟从枕头下‮子套‬了两柄尖刀,抛了柄给女人两柄尖刀立刻闪电般向白玉京劈下。

  就在这时,棺材的盖子突然掀起,一根鞭子毒蛇般卷出来了,卷庄了白玉京的腰。这一鞭才是真正致命的!

  臼玉京的腰已被鞭子卷住,两柄尖刀已闪电般向他刺了过来。

  他已完全没有闪避的余地!

  他没有闪避,反而向尖刀上迎了过去。

  棺材里的人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量将他一拉,已将他的人从棺村里拉出。这人正是刚才突然在曙⾊中消失了的僵尸。

  她眼看着两柄刀已刺在白玉京⾝上,谁知突然又奇迹般跌下“当”的,跌在地上。女人和孩子的手腕已多了一条血口。

  白玉京的剑本⾝就像是奇迹,剑光一闪,削破了两人的手腕,再一闪,就削断了长鞭。僵尸本来正在用力收鞭,鞭子一断,他整个人就立刻失去重心“砰”的一声撞在后面的窗户上。

  孩子和女人的惊呼还没有出声,白玉京已反手一个时拳,打中孩子的胃。他只觉眼前一阵黑暗,连痛苦都没有感觉到,就已晕了过去。

  那女人的脸已因惊惧而扭曲,转⾝想逃。

  她⾝上刚转过去,白玉京的剑柄已敲在她后脑上——她晕得比孩子还快。僵尸背贴着窗户,看着白玉京,眼睛里也充満了恐惧之⾊。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现在看着的是一个人,人怎会有这么快的出手。

  白玉京也在看着他,冷冷道:“这次你为什么不逃了?”

  僵尸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本就没有得罪你,为什么要逃。”

  白玉京道:“你的确没有得罪我,只不过想要我的命而已。”

  僵尸道:“那也是你逼着我们的。”

  白玉京道:“哦?”

  僵尸道:“我想要的,只不过是那女人从我这里骗走的东西。”

  白玉京皱了皱眉,道:“她骗走了什么?”

  僵尸道:“一张秘图。”

  白玉京道:“秘图!什么秘图?蔵宝的秘图?”

  僵尸道:“不是。”

  白玉京道:“不是?”

  僵尸道:“这张图的本⾝就是宝蔵,无论谁有了这地图,不但可以成为世上最富有的人,也可以成为世上最有权力的人。”

  臼玉京道:“为什么?”

  僵尸道:“你不必问我为什么,但只要你答应放过我,我就可以帮你找到这张图。”白玉京道:“哦。”

  僵尸道:“只有我知道,这张图一定在她⾝上。”

  白玉京沉昑着,忽然笑了笑,道:“既然一定在她⾝上,又何必要你帮我去找?”僵尸道:“因为她绝不会对你说实话的,她绝不会对任何人说实话的,可是我不但知道她的秘密,还知道…”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断绝。

  一双铁钩从窗外伸进来,一下子就钩住了他的咽喉,没有再说一个字,眼睛已凸出,鲜血已从迸裂的眼角流下来。

  然后他整个人就像是突然被菗⼲,突然萎缩。若不是亲眼看见的人,绝对想不到这种情况有多么可怕。

  看见过的人,这一生就永远不会忘却。

  白玉京只觉得自己的胃也在收缩,几乎已忍不住开始要呕吐。

  他看着方龙香慢慢地走进来,用一块‮白雪‬的丝中,擦着铁钩上的血。

  白玉京沉着脸,道:“你不该杀他的。”

  方龙香笑了笑,道:“你为什么不看看他的手?”

  僵尸已倒下,两双手却还是握得很紧。

  方龙香淡淡道:“你以为他真的在跟你聊天,我若不杀了他,你现在只怕已变成了蜂窝。”

  他用铁钩挑断了僵尸手上的筋络。手松开,満把暗器散落了下来。

  一只手里,就握着四种形状不同的暗器。

  方龙香道:“我知道你的长生剑是暗器的克星,但我还是不放心?”

  自玉京道:“为什么?”

  方龙香道:“因为我也知道这人的暗器一向很少失手的。”

  白玉京道:“他是谁?”

  方龙香道:“长江以南,用暗器的第一⾼手公孙静。”

  白玉京道:“青龙会的公孙静?”

  方龙香道:“不错。”

  白玉京叹了口气,道:“但你还是不该这么快就杀了他的。”

  方龙香道:“为什么?”

  白玉京道:“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他。”

  方龙香道:“你可以问我。”

  他走过去,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地上的女人,叹息着说道:“想不到公孙静不但懂得暗器,也很懂得选女人。”

  白玉京道:“这是他的女人?”

  方龙香道:“是他的老婆。”

  白玉京道:“这小孩是他的儿子?”

  方龙香又笑了,道:“小孩子?…你以为这真是个小孩?”

  白玉京道:“不是?”

  方龙香道:“这小孩子的年纪至少比你大十岁。”

  他用脚踢这孩子的脸,脸上也有粉未落了下来。

  这孩子的脸上竟已有了皱纹。

  方龙香道:“这人叫毒钉子,是个天生的诛儒,也是公孙静的死党。”

  白玉京忍不住叹了口气,苦笑道:“死人不是死人,孩子不是孩子,老太婆不是老太婆——这倒真妙得很。”

  方龙香淡淡道:“只要再妙一点点,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白玉京道:“青龙会的势力遍布天下,他们既然是青龙会的人行踪为什么要如此诡秘?”

  方龙香道:“因为最想要他们命的,就是青龙会。”

  白玉京道:“为什么?”

  方龙香道:“因为公孙静做了件使青龙会丢人的事。”

  自玉京道:“什么事?”

  方龙香道:“一样关系很重大的东西,在他的手里被人骗走了。当然他知道青龙会的规矩。”

  白玉京道:“所以他才带着他的老婆和死党,易容改扮到这里,为的就是想追回那样东西?”

  方龙香道:“不错。”

  白玉京道:“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方龙香笑了笑,道:“你难道忘了我是于什么的?”

  白玉京道:“那样东西真的在袁紫霞⾝上?”

  方龙香道:“这你就该问她自己了。”

  白玉京道:“她的人呢?”

  方龙香道:“就在外面。”

  白玉京立刻走出去,方龙香就让路给他出去。

  突然间,一把铁钩划破他的手腕,长生剑“叮”的跌落在地。

  接着,一个比铁钩还硬的拳头,已打在他腰下京门⽳上,他也倒了下去。烛光在摇动,整个屋子都像是在不停地摇动着。

  白玉京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已感觉到有个冰冷的铁钩在擦着他的咽喉。

  他终于醒了。也许他永远不醒反倒好些,他实在不愿再看到方龙香的脸。那本是张非常英俊的脸,现在却似已变得说不出的丑陋。

  这张脸正在微笑着,面对着他的脸,道:“你想不到吧!”

  白玉京道:“我的确想不到,因为我一直认为你是我的朋友。”

  他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既然已输了,为什么不输得漂亮些?

  方龙香微笑道:“谁说我不是你的朋友:我一直都是你的朋友。”

  白玉京道:“现在呢?”

  方龙香道:“现在就得看你了。”

  白玉京道:“看我是不是肯听话?”

  方龙香道:“一点儿也不错。”

  白玉京道:“我若不肯听话呢?”

  方龙香忽然长长叹了口气,看看自己手上的铁钩,慢慢道:“我是个残废,一个残废了的人,要在江湖上混,并不是件容易事,若没有很硬的后台支持我,我就算死不了,也绝不会活得这么舒服。”

  自玉京道“谁在支持你?”

  方龙香道:“你想不出?”

  白玉京终于明白,苦笑道:“原来你也是青龙会的人。”

  方龙香道“青龙会的坛主。”

  白玉京道:“这地方也是青龙会的三百六十五处分坛之一?”

  方龙香叹道:“我知道你迟早总会完全明白的,你一向是个聪明人。”

  白玉京只觉満嘴苦水,吐也吐不出。

  方龙香道:“三年前,我也跟你现在一样,躺在地上,也有人用刀在磨擦我咽喉。”白玉京道:“所以你非入青龙会不可?”

  方龙香道:“那人倒也没有一定要逼我入青龙会,他给我两条路走。”

  白玉京道:“哪两条路?”

  方龙香道:“一条是进棺材的路,一条是进青龙会的路。”

  白玉京道:“你当然选了后面一条。”

  方龙香笑了笑道:“我想很多人都会跟我同样选这条路的。”

  白玉京道:“不错,谁也不能说你选错了。”

  方龙香道:“我们既然一向是好朋友,我当然至少也得给你两条路走!”白玉京道:“谢谢称,你真是个好朋友!”

  方龙香道:“第一条路近得很,现在棺材就在你旁边。”

  白玉京道:“这口棺材太薄了,像我这样有名气的人,你至少也得给我口比较像样的棺材。”

  方龙香道:“那倒用不着了,我可以保证你躺进去的时候,已分不出棺材是厚是薄了。”他手上的铁钩又开始在动,微笑着道:“但无论如何,睡在床上总比睡在棺材里舒服,尤其是在床上还有个女人的时候。”

  白玉京点点头,道:“那倒一点都不假,只不过还得看床上睡的是什么样的女人。”方龙香道:“哦!”

  白玉京道:“里边床上睡的若是条⺟猪,我则情愿睡在棺材里。”

  方龙香道:“你当然不会认为那位袁姑娘是⺟猪。”

  白玉京道:“她的确不是,她是⺟狗。”

  方龙香又笑了,道:“凭良心讲,说她是说对了,谁能想到像公孙这样的老狐狸,也会栽在⺟狗手里呢?”

  自玉京叹了口气,道:“凭良心讲;我倒真有点同情他。”

  方龙香道:“我也同情他。”

  白玉京道:“所以你杀了他。”

  方龙香叹道“我若不杀他,他死得也许还要更惨十倍。”

  白玉京道:“哦。”

  方龙香道:“青龙会对付像他这样的人,至少有一百三十种法子,每一种都可以让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生到世上来。”

  白玉京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丢人的事?”

  方龙香沉昑着,道:“你听说‘孔雀翎’这三个字没有?”

  白玉京动容道:“孔雀山庄的孔雀翎?”

  方龙香道:“你果然听说过。”

  白玉京叹道:“江湖中没有听说过这三个字的人,也许比没有听过长生剑的还少。”方龙香笑道:“你到谦虚得很。”

  白玉京也微笑着道:“谦虚本就是我这人的美德之一。”

  方龙香道:“哦?你还有些什么美德?”

  白玉京道:“我不赌钱,不喝酒,不好⾊,我只有一种⽑病。”

  方龙香道:“什么⽑病?”

  白玉京道:“我说谎。只不过每天只说一次而已。”

  方龙香道:“今天你说过没有?”

  白玉京道:“还没有,所以我现在就要赶快说一次,免得以后没机会了。”他笑了笑,又道:“所以现在我无论说什么,你最好都不要相信。”

  方龙香笑道:“多谢你提醒,我一定不会相信的。”

  白玉京道:“我若说刚被你杀了的公孙静又复活了,你当然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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