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错有错着
项少龙和管中琊到达吕不韦的营地处时,他正在帐外听两名绝⾊歌姬弹琴唱歌,陪着他的是莫傲和十多名亲卫,鲁残亦在,却不见吕娘蓉和周子桓。
吕不韦装出⾼兴的样子,着项少龙坐到他⾝旁来,首次介绍了他认识鲁残和莫傲。
项少龙装作一无所知地与莫傲和鲁残寒暄了几句,吕不韦把那两名美歌姬遣回帐后,挨近了项少龙道:田单走了,少龙有什么打算。你若要对付他,我会全力助你,他既敢借行刺少龙来陷害我吕不韦,我也再不用对他讲情义了。
莫傲等目光全集中到他⾝上来,使项少龙有陷⾝虎狼阵中的感觉。
他们既以为自己呑了毒囊,心中必在暗笑自己死到临头而不自知。
脑袋同时飞快运转,假若自己推三搪四不肯去追杀田单,当会使莫傲起疑,推断出自己另有对策,但若答应的话,则更是不成。此刻真是进退两难了。
幸好想起为求目的,不择手段这两句所有枭雄辈的至理名言,装出尴尬的神⾊道:此事说来好笑,我之所以要对付田单,皆因怀疑他杀害了我在邯郸遇上的一名女子,谁知竟是一场误会,昨天我才收到那女子的音信,所以那还有余暇去理他田单,不过吓吓他也好,这家伙一直想害死我,只是不成功罢了。
这些话当然是编出来的,好使吕不韦难以迫他去对付田单。而他更是大条道理不用去追杀齐人。好在田单已离开,再无对证,凭他怎么说都可以了。
吕不韦、莫傲,管中琊和鲁残无不现出古怪的神情,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后,管中琊揷入道:当时项大人为何会以为那女人被田单害了呢?
这么一说,项少龙就知道田单没有把详情告诉他们了,心中暗喜,把看到画像的善柔眼神不对的事说了出来,最后苦笑道:不知是否由于过度关心的关系,当时我从没想过会猜错了。直至收到她托人带来的一封书信,才知是一场误会。她确曾行刺田单,却成功逃走了。不过我当然不会再和田单解说哩!
吕不韦头摇叹道:我们也早知是一场误会了。事实上连田单都不知道你为何一见画像,就怒斥他杀了那女人,不过他当然不会向你解释了。
莫傲揷口道:那画像是当曰田单座下一个见过那女人的画师凭记忆画出来的,画错了眼神是毫不稀奇。今回轮到项少龙剧震道:什么?
见众人均愕然望向自己时,忙胡乱地道:吕相既清楚此事,为何却不早告诉我呢?施尽浑⾝解数,才能使心中的狂喜不致涌上脸上来。
天啊!
原来善柔真的未死,只是一场误会。
吕不韦若无其事道:当时我想到田单可能只是満口胡言,说不定是想借我传话来诓你,所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则当然证实了他的话并非骗人了。
项少龙想想亦是道理,不过在那种情况下,田单自不须向吕不韦说谎,且田单亦非这种肯示弱的人。所以善柔仍活着的机会该很大。
吕不韦见说不动项少龙去追田单,难掩失望神⾊,站了起来道:少龙!你到娘蓉的帐內看看她好吗?说不定你可令她回心转意呢?
这时项少龙那有趣兴去见吕娘蓉,与莫傲等一同站起来道:明天还要早猎,让三姐小早点休息吧!明天待她心情好点再见她好了。
吕不韦不知是否奷谋不成,故心情大坏,并不挽留,让他走了。
项少龙回到位于王营后方斜坡下的都骑军营地时,滕翼、荆俊和刘巢正在营地的一角低声密议。
他先拉了滕翼到一旁,告诉了他善柔可能未死的事。
滕翼大喜若狂,旋又皱眉道:那么是否还要对付田单?
项少龙决然道:只是为了二哥和善柔三姊妹的家仇,我们便不能放过田单。况且田单多次谋算我,又与吕不韦勾结,这些事就一并向他算吧!今趟的机会,错过了便永不回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奷贼活着回齐国去。
再微笑道:兼且我更曾夸下海口,杀不了他我就要改唤作龙少项,这名字难听了点吧!
滕翼哑然失笑,招手叫荆俊和刘巢两人过来,吩咐刘巢道:你自己说吧!
刘巢低声道:我们侦查到⾼陵君的人在上游偷偷的造木筏,又收集大量柴草,看来是要烧桥了。
荆俊道:若在木筏上筑台架,堆起大量柴草,淋以火油,黑夜里像火山般由上游冲奔下来,无论声势和破坏力都相当惊人的。我们应否先发制人把他们宰了呢?
项少龙道:今趟我们是要制造一个机会,让政储君显示出他的军事才华,确立他在所有秦人心中英明神武的地位,这是个形像的塑造。只有这样,我们才可长期和吕不韦斗下去,直至储君二十一岁行加冕礼的一刻。
滕翼笑道:你的用语真怪,什么英明神武、形像塑造,不过听来都确似有点道理。
荆俊奋兴地道:我明白了,所以我们要把握到对方的阴谋,然后定好全盘计划,再由储君装作是随机应变的本领,好镇庒着所有怀有异心的人。
刘巢道:所以此仗不但要胜,还要胜得漂亮。
项少龙知道善柔该尚在人世后,心情大佳,笑道:正是这样!
又赞荆俊道:要像小俊胜周子桓那么漂亮挥洒就合格了。
荆俊连忙谦让,却是难掩得⾊。
滕翼笑道:得到了鹿丹儿那朵红花吧?
荆俊苦恼地道:这妞儿真难服侍,搂搂摸摸都肯了,就是守着那最后一关。
刘巢亦是好渔⾊的人,闻言奋兴地道:俊爷会否因经验尚浅,手法上出了问题。
荆俊笑骂道:去你娘的。我经验还不够丰富吗?手法更是第一流。问题在此事又不能和你找她来比试,哼!快纠正你错误的观点。
三人捧腹大笑。
项少龙心想男人在遇到这方面的事时,古今如一,就是没有人肯认第二。
滕翼的心情亦如天朗气清,顿时记起一事道:嫣然等去了王营伴陪寡妇清,廷芳着你回营时,就去把她们接回来。
荆俊笑道:三哥也好应陪陪嫂子们了,其他辛苦的事由我们这些当兄弟的负责吧!
项少龙笑骂一声,唤来十八铁卫,策马朝王营去了。
刚入进木寨,火把闪跳不停的焰光中,徐先在十多名亲卫簇拥下正要出寨,见到项少龙,拍马和他到了寨外坡顶上说话。
平原间,营帐遍野,灯火处处,泾水流过大地的声音,与仍未肯安寝的人的欢笑声相应着。
徐先低声道:⾼陵君这两天不断来游说我和鹿公,劝我们合力铲除吕不韦和他的奷党,还保证他对王位没有野心,只是不想秦室天下落入一个外族人手內。
项少龙道:⾼陵君已没有回头路走了。他的谋臣里定有吕不韦派过去的奷细,而他仍懵然不知,只是这点,他已远非吕不韦的对手。
徐先道:我有点奇怪在这关键时刻,为何杜壁会离开咸阳,看来他是早知道⾼陵君会举兵叛变,所以故意置⾝事外,作冷眼旁观,这人的胆⾊计谋,要比⾼陵君⾼明多了。
接着道:少龙真有把握应付吗?莫忘了吕不韦会在暗中弄鬼。
项少龙充満信心道:储君将会亲自处理这次动乱,保证吕不韦无所施其技。
徐先皱眉道:储君年纪尚少,又没有军事上的经验,恐怕…。
项少龙笑道:储君只要懂得知人善用就成了。
徐先何等精明,哑然失笑道:就当是给他的一个练习吧!到时我和鹿公将伴在他左右,好让人人都知他得到我们的效忠,少龙看看如何安排好了。
项少龙大喜点头。
徐先道:你那五弟⾝手了得,又懂造势,大大挫了吕不韦的气焰,实在是难得的人才,我和鹿公均对他非常欣赏。是了!田单的事你是否打消原意了?
项少龙自然不能怈出与太子丹的关系,道:我会请魏人设法阻延他入楚的行程,只要几天时间,我便可赶上他了。我去后都骑军会交由荆俊节制,徐相请照看着他。徐先讶道:魏人怎肯为你出力呢?
项少龙道:东方六国除楚一国外,没有人对田单有多大好感,兼之我放回魏太子的关系,龙阳君怎也要帮我这个忙的。
徐先不再追问,拍拍他肩头表示赞赏,两人才各自离开。
到了寨门处,门卫通知小盘正要见他,遂到王营谒见这秦国之君。
小盘正与李斯在密议,神⾊奋兴。见项少龙进帐,把他招了过去,同时观看摊在几上的地图。只见上面以符号标记点出了营帐的布置,⾼陵君位于王营后的十多个营帐更以红⾊显示。
项少龙明白他的心态,心中更为他欢喜,能有大展军事才能的机会,对他来说实是难逢的良机。
小盘道:刚才寡人把荆卿家召来,问清楚了他⾼陵君那支叛兵的位置,现正和李卿商讨对策,李卿你来说吧!
李斯正要说话,给项少龙在几下踢了一脚,立即会意道:微臣只是稍舒意见,主要全是储君擘划出来的,还是由储君说来较清楚一点。
小盘精神大振,笑道:⾼陵君唯一有望成功之着,就是要出其不意,好攻我们的无备。现在既事事均在我们算中,若寡人让他们有一人漏脫,就枉习了这么多年兵法了。
伸手指着泾水道:寡人代⾼陵君设⾝处地着想,首先就是利用天然环境,例如把贯入泾水的几条河道先以木栅湿泥堵截,到时再毁栅让暴涨的河水冲奔而下,立可把这四道临时木桥冲毁,如能配合整个战略适当运用,确可以生出决定性的作用。
项少龙心中一震,想到刘巢侦察到⾼陵君的人伐木,说不定便是行此一着,那比火烧更是难以抵挡,加设栏水的木栅也没有用。想到这里,不由往李斯望去。
李斯澄清道:这确是储君自己想出来的,与我无关。
小盘得意地道:李卿猜的是火攻,但寡人却认为水攻更为厉害一点。若能在水內放上一批巨木,什么桥梁都要给它撞断,再派人乘筏攻来,只是发射火箭就可以烧掉沿河的营帐了。
项少龙登时对小盘刮目相看,今趟真的给这未来的秦始皇一次大发神威的机会了。
接着小盘指着地图说出⾼陵君进侵的各种可能性,更指出吕不韦会如何利用种种形势,达到杀死反对他的人的目的。说来头头是道,听得项少龙和李斯呆了起来,对他思考的精到缜密,惊叹不已。
最后小盘苦笑道:寡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想到太多的可能性,只觉我们处处都是破绽,不知该用那种方法应付,才是最有效。两位卿家可为我解决这问题吗?
项少龙忍不住笑道:兵法中最厉害那一着叫随机应变。
储君放心,只要我们把握到他发动的时刻,先发制人,定可把⾼陵君和他的人一网打尽。而吕不韦也只能⼲瞪着眼。这事交给我和昌平君兄弟去准备,到时储君亲自发号施令,向所有不知储君厉害的人显点颜⾊好了。
小盘拍几叹道:没有人比太傅和李卿家更明白我的心意了,就照这样去办吧!
李斯恭敬道:微臣和项大人会不断把最新的消息禀上储君,再由储君定夺的了。
小盘欣然点头,忽地岔开话题道:太傅的五弟荆俊⾝手既了得,人又忠心诚坦,寡人非常喜欢他,项太傅给寡人想想,有什么可以奖励他的呢?
项少龙忍不住搔头道:他的官职已相当⾼了,且时曰尚浅,理该让他多点历练,才可考虑升迁的问题。
小盘笑道:他是否对鹿丹儿很有意思呢?假设鹿公不反对,寡人可玉成这美事,免得落入管中琊这奷贼的手上。
项少龙不由想起管中琊由赤裸的嬴盈横陈⾁体上弹起来的丑恶形状,心中像给针刺了一记,点头道:有储君这句话就成了。
小盘欣然道:寡人是乐得如此,暂时寡人仍不想有婚嫁之事,因等着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离开小盘的主帐后,碰上昌文君,给他一把抓着,扯到一角道:我的妹子对少龙态度大有改善,快乘胜追击,速战速决,好了却我们兄弟俩这件梗在胸口的心事。
项少龙心中一阵不舒服,幸好自己对嬴盈并没有泥足深陷,否则这感情上的打击会颇不易抵受。同时又想到若以二十一世纪的开放来说,嬴盈的行为实无可厚非,男女均有同等去风流快活的权利。问题只是管中琊是明着针对自己而去得到嬴盈吧了!
向昌文君苦笑道:我输了,此事暂且不提好吗?昌文君一呆道:管中琊?
项少龙微微点头,拍了拍他肩头当作致歉,迳自去了。
琴清的营帐位于主营的后方,与朱姬的太后鸾帐,十多个营帐,住的全是王族內有⾝分的女性,四周特别以木栏与其他营帐隔了开来,守卫严密。
项少龙虽有资格通行无阻,但仍不敢坏了规矩,报上来意后,由噤卫通传,不一会琴清的一名贴⾝小婢走了出来,告诉他纪嫣然诸女刚离开,琴清则已就寝了。
项少龙明白到琴清不想在这种情况和时刻见自己的心情,耸耸肩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