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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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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南羿发出痛苦的喑声。

  映澄的心却跟着菗痛了下,勉強将视线自他那两潭深情黑眸移开,倚着危栏的衣裙飘飘送过她极力镇定的声音:“这句话应该是我问的。”

  “妳是指…花店的事?”

  “还有,援助我爸妈的,也是你,我没说错吧?”

  “是的,就算是我,那又怎么样?犯得着让你就这样子想走人?”噢,天杀的倔女孩…

  “是不怎么样,可是…”她忽然掉回头,紧盯着他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帮的人是你的仇人!而你的世界又怎么能容许除了报仇以外的事?”

  映澄接着说起了岳家的事“难道你就真的非置他们于死地不可?”

  “我没有。”虽然对她袒护岳家的口吻有着不快,但是,南羿还是将事情说了明白。

  “其实岳家会面临破产,根本跟『巨将』无关,事实上,针对已经跟岳家既定的生意,『巨将』没我的吩咐是不会动岳家的,要怪就怪岳家那个大‮姐小‬。”

  “菲菲?”

  结果南羿才说出意欲另闯一片天地的岳菲菲,由于急功好利却上了别人的当,将岳家早巳所剩无几的家产全数押上,结果当然是全盘尽失。

  映澄张大着嘴,才知道自己是错怪他了。

  南羿接着又说:“我早知道他们最后一定会想来找我帮忙,只是没想到会找上你。”

  “那你…肯帮他们吗?”

  “你希望我怎么做?”他倒说了句让她有点错愕的话。

  “什么时候,你做事也会…想别人怎么希望的?”

  她是在怪他的霸道?他上前两步,小心翼翼的努力去表白,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错过她了。“澄,我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一些既定的事实,我是设计了你,我也因为仇恨害死了自己来不及出世的孩子,所有的过错,如果真的已经无从挽回,那么我并不求什么,我只是想尽点心力去照顾你,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其他的我什么也不求,可是…请你不要这样子,难道你…就真的那么恨我?”

  “我…”耳闻他如此殷殷挚语,映澄一阵鼻酸。又为什么不早些时候对她说,那么…她死也不悔呀!

  “我不恨你,那不叫作恨…”她咽了⼲涩的口水“顶多就只是怨。”

  “怨?”

  “是,是怨。”她凄美浮笑道:“我怨命运为什么安排我们相遇?也怨老天爷的造化,为什么让我的爱变得不可告人?而当我不再怨天怨地,想去对抗命运时,你却又让我那点勇气完全没了。我不怕爱得不清不白,怕的却是你让我不敢去爱,你的仇恨让我害怕,你懂吗?因为我不想让自己那么卑微的存在你⾝边,所以只有选择离去。而你…又为什么不帮我一把?帮我不再去爱你、帮我学会忘记你!你却在这种时候来对我千万般的好,你告诉我,我该如何?你…只是在逼我--”

  他听得心都碎了,双手环抱住她,他紧紧的凑在她发丝中磨蹭,嗓音已被深情烈焰给灼哑“我的小澄澄,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的愚昧、我的偏执害苦了你,但是…原谅我,我再也不想逼你做什么,但是我也绝不可能不去帮你,虽然我曾一而再的告诉过自己,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心満意足了,可是,我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那么坚強。每当我偷偷躲在花店外听着你的笑声,我是既⾼兴又真的害怕!我怕,怕你没有我的曰子也能过得那么自在快活;我怕,怕你真的将我给忘了。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但我却对自己感觉害怕。”

  然后他扳过她,绝对真情的道:“我怕失去你的曰子,自己那种一无所有的感觉。澄澄,别走,留下来,好吗?”

  “南羿…”蒙罩她心上的积雪正在逐渐消融“你真的不再恨了?”

  “我是没有那种伟大的胸襟,可以去爱自己的仇家,但是,此刻的我,充満心中的绝对不是恨,是你让我恢复了有血有⾁的感觉,当我发现自己忙着爱你的时候,我真的没有那个工夫去恨什么,如果要说恨,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没那个能力去爱你?我只恨自己为什么会去伤害你?我真的是他妈的什么也做不好--”

  “不--”她的柔荑小手轻捂住他的自责“这就够了,够了。”

  她送上绽着泪眼的微笑,凑迎着他的唇。

  恍如隔世般的,他们狂热的交吻着对方…

  而就在映澄星眸半启之际,一抹黑影却突兀的扫过她的眼下--

  “啊!小心--”当她看着神情狰狞的菲菲手执木棍,欲突击南羿背后,她一惊的同时,本能的将他‮劲使‬一推。

  然而,映澄的⾝子一个反弹,却往⾝后的栏杆摔出…

  南羿眼明手快,立即发觉来自背后的攻击,可是他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应付,他飞也似的趴向前,紧紧捉着攀着栏边,岌岌可危的映澄。

  “澄,别放手,你千万别放手…”

  他死命的抓着她的手,而头顶却传来菲菲那状似‮狂疯‬的叫骂,她手里的木棍对着南羿狠狠的敲打着“都是你!是你害得我们家破产的,我要打死你!打死你…”

  “噢不!菲菲,妳住手!你不要再打了…”虽然看不到木棍落⾝的情况,但是,映澄的神经却被那种一下接一下的棍击声音给‮磨折‬着,她忘却了自⾝的安危,哭了起来。

  “你闭嘴,别管她了好吗?用点力气,我求求你,再用力点,让我拉你上来,快!”南羿忍住⾝上所受的疼痛,他的眼里只有生命垂危的映澄。

  然而,尽管映澄使出所有力气,她还是感觉自己的⾝体愈来愈沉重…

  “南羿,你…别管我了,菲菲她是疯了,她真的会打死你的,你快点…放手…”

  “石映澄,就算我被打死了,我也不会放手的,你听清楚了没?你这个笨女人!你敢松手的话,那、那我就跟着你一起往下跳!”

  “南羿…”她那张哭过的脸,笑了。

  岳菲菲举⾼的木棍停住了,她的脸上霎时充満着某种复杂的表情--

  在这生死一线间,她被他们为对方舍命的勇气给震慑住了…也许她是真的疯了,但是,至少她还有眼睛、有耳朵,甚至还感应得到那种心灵的震撼。

  忽然间,南羿感觉⾝上的剧痛顿失,而且⾝后还多了道力量--

  “看什么看?我现在只要加把力,你们就可以到地下当夫妻了,怕了是不是?”来自⾝后的菲菲忽然抱着他的背,对着他大吼起来。

  可事实上,她却是在帮忙他。

  南羿的心中生起一股奇异的滋味,他对着她颔首抿唇。

  然而,加上菲菲的力量,他才一鼓作气想将映澄给往上拉时,一个该死的错乱发生了--

  “南羿,我不能害你跟我一起死,我不能!”天!误以为菲菲要将南羿往下推的映澄,竟兀自挣脫他的手…

  “羿,我爱你…”她的⾝子往下直坠的同时,传出一道绝响。

  “不、不,澄澄--”就在南羿跟着想往下纵⾝的时候,菲菲手里的木棍给了他一记,然后,他昏厥了过去。

  *****

  第十天了。

  他动也不动的⾝影依然守在那张床边,守候着静躺着的映澄。

  任何人来唤他,都得到了一样的结果。

  “嘘…安静点,澄澄睡着了。”然后不由分说的将所有人给赶了出去。

  然而事实上,被紧急送医的石映澄,一直没有醒来过--

  医生说了,她的脑部严重受损,不死已是大幸,然而就算幸存,也极可能一辈子就是这样子了,也就是说,映澄成了“植物人”!

  也由于这句话,那个倒楣的医生平白的受了南羿两拳“映澄会没事的,你不要咀咒她!她会醒来的,她不会就这样子的…”

  十天以来,南羿衣不解带、曰以继夜的守候着,从疯了似的否决医生,到犹如濒死前的冷寂,将所有至深的哀恸沉淀,他不再咆哮激动,只是用着一种温柔的表情不断在她耳边叨念诉语,说着他对她永远不放弃的坚定,也道尽一些旁人无法理解的痴话。

  他的大手时而轻抚她,却也时而将自己埋入她的掌心中,就好像在乞求她的‮慰抚‬…

  岳家的人来过,岳菲菲甚至跪地求他的宽恕;小不点也赶到,一见着床上的映澄,泪水就没停过。

  而他,是完全不在意的。

  人来了,又走了,对他都不重要。

  甚至于,他是根本不当任何人存在,总是依偎着映澄,想说就说,而说着说着,他更毫不顾忌的落泪…

  他不再是那个斗志⾼昂的复仇者,也不是什么⾝世显赫的企业传人;在她的卧榻旁,他只是一个企图向老天爷请命的可怜多情人。

  一股強撑的意志力告诉他不能妥协,而面对曰复一曰的绝望,他开始虔诚的祈求上苍的垂怜。

  哪怕是要他用性命来换取她的康复。

  可是老天爷似乎没听见。

  “如果衪真的要带走你,澄,你别怕,有我在,我说过要永远照顾你,我不会放你一个人的…”他木然的眼神和阴沉的话语,让人不噤担心起来。

  柳采青接到消息,火速的赶到医院,却被他的模样给着实吓祝

  満脸胡碴的他,槁木死灰的脸上,简直跟个活死人没两样。

  “天,你怎么会变得这样子?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她打住了话,因为他的视线已飘去,又落在床上“睡美人”的⾝上。

  人家根本当她不存在。

  “南羿,你--”采青兜到他面前,想说的话又呑了下去,她的心头微颤。

  就在他望着石映澄的时候,他那原是无神黯然的灰眸,竟然平白地透着亮熠。

  只缘于那倒映在瞳中的一抹倩影?这一刻,采青似乎是明白了自己想说的话是多余的。

  她惊异于情爱的力量,但是却肯定自己是安抚不了南羿的伤心。

  “南羿,你一直很坚強的,从小到大你就是一个打不倒的英雄。”她想激发他的斗志。

  “如果,我的坚強能够换来她的清醒,那么我会的,只不过…”他停顿了一会儿,耝嘎地问:“采青,你告诉我,大家都说她已经没救了,你呢?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我…”面对极大难题的采青喘了口气,她还是决定把话说明白。“是。我也相信医生的话,其实你自己是相信的,不是吗?只是你不敢去面对现实,你…这又是何苦?”

  “何苦?”南羿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得好,就是这两个字。爱情本来就是自找苦吃的,就因为这自找,旁人的一句何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他对着采青又说道:“你不会了解的。你问我何苦,就像你可能也会问着澄澄同样的话,她,又何苦为了我不顾生命?总之…情愿宁可去受了。”

  采青轻喟道:“也许我还不懂,不过,至少我懂得『希望』两个字。”她搂了他一把,第一回在他面前,不再是个小丫头,她就像在安慰一个‮意失‬的小孩般,坚决柔声道:“我不管你要守多久,但是,既然要守,你就不能有放弃的念头,甚至是…放弃自己。”

  “妳--”

  采青扁着嘴,不以为意的道:“既然她是为了你,你就没有那个资格去效法什么『梁祝』的,我不许你开口闭口要陪她走,听见了没有?更何况,只要映澄还有一口气在,你就连气馁的权利也没有。奇迹,我相信奇迹的存在,嗯?”

  “采青…”映澄出事以来,南羿第一回露着真心的笑“谢谢你!”

  “谢得好,我就等映澄没事了,再来跟你要这个谢礼。”她还是不改大刺刺的性格。

  “你…上哪儿去?”他或许可以不理会所有人,但是,对柳采青是独特的。

  想当年,在⺟亲猝死后,若不是柳老爹,也就是采青她父亲收留他,他又怎能活到让外公找着?

  而被他支使上酒家,在茉莉⾝边卧底的采青,他更有着道德义务。

  “我很⾼兴在这个时候,你还能关心我。放心好了,我很忙,忙着自己的事呢!”

  “你…”打量着她一⾝的装扮,南羿这才皱着眉道:“你不会是…还没离开酒家?”

  而显然的,被他说中了。

  “你怎么可以--”

  “安啦,我不会有事的,我跟你一样,在等着一种…『奇迹』!”话一说完,采青一溜烟跑掉了。

  而柳采青的一句“奇迹”似乎又重燃起南羿所有希望。

  他不再消极的哀怜,而是开始向医生所有相关专业人士求助。接下来的曰子,他,一个堂堂企业总裁,就像一般的特别看护;南羿学会了怎么去照顾映澄,所有物理治疗的过程,他已是驾轻就熟。

  他更不放弃对她的谈话。

  “澄澄,你听得见我说的话,我相信你听见了,那么请你睁开眼,看我一眼,就一眼,好吗?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那么你可以打我,用力的打我,我求求你,就是别不理我…”

  他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拍着,说着说着,泪水滑落而下…

  只不过他很快的伸手抹去泪“我知道你绝对不想看见我这样子的。”然后才轻抚着她的脸,抬眼望着她的瞬间,他楞住了--

  她的眼角泛着晶莹的泪珠。

  “澄,妳…哭了?你真的流泪了?那么--”他陷入狂喜,他知道一定是她听见了他的哭泣“你是为我心疼,对不对?”

  然而,除了两行泪痕,她还是动也不动。

  忽然间,他有了种‮狂疯‬的想法--

  他开始在她耳边大声疾呼:“既然你听得见,那么你就不能不给我一点回应!你知道吗?我快受不了这种感觉,受不了那种感觉不到你的心痛,你太自私了,你怎么可以知道我的痛而不理?你怎么可以任由我活在那种希望和失望甚至到绝望的辗转‮磨折‬中?虽然采青说了,赎罪的我没那个资格妄想殉情,但是,我至少可以选择生存的方式,我可以拒绝所有的痛苦…我已经决定好了,如果你真的不醒过来,那么,我就陪你!即使让全天下的人都笑话,我也不在乎。既然你的灵魂回不来,那我就去找你,我会把你找到,一定会…”

  天,他竟然以“死”在威胁一个“植物人”?

  南羿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发现自己竟然傻到认为她会为此而回了魂?…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吼,我怎么忘了你从小胆子就小,你别怕…”然后,他趴在她⾝上又叨叨絮絮一番。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的头有个东西。

  当他猛一扬眼,天!他看见了她的手,她正在抚触着他的头!

  “澄澄…”不行,他千万要忍住狂欢呼啸的冲动,生恐害她受惊般,也害怕这是那种惊醒不得的美梦。他缓缓地抬起头,望着正对他猛眨眼的她。

  “澄,妳、妳…醒了?妳真的醒了?”

  映澄睁着有点迷茫的两眼,往他満着胡碴的脸上打量,然后说了句:“你…好丑。”

  噢,就这一句话教他又是想哭又是想笑,他再也忍不住的张开双臂,将她搂入怀里。“澄澄,算我求你,你再说,再多说一句话也好,你说我丑、骂我坏都行,我不要你再睡着,我绝不让你再离开我…”

  映澄忽然间呀了声,然后有点‮涩羞‬的应道:“你…刺得人家好痛。”

  呃?这才稍将她松放的南羿,咧着嘴傻笑了起来。

  第一回“刺痛”她的感觉是这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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