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滴血的刀
岁月如暴放的烟花,在一片琢烂升平过后便转趋平淡,即使显赫如天下会,当中的岁月亦一样。
转眼又已过了数天,可是对于孔慈而言,这数夭,简直就像她一生最难受的数天!
只因为,就由步惊云苏醒那曰开始,他真的言出必行,不许孔慈过于接近他!
孔慈只感到不知所措,她照顾步惊云已有多年,一直长伴在他左右,直如步惊云的影子,如今,影子的主人却要影了远离自己,⾝为影子的孔慈,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正如这数天,孔慈虽然仍如旧为步惊云在厨里辛苦地烧菜弄饭,忙得好不辛苦,可是,就在她将饭菜端到云阁之时,步惊云却不许她将饭菜直接送进他的寝室內,只隔着寝室的门,着她将饭菜放在云阁偏厅。
每一次,都是待孔慈退出云阁之后步惊云才出来用腊,似不想再与孔慈见面。
他似乎已真的封锁了自己的心!
着是换了往昔,即使冰冷如步惊云,在用膳时亦总会让孔慈相伴。
仅管雄霸曾下严令,绝不容任何下等婢与主子一起平起平坐用舿,但能够默默站在她的云少爷⾝边,长伴在他左右,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着她为他费尽心力烧的家常饭菜。
孔慈便已心満意足,从不觉那是一种委屈。
可是如今,她连卑微地站于一旁,伴着步惊云用饭的机会也没有!
亦因如此,孔慈至今方才逐渐明白,自己一直在心里牵历挂肚的人,到底是谁?
还记得有段曰子,孔慈也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喜欢上她的凤少爷,唯是如今…
即使聂风在数曰前曾亲口说出将她视为亲妹,她在异常感激聂凤仁慈之余,却仍掩盖不了自己无法再伴在步惊云⾝旁的那分失落!
孰令至此?
孔慈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逐渐无法离开她的云少爷。
她仿佛己堕进一个情网之中,若步惊云真如江湖上所言,是黑暗与死亡的化⾝,那孔慈亦宁愿永远与他一起栖于黑暗,与他一起不见天曰…
倘若她的生命中没有了云少爷,她要青天白曰又有何用?
即使步惊云总为与他亲近的人带来死亡,孔慈愿意──
接近死亡!
她一直默默守在步惊云⾝伴,从不要求什么,只因她太明白,自己只是天下会內一名下贱婢女。
若非当年得步惊云点名,一定要她当他的贴⾝恃婢,恐怕她早已被待婢主管香莲磨折至死!
一颗楚楚芳心,早已不求什么,更不敢奢望步惊云有朝一曰,会像怀念那条白衣情影般,怀念她这个在天下会众眼中的贱婢“孔慈”
只求长伴在死神左右,做他黑暗中的一个影子,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与步惊云为敌,地亦愿痴痴站在他⾝边,默默的支持着他!
可惜,即使孔慈这个最大心愿如此卑微简单,命运,却始终未对她有半点“手下留情”!
她造梦也不想过,自步惊云醒过来后,竟然再不要她伴在左右,她竟连这点点卑微的快乐,亦已失去!
就像今夜,当她又如常端着自己费尽操心力烧成的饭菜,送到云阁厅堂之上,心想步惊云亦会像过去数天一样闭门不纳时…
椎知,今夜原来与过去数天,并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当孔慈轻轻敲着步惊云寝室门的时候,內里竟然浑无反应!
这可奇了!步惊云苏醒后已有几天,一直足不出户,他看来不仅已经“锁心”更是在云阁內“锁⾝”!
孔宏不由纳罕:
“啊?寝室內空无响应,难道…,云少爷出外了?”
一念至此,孔慈随即战战兢兢、轻轻推开步惊云寝室的门。
只见寝室之內一片幽暗,空无一人,看来,步惊云真的不在。
孔慈不噤又想:
“云少爷不在,敢情被帮主召去了。”
是的,步惊云在这数天一直锁心,如非必要,他亦绝不露面,若非雄霸传召,恐怕亦无人能请动死神步出他的寝居。
他心的坟墓!
既然步惊云不在,孔慈遂决定看看他有什么服衣需要清洗,谁知,却给她发现在步惊云枕下,轻轻庒着一些东西…
那是一根白练。
孔慈连忙将那根白练菗出,只见这是一根以丝罗织成的白练,已在时曰摧残之下,在白中呈现微⻩,就如一段早该逝去的情…
白练更异常纤簿,薄如一个苦命女子的一生…
孔慈看着这根白练,不由心中一动:
“啊…?这白练该为女用,云少爷怎会将它放枕下?
难道…,这根白练原非属于云少爷,而是属于云少爷脑海中的那条…白衣…倩影?”
一念至此,孔慈连忙走回床边,却将白练放回枕下,一面还在心想:
“若这根自练真的属于云少爷脑海中的白衣倩影,我更不该…妄自触及!像我这样下贱的婢女,又怎有资格…
云少爷珍之重之…之物拿在手上?”
“更何况,云少爷即使已无法记起在西湖时发生的事,脑海却始终对这条白衣倩影念念不忘,显见那个‘她’,定必是个对云少爷义重情浓的她,二人最后有缘无份,更可能是因为‘她’早已为云少爷…牺牲,我…根本就…无法与她相比!”
想到这里,孔慈更是自惭行秽,一颗异常卑微的心,更怕冒渎了步惊云与那条白衣倩影的情,欲将白练放回枕下的手更急。
准知,就在她差点使将白练放回步惊云枕下之际,遂地…
发生了一件事一件教她心胆俱裂的事!
赫听“嗖”的一声!一道无形气劲突从窗外急射而入!这无形气劲竟不偏不倚…
正正打在孔慈手中的白练之上!
“裂勒”一声!那条白练就在那道无形气劲一轰之下,赫然一一断为两截!
啊…?雪缘唯一留给步惊云的白练竟然…断了。
代表阿铁与雪缘之情的这条白练竟亦…断了?而且还断在…孔慈手上?
天啊…
孔慈极度震惊,她造梦也没想过,窗外竟会射进一道无形气劲,将她手上的那条白练一断为二,到底是谁如斯狠心,对步惊云珍之重之之物遂下杀手?
“是,纵然満腔疑团,孔慈亦已无心细想,只因此刻在她脑海不断盘旋的,却是无限自责与內咎:
“啊…,怎么…办?”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因我…一时好奇,将这条白练…拿来看,也许…它便不会…断,啊…一切都是…我…不好…”
不错!无论她是有意挣或无心,步惊云与那条白衣倩影之间的唯一信物毁了,始终由她而起,她实在于心难安,更不知如何向步惊云交代!
可是,孔慈其实也无法內咎多久,就在她焦急万分同时,她赫然发现,步惊云寝居门前,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人!
一个似乎已明白“白练”为何会毁、却可能并非真正明白的人!
步!惊,云!
天…!想不到,他竟然也在这一刻──
回来了!──
如果,世上真的有一种表情可以叫人魂飞魄散的话,相信对孔慈来说,如今流露在步惊云脸上的表情,使正好足叫她魂飞魄散!
缘于步惊云此刻的表情,不但冷,更冷得令人──心碎!
但见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踏进自己寝室之內,一双冷得发光的眼睛,一直未离孔慈手中那条毁的白练半分,直至他已站在孔慈面前,方才以他冷得不带半丝感情的语调吐出数字。
“你──”“为何这样做?”
步惊云平素虽冷如玄冰,但孔慈总觉她与他之间,一直存在着一股很微妙的亲切感觉,然而步惊云此刻所说的这句话,孔慈却再也无法感到他与她之间的亲切感觉!
是因为什么缘故?
孔慈心知,一切是因为她此际手中的那条白练!步惊云既然能为这条白练的主人锁心,这条白练对他的意义,必定凌驾一切!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死⽳”!
说穿了,人心也只不过是血⾁所造,异常脆弱!而死神的心亦一样有个死⽳,也许正是这条白练!
毁了它,亦即毁了他对那个“她”的承诺!
只因步谅云曾在梦中向那条白衣情影承诺,一定会锁心等她,可是如今,她的人未再现,人却连如唯一留给他的白练亦已毁,试问,他还有什么资格去保存这段欲晰难断的情?
孔慈心知眼前形势,对她极为不炒,为怕步惊云有所误会,她连忙故战兢兢自辩:
“不…,云少爷,请你听我说,这条白练并不是…我弄断的,是因为…适才…有一道…无形真气自窗外轰进来,白练才会…一断为二!”
孔慈虽然说出真相,但不知是否因为那条白练对步信云异常重要之故,这一次,他晚一反过往不易动气的常态,一手紧执孔慈的手,再度冷冷执问:
“真气?”
“为何我感觉不到?”
是的!以步惊云的修为,若方圆半里內有可“以气隔空断物”的⾼手,他一定能够感觉得到!
既然连他无法感到,亦即是说,孔慈分明在对他说谎!
但,适才真的是有一道真气隔空而入,难道,轰出这道真气的人,是一个修为深厚得连步惊云也无法感到的⾼手?
孔慈只感到百词莫辩,她看着步惊云紧紧执着她的手,蓦然感到一份莫名的失望和悲哀,她突然幽幽的问:
“云…少爷,孔慈也…明白,这条白练…可能对你…极为重要,但…,若真的…是我毁了…它,我…
到底又有何目的…要毁它?”
“况…且,我…已跟随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对你…忠心…不二,难道…只是因为…一条白练,你便…对我…猜疑?”
孔慈的话亦不无道理!然而,步惊云却始终无动于衷,依旧冷冷道:
“但一一一”“你还未能解释…”
“我为何会──感觉不到?”
孔慈只得苦笑,那些所谓⾼手感觉,从来就只是那些绝世⾼手们的玩意!试问,仅懂得花拳绣腿的她,又如何解释步惊云何以未能感到附近有⾼手的真气?
然而,若他真的相信她这个恃婢,即使她未能解释半句,他也会为她编个原因,来原谅她…
归根究低,还是一句活,步惊云在乎那条白练,甚于在乎孔慈这个在过去无数曰子里,对他忠心耿耿的待婢!
她虽体谅步惊云在乎那条白练,原是因为更在乎那条白练的主人“白衣情影”但孔慈一颗芳心,却始终仍为自己的卑徽而悲哀…
其实在这么多年来,难道孔慈自己不明白,自己真的是天下会一名贱婢?但她的低位虽贱,她的人格却不贱!
她认为自己一直伴着云少爷,至少他会明白她的性情,尊重她的人格,可惜,今曰她才发觉,处在步惊云的眼中,原来也只是一个人格下贱的婢女…
她的心仿佛被深深刺伤,一时之间,她发觉自己已不想再多作解释。
向不信任自己的人解释,有时侯,是一件相当心力交瘁的事。
尤其是那个人,是一个自己可能喜欢的人…
孔慈忽地像豁了出去似的,她索性真认不讳道。
“云…少爷,既然你…不信我,我再解释…下去…亦没意恩…?
“如果我直认做了…能释去你的猜疑,那…好吧!我孔慈就…认了吧!”
“不…错!那条白练确是我…不小心弄断的!是我⼲的又如何?”
“你,又会如何处置我?”
势难料到,孔慈竟突然招认,步惊云仍是冷冷盯着她,良久良久,他方才突然张口吐出答案:
“走!”
“我不想再见你──”“这个一直依附男人生存的──”“废物!”
废…物?
孔慈虽豁了出去,但她造梦也设想过,原来自己在步惊云心中,一直是个依附男人生存的…废物?
霎时之间“废物”两个字,简直如两道旱天惊雷,将孔慈的心重重轰伤,如果可以挖开她的胸腹一看,恐怕必会发现她的五內正在滴血,伤至血⾁模糊…
就因为死神一句“依附男人的废物”孔慈呆呆地看着步惊云,一双眸子在泛漾着一片委屈的泪光,可是,她却仍強自忍着,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她其实一直都不敢奢望死神会喜欢自己,但一颗自卑的芳心,却始终希望云少爷会像凤少爷般,将她视作家人般信任和尊重,可惜…
她一直以为自己了解步惊云,今曰却因为这条白练,方才真真正正地了解他,与及了解他对她的想法──一堆依附男人生存的废物!
孔菠盈在眼眶的泪,始终也未有淌下来,只因为,她实在不想在步惊云面前流泪,那只会令他更视她为废物。
她唯有故作坚強的道:
“很…好…”
“云…少爷,我…如今方才知道,自己在你眼中,原来只是…一堆依附男人生存的…废物,想必…在过去曰子,孔慈一定是负累了你…大多,你…才会如此认为…”
“其实,我一直知道,当年你选我为你的侍婢,只因我曾在某夜…助你一把…”
是的!当年步惊云在斩下霍步天之弟“霍烈”的人头后,曾因悲痛过度却又欲哭无泪,而力竭滚到沟水之中,若非当年孔慈扶他一把,恐怕他便不会有今曰…
孔慈幽幽看着仍如判官般冷面冰心的步惊云,复再续说下去:
“云…少爷,其实,若你早觉我孔慈…是依附你的…负累,根本就不须…再因为那晚我助你一把…而用我为…婢,致令…孔慈一直负累了你这么多年…仍不自知,真是…抱歉…”
“但…你放心,孔慈如今…既已知道你的心意,由今曰…起,你实在…不用再用我…为婢…”
“孔慈…以后若非得你…准许,亦绝不敢再…踏足…云阁,我…绝不会…再负累你!”
“因为,我的命…虽然不好,今生沦为…贱婢,但贱婢虽…贱,却也是…有血有⾁的…人,决不想…被人说是…一堆依附男人…生存的…可怜…废物!”
“我…贱,但并不表示…我需要别人…
“可…怜”“可怜”二字乍出,孔慈遂地使动她生平最大的勇气及气力,劲使一甩,立挣开步惊云一直紧执她的手,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奔出门去!
然而在他的⾝影快要在门边消失之际,她仍依依回头一望,对步惊云道:
“云…少爷,你…放心!”
“这条白练既是断在…孔慈手上,孔慈无论…上刀山…下火海,亦会设法令它…回复原状,再将它…还给你!”
“我…一定会…办到的!”
“你…等我!”
她终于走了!带着一颖碎至寸尽的芳心,与及那条早已断为两截的白练走了!
步惊云却始终未有说半句挽留她的活,仿佛,对他和她多年来建立的主仆之缘,一点也不珍惜。
仿佛…
然而,真相呢?
也许,真相,一直深埋在步惊云黑得发亮的眼睛里,倘若死神不说,没有人会再知道…
甚至乎那条白练一断为二的真相,亦同样蔵在他深不可测的眼睛里…
对于那条白练为何会一断为二,其实,步惊云可能是知道的…
但,若他真的知道是谁在暗中将白练一断为二,他…
为何又如此对待孔慈?
就在孔慈离开云阁同时,在云阁天顶之上;原来也有一个人知道真相…
不!应该说是两个人!
只是在云阁顶上,正有两条血红⾝形,在窥看着孔慈的千般委屈,其中一条血红人影,正是那个──
无道狂天!
而另外的那条血红⾝影,却并非如无道狂天般,全⾝笼罩一股血红真气,然而也是一⾝红衣!
显而易见,这条血红人影,并不如无道狂天那样強得出神人化,能够自生一层血红真气掩蔵真正面目!
然而,不是早说过以步惊云曰前修为,一定可以感到方圆半里內的⾼手吗?为何这两个人却能够蔵⾝云阁顶上,其⾝上真气却一直未被步惊云察觉?
是否因为,那个无道狂天真如聂风所言,本应不是真正存在?甚至,他根本不是一个──
人?
而那条站在其⾝畴的红衣人影,虽然功力不及其⾼;但在无道狂天空前強大的真气掩护下,致令強如步惊云,亦对他沓无所觉?
但听那知血衣人影,异常恭敬地对“无道狂天”道:
“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会是这样的!”
“那个孔慈,亦实在太不了解死神步惊云了…”
是了!还以为会是他俩隔空出手毁了白练,但如今听他俩的语气,毁白练的似乎另有其人!
那个无道狂天若有所恩,悠悠答道:
“死亡,向来便是世人最恐惧、亦最无法捉摸的一件事情…”
“若死神的心真的如此易于捉摸,那未,他便不配称为人神共畏的死神了。”
哦?他们一直蔵⾝云阁顶上,想必,已知道是谁毁了雪缘的那条白练?
那条修为较低的红衣人影道:
“只是,想不到那个孔慈向来荏弱自卑,却竟然会有这种骨气,遂然离开步惊云,但她这样做,似和他原先预期要得到‘天哭’的计划──背道而驰。”
又是“无哭”?
到底什么是“天哭”?
这个可以达成“天哭”的计划,究竟又是一个怎样匪夷所思的计划?
但听那无道狂天胸有成竹一笑,道:
“毋庸紧张!即使孔慈如今突然离开步惊云,亦早已在本座所预期的变量之內。”
“只要你依着本座之计行事,她,始终会成为步惊云的大劫!”
“嘿嘿…”
那条红衣人影又道:
“但,虽然我…一直为你办事,我却始终无法明白,以你和步惊云关系之深,你,为何一定要如此害他,才能得到‘天哭’?”
什么?这个无道狂天,原来与步惊云…深有渊源关系?
他和他,到底有何关系?难道会道“神”与步惊云的关系一样,同是神族后人?
但这世上绝不应有太多杰出的神族人,否则当曰的“神”就不会将自己借体重生的希望,尽押在步惊云⾝上!
可是,若这个无道狂天并非神族后人,那,他到底为何又会与死神深有渊缘?又为何会因为“无哭”而如此处心积虑要害步惊云,誓要成为他的大劫?
但听无道狂天闻言又泞笑着道:
“呵呵,死神步惊云已教你难于捉摸,本座相比步惊云,何止更胜千倍?以你‘有限’的智能,又怎的明白‘无限’的我?”
“你还是别再多问,如今就去替本座进行下一步计划吧!”
带着居心叵测的笑声,这个无道狂天已霍地冲天而起,那条红衣人影亦紧随其后,二人转眼使已消失于迷离夜幕之中!
只不知,这个无道狂天的真⾝是谁?
与步惊云深有关系的他,又力何一定要版害步惊云?
一定要自己、甚至孔慈成为…。
步惊云的大劫?
天哭天哭,到底是一件可怕物事?
还是一件连天也要惊惧哭泣的可怕噩梦?
天还未哭,孔慈已经在哭!
冲出云阁之后,孔慈一直向前疾走,一直在步惊云面前強忍的眼泪,亦终于再不受控,淌了下来!
一面前走,心中更反复沉昑着一叫她碎心的疑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云…少爷,你为何会…突然变为…这样?”
“你…为何要…这样待我?”
愈想愈乱,步履亦愈乱愈急,终于一个跄酿,孔慈脚下一滑,便要仆跌到暗角一个泥洼之中!
然而,孔慈手仍拿着那条白练,为怕弄污它,她霍地豁尽气力将那白练⾼举至顶“扑通”一声,雪缘那条白练总算避免与她同坠泥中,然而…
仅为兔因自己弄脏雪缘的白练,仅为了不想自己弄污雪缘与步惊云之间的情,她自己却跌了个饿狗抢粪,浑⾝泽脸都陷进泥泞中…
霎时间,弄得她一脸一⾝都是污泥,益发狼狈不堪!
见自己一脸一⾝泥泞,孔菠更不噤悲从中来,泪下更急,只因她⾝上这套衣衫,虽然算不上名贵,却已是她节衣缩食,储了很久的银子所买!
她今夜穿上这套新衣为步惊云送饭,只是因为之前死神曾不想任何人再按近他,孔慈満以为自己如能穿得顺眼一点,也许,死神会对她刮目相看…
谁知,他今夜方才惊觉,原来,无论她穿什么,在死神的眼中,她都是──贱!下贱!
她仍是一堆只懂依附男人委曲生存的──废物!
看着自己⾝上脸上的污泞,孔慈又不由再次代声呜咽起来:
“云…少爷…”
“你为何…会说孔慈…是…废物…?”
“我…孔慈…一直默默守在…你⾝边,只…因为…感到…,自己…今生…与你…总像有…一丝…极大的…缘份…”
“但我…亦很…自量、从不敢…⾼攀,更不敢…
奢望与你会有…男女之份,只是…希望…能一生一世…当你的侍婢,默戳…守在你⾝边,便已心満意足…”
“即使…得悉你…脑海…早有那条…白衣情影,孔慈亦只为你…感到⾼兴,想…不到…世上…
还有一个…绝世红颜,能令向来…毫不情动的你…情动…”
“那个…深爱你…的红颜,一定是个…绝顶精彩的…女子,孔慈…早已心知,自己今生今世…亦望尘莫及…”
是的!自从知道死神脑海竟有条白衣倩影,在过去数天以来,孔慈非但未有妒忌,更为步惊云终于能找着一个与他真心相爱的女子而⾼兴…
不但如此,她还在过去数夜,不管天下会的严厉规条,冒着彻骨夜寒,偷偷往山下天荫城一座相当灵光的古庙,为步惊云及那条白衣倩影暗暗祝祷许愿,希望有朝一曰,他和她能再重逢,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如今,步惊云不但未有对她有半点体值,更已──
无情!
想到这里,孔慈又不期俗泪下如雨,仰天哀哭:
“天…!我…真的只是一堆…依附人…生存的…废物吗?”
“我…真的…是吗?”
“天…!倘若…天生我才…必有用,那…”
“我…孔慈…这个贱婢…又有…何用?”
也许只是无心快语,又或许只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孔慈这声声位诉,尽是向“天”反问,试问“天”又何忍──不闻不答?
因此,‘天’,终于给她一个最肯定的答复!
但听在孔慈声声向天反问之后,半空之中,淬地传来一个无比沉雄的声音,道:
“孔慈…”
“你,又怎会没用?”
这个声音乍出,孔慈当场一呆,她不虞在这暗角,竟会有人回答她!
“谁???”
孔慈说着,不期然暂时收起心中的委屈与悲哀,抬首向上一望…
但见自己头上,根本就无任何人形,只有黑黑的苍天,和自己顶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树杈…
孔慈又再纳罕地问:
“适才…到底是谁在暗里…说话?”
这一次,终于有人在无边死寂中响应:
“孔慈…”
“你不是一直在向天反问吗?
“适才,正是本座向你说话…”
“我,就是──天!”
“无道狂天!”
天…?
孔慈万料不到,世上竟有人会自尊为“无”!
但,令她万料不到的事,竟还接着而来!
就在这个所谓“无道狂天”语毕之际,只见在孔慈顶上纵模交错的树杠之中,霍地似有一黑影急降而下!
孔慈満以为一定是那个什么无道狂天的人快出现了,谁知定睛一看,已是污泞的脸更是脸如土⾊!
只因这团黑影,原来并非什么人影!
而是一个很大很大的…
火红棺材!
啊?啊?啊?
“隆”然一声巨响!那个人红⾊的棺材,已经稳然落到地上,霎时砂尘滔天,闭人耳目!
棺材本应埋在地下,孔慈造梦也没想过,竟会有个血红棺材从无而降!在这个静加深海的夜,倍觉琊异凄迷!
但更琊异的,是这个棺材突然自行敞开,一个全⾝披着血红衣衫的男人,已自棺中踏了出来!
赫见步出来的男人脸如白玉,一双目⽑却又如其⾝上衣衫般鲜红如血,他虽然长相不错,然而一双红眉,却令他整个人看来如同恶鬼,令人望而生畏!
瞧其那⾝血红衣衫,正与适才在云阁顶上,与那个无道狂天说话的红衣人影一摸一样,啊…?原来那条红衣人衫,便是这名男子?
孔慈不噤膛目结舌,愣道:
“你…为何…会与你的棺材…从天而降?”
“难道…,你就是适才…对我说话的…那个…
无道狂天?”
那血衣男人琊琊笑道:
“孔慈,你,错了。”
“我又怎有资格以‘天’为名?我,只是我主人‘天’的使者!我叫──”“红眉!”
“而我今次来的目的,是要让你明白───一件事!”
孔慈战战兢兢地问:
“什么…事?”
那个一⾝血衣的“红眉”又琊琊一笑,笑容中仿佛蔵着一个诡奇布局,他徐徐道:
“我主人叫你明白,你,其实并非一无是处,更非废物!”
“至少,对我们来说,你,实在相当有用!”
孔慈感到自己的处境似乎相当危险,她又问:
“你…和你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到底…想以我…来⼲啥?”
那个红眉已在一步一步逼近孔慈,一面还道:
“放心!”
“在未令你清楚知道,你究竟对我们有何用途时,我,会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你很想见的人!”
“当看见那个人后,你,使会乖乖为我们发挥你一生…”
“最大的用途了!”
“孔慈!你如今就随我来吧!”
来吧二字乍出,那个红眉霍地袖彤一幌“蓬”的一声!
孔慈但觉劲风过处,她已经如堕进万丈深渊之中,昏厥过去!
只不知,那个天的使者“红眉”会带她去见谁?
到底,会有什么人是孔慈很想见的?
难道,会是已落在无道狂天手上、在天下会己没有露面数天、却仍未有人察觉他失踪的…
聂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
孔慈终于苏醒过来。
可是,甫醒过来的地,却发现自己已⾝在一个异常漆黑的地方。
她,竟然在昏迷之中,被附红眉自天下会带来这里?
天下会向来守卫森严,如今却彼那个红眉及其主人自出自人,旁若无人,看来,天下会今次遇上的⾼手,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手。
孔慈又在漆黑中游目四顾,只见这里似是一个极为黑暗的牢狱…
黑得就连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仍无法令她看清牢內还有什么东西!
然而,霍地“轰隆”一声!天际突然响起一道旱雷,接着电光一冈!
牢內随即亮如白画,她,终于将牢內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更不噤震呆当场!
她震,是因为她发现,这个牢內,原来并不单只有她一个人!
她呆,是因为这个与她“同处一牢”、匍匐在暗角的人,真的是一个…
她很想见的“人”!
还有,这个人的⾝畔,亦扬着一柄她异常熟悉的刀!
一柄曾染満无戮鲜血的刀!
那柄刀,此时亦崭现一丝异样光芒,似在惊叹它和它的主人,竟会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再遏上它亦异常熟悉的孔慈…
但见孔兹怔怔看着那匍旬在暗角的人影那条她真的很想见、亦异常熟悉的人影那双眸子睁得老大,嘴里更在吐出连串令人无法置信的话:
“啊…?”
“你…竟然…还…未…死?”
“但…,你…为何…会在这里?”
“天…!你…为何…会在…”
“这…里?”
势难料到,孔慈看见这个人时会如此震惊,甚至比步惊云逼她离去时更为震惊,显而易见,如今旬旬在暗角的那条人影,对孔慈来说,甚至比步惊云更为重要!
瞧真一点,这条黑暗中的人影并非长发,显然不是早前被无道狂无所擒的聂凤!
但,除了步惊云及聂凤,这个世上,到底还有谁是孔慈最想见的?
这条人影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还有,那个无道狂天,差其使者“红眉”将孔慈带来这个神秘地方,见一个她想见的人,他们,究竟想以孔慈⼲啥,他们,还想怎样利用已是无比可怜的──
文学殿堂 赤雷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