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影昑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的,不是打错字,就是找个资料找了老半天,最后才发现那份资料根本就放在桌子上。
“我是怎么搞的?”影昑懊恼的问着自己,小嘴嘟得⾼⾼的,呼出一大口气,额上的刘海随之波动不已。
无意识的转起手中的笔来,她无奈的眨眨活灵活现的大眼睛,今天中午怎么会变成那种尴尬的局面?我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激烈了?他…想做什么?是想要——吻我吗?
想到这,影昑的脸倏地红了起来,她赶紧用手掌心捂着双颊,不会吧!你是想到哪儿去了?心中小小的、微弱的声音反驳着自己。
但他那温热的鼻息、性感的男性气息就这么拂掠过我的脸…你有病哪!你不是讨厌男人、讨厌东方子敬吗?瞧瞧你自己这副“花痴”的蠢样子,影昑狠狠的骂着自己。
没错,我是讨厌男人,尤其是东方子敬这种迷死人不偿命的英俊小生——这种人简直是咱们女性同胞的公敌…只是,对他的关怀感到感激罢了!毕竟关怀是我从小就一直望渴拥有的感觉…
好了,停止,别再想下去!影昑猛力地甩头,乌黑的发丝在晃动中闪耀着健康的光泽,她像是全⾝的力气在瞬间给菗⼲了似的,趴在桌上,在隐约间,感到鼻腔涌上一股酸涩,眼眶似乎有些濡湿。
不许哭!影昑低吼一声,硬生生的将泪水挤回泪腺里头去,坐起来,振作起精神,习惯性的向子敬的办公室的方向望去,视线却被百叶窗阻挡住了“他…生气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整个房间充塞着寂静的气息、冷清的足迹,想起子敬的关怀的叮咛、温柔的口吻、和旬的笑脸、傻气的举止,影昑的心支不住地往下沉。
“他真的生我的起了。”影昑叹了口气,美丽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阴狸。
傍晚,下班的铃声响起了,影昑收拾好东西,正欲走出办公室之际,突然止住了脚步——因为她害怕会遇上子敬,早些离开,省去面对他的可能性。
过了没多久,子敬办公室的灯熄了,接着是一阵脚步声,然后便是一阵寂静。
大概搭他办公室的电梯走了吧?影昑暗忖。
为了险保起见,影昑又在办公室里多待了五分钟,才慢慢的搭乘一般公司同仁用的电梯下楼,走出了大厦,突如其来的热浪和嘈杂的喧闹声令她不自觉的皱眉头。
“唉,这就是大都会。”影昑低语,看了看左右,没有子敬的⾝影,说不上是⾼兴或是难过,只是有股淡淡的失望。
“程逸尘没来接你吗?”
突然,一阵低沉的嗓音自影昑⾝后响起,把她吓了好一大跳,回过⾝去,原来是子敬。
“你…你…”影昑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样啦?”子敬开朗的笑容、白雪的贝齿,炫惑了影昑的心。
“你…不是早就走了吗?”影昑呐呐的问。
“我在等你。”子敬瞅着她,迷人的眼中尽是盛満了温柔。
影昑因为他这句话,心跳给漏跳了一拍,她故作若无其事的说:“你闷不吭声的站在人家后头,是想吓死我不成哪?”
子敬含笑不语,心中很是⾼兴,影昑并没有将中午的事记挂在心中,再问了一次“程逸尘没来接你?”
“怪了他没事来接我⼲么?他又不是我的司机。”逸尘不赶快回家陪小柔,把时间耗在她⾝上⼲么?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影昑在心里想着,没有说出来。
“真是不懂得体贴。”子敬咕哝着,对程逸尘的评价更是添上了一笔负面批评。
“你说什么?”影昑没听清楚。
“没、没事。”
影昑看他似乎不把中午的事放在心上,心里释怀了些,心情也好了起来“你怎么这么问?”她指的是方才逸尘不来接她的事。
“没有啦!随便问问的。”他心虚的回答。
影昑耸耸肩,侧头看着他问:“奇怪了,为什么我总觉的你对逸尘有敌意,他的人很好的啊…”
“够了!”子敬耝鲁的打断她的话,见她一脸错愕,立即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我只是…不喜欢你喊他逸尘。”子敬低垂着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
影昑没有察觉他话中的含义,大惑不解的问:“不叫他逸尘要叫他什么?”
“既然你都可以叫他逸尘,那为什么不能叫我子敬?”子敬像个孩子似的议抗着。
愣了片刻,然后影昑轻笑了起来“你哟!苞个孩子没两样。”
子敬扯了扯发尾,借以掩饰自己的涩羞和不安。
“好吧!我以后叫你子敬,这总可以了吧?”影昑又好气又好笑的瞟了他一眼,眼中有着对情人般的溺爱,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真的?!”子敬大叫。
“喂,小声一点啦!”
子敬傻笑着,他的心已经被影昑方才那一声“子敬”给环绕住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个小呆瓜啊?”影昑笑道。
子敬搔搔头,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喏,让鄙人在下我,充当一下影昑姐小的司机吧!不知您意下如何?”
偏着小脑袋,影昑做出思考的模样儿“嗯,让考我虑意下…好吧!不坐白不坐。”
“喂,你好象很委屈呀!”子敬假装不満。
“不是好像,是根本就是!”她回了他这么一句。
“你呀!算了,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子敬夸张的摇头摇。
两人相视了片刻,随即一块笑了起来,笑声洋溢在风中,竟是如此的清脆悦耳。
“谢谢。”影昑也煞有其事的回了个宮廷式的鞠躬,坐进了车內。
“不介意我开窗子吧?”影昑边问边按下车窗的开关。
“你窗子开都开了,我还能说不行吗?”子敬半开玩笑的说。
“这…”影昑不好意思地吐吐头舌,模样俏皮的可人极了。
“和你开玩笑的啦!怎么,你会晕车啊?”子敬瞄着后视镜,注意后方的来车。
“嗯,对了,你知道我住哪吗?”
“我当然…”就正欲脫口而出的挡儿,子敬赶紧住口,要是让影昑知道他不但晓得她住哪里,还亲自去“站岗”了好几次,她心里不会不舒服都才怪!他东方子敬可不愿被当成跟踪的鬼祟之流哩!
影昑见他停下话来,奇怪的问:“你⼲么呀?”
“没有啦!我是说我当然不知道你住哪里。”幸好,很快拗了过来。
影昑点点头,念了次住址“你知道是在哪里吗?要是不清楚,待会儿我再指路,好啦!”
“嗯。”
影昑望向窗外,风沙沙的吹着,发丝掠过她白里透红的脸庞,弄得子敬都不知道该看路还是看她了。
“‘东方’是个家族企业吗?”她回过头来问道。
子敬以非常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她,嘴唇开了几次却没出声,后来好不容易挤出一句:“你…你不知道?”
影昑被他大惊小敝的模样惹得有点恼火,皱起眉没好气的应着“怪了,你们‘东方’是很伟大是不是?全湾台的人都该知道它是吧?”
子敬不敢回些什么话,虽然事实正如她所云。
“我如果说,我在“东方”之前,庒根儿连听都没听过这么一号公司,你信是不信?”她竟意犹未尽的补上一句。
“信…”子敬喏喏的应着。
“这还差不多,喏,可以告诉我了吗?”
“‘东方’是我父亲年轻时白手起家打拼出来的一片天地,而在这之前,父亲出生在贫困的传统农家之中,没受过很⾼的教育,且,又⾝为老大,所以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必须帮着家里做些工作,长大了点,先后做过许多劳动的工作,像是送报纸、做苦力、买面…等,只要能改善家中经济状况的,他决不喊苦、决不喊累。”
“在他快30岁时,或许是老天爷被他的勤苦感动了吧!得到了接受一间小鲍司的机会,此后在他的努力和朋友的帮助之下,公司的规模由小变大,分公司、连锁企业接连而至,现在正如你所见,‘东方’的规模大概是国內可以和‘飞腾’互较长短的企业了。”
影昑认真的想了想,小小的脸蛋也跟着严肃了起来“哇,这非得要有过人的毅力、恒心、耐力,再加上灵活的生意头脑才能达到吧!真佩服你父亲。”
“还需要些机运呢!当然,努力和诚信上肯定少不了的。”子敬补充着。
“那你是自愿到‘东方’上班的吗?”
“可以这么说吧!案亲虽然没有正式向我提到接掌‘东方’的事,但我可以了解他的心意,他是怕我另有志向,所以不愿‘东方’捆绑、羁绊我,反正我也没啥远大的目标,自己索性便到国外念了个企管博士回来。”
“哇,你才不到三十岁,就拿到博士学位啦?”影昑眨眨大眼睛。
“这不算什么嘛!”子敬被她语气中的崇拜捧得有些醺醺然。
“说说你自己,好吗?”
“我?!”子敬受宠若惊她希望知道有关他的事,这是不是个好的开始?
在影昑的鼓励的笑容下,子敬开口:“我是个很平凡的人,二十八岁,未婚。”他促狭地瞄了影昑一眼,她则毫不客气的捶了他一拳。
“哎哟,好痛哦!”他怪叫着。
“少装摸做样了,说吧!”影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父亲在我小时侯一直很忙,很少有时间陪我,不过我知道,他心中仍是很爱我们这个家,我⺟亲可是个标准的好⺟亲,保证你见到她一定会喜欢她的。”
“哦,对了,我还有个妹妹,小你一岁,她叫子薇,别看她年纪小小,孩子气极重,她可是个知名的时装设计师,她呀,又皮又淘气,老是嚷着要我做她的模特…”方才讲得尽兴,没注意到影昑神情不太对,现在她目光有些飘忽,心不知飞去哪儿了,遂问:“你怎么了?”
影昑回过神来,脸⾊不是挺好的“没事。”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
子敬也不好多问,沉默地开了片刻,影昑的住处就在不远,他想再多听听她甜美清凉的嗓音,便开口而出“你呢?也说说自己吧!”
不知她是没听见,抑或是不想回答,只见影昑沉默着,不发一言。
车子在守卫室前不远处停了下来,子敬唤了她的名,她才转过⾝来望着他。
“到家罗!”
“谢谢。”影昑淡淡的谢了声。
“小心点哦,明天见!”子敬依依不舍的道别。
影昑下了车,向前走了几步,倏地又回过⾝,走到子敬的窗口旁,示意他摇下车窗。
什么事?子敬丈二金刚摸不到头绪,不知道影昑要做什么。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嗯?”
“我是儿孤。”不理会他的惊愕和诧异,影昑傲然地昂起下巴,头也不回的向前方走去。
子敬实在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将车子平安无事的开回家,因为他満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回荡,自己一味地叙说家中幸福谐和的情况,却完全不知道影昑的背景,这么做肯定以深深的刺激了她。
天哪!他竟是揭开她创伤的刽子手!想起方才她故做坚強、強装不在乎的表情,子敬心疼不已。
停好了车,不顾⺟亲担忧的焦急,一个人冲回了房,把自己反锁了起来,按下录音机的开关,让钢琴声流泻在房间,借以沉淀自己纷乱的思绪。
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实——向来开朗大方的影昑是儿孤?在她的成长的路上,她尝了多少苦楚?挨过多少寂寞?流过多少泪水?走过多少坎坷?
不知道,他一点也不知道,非但如此,他还忍残的以自⾝的幸福刺痛了她脆弱的心灵…他真是罪大恶极!子敬懊恼的责怪自己。
多希望那艰苦的曰子他能陪在她⾝旁,和她一同度过,但这是不可能的,过去的岁月不会倒流,正如说过的话无法收回。
子敬抓了个大抱枕垫在头底下,不管一头过肩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唉,懊恼追悔都没有用了,在这儿不停的责骂自己,仅是无济于事罢了,还是快想些有建设性的补救方法吧!
大电话向她道歉?不,这只会徒增她的难过,若无其事,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真是个烂主意。
搔了搔头,子敬吁了一口气,脑中突然理出了个头绪来。
影昑说不定是在念书的时候,认识了程逸尘,因为程逸尘对她来说,很照顾她,让她兴起了报恩的念头,才会和他在一起——那么她对程逸尘根本就没有爱罗!
或者她庒根儿只是为了生活,逼不得已才和程逸尘在一块儿?
这些想法让子敬的心再度活了起来。
她之所以会自我封闭、不打开心房都是有原因的。
从今以后,我一定要倾我的全心、尽我的全力,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我的存在,我要她在我的呵护下抚平成长带给她的伤痕!子敬像是起誓一般庄重地默许着。俊俏的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坚毅和认真,还和着一摸不易感觉的温柔。
一方皎洁的月光自阳台射了进来,落在子敬的发际、眉间,闪动着动人的光泽——就像是在为他的誓言作见证。
“我啦!好啦,我的好老婆,你就陪我去这一次啦!”逸尘亦步亦趋的跟在雁柔⾝后。
“不好吧!”雁柔侧着小脑袋瓜子,噘着嘴,以不太肯定的口吻回答,可她的手一刻也没闲着,此刻正忙着洗碗盘。
“有什么不好的?别来是待在家里嘛!成了⻩脸婆可就…”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缩”在沙发上的影昑打断了。
“姓程的,你怎么可以用这种字眼来形容伟大的女性?要是没有女人,你今天还不晓得在哪一度空间游荡呢!”撇了撇嘴,影昑大声的向厨房喊着。
看看亲爱的老婆一脸不开心,程逸尘为了在这个家里生存下去,不得不立刻道歉“算我措辞不当,请两位伟大的女性饶了我这条小命吧!”
看雁柔噗嗤一笑,客厅里的影昑也没再作声,他又开始游说工作“去嘛!就算是帮我一次忙,反正商界的晚会你也参加过好些次了,不差再去这一次呀!”
“也不差不去这一次。”雁柔还没开口,影昑倒是先回了句话。
“邱——影——昑!”逸尘咬牙切齿。
“好、好、好,我拉上嘴巴的拉练,不吵你们夫妻俩,这总行了吧?”影昑还煞有其事的在嘴上比划了一下。
逸尘笑着摇头摇,手环住雁柔的腰“我和王董、林董他们说好了,要是我美丽的老婆肯参加宴会,我才肯去,你晓得他们说你老公啥坏话吗?”
“什么呀?”雁柔很有耐心的应答“喂,我在洗碗呢!手别抱那么紧啦!”她小声议抗着。
“他们说,我是PTT的会员!”
“是吗?你怎么说?”
“我说呀!我是‘ATT’的会长!”逸尘柔声道。
“ATT?”雁柔不解。
“就是爱太太嘛!逸尘笑道。
“少贫嘴啦!”雁柔笑骂着。
逸尘乘机在她的粉颊上轻啄一下。
“哎呀,讨厌!”她用手肘轻顶他的肚子。
“哎呀,好痛!”逸尘细声细气的额学她的语调。
“不理你了,没个正经。”雁柔洗好了晚盘,擦⼲双手,走到影昑⾝旁坐下,逸尘连忙跟了过来。
“去啦!就当作和我约会也好呀!”他仍不放弃。
“你哟,少臭美了,谁要和你约会呀!”雁柔朝他做了个鬼脸。
“喂!”逸尘嘟起了嘴,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好嘛!去是可以,但是小轩怎么办?”
“交给他妈咪呀!影昑你说是不是?”逸尘直向影昑挤眉弄眼。
影昑并不说话,只是比了比自己嘴上的那道‘隐形的拉链’。
逸尘只好做了了拉开拉链的动作“这下你总可以说话了吧?”
“可以啦!”影昑大声的回答,逸尘差点没被她突如其来的“吼叫”给吓破胆,但是,在有求于她的大前提之下,逸尘也“置若未闻”了。
“小轩就交给我了,晚会你们去就好了。”影昑套了句牛头牌茶酱的广告词,雁柔忍不住笑出声。
“好了吧?影昑都说要照顾小轩,你就别担心了。”
“是呀!孩子的爹和孩子的娘快乐的参加晚会,留下孩子的妈咪给孩子喂奶、换尿布兼唱催眠曲,唉,我的命真苦!”影昑故意叹了口大气,眉⽑挑得老⾼。
“影昑…”雁柔略带歉意的看着她。
“跟你开玩笑的啦!还真当真啊?放心吧!小轩会好好的,连寒⽑也不会少。”
“这不就结了吗?雁柔,快去换套服衣吧!就穿上次陪你去买的那套香奈儿好了。”
逸尘半推半拉着雁柔,但雁柔还是有些不放心,担心的问:“影昑,你真的可以吗?”
“喂,你别瞧不起人哦!”影昑杏眼圆瞪。
“我不是这个意思…”雁柔急忙解释着。
“好啦,我办事,你放心!就这么说定了,快去换服衣罗!”影昑自信満満的拍拍胸脯。
“谢谢你。”雁柔浅笑着。
影昑装作没听见她的道谢,走出婴儿房,大声的说道:“小家伙,今天晚上就剩咱们俩相依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