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德终始
路经琴府时,项少龙虽浑⾝欠闲,亦终抵不住那相思之苦,溜了进去找府中主人。
把门的家将无不清楚他和琴清的关系,没有通报,就把他迎入府內。
管家方叔在府门处把他领进主厅里里,正要去通报琴清,项少龙笑道:我只是匆匆路过,让我向琴太傅打个招呼便成了。问明了琴清所在,穿过回廊,往后厢走去。
几位俏婢正在园中堆雪为乐,见到项少龙,都交头接耳,抿嘴偷笑,又为他指点路途。
跨过东厢门槛,只见琴清斜靠卧几,一⾝素绿裙褂,外加凤纹紫⾊披肩,秀发以一根玉簪固定头上,有几丝散垂下来,衬以她的绝世姿容,竟透出平时罕见的娇冶风情,以项少龙的定力,仍看得呆了起来。
她一手执帛,一手待针,正专心剌绣。
琴清那想得到项少龙会忽然出现眼前,吃了一惊,有点手足无措地伸手掠鬓,坐了起来道:噢,是你!
项少龙见到她这更添风倩的动作,心中一荡,迅速移前,放肆地坐到卧几边处,差点贴着她的腿侧,俯前道:琴太傅你好!请恕项少龙迟来问候之罪。
琴清往后稍仰,拉远了两脸的距离,却没有怪他无礼,似嗔非嗔,动人至极点。
项少龙注意到她把手中刺绣,有意无意地收到⾝后,似是怕给他见到!大奇道:琴太傅绣的是什么图案纹饰?
琴清立时玉颊霞烧,低垂螓首,嗔道:项大人检点些好吗?怎可与琴清共坐一席呢?
项少龙知她脸嫰,暗忖这刺绣可能与自己有关,心甜如藌,柔声道:我只是来打个招呼,立即就要走了,就算无礼都只是片刻之事,琴太傅可否纵容在下一会呢?
琴清赧然道:你这人哩!偏要这么闯进来,人家又是衣鬓不整的。
项少龙揍近少许,俾可以享受到她如兰的芸香气息,微笑道:我却一点不为是想,若非如此,就欣赏不到琴太傅这刻娇慵动人的姿采了。
琴清回复了平常的清冷,只是红霞仍未能尽退,由几子另一边离几而起,把刺绣放到摆在一角的漆盒子去,珍而重之地折叠整齐摆放好后,刚关上盒盖,项少龙已来到她旁,学她般跪下再坐到小腿上,柔声道:见到我安然回来,心中欢喜吗?
在这角度;刚好欣赏到这美女充満古典和感性美的侧面轮廓,项少龙心迷神醉,自然而然说出了含有逗挑性的话来。
琴滑默然了半晌,则过俏脸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幽幽叹了一口气道:项大人不是还有很多事赶着去办吗?莫要把光阴浪费在这里了。
这两句话就像是整桶冷水照头淋下,项少龙立时头脑清冷,热情尽退,发了一会怔后,再忍受不住两人间那种难堪的沉默,兼之心中有气,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站了起来,略施礼后,便往门口走去。心中同时发誓永远都不再踏足琴府半步。
尚未跨出门槛,琴清低呼道:项少龙!
项少龙停了下来,冷冷道!琴太傅有何指教?
足音轻响,琴清来到他背后,柔声道:你恼了吗?
项少龙苦笑道:若你是我,会⾼兴吗?
琴清绕过了他,移到他⾝前,淡淡道:当然不⾼兴哪,可是你知否刚才的行为,实在太不尊重人家呢!
项少龙恍然大悟,原来琴清是误会了自己,由于她在宮內耳目众多,得知了自己与朱姬独处后,立即得到了朱姬的支持,故以为自己用的是美男计,故对他心存鄙视,于是变得如许冷淡。
不由头摇苦笑道:琴太傅原来对我须少龙这么没有信心,罢了!你爱怎么猜就怎么猜好了,横竖我也给你误会惯了。再不理琴清的呼唤,迅速离开琴府。
刚与十八铁卫驰出琴府,迎头碰上了羸盈和几位女儿军的少女,想避都避不了。
两队人马在道旁勒马停定,赢盈显是心中有鬼兼有愧,神倩尴尬道:项大人你好!为何回来这么多天,仍不来看望人家呢?
项少龙此时心情大坏,又知赢盈终曰与管中琊鬼混,那有趣兴敷衍她,冷冷道:赢大姐小会有空吗?再不理她,拍马去了。
回到乌府,忙找纪嫣然。
这才女刚做完她最心爱的两件事,小睡醒来后,洗了个热水浴,香噴噴的挨在小几上,背靠软垫,⾝上还盖了张薄被,一个人悠然自得地在看简,怀中还搁着一支晶莹的王箫。
这幅动人的绝世佳人休憩图映入眼帘,项少龙立即忘记了今天的不愉快,毫不客气地钻入了她的锦被內,埋进了她的香怀里去。纪嫣然欣然放下简书,任由项少龙嗅昅她的体香,徐徐道:夫君大人是否受到挫折了,否则怎会一面忿然之⾊?
项少龙舒适地叹了一口气,先把吕不韦悬赏市门的事说了出来。
纪嫣然蹙起黛眉,交叉腿双,把几条垂樱的秀发拢拂着,淡然道:吕不韦这一手确是非常厉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新圣人的样子;但也非全无应付的办法,噢!不要亲人家那里好吗?教人怎为你筹谋呢?
项少龙把贪婪的大嘴移离她的胸脯,不情愿地坐了起来,细审娇妻黑白分明的秀眸,喜道:早知你定有办法的了。
纪嫣然白了他一眼,美眸泛出笑意,油然道:我也看过吕氏舂秋,确是本不朽巨著,但最弱的一环,却是吕不韦拾人牙慧的理论。比起我⼲爹;他真是差远了。那致命处就是不合时宜!只要我把⼲爹的五德终始说抬出来,包保可盖过他的⾼调空言。
项少龙皱眉道:⼲爹的五德说不是一种预言学吗?怎派得上用场?
纪嫣然伏入他怀里,娇笑道:夫君大人真糊涂得可爱,吕不韦摘撰‘吕氏舂秋‘的目的,就是要为自己的圣人⾝分造势,以庒倒秦人的君主集权。只要我们把五德终始说话用,例如周得火德,秦得水德,水能克火,故无所不胜。自然可把储君变成应运而生的圣人,那何时才轮得到吕不韦抬头?
项少龙大喜,将散发着浴后体香,娇慵无力的纪嫣然整个抱了起来,哈哈大笑道:纪才女这就陪我入宮见驾好了。
纪嫣然抗辩道:人家现在这么舒服,明天才入宮好吗?
项少龙笑道:不!出嫁从夫,纪才女要立即陪我去才行。
闹得不可开交时,田贞来报,琴清来了。
纪嫣然挣脫他的怀抱,亲了他一口道:你去招呼清姊,人家换好服衣!便陪你入宮吧!谁叫我纪嫣然嫁了给你哩!笑着溜开了。
项少龙步入主宅的大厅时,琴清正背着他静观园內満铺白雪的冬景,优美⾼雅的躯娇,是那样实在,带着说不出来的骄傲,丝毫不受世俗沾染。
来到她⾝后,项少龙涌起歉意,暗责自己的器量太窄了,累得她要纡尊降贵来找自己。轻叹道:对不起!
琴清的躯娇颤抖了一下,用力地呼昅了两口气,似是要竭力庒下波动的情绪,出奇平静地道:项少龙!琴清今趟来拜访,是要和你弄清楚一件事。
项少龙很想抓着她香肩,把她拉入怀里,只是琴清那种孤清⾼绝的美丽,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使他不敢造次。
再叹了一口气道:若只是违心之言,就不要说好了,我已不再骗自己了,但望琴太傅也向我这好榜样多多学习,哈!
琴清转过躯娇,秀眸闪着亮光,大嗔道:琴清何时说过违心之言呢?
项少龙知道经过此一误会,两人的关系亲密了很多,不过由于琴清长期守寡,无论心理和理生都很难接受得寸进尺式的冒犯,适可而止道:那就最好了,现在我要和嫣然入宮觐见储君,琴太傅要和我们一道去吗?
琴清忘了自己的事,讶道:什么事要劳动我们的纪才女呢?
纪嫣然这时盛装而至,三人边说边行,坐上马车,入宮去了。
在小盘的书斋內,聚集了小盘的权力集团里最重要的几个人:项少龙、李斯、昌平君、王陵。琴清,与小盘一起聆听得到邹衍真传的纪才女详述五德终始说。
纪嫣然坐到小盘右方首席处,以她一贯洒脫恬逸的风姿,娓娓为各人道来说: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神。所以能一统天下者,必须得到五行中其中一德才成。五德就是金木水火土,每德到了一定时期就会衰落,而另一德就会代之而兴。⻩帝得的是土德;接着是木克土;故夏禹得木德;金克木,商汤得金德;火克金,周文王得火德;现今周朝衰败,乘时而起的,该是克火的水德了。
小盘听得目射奇光,嘀喃念道:水克火!水克火!
王陵生性谨慎,道:老臣知道邹大家学究天人,但终是一家之言,未知是否有任何根据呢?
纪嫣然美目流转,登时使室內包括小盘和项少龙在內的男人,无不心迷神醉。
淡然自若道:五行之说,早见于[尚书]之內;所谓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宣,金曰从⾰,土爰稼樯是也。自古以来,便有天有六气,降生五味之说,五味就是金味辛,木昧碾,水味咸,火味苦,土味甘。故音有丕,是为角、征、宮、商、羽;味有酸、甘、苦、辛、咸:⾊则青、赤、⻩、白、黑,均舆五行相配合,相生相赳,循环不休。
坐在她旁的琴清接入道:孟子也有言:五百洋必有王者兴。没故由尧至于扬五百有余岁。由汤至文王五百有余岁,由文王至孔子五百有余岁,正是五德交替的现象。
李斯哂道:孔子顶多只是个贤人,那有资格称王者,我看该是轮到储君了。
小盘大喜,但又有点担心自己非是这新圣人,皱届道:谁是孟子口中所指每五百年多便出世的王者,只是空口白话,怎样才可拿来打击吕不韦的谬言?
项少龙笑道:靠的当然是宣扬的手法和才女⼲爹邹先生的权威,试问谁比邹先生更有资格判断谁是新圣人,那到别人不心服呢。顿了顿肃容道:我们便利用这五德终始说,同时推行李大人草议三公九卿的新官制,定可重整朝政,不让吕不韦肆无忌惮的横行下去。
纪嫣然笑道: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因为(吕氏舂秋]采的是各家之言,其中包括了⼲爹的五德终始在內,其中的[应同]篇便记载了几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帝之时,天先见大嫔大蝼。⻩帝曰:土气胜。土气胜,故其⾊尚⻩,其事则土换等语。又说代火者必将水,天且先见水气胜。水气胜,故其⾊尚黑,其事则水。没所以只要我们借吕不韦宏扬[吕氏舂秋]之势,只采其五德之说,明褒实贬,吕不韦亦只好有苦自己知了。
小盘拍案叫绝道:如此就好办了。
王陵仍有保留,怀疑地遗:刚才纪才女不是说过五德转移时;新圣人出世,必有符瑞之象。如⻩帝见大蝼,文王见火赤鸟衔丹书集于周社,若储君不得符瑞,恐怕仍不能今天下人心服哩。
项少龙来自二十一世纪,最清楚这类宣传和愚民手法;暗想什么汉⾼祖斩白蛇起义,说穿了都不过是这类手段,灵机一触道:这事容易之极,只要储君往祭某河时,我们使人炮制一条能在河面翻腾的黑龙,像尼尔斯湖怪…嘿!没有什么,只要略露背脊,我们即可指其为符瑞,那一切不合理的事;都有了支持了。
昌平君皱眉道:这事说来容易,但假若被人揭穿了,岂非是天大笑话。
项少龙想起了周薇的兄长周良这造船专家,又想到纪嫣然的越国巧匠团,笑道:这事包在我⾝上,这黑龙只要有几下动作,迅即隐去,我们便大功告成了,保证没人可以看破。
小盘眉开眼笑道:这事拜托太傅了。转向纪嫣然道:寡人若得水德,定须有仪式和各方面的配合才成,请才女为寡人拟定计划;以便到时执行好了。旋又肃容道:此事只限今天与会之人知悉,若寡人发觉任何人漏出消息,必会追究,绝不饶恕。
众人俯首领旨。
项少龙又涌起荒谬绝伦的感觉,想不到与吕不韦的斗争,竟会转到宣传造势这方面去,这可说是另一场的心理和精神之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