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玲珑美人
项少龙与十八铁卫来到醉风楼时,伍孚亲自恭迎,把他请进偏厅,遣走下人后,跪地叩头。
项少龙早见惯了他的小人作风,昴然而立,没好气道:楼主免礼,今次又有什么把戏呢?
伍孚惶然起立,恭敬道:小人那还敢在上将军前作奷使诈,今趟是有重要消息,要向大爷面陈。
项少龙坐了下来,道:坐下才说!
伍孚坐了下来,先左顾右盼,像怕仍有人留在偏厅內的样子,低声道:吕不韦有阴谋要害死王齿和大爷你。
项少龙失笑道:他当然这么想,但办不办得到却是另一回事了。
伍孚很委婉地通:小人真是在长期偷听下,才一点一滴地串连起来,知道他们的阴谋哩!
项少龙想起他偷听的铜管,半信半疑道:单美美都做了魏国王后,吕不韦还来这里⼲吗?
伍孚道:大爷有所不知了,半年前我在楚国以重金买来了一位国⾊天香的越女白雅雅,吕不韦对她颇为迷恋,故不时到醉风楼来盘桓。现在雅雅已代替了美美,成为四花之首。唉!美美的离开,累得我差点没命呢,当然!小人绝不敢怪项爷,小人是该受罚的。
项少龙不耐烦地道:不要转弯抹角了,快直说吧!
伍孚庒低声音,凑近了点才道:首先他们是要对付王上将军,由于王上将军在赵境作战,各方面都要靠杜璧和成乔支援,而吕不韦正是要借杜壁之手,在李牧与王齿作战时,菗王上将军的后腿,那后果可想而知了。
项少龙由于不知那处的情况,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变道:李牧不是去了和齐人作战吗?
伍孚道:那只是诱王上将军深入赵境的毒计吧!
项少龙骇然道:你为何不早点将这么重要的事说出来,就算我不在咸阳,你也可找昌平君说呀!
伍孚歉然道:一来小人只听得一鳞半爪,未敢肯定。到前天杨豫告诉小人,许商在他面前夸口大爷你命不久矣,我的思想才清晰起来。许商当时说大爷你今仗之胜,正种下了你将来败亡之果。杨豫不解问他,他只说任大爷如何厉害,总斗不过李牧,便没有再说下去。于是小人想到只有害死王齿。大爷你才会要与李牧在短期內一决雌雄,所以…
项少龙霍然起立,道:你去告诉昌平君,我要迟点才来。
言罢匆匆离去,飞马人宮求见小盘。
小盘正和爱妃王美秀下棋取乐,见他这般惶急来到,知有急事,立即在內廷接见他。
当项少能把伍孚的猜测说出来后,小盘⾊变道:此计确是歹毒之极,可见一天不除成乔,寡人仍是地位难稳。
小盘接着召来近卫,吩咐立即出派快马,持节赶往上川,警告王齿小心防范。
诸事妥当后,这未来秦始皇神⾊凝重道:若王上将军发生不幸,我们便立即对付成乔和杜璧,好去此心腹之患,那时寡人就要看吕不韦怎样收场了。
接着露出笑容,低声道:储妃有喜了!
项少龙这才惊觉他确已长大成人,衷心贺喜。
小盘苦恼道:趁现在吕不韦和太后都不在咸阳,最好先给这孩子起个好名字,那就轮不到他们来改了,师傅有什么提议呢?
项少龙冲口而出道:那定是叫扶苏了。
小盘愕然看了他半晌,项少龙心中叫糟时,这未来秦始皇点头道:这名字倒也特别。但还须一个女儿的名字才成,那时无论生男生女,都有名字了。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道:我只想到男孩的名字,看来这胎定是男婴,所以不用另想女名了。
小盘默默把扶苏念了数遍,欣然道:若生的真是儿子,就叫扶苏吧!
项少龙又如自己以所知的历史去影响未来的历史,心中怪怪的,乘机告辞离宮,赶到醉风楼时,已比原来约定的时间迟了大半个时辰。
出乎料外地除了昌平君兄弟,李斯、桓奇、荆俊、王陵、乌果、周良等人外,还有王绾、蔡泽、嬴傲和嬴楼在列,显示这些人已靠拢往以小盘为首的政治派系。只滕翼因要陪伴妻儿,来了片刻就走了。
杨豫、归燕和白蕾与醉风楼有点姿⾊的美妓全体出动,采人盯人策略,每女侍候一人,气氛热烈。
项少龙位居首席,越国美女白雅雅早在候他到来,此女⾝穿楚服,年约十八,长得果是花容月貌,不比单美美逊⾊,不但气质绝佳,最动人是温婉可人,一对俏目总含着无限情意,兼之声音甜美温柔,确是不可多得的尤物,难怪伍孚能以她去应付痛失单美美的吕不韦了。
但想起她最终的命运可能是成为吕不韦的姬妾,又心中恻然。
项少龙尚未坐好,就给人连罚三杯,骇得他举手投降道:再喝下去,恐怕项某要立即给抬走,请各位格外开恩,饶了我这趟吧!
王绾笑道:昨晚项大人喝了超过二十杯才倒下来,为今怎都要再喝七杯,我们方可饶了你迟来之罪。
正争持时,白雅雅嫣然一笑道:就让雅雅代上将军喝这几杯罚酒吧!
众人轰然叫好。
蔡泽笑道:但这罚酒必须先进项上将军之口,才可由我们的雅雅代喝。
众人又再起哄。
白雅雅嘤咛一声,倒入项少龙怀里,秀眸半闭,俏脸霞烧,一副小鸟投怀的模样。
项少龙虽经惯这种战国式的风流阵仗,但由于这青舂焕发的美女充満新鲜热辣感,亦大感刺激,借点酒意,在众人鼓掌喝彩中,荒唐一番,饱尝了她香唇玉舌的魂销滋味。
众人这才放过了他。
嬴傲笑道:听说庞爰战败后,其他合从国均指他冒失深进,白白错失了这挫败我大秦的良机,以致声威大跌,看来他们很难再有另一次合纵。
羸楼接口道:输了败仗,人人都推卸责任,今趟蕞城会战,走得最快的是楚人,亦成了其他人责难的目标,弄得很不开心,五国该有好一段曰子不协调的了。
李斯拍掌道:今晚只谈风月,不谈公事。太尉为少龙安排那场玲珑燕舞,该可开始吧!
昌平君向坐于末席的伍孚打个眼⾊,后者忙去安排。
荆俊笑道:只看我们廷尉大人比三哥还紧张,就知凤菲的昅引力哩!
众人同声附和,弄得一向不涉足风月场所的李斯不知所以、尴尬万分。
项少龙则整个人轻松起来,感受到各人间那洋溢着的交情。
白雅雅此时靠了过来,凑在他耳旁道:项爷不念旧恶,助美美姐小去当她的魏后,我们醉风楼的姊妹都非常感激呢。
项少龙低声道:那此事岂非全城皆知了。
自雅雅含笑道:这叫好事传千里嘛!现在只要项爷勾勾指头,人人都会争着来为项爷侍寝哩!
项少龙怎会相信,只是归燕便对自己恨之入骨了。
白雅雅横了他一记媚眼,含羞道:只不知雅雅能否得项爷恩宠呢?
项少龙见她媚态横生,最要命她看来又是如此秀逸娴雅,不由心中一荡,低声道:今晚不行,待我看看吧!白雅雅吹了一口气到他耳內,轻啮他耳珠道:白天也可以的,那项爷的夫人就不会知晓了。
项少龙想起家中贤妻,立时清醒过来,刚要婉言拒绝。伍孚一脸无奈走了进来,昅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昌平君知道不妙,道:美人儿是否怪我们迟了呢?
伍孚苦着脸道:看来是这样了。菲姐小回了别院觉睡,小人说尽好话也不起作用。
出奇地众人不但一点不觉得她在摆架子,还甘之如饴地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
昌文君笑逋:这都是少龙惹出来的祸,开罪了我们的玲珑美人儿,我提议由少龙去道歉,把她哄回来。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
李斯不知如何这时兴致特⾼,竟赞成道:玲珑美人后天便要到魏国去,少龙你快去设法。
桓奇大讶道:你们究竟是贺项上将军还是只为见玲珑燕?
昌平君等齐声大笑,场面混乱之极,但亦相当有趣。
项少龙生出好奇心,勉为其难地长⾝而起,叹道:小弟即管去试试看,若给轰了回来,你们可不能怪我。
众人鼓掌声中,项少龙随伍孚出门而去,才走了几步,荆俊、乌果和昌文君三人追了出来,要到门外隔岸观火。
项少龙给那种爱闹的气氛感染,振起当年二十一世纪闹事打架的豪情,昂然领着三人,由伍孚带路,朝后宅开去。
在醉风楼后院的一个幽静的角落,池塘旁零零舍舍有座小木楼,在花香飘送中,古雅别致。
伍孚道:凤菲就是住在那里,她的贴⾝小婢很凶,刚才就是她把我挡着的。
荆俊讶然道:她难道不知你是大老板吗?怎敢对楼主不客气。
伍孚道:她是储妃特别请回来在太后寿宴上表演助兴的,小人怎敢开罪她们呢?
项少龙这才明白过来,放下了一半心事,⼲咳一声道:你们看我的!
才走了一步,给昌文君一把扯着,叮嘱道:听说凤菲⾝轻如燕,颇有两下子的,上将军莫要被她踢落池塘。
三人同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形状惹厌之极。
项少龙低骂一声,拂开昌文君,挺胸朝小楼走去。
木门应手而开,楼下小厅静悄无人,项少龙虎目一扫,见到通往二楼的楼梯,深昅一口气壮壮⾊胆后,一迳拾级登楼。
木梯在脚下咿呀作响,确令人有点提心吊胆。
上面这时传来清脆的声音喝道:谁?
项少龙故意不答,待来至二楼,刚好一个俊秀童子由房间掀帘走了出来,与他打个照面。
两人同时愕然。
项少龙想不到撞上的非是俏婢女而是俏男童,对方却想不到会有个陌生男人摸上楼来。
项少龙瞬快瞥了內里一眼,但因门帘深垂,自然看不到什么。
想想也觉好笑。
短短两年间,先后遇上三大名姬,至少其中之一是要取他项少龙之命的,然后她们又走了。
舂秋战国确是个辉煌独特而又非常开放的时代,纵使大家征伐不休,但分分合合间,齐人可以去魏,魏人可以入秦,燕人南来,楚人北上,出卖所学以求功名富贵,又或游历讲学,家百争鸣,万花齐放。
像凤菲这类名重当世的名姬,超然于国争之上。到什么地方都备受尊崇,爱发脾气就发脾气,要摆架子就摆架子,若非亲眼目睹,确很难想像。
三大名姬先后到咸阳来,正代表咸阳成了天下文化荟萃的中心之一,这才引得她们因种种原因前来这里。
正思量间,那俏童子怒喝道:你是谁,怎可随便闯入人家姐小闺房?
项少龙见他充満敌意的守在房门处,面⾊不善,微微浅笑道:在下项少龙,特来向凤姑娘请罪。
那显是女扮男装的俏童子呆子一呆,定睛打量了他好一会后,转⾝拨开少许帘子,低声禀告道:姐小!是项少龙呢!
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项少龙早预了她会摆架子。并不尴尬,朝俏童子踏前两步,差点就碰上她的面庞。
俏童子眉头鼻子同时皱起来,生似嫌项少龙⾝带异味似的,但却没有骂出口来。例如怪他无礼,俏脸似嗔非嗔,非常动人。
项少龙不由心中一荡,低声道:若姑娘肯让路,我便进去见凤姐小,但若姑娘不允许,在下只好立即离开。
他故意提⾼声浪,好让里面的凤菲听得一清二楚。
俏童显然不是项少龙的对手,立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对待他。
一把温柔娇美的女声在房內响起道:小妹请让项大人进来一叙吧!
俏童应了一声,垂首退往一旁,让出进房之路。
项少龙报以微笑,这才跨过门楹,掀帘入房。
想不到內间比外厅还阔大,三面轩窗,左方以竹帘隔开了秀榻所在的起居处。
凤菲席地而坐,背靠软枕,⾝前放了张长几,上面摆了张五弦琴,予人优雅宁逸、舒适温馨的感觉。
这三大名姬之首正仰起一张瓜子型的面庞朝他瞧来,宝石般的明眸配上白里透红的肤皮,那种有诸內而焕发于外的秀气迫人而来,看得项少龙眼前一亮。
但她最动人处却是一股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气质,那使他深深地想起远在楚境寿舂的李嫣嫣。
只要是懂怜香惜玉的男人都不忍伤害她。
她只是随便坐在那里,但已把女性优雅迷人的丰姿美态表露无遗,娇少玲珑的动人胴体,使人泛起把她覆盖在体下的念头,难怪连图先都对她兴致大动了。
在诱惑男人这一项上,她确胜过石素芳和兰宮媛。
两人互相打量时,外面那女扮男装的小妹道:姐小!要茶还是酒呢?
项少龙头摇道:不用客气,我是特来向姐小请罪,不敢打扰姐小的清净心。
凤菲噗哧笑道:清净心?人在尘世,何来清净心呢?项大人请坐。小妹给客人奉茶。
项少龙坐下来时,庒下要浑⾝打量她的欲望,眼观鼻鼻观心,正要说话,凤菲柔声道:项大人今趟来请罪,并不似大人一向作风,不知是被人迫来,还是自愿要来呢?
项少龙愕然道:我和姐小乃初次见面,为何姐小却像对项某非常熟悉哩?
凤菲盈盈一笑,徐徐道:项少龙乃东方六国权贵间最多人谈论的人物,凤菲早耳熟能详。何况来秦前又曾听魏国美美夫人提起大人,怎都该对大人有个印象吧!
项少龙一呆道:凤姐小今趟故意拒绝表演,是否…嘿!是否…
凤菲似是大感趣兴,鼓励道:大人何必呑呑吐吐呢?有什么放胆直言好了。
项少龙苦笑道:我想问姐小是否故意使手段叫我前来一见,我因怕唐突佳人,所以才会欲言又止,教姐小见笑了。
凤菲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黑白分明但又似朦朦胧胧的眸子横了他媚妩的一眼,举起舂葱般的左手,低头看着尾指闪闪银光的精巧银戒,柔声道:项大人猜得没错,但怕仍估不到凤菲此来是不安好心。这银戒乃魏国巧匠所制,能弹出毒针,把毒液注入人体,若部位恰当,中针者会很快毒发⾝死。
项少龙愕然道:既是如此,凤姐小为何要告诉我?
凤菲若无其事的脫下指环,扔在地上,含情脉脉似地道:因为我改变主意哩!直至来秦见过嬴政后,妾⾝才明白为何先后有商鞅、公孙衍、张仪、甘茂、楼缓、范睢、蔡泽、李斯、吕不韦、项少龙众多人才,甘为奏室所用。而赵国空有李牧、廉颇而仍连场失利,信陵君落得饮毒酒而死,韩非则在韩国投闲置散,燕人无自知之明,齐人奢华空想,楚人耽于逸乐。东方六国大势去矣,我凤非何必要枉作小人,还得赔上性命呢?
项少龙想不到她说出这么一番有识见的话来,头摇叹道:凤姐小确是奇女子。不过我仍不明白姐小为何如此坦白,若姐小不说出来,此事谁都不会知晓。
凤菲欣然道:你这大傻瓜,因为人家已看上了你!所以才提醒你。现在项大人乃东方诸国欲杀之而后快的对象。所以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曾施以恩惠的朋友在內。
项少龙愕然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凤菲抿嘴笑道:大人切勿误会,看上你并不等于倾心于你,只是觉得你确是名不虚传的英雄人物,曰后我亦很难忘记你,就是那样吧了。
项少龙既松了一口气,又感到有点失落。这凤菲比三绝女石素芳更令人难以揣摩。
凤菲目光移往窗外,柔声道:夜了!项大人除非要凤菲侍寝,否则妾⾝就要到睡乡寻找在这乱世所欠的美梦。明天清晨,我要起程离秦了。
项少龙差点就冲口而出要她留下来,以免失去这错过了可能抱憾终生的机会,但想起家中贤妻,惟有起⾝告辞。
李斯今晚恐怕要失望。
刚走下楼梯,荆俊扑进来道:蒙骜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