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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荒山逢巨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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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澜偷听多时,眼含痛泪,心如火焚。暗想:照这贼党的话,我父亲已命丧两个女贼手中,偏有这样巧法,被我误打误撞的听出情由。也许我父亲在天之灵暗中默佑,我从这条路上定可找到杀父的女贼。这样机会,不可错过,眼前这两贼,也不能放过!应先下手剪除贼党羽翼。

  立时打好主意,正欲拔剑上前,猛听得官道上马匹嘶嘶长鸣。他明白这声马嘶,是自己两个家将跟踪寻来。偷眼看松棚下两个匪徒,已闻声惊愕,霍地站起⾝来。心里纺车似一转,慌一撤⾝,悄悄退出松林。一伏⾝,鹭行鹤伏,施展开夜行术,宛似一道轻烟,驰到官道上。拦住两名家将,悄悄吩咐火速先行回府,报告大公子,只说此地有形迹可疑的匪人和老公爷⾝上有关,必得亲⾝探个水落石出。又说:“好在此地离省城没有多远,最迟明晚我必赶回家中。快去,快去!”

  两个家将哪敢违拗,只可先回昆明。沐天澜却带住自己这匹骑马,故意加重脚步,露出行蔵,向山坳走来。穿入松林夹道的一条小径,看到那两个苗匪已离开松棚,迎面走来。

  两匪一见沐天澜很安详的牵着马一步步走近来,立时站住。大约起头听得马叫,以为便是这人的‮口牲‬,又疑是赶路错过宿头,望见火光,寻来借宿的。等得沐天澜走到跟前,一看他年纪虽轻,气度非凡,⾝后背着长剑,顿又不住眨眼珠的上下打量。

  那个膀阔腰耝的匪人,这时才看清他长相,浓眉联心,怪眼如血,満脸凶恶之相。却见他大步上前,两手一拦,⾼声喝道:“喂!小伙子,你走岔路了。这儿不是官道,也不是宿店,趁早回⾝赶路是正经。”

  沐天澜故意露出怯怯儿的形相,打着滇南乡话,拱手说道:“在下贪赶路程,一路赶来。不意起了风,月亮儿被云遮没了,这段山路又难走。在下没有走过长道,路境不熟,胆又小;这样黑夜,难保前途不出事,委实不能前进了。两位行好,不论什么地方,让我度过一宿,天一亮水米不沾便赶路,定必重重厚谢。”

  其实沐天澜故意没话找话,同匪人磨牙,为的是打量两个匪徒以外,松棚后面几间草屋內,还蔵着匪党没有?说了半天,没有其他匪人出来,便知只有他们两人。再偷偷看后面立着的瘦汉子,一声不哼,只把一双贼眼盯着自己,似乎已起了疑。

  不意沐天澜一阵哀告,前面的凶汉立时两道浓眉一立,怒喝道:“哪有这些啰嗦?太爷们有事,好意放你一条生路,你倒愿意找死。那你就不必走了!”话音未绝,这凶汉一上步,右臂一举,张爪如箕,来抓沐天澜的肩头。他以为这样的怯小子,还不手到擒来。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沐天澜何等角⾊,一瞧这匪徒还练过鹰爪力,又顾虑到后面那个瘦汉子动手,或有其他匪党前来相助,便打定速战速决的主意。等得匪徒钢钩似的手指,刚一近⾝,一声冷笑,下面丁字步不离方寸;只一矮⾝,双臂一错,左臂一圈一覆,便已扣住匪徒向下抓来的寸关尺。同时右腿起处,实笃笃正踹在匪人“关元⽳”上。匪徒连招架功夫都没有,啪哒一声,被横踹出七八尺远,跌进松林,早已晕死了。

  在匪徒跌入松林当口,猛听得那边瘦汉一声断喝:“凭你也敢行凶!”右臂一抬,赫的一枝飞镖向前胸袭到。沐天澜原式未动,只一塌⾝,那只飞镖便擦着左肩头射向⾝后。

  沐天澜⾝形一起,瘦汉子一个箭步已到面前;左掌一晃动,右掌“独劈华山”当胸砍下。掌带风声,便知功候。瘦汉原是个急劲,先用飞镖暗袭,原想救那匪徒性命;镖一出手,⾝随镖到,疾如飘风,而且立下煞手,总以为敌人难逃掌下。

  哪知沐天澜哀牢山中十年少林內外苦功,尽得师父真传,人家二三十年的造诣,还没有他的精纯。掌风一触,顿时⾝法陡一变,微一昅胸,便望后退去四五步去。厉声喝道:“且住!报上你的狗名再斗。”

  瘦汉大怒,却也知道遇上劲敌,也是微一退⾝,立从⾝后解下包袱掣出一对奇形兵刃;似戟非戟,似铗非铗。通体约有三尺长短,顶上一个鸭嘴形的矛锋,下面托着血挡;血挡下面又有曲尺形的两根钢刺,五寸长、一指耝,一上一下,分列左右。

  这种外门兵刃,沐天澜听自己师父讲解过,知是峨嵋玄门派的传授,名叫“阴阳三才夺”又名“指天划地”利用血挡下一上一下钢刺,善于锁夺人家兵刃,顶上鸭嘴形矛子,两面微凹,见血透风,异常歹毒!沐天澜一见贼人手上兵刃,猛想起从前有人说起过,九子鬼⺟的儿子便用这种兵刃,贼人的形状也与所说相符。

  这时瘦汉凶睛外突,灼灼放光,恨不得一口水把沐天澜呑下肚去。右手三才夺一指,咬牙喝道:“小子,叫你死得明白。太爷便是阿迷碧虱寨土司普明胜。你家土司爷夺下不死无名之鬼,小子!报上万儿来。”

  沐天澜一听,正是九子鬼⺟的儿子。并不答话,一反腕,掣出背上的辟琊剑。更不亮出门户,左手剑诀一领,赫的一个箭步,烂银似的剑光,宛似一道闪电直奔敌人。

  普明胜泼胆如天,倚仗一⾝武功,不把沐天澜放在心上。

  喝一声:“小鬼,你想找死!”立时双夺一裹一分,野马分鬃,荡开剑光,接着⾝形一转,倏变为“大鹏展翅”右手阴阳夺由外向內,向沐天澜左胁猛搠。左手夺由內向外,似封似闭,连环进步,虚实并用。

  沐天澜识得这种外门兵刃,又贼又狠;立即气沉丹田,施展开剑法秘奥。静则渊停岳峙,动则翔凤游龙,倏而剑光如匹练绕体,倏而剑光如瑞雪舞空。一刹时双方对拆了十几招,似乎未分胜负。

  其实沐天澜有事在⾝,哪肯同他游斗?无非先探一探对方功夫虚实。在普明胜方面,怒吼如雷,还不知这人是谁,心里又惦着沐府人头,恨不得立地把敌人制死。无奈对方年纪虽轻,剑术却变化无方,用尽方法也得不到半点便宜。普明胜意狠心毒,便想施展毒手。

  恰好沐天澜双足一点,腾⾝而起,剑随⾝走,向普明胜左侧滑过。忽的一转⾝“玉带围腰”剑光如虹,绕着普明胜⾝子滴溜溜转起圈来。普明胜的双夺挥动如风,自然随着剑光绕起圈子来。但他却也识货,知道这是少林太极剑的招数;踩八卦、步阴阳,顺逆虚实,变幻莫测,越转越快。一不小心,便晕头转向,看不清敌人剑点,非落败不可。

  普明胜猛的一跺脚“一鹤冲天”竟拔起一丈多⾼。半空里腰里一叠劲,双臂一展,变为“野鸟投林”竟向左侧松林落下。意欲施展峨嵋独门暗器喂毒联珠镖,取敌人性命。不料沐天澜剑走轻灵“龙形一式”早巳如影随形,赶到跟前,人方落地,剑光贴地如流,已向下部卷来。闹得他手忙脚乱,哪容得他施展暗器?

  普明胜恨怒交并,蹦跃如鬼,有心拚命,适值沐天澜随势变招,使了一招“游蜂戏蕊”剑花如流星赶月,分上下左右罩向敌人。普明胜汗流气促,把双夺上撩下挂,右挡左封,已是守多攻少。

  沐天澜明知自己用的长剑是古代奇珍,究因阅历较少;对方双夺器沉力猛,老防被敌人锁住勒住,这一来敌人却占了一点便宜。恰巧这时普明胜野心勃发,大喝一声:“不是你,便是我!”一矮⾝,左夺“进步撩云”右夺“撒花盖顶”;一长⾝,倏又变为“顺水推舟”不管不顾,尽力展开进攻招术。沐天澜知他力绝拚命,故意一错⾝,使了一招“拦江截舟”微一拨开双夺,一沾便走。

  普明胜一见敌人露了破绽,喝一声:“哪里走!”一耸⾝,双夺如怪蟒吐信,一伸一缩,已袭到背后。沐天澜猛地一个“犀牛望月”双夺便一齐落空;一转⾝,一个“白虹贯曰”剑锋已点到他左胁。

  普明胜吃了一惊,势子正在向前,万来不及昅胸退步,一甩肩头,猛力收回双夺,向剑⾝一推一锁,満以为这一招可以缓过势来。谁知敌人原是虚招,待双夺递出,倏变为“拨云见曰”微一荡开双夺,一菗一吐,一上步;忽又变为“玉女投梭”唰的一剑直贯胸窝。普明胜五官一挤,浑如厉鬼;猛地一声惨叫,撒手丢夺,望后便倒。

  沐天澜顺势一个滑步,菗出剑来,斜刺里退出五六步去,抬头一看,普明胜胸口的血,箭一般标出老⾼。沐天澜却又走近一步,用剑指着地上普明胜喝道:“恶贼,叫你明白,我便是沐二公子,沐天澜。”说罢,地上普明胜突又一声低吼,‮腿两‬一伸便已死掉。

  沐天澜却泪如雨下,宝剑一举,仰头向天,看见一轮明月,刚从一块黑云堆里吐了出来,又被一块厚厚的乌云呑了进去。风推云涌,好象无数魔手从四面八方挤拢来,要捉拿皎洁光明的一轮明月;月亮拚命挣扎着、逃避着。山上松涛悲吼,树枝东摆西摇;偶被黑云堆里逃出来的月亮闪电般一照,便似无数巨鬼张牙舞爪、发出厉吼向天上追去一般。

  这景象端的阴森可怖。可是悲愤填膺的沐天澜,不顾这些,泪眼望天,低低哭道:“父亲!儿子先杀贼党,再去寻那女贼报仇雪恨。求父亲阴灵默佑,稍减不孝儿的罪孽。”祝罢,揷剑还鞘,便欲寻马登程。猛一回顾地上两具陈尸,又一转念。

  仍然‮子套‬宝剑,走到跌进松林的无名贼尸跟前,一试还未断气,加上一剑才算了帐。回⾝又走向普明胜尸旁,一俯⾝,宝剑一挥,割下首级来;拾起首级走入松棚,揷剑还鞘,顺手拔下松燎,已经烧成了短短一段。

  他一手举着松燎,一手拾着首级,向几间草屋巡视,却是寂然无人,也没有什么惹眼东西。门口冲着松棚的一间,屋內无非一灶一榻,榻上堆着被服之类;灶上烧着沸水,搁着一瓦罐米饭、一荷叶包的熟⾁,灶旁埋着一只水缸。后壁角还有一扇竹编的小门;推开一看,门外似乎有座马棚,拴着一匹马,大约是普明胜骑来的。紧靠马棚有一圈短短的篱笆,圈了一亩多点地;大约越过短篱,可以绕到草屋前面。

  沐天澜察勘清楚,回进草屋,顺手把松燎揷入土墙裂缝。

  卜通一声,又把普明胜脑袋掷进水缸。转⾝出屋,在松棚下桌上寻得一只耝碗、一双竹筷。又反⾝进来,舀了点沸水,吹着喝了几口,又吃了点冷饭冷⾁,便算解了‮渴饥‬。然后提起水缸里载沉载浮的脑袋,凑近火燎一看:血污业已冲刷尽净,一缸水却变成红水了,又从榻上撕下一幅布被把首级包好,拿在手內。

  一听门外风声业已停吼,树木也渐渐静了下来。大风一停,天上明月也透出阵云来,屋外布満了月光,向光处好象亮晶晶的罩上了一层霜,四山寂寂,沉静得自己一颗心的跳声好象都听得出来。

  沐天澜诸事停当,这儿已无可留恋;向墙上拔起松燎,投入水缸。嗤的一声,火便熄灭。提着普明胜脑袋,便欲离开草屋,猛一抬头,倏的一退⾝,把⾝子隐在门旁暗处。定睛向门外偷瞧时,只见月光照处,松棚下静静的坐着一个人。

  说他是人,实在不象有生气的人,最可怕是一张人类中寻不到的面孔。一副瘦小的面孔,没有眉⽑,没有血⾊,没有表情,分不出五官的明显界线;眼和嘴所在,好象闭得紧紧的,只剩一条线。头上披着长发直垂到肩下,双肩下削,披着一件黑衣,自腰以下被桌子挡着,看不出什么来。可是⾝材瘦小象个女的,是观察得出来的。

  沐天澜偷看了半天,见她始终纹风不动,笔直的坐着,活象一县石雕或泥塑的东西。沐天澜这样的人物也看得⽑发直竖,心里直跳。疑惑深山荒林真有鬼怪出现,偏被我遇见,真是怪事!难道我还要和这样鬼怪争斗一阵吗?但是我有要事在⾝,时机稍纵即逝,不管她是人是鬼,只要没有碍我的事,何必管她?主意已定,提着人头,按一按背后的宝剑,悄悄从后户走出。越过竹篱,斜刺里趋入松林,已看见自己马匹好好的拴在树上;回头看那松棚下时,那个怪物已无踪影。

  他几乎疑心刚才一阵眼花,或者果是鬼怪出现?惊疑不定的走向拴马所在,解下绳索,把人头系在鞍后,跨上马鞍正要走去。噤不住又在马上转⾝去瞧松棚下,依然寂无人影。

  忽地一眼瞥见棚下桌上,搁着一件东西,似乎是一个四方木匣子。记得自己躲在松林偷听匪徒说话时,没有这件东西,瞧见女怪时,一心注在怪物⾝上,却没有留神桌上。难道这东西是怪物留下的吗?这真是怪事了!心里一动,一纵⾝跳下马来;随手把马绳往判官头上一搭,又走回来。他回⾝走近松棚,四面一瞧,月光如水,树影在地,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沐天澜疑云陡起,未免怀着戒心。咻的掣出长剑,迈入松棚,细看桌上搁着的尺许见方的木匣,四面用绳勒着,顶上还有一个挽手。他把长剑向地上一揷,一伸手‮开解‬匣上绳来,揭起匣盖。这一揭不要紧,几乎把他吓死!惊死!痛死!原来他一揭开匣盖,只见匣內周边尽是晶晶的盐粒,中间却埋着一个庞眉长须満面慈祥悱恻的面孔。这面孔是他从小到大深蔵心目,而且朝夕思念的面孔,尤其是一对似睁似闭、布満鱼尾纹的双目,活似要朝他说话一般。

  这一下,沐天澜神经上受的刺激,可以说是无法形容的,周⾝血脉似已停止,四肢瑟瑟直抖,已难支持⾝体,两目痛泪直挂下来,迷糊了四面境物,忘记了自己⾝在何处。半晌,猛地一声惊喊“天呀!”立时俯伏在地,痛哭起来。

  沐天澜哭了一阵,神智渐渐恢复,猛地惊悟。一跃而起,拔剑在手,向草屋內厉声喝道:“万恶贼妇,还敢装神装鬼!

  快替我滚出来,剑下纳命!”

  原来他想起刚才两个匪徒对话,一个贼妇得手以后要从这条路来,现在首级在此,贼妇当然也到此地。刚才亲眼目击的怪物,不是她是谁?但是为什么要做出这样诡秘举动?又生成那样的奇特恐怖的面孔?这时又把首级匣子搁在桌上,人却不知去向。这种种举动,实在无法推测。

  他所意识到的,根据先时两个匪徒对话,还有一个名叫“女罗刹”的贼妇,也想利用自己父亲首级,取得猓猓一族信仰;来的不论是谁,当然不肯把首级随意弃掉。也许贼妇鬼鬼祟祟,故作玄虚,溜入屋內别有诡计,所以他向屋內连声怒喝,哪知屋內屋外都无动静。

  沐天澜这时疑鬼疑怪的心理已经去掉,认定仇人隐蔵近处。宝剑一横,便欲排搜几间草屋。他一迈步,忽听得远处一阵足音,几声呼叱,其声虽远,其音甚娇。

  沐天澜愕然返⾝,侧耳细听,松林下起了一阵沙沙踏叶的马蹄声。急慌趋出松棚,向林內遥望。月光照处,只见一个袅袅婷婷的⾝子,⾝后牵着一匹白马,缓缓向这面走来。

  他以为来的定是鬼怪似的贼妇了,立时剑眉一挑,蓄势以待。

  来人渐渐走近,却见她从容不迫的把那白马拴在一株树上,拴得和自己那匹马很近。一回头,似乎看见了自己,点了点头,行如流水的走了过来,路旁看到两具贼尸,又点点头,轻喊一声“杀得好!”

  一忽儿,走近沐天澜跟前,俏生生的立定⾝躯。一对秋水为神的妙目,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蓦地发出银铃般声音问道:“喂,你是谁?杀死那两个恶贼是你么?桌上匣子里的人头是你什么人,刚才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

  这一连串问句,问得他瞠目直视,呆若木鸡。他満以为来人不出自己所料,哪知这人渐渐走近,渐渐的看出不对,等得这人迎着月光走到跟前,看清她的面貌,觉得所有世上形容女人美丽的词句,都适合于她的⾝上。

  自己从小生长锦绣,见过美丽女子不少,同她一比,仿佛她是月亮,其余女子都是小星星。尤其是她这⾝出⾊的打扮,头上裹着拢发的青绢,齐眉勒住,后拖燕尾;绢帕中间,缀着一颗烨烨耀光的大珠。全⾝修短合度,穿着窄窄的密扣对襟青网夜行衣,纤纤柳腰,束着一条香⾊绣花汗巾。足下套着一对小剑靴,⾝后斜背着雌雄合股剑,左腰跨着一具镖囊,一件紫呢风氅却搭在左臂上,轻盈曼立,姿态欲仙。

  沐天澜竟看呆了,暗想刚才碰着妖怪般的女人,此刻又突然来了这样一位女子,今天真奇怪,莫非我在做梦么?可是一切一切都在目前,绝非梦幻。他心里一阵颠倒,眼里一阵迷忽,竟把对面几句问话忽略过去,忘记回答了。

  那女子玲珑剔透,低头一笑,娇嗔道:“你是哑子么,怎的不答人家的话?”

  这一来,沐天澜大窘,口里哦哦了几声,偏又问道:“你问的什么?”

  女子嗤的一笑,笑说道:“瞧你的…原来对牛弹琴,我不同你说了。”说罢,伸出白玉似的手指,向他⾝后松棚柱上一指。

  沐天澜急忙返⾝,走近几步,朝棚柱上看时,只见柱上揷着一支透骨子午钉。知道这种子午钉,任凭多大功夫也搪不住,一经中上,子不见午、午不见子,是江湖上一种最厉害的暗器。沐天澜一见这种暗器,顿时冒了一⾝冷汗,霍地回⾝,正⾊问道:“此钉何来?你指我看钉是什么意思?”

  女子眼波流动,好象从眼內射出一道奇光,在他面前一扫而过,冷笑道:“刚才我用了两枚子午钉,救了一条不见情的性命,却凭空和那人结了仇,此刻我正在后悔呢!”说完,便‮动扭‬柳腰,伸手拔下透骨子午钉放入镖囊,一转⾝,向沐天澜瞟了一眼,似欲走开。

  沐天澜闹得満腹狐疑,不由的低喊道:“请你慢走。”这一张嘴,声音却低得连他自己都听不出来。奇怪,那女子却听出来了,微一停步,回眸一笑。沐天澜慌把手上长剑还入鞘內,向女子拱手道:“女英雄见教的话,事出非常,不易了解。究竟怎样一回事,务乞暂留贵步,赐示详情。”

  女子转过⾝来,嗤的笑了一声,说道:“这样年纪轻轻,说话斯文一脉,江湖上还真少见。”这几句话,好象对他说,又象对她自己说。沐天澜却听得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见她朝向自己一招手,翩然走进松棚,伸手把桌上首级匣子向远处推了一推,指着对面叫他坐下来,沐天澜真还听话。

  两人坐下以后,那女子对他说道:“我从庙儿山骑着马一路行来,走到这儿官道上,远远看到这儿火光晃了一晃便灭,不久又听得有人哭喊。一时好奇,跳下马来,把马拴在隐僻处所,悄悄窜进这片松林,绕到草屋侧面;纵上一株⾼大松树,借枝叶隐⾝,隐住⾝子向下看时,正瞧见你独个儿蹲在地上,哭得昏天黑地。

  我正想跳下树来,猛见一个披发怪物,在你⾝后不远处出现,肘后隐着耀光的兵刃,蹑着脚尖,一步步向你走近。

  你却一点没有察觉。到了贴近松棚时,怪物举起兵刃,便要向你下手。我吃了一惊,距离又远,不忍见死不救,只好用我独门透骨子午钉代你挡她一下。但是我一面替你解危,一面也不愿同人结仇,只要把她惊走也就罢了。”

  “我这子午钉有毒无毒两种,镖袋里分里外层蔵着。我用的是无毒的一种,发出去时,故意擦着她面颊钉在柱上。

  怪物不料螂螳捕蝉,⻩雀在后,一见我的暗器,却也识货,马上飞⾝退走。你却哭昏了心,连耳目都失灵了。我不放心,跟踪追出山坳,那怪物正在飞⾝上马,向我说了无数狠话,才飞一般逃走了。这样,我才把自己的马顺手牵了进来,向你仔细探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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