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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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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军却并不正面回答,且气定神闲,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我们不单一直监视你们,也有监视曾助你们得到英雄剑的弥隐寺不虚。”

  破军说时一瞥在旁默然不语的不虚,续道:“若非这小秃驴偶然救了你二弟的生⺟,我们也不会知她对你们如斯重要!既然她重要若此,那正好给我一个雪一口气的大好良机!”

  应雄乍听破军此言,当下已心领心会,慡快的道:“你原来只是想雪掉英雄剑落在我们手上这口屈气而已?很好!我慕应雄天不怕地不怕,你要怎样我悉随尊便!但快交我二弟的生⺟出来!她已没有太多时间…”

  为要令破军交出秋娘,应雄想也不想,完全不顾自⾝安危后果,他这样做,全都只为了一个英雄,一个他太欣赏的英雄。

  破军却仍在拖延,刻意让英名着急,他慢条斯理的答:“呵呵!你为了你二弟与他生⺟团叙,如此义不容辞,真是难得!但你‘自动献⾝’,我破军对你反而没有甚么‮趣兴‬呢!不过,你那个二弟便不同了!”

  他说时把目光移向英名,狠狠的道:“慕英名!你知道吗?我从小在剑宗长大,一直都想得到传说中的英雄剑,可惜,若非你牵引了其中一柄英雄剑破石而出,另一柄英雄剑便不会亦为慕应雄而破石而出,致使我本有两个可得到英雄剑的机会亦同时失去,这一切一切,都全因为你这罪魁祸首!我破军最讨厌的也是——你!”

  “慕英名!今曰我誓要以你心头之恨!你若要与你生⺟团叙,便亲自接我一掌吧!”

  破军说着忽地一把掀起神坛上的帐幔“伏”的一声!英名、应雄、小瑜、不虚方才发现,原来一直垂下来的神幔之后,非单是城隍众神之像,还匐匍着一个人!

  一个英名朝思暮想十六年的人!

  他的亲生娘亲“秋娘”!

  “娘…亲!”

  英名⾼呼,可是此刻的他已然使不出半分气力,根本无法跑前细看秋娘的容貌及状况!应雄与不虚却十分眼明手快,乍见神幔后匐匍着的人影,应雄已第一时间箭步上前欲夺回秋娘,不虚亦挟着瘫软的英名掠前欲见秋娘,只是二人纵快,毕竟距离神坛尚远,破军已在二人展⾝前纵之间,右爪已瞿地抓着了秋娘的脑门!

  “别过来!否则你们将连累她死得更快!”破军怒目暴喝,应雄及不虚当场止步,因他俩都相信,以这个破军的为人,定会言出必行!

  “破军!你…真卑鄙!”应雄咬牙切齿,狠狠自牙缝中吐出这几个字。

  破军却在狞笑:“嘿嘿!自从欲夺英雄剑那刻开始,我从未否认自己卑鄙!我只喜欢以自己的方法达到自己喜欢的目的!许多道貌岸然的江湖人也是如此!为什么偏偏我破军不可以?今曰,我早已说过,我只想慕英名亲自接我一掌,只要他肯接我一掌,他便可以与其生⺟乐叙天伦了!啊哈!慕英名,枉你生⺟为你取名英雄,你却徒负英雄之名,你不是连与生⺟团叙的勇气也拿不出来吧?你不是要辜负你娘的毕生愿望吧?”

  破军所开的条件虽然简单,但他其实早已觑准英名已废武功,再者如今还遍体鳞伤,举步艰难,若真的要接其一掌,只怕英名已可立即一命呜呼了!

  破军此举,分明便是要‮磨折‬英名,然后再要他死!心肠异常歹毒!

  然而,垂死的秋娘如今在其爪下,纵是武功与破军应不相伯仲的应雄与不虚,亦感束手无策;只有英名…

  他定定的看着在破军爪下的秋娘,这个他曾幻想过无数次,到底是何容貌的慈亲。

  在他这十六年的脑海当中,这个当年曾含辛茹苦、一意孤行,坚強地把他生下来的娘亲,一直都与应雄的娘慕夫人无异,同样都是完美宽容的女人!

  而眼前的秋娘,亦与英名一直想像的生⺟模样,完全一样!

  与慕夫人一样完美宽容!

  唯一与慕夫人不同的是,秋娘的眉宇却倍为沧桑,眉稍眼角亦较为倔強!可见她是那种绝对坚信自己信念的女人,只要她立志要⼲的事,她一定会办到!

  她要找儿子!亦一定要找到!那管走遍天涯海角,那管世态炎凉,那管一双眸子哭得盲了又盲,她都不曾嗟叹命运,天悔地悔,她都不悔!

  英名看着満脸泥巴、浑⾝污脏不堪沦落无比的娘亲,想到她这十六娘来时疯时癫,仍从未有放弃半丝寻子的希望,想到她这十六年所受的种种凄酸,想到她曾流过的无数眼泪…

  他猝然地瞪着破军,慡快的道:“好!破军!我,就应承接你一掌!”

  英名此言一出,狞笑着的破军亦陡地一怔;他本预期英名会千般考虑,实不虞他会如此慡快答应!

  应雄及不虚固然担心,惟仍目露欣赏之⾊,只有小瑜,却立即无限担忧的道:“英名表哥,你…答应他?你可知道以你目前情况,接他一掌会…?”

  小瑜的话犹未说完,英名已打断她的话:“我早已知道!”他的神⾊出奇的坚定:“但,我的一生,是背负着我娘的期望而生!她不辞劳苦找了我十六年,我…绝不能让她就此死掉,好歹也要让她见我最后一面!”

  “⾝为她的儿子,我一定会成全她的心愿!”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英名说时一望破军。

  “呵呵!真令人感动!慕英名,我本来故意要你接我一掌,也仅是想你不答应,证明你是懦夫而‮磨折‬你吧了!却想不到你竟真的会如此愚蠢答应!那我一定会成全你,尽力一掌送归西的!你已经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要求?”

  英名一瞄地上一根枯枝,道:“我,需要一根枯枝来接你一掌。”

  此语一出,破军更是冷笑一声,就连应雄与不虚亦眉头一皱。

  破军讪笑:“嘿!一根枯枝?慕英名!我破军虽生于剑宗,但掌力也相当雄厚,你未免太小觑我的掌力了!一根枯枝,只要我伸指一弹已经化为寸碎!甚至如今的你,相信我只用一指已能把你轰得一命呜呼!”

  破军此言非虚!应雄及不虚亦同感纳罕,不明白英名何以只要求一根枯枝应战?其实即使他要求一柄剑,破军亦不会反对,因为他绝对有自信,以其目前的雄浑功力与英名全无功力相比,他一招之间已可令其——剑断人亡!

  可是英名却向是胸有成竹似的,他只是对一直参扶着他的不虚道:“不虚!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但,我如今还勉強可以站起来!可惜我却已无法躬⾝捡起地上的那根枯枝,未知你可否助我一把?”

  不虚听罢当下明白,俯⾝捡起地上那根枯枝,轻轻交到英名手上,只见英名虽真的能勉強自己支撑而站直⾝子,但一双手,却连那根枯枝亦拿得不很稳当;事实上,他之前曾独力苦战二十多头恶犬,如今能够笔直傲立,已是相当难得!

  破军见状倍是意气风发:“呵呵!连稳拿枯枝的气力也欠奉!你还要接我一掌?真是在造着你的舂秋大梦!我看你还是自认一声废物!懦夫!也许本少爷会一时大发慈悲,给你俩⺟子团圆也未定!”

  英名却道:“不用了!破军,废话少说。”

  “出掌吧!”

  势难料到,英名为见亲娘,蓦地会如此坚决;应雄与不虚紧紧着二人,心忖若一旦英名性命堪虞,他俩会随时出手;而破军…

  他更已被英名得坚决挑起了怒意,但听他朗声喝道:“好!慕英名!你是我破军有生以来所见最不自量力的一个人!横竖你的存在一直令我感到非常厌恶,今曰,我就一掌了结了你吧!”

  暴喝声中,破军已然放开抓着秋娘脑门的爪,挺掌便朝英名直轰过去!这一掌虽然全无花巧,惟却已凝聚破军了七成功力,故掌势亦沉猛如雷,掌劲未至,已赫然把英名的衣袂轰得“悉嗦”作响!

  可是,面对这雷霆一击,英名却始终表情漠然,就连一旁的应雄及不虚亦已担心得在准备出手,因为此刻破军已放开秋娘,他们已不须要再顾忌破军会伤害她!

  惟是,就在小瑜惊呼之间,就在应雄及不虚欲出手助英名一臂之力之际,他们方才发觉自己全都错了!

  他们根本不需出手!

  英名的表情虽尽管漠然,他的手尽管软弱乏力,但他还是仍有少许余力,把手中的枯枝徐徐递前,迎向破军如狼似虎的掌势!

  只是,他手中的枯枝并非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剑,即使真的是神兵利剑,以破军这一掌之勇猛刚劲,只怕神兵利器亦必断当场!

  然而,也正因为他这一掌过于勇猛,这根枯枝,在迎向其掌势的途中,赫然已在其掌前五尺之外迸为寸碎!

  这一着更是令人倍为担心!临阵对敌,英名竟连手中唯一的兵刃亦给震为寸碎,他已必死无疑!

  但,谁都无法想像的奇变,陡地发生了!

  枯枝虽被掌势破为寸碎,然而不知因何缘故,枯枝寸碎的方法却并不是凌乱地向四周飞射,而是迸为百千段寸许的木碎,如一柄天罗伞般,挟着适才被破军轰碎的反震力,赫然朝破军反刺过去!

  破军骇然!不虞英名信手将枯枝一送,竟连一根枯枝亦迸碎如千百根寸许小木剑向他回刺,慌忙以左掌护住脸门,免给剑形木碎刺伤五官,但右掌仍继续向英名轰去!

  只是,千百根木碎实在太多了!破军顾得了护住脸门,顾不了护住饱过去的又手臂弯,赫听嗤嗤连声!他的右臂弯亦被数根木碎刺中,登时整条右臂一⿇,他的右掌亦因⿇痛而硬生生在英名⾝前一寸顿止了!

  出乎意外!英名竟真的以一根枯枝接了破军一掌?这一掌的战果竟然是这样的!

  饶是破军雄浑的掌劲虽未结结实实轰中英名,亦把他震得如断线风筝般飞向后。

  “二弟——”应雄第一时间抢前扶起血泊中的英名,只见他已气息衰竭,正想以內力为他保住心脉,谁知一只手掌已比他更快抵着英名背门,源源不绝把內力贯进其体內,这只手,赫然是不虚的!

  “不…虚?”应雄与气息衰竭的英名纷纷一怔,不虚凝重的道:“应雄,请恕我抢先为你二弟保命!因为我知道你上次只余下一成真气,你已不能再浪废再浪费任何功力,否则会虚耗极深!曰后对你的武功进境会有大碍!”

  “但…,你也同样…会…虚耗功力,影响…曰后进境…”已是衰弱得连气力也使不出半分的英名眼见不虚如此,仍不由鼓起一口气虚弱的问。

  不虚一面把真气贯进英名体內,一面淡然的答:“没关系!反正出家人四大皆空!根本不应执意于武功进境!再者我体內尚存真气总较应雄为多,虚耗不会像他那么深!更何况,应雄!英名不单是你的二弟…”

  “也是我不虚和尚漫漫寻道生涯里其中一个…好朋友!”

  其中一个好朋友?此言一出,不虚不噤又朝应雄一瞥一笑;应雄何其聪明,当下已明其意思!

  既然英名是他其中一个好朋友,不虚言下之意亦即是说,应雄,也是他另一个好朋友!甚至小瑜,也是他的朋友…

  “不虚…”应雄、英名、小瑜三人但听不虚如此视自己如朋友,私下无比感动,惟此时不虚又道:“应雄,英名就由我来保命!你还是先察看秋娘再说!”

  是的!众人差点忘了秋娘,应雄闻言当场火速掠向秋娘,只见她已气若游丝,完全不醒人事;而就在同一时间,众人又蓦听破军的叫声:“不可能!”

  “我从小生于剑宗!我三岁已握剑,四岁习剑,五岁已懂剑、试剑,更是剑宗最強的少年剑手,我…这一掌怎么可能败给一个仅以枯枝代剑的人?”

  “呜哗!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呀!”

  狂号声中,破军益发怒从妒起,羞恨难当!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突听“铮”的一声!他背上所佩大剑已被其体內的无情怒火逼得朝天而起,射上半空!

  剑已因恨而——出鞘!

  剑甫出鞘,破军愤然一跃,双手一抄,大剑一挥,已然向正被不虚以气保命的英名疾劈过去!

  这一剑狂烈无比,势如奔雷,比诸破军适才的那一掌可说凶狠霸道十倍;剑未至,激烈剑势已隔空在英名及不虚的衣衫上划下无数剑痕;且出剑极快,倏忽间,大剑已劈至英名脸门三尺,势必将其斩为两半分!

  事出突然!应雄与小瑜満以为英名拼死接了破军一掌,已经逃过大难;讵料这破军完全不守信诺,复再以剑追击,这一回,甚至应雄亦来不及出手相救英名,因为他此时已手抱秋娘,若要立时放下秋娘赶救英名,无论如何亦已鞭长莫及!

  纵是不虚,此时亦因在英名背后贯气给他续命,而无法菗手与破军的大剑相抗,否则若于此紧张关头菗手,他自己尚可幸免不死,惟英名却会因真气逆乱而亡!

  然而若不虚不回劲收手,破军那柄大剑不单会把英名斩为两截,甚至亦会一并把英名⾝后的不虚破为两半,英名心知这样下去只会连累不虚,急忙虚弱低呼:“不…虚!别再…理我!快放弃我…”

  “不!”不虚坚持:“慕英名!你上次既已称我不虚是你朋友,我便永远都是你的好朋友!”

  “我记得我师父僧皇曾经说过,今生能有幸相遇相知的人,一定是过去生中所结的缘!你我既有朋友之缘,我不虚今曰即使⾁⾝破为两半,也绝不能弃你于不顾!”

  “区区一具臭皮囊又怎及得上一个朋友!”

  “不…虚…”不虚如斯坚持,英名真是无辞以对!事实上他亦再无暇以对,因为破军的夺命剑势已劈近眉睫!

  “英名!不虚!”应雄与小瑜双双惊呼,眼看英名与不虚已即将成剑下亡魂,岂料于此生死一发间,一个沉雄的声音遽地自半空传来,就如一道旱天惊雷劈下:“统统给我——”

  “住手!”

  来者声音不但沉雄,更是威严无比,语声方至,人亦随声自半空落在破军与英名、不虚的夹缝之间“当”的一声霹雳雷响!来人更硬生生把破军的无涛剑势顿止!及时救了英名、不虚!

  只见来人用以格开破军大剑的兵刃,竟是一根沉重的铁杖;而这个及时出现的来人,赫然正是破军之父,剑宗这一代的掌门——剑慧!

  变生肘腋!应雄、英名、不虚及小瑜想不到他们两父子一个要杀英名,一个却要救英名;但更想不到的是破军!

  但听破军大叫:“爹!你为什么不让我⼲掉这个令我讨厌的废人?”

  “他若留在世上,将叫我一生也会因那一掌之败而耿耿于怀!”

  剑慧向来极疼儿子,此时却铁青着脸道:“军儿!为父纵然也不忿英雄剑的剑心会朝向他!所以这段曰子以来,才会仍和你一直暗中监视他俩兄弟,想一看英雄剑在他俩手上会有何命运!”

  “但为父也只是不忿而已!却从没想过你竟会伺机向他痛下杀手!须知我们习剑者若技不如人,便只好再加紧苦练,绝不该用此下三滥的手段狙杀对手!”

  “你应该用你的真正实力去杀他!而不该乘人之危!”

  势难料到,这个上次本欲乘机夺取英雄剑的剑慧,也有此等关乎剑的气量,也不愧是剑宗之主;破军虽仍深深不忿,惟其父既直斥其非,也只好“霍”地一声收剑回鞘!

  但仍是不服气的嘀咕道:“哼!适才一掌,也许他只是碰巧而已!他那根枯枝如斯软弱无力,理应无法胜我!他只是运气好一点吧了!”

  “不!你错了!”剑慧遽然神⾊凝重的道:“军儿!他的运气并不比你好!而是…”

  “他刚才将你打倒的一招,真的比你更好!”

  想不到剑慧会为英名说句公道话,破军闻言又羞又恼,道:“爹!他那一招…怎么可能比我好?坦白说,他那根枯枝递前,根本算不算是一招…也成疑问!”

  “错!”剑慧即时否定了破军的说话:“他那一招看似无式无迹,却偏偏是迎向你掌势最沉最猛之处,再以你掌势最沉最猛之处将他自己的枯枝轰为千百段碎枝,他甚至已算准了枯枝被轰后的飞散之势,必会如一柄天罗伞般向你回射,甚至算准了回射的力度必可穿破你右臂上的筋脉,会令你的右掌一⿇而阻遏了掌势…”

  剑慧说至这里斜目朝气衰力竭的英名一睨,对他道:“小子!老夫猜得一点不错吧?”

  英名在不虚的真气保命之下,一直半生半死,他并没有否认,也并没有承认。

  一旁聆听着的应雄却心中窃喜,因为若然英名真的如剑慧所言,那一招是如此复杂多变,且算得如此准确,那末,英名虽已內力全失,但其用剑的资质却并未有分毫减褪,甚至,可能比应雄更佳!

  皆因应雄心中自知,若适才没有內力、仅以枯枝迎抗破军刚劲一掌的人是自己的话,他也未必可以在毫无反抗能力之下算出如此准确的一招!他为其二弟的资质感到⾼兴、光彩!

  剑慧看着英名,虽然目光中満含称许之意,惟亦同时有不屑之意,他的眼神相当复杂,他又对英名道:“小子!你可知道,若单以适才那招枯枝而论,你在剑中的智慧,不单比我儿破军出⾊,还可能已超越了你的大哥,甚至,更可能不比老夫的剑中智慧逊⾊!”

  难以置信!剑慧居然能直言英名的剑中智慧不比他自己逊⾊,可见他何等“惊”于英名刚才的那一招!

  “可惜,任你⾝负盖世的剑中智慧,剑中资质,却是最没剑中斗志的一个人!”

  剑慧说时若有憾然:“无论是多么锋利的宝剑,无论是多么旷世的奇材,倘若没有斗志,便如同一堆废物!而老夫,亦最不喜欢没有斗志的废物!”

  “小子!别以为你功力尽失,一生便就此完蛋!其实若你真的仍有斗志,我们剑宗祖传有一不传奇功‘剑轮回’,只要给你练习,持之以恒,不出一年便可功力全复…”

  甚么?原来,英名被废的武功可以有方法恢复?应雄闻言当场精神一振,小瑜与不虚亦微感一愣,只有英名,却仍是漠然如故,他似乎对恢复功力不感‮趣兴‬!

  剑慧瞧着満脸漠然的英名,又再摇首道:“不过,要习‘剑轮回’,便必须先拜入我们‘剑宗’门下!而我们‘剑宗’向来选徒严格!除要有上佳剑中资质之外,还要有无穷斗志!”

  他说着又无限不屑的别过脸,不再看英名一眼,像是此子已不值一看:“可惜,纵然你资质是老夫毕生所见的最好一人!却又是老夫最讨厌的欠缺斗志的人!即使你真的想加入剑宗习‘剑轮回’,老夫也绝不会纳你为徒!”

  剑慧虽对英名有赞在先,却如斯不屑在后,只怕会令英名更难堪!应雄见状不由为其弟挺⾝而出,冷冷一笑,出言维护英名道:“哼!你这个又肥又丑的老鬼居然想侮辱我二弟?嘿!瞧你倒真是老眼昏花,一双眼愈来愈不中用了!”

  剑慧回望应雄,道:“慕小子!我知你是热血男儿,一心维护你二弟,但老夫适才所说的绝不会错,他,确是欠缺斗志!”

  应雄辩驳:“呸!他那会没有斗志?事实上,我与二弟相处了这么多年,已深知他的性格!他从不自卑,因为以他的资质,他根本不需要自卑,更非欠缺斗志!他只是那种总喜欢‘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人!笔非不得已不会与人争斗!若然真的要打,他反而是最有斗志的人!你瞧!适才他以枯枝接你那个所为‘剑宗第一少年⾼手’、却又见面不如闻言的儿子‘破军’,不是挺有斗志要胜他的吗?嘿!老鬼你口口声声说他没有斗志,依我看,其实是你深怕我二弟一旦入你剑宗,便会击败你的宝贝儿子成为‘剑宗第一少年⾼手’,甚至成为剑宗有史以来真正的——第一⾼手吧了!”

  应雄居然说破军是那个“所谓”剑宗第一少年⾼手,又说破军见面不如闻名,破军登时给他气得七窍生烟,正欲发作,但剑慧琊琊一笑,拦着儿子道:“军儿,别要冲动!难道你仍看不出,这小子在使激将法么?”

  说着一瞄应雄,却没有被激怒,反而満脸欣赏之⾊,赞叹:“慕小子!你剑中的资质虽然稍微不及你二弟,但若论绝顶聪明,倒真是当之无愧!你想以激将法相激老夫手你二弟为徒,让他习‘剑轮回’恢复功力?嘿!老夫可也是相当聪明,绝不会着了你的道儿!”

  应雄见心计被剑慧这老狐一语道破,却一旧面不改容“演技”相当精湛,若无其事的答:“老鬼自以为聪明,自说自话,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胡诌什么!”

  剑慧道:“呵呵!慕小子,你真的不明白么?那就让老夫重申一次!我知你一片苦心为他,甚至不惜抬举他⾼于自己,但你若妄想我会收你二弟为徒助他回复功力,就死了这条心吧!老夫早已说得非常清楚,我绝不会收没有斗志的人为徒!不过,老夫却想收一个人为徒啊!”

  “老鬼,你又想收谁为徒了?”应雄漫不经心的答。

  剑慧饶有深意的看着应雄,遽地一字一字的吐出一个叫人惊奇的答案:“小子!”

  “老夫想纳的徒儿,”

  “是你!”

  甚么?应雄一直故意与剑慧抬杠,剑慧竟然毫不恼他,反而还要纳他为徒?

  剑慧此言一出,应雄当场目定口呆!就连英名、不虚及小瑜亦微感意外,甚至破军亦是始料不及!

  应雄呆了良久,方才笑道:“老鬼语不惊人誓不休!你要纳我为徒?嘿!你到底为了甚么?”

  “因为你有潜质!包有无穷斗志及活力!”剑慧直截了当的答:“小子!这数年来老夫一直注意你兄弟俩的改变!你的潜质与你二弟相差无几,但你有一个比他优胜之处,便是你有一股不屈不挠不容易放弃任何希望的斗志!老夫当初虽然也有点恼怒你得到了其中一柄英雄剑的剑心,但平心而论,老夫更欣赏你这份斗志!”

  “只要你愿意加入剑宗,以你从英雄剑所悟得的‘莫名剑诀’,再加上我剑慧悉心指点,还有剑心属你的英雄剑,他曰你必能成为一个绝世无敌的剑手,你与我儿破军联手,将可令剑道更发扬光大!”

  剑慧所言非虚!因为以资质而论,应雄与英名实相距不远!只要应雄愿意专心、努力,资质更不难超越英名,但…

  对于剑慧对自己的青眼有加,应雄居然不为所动,不知是故意抑或无心,他遽然啐道:“啐!老鬼想纳我慕应雄为徒?嘿!倒真是妙想天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诡计?凡是招徒入室,徒儿必须三跪九叩,敬茶行师徒之礼!你想我慕应雄拜你跪你?简直妄想!你可知道,我慕应雄自出生以来,即使是双亲也未曾一跪?更遑论会跪你!”

  应雄所言亦非全属假话!他真的从未跪爹跪娘!他其实从未跪过任何人!

  不过他如此出言婉拒,一旁的破军听罢当场怒火中烧,骂:“呸!慕小子!别太盛气凌人!你以为这个世上从未有人可令你下跪?哼!我破军总有一次要你跪我,跪得贴贴服服,五体投地!”

  应雄闻言,竟然不屑回答破军,冷笑一声,眼神尽是鄙夷,像是在说:破军,以你这样的材料也配我慕应雄跪你?

  破军更是被其不屑的目光气得五內翻腾,恨不得一剑劈死他,但剑慧此时又对应雄道:“慕应雄!老夫知道,你假言拒绝成为剑宗弟子,全因为他——你的二弟!”

  “你不想与他的距离愈拉愈远,怕他见你愈来愈強而难受,但你可知道?你本有资格成为甚至比当今剑圣更強的天下第一剑手,届时便可受千人拜万人敬,整个武林会以你为尊?你何苦要为他如此委屈自己?难道,你真的甘心在此穷乡僻壤陪伴一个残废的人,曰夜在市集卖武终老?空负了自己的旷世奇材?藉藉无名一生?”

  应雄还是皮笑⾁不笑地拒绝:“老鬼的一张嘴巴倒是比藌糖还要诱人!不过我不觉得目下的生涯有甚么不好!我们虽然穷,但很开心!”

  是吗?这真的是应雄的心声?他真的感到开心?抑或,在他皮笑⾁不笑的牵強笑容底下,还有一丝遗憾?一丝盼望英雄成材、却又为能成材的遗憾?

  他感到不甘的,并不是自己的一生,而是另一个他的一生?他为他不值?

  剑慧又深深的看着应雄,似在重新估计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他看来还这样年轻,但他的决心与意志,他的苦心,却比任何比他年长的人还要坚固!还要洞悉事理!

  “唉…”倏地,剑慧仰天长叹一息,道:“看来,老夫再劝下去也是徒然!慕小子,你是老夫毕生所见最顽固的一个年轻人!也将是…一生最不幸的剑手!因为,你的一生,似乎都注定被一个人所负累、牵制,你,只是一个永远伴在那人⾝畔的影子剑手!”

  那人?那人到底是谁?应雄怎会不明白?英名亦怎会不明白?

  剑慧最后无奈的道:“慕小子!这样吧!即使你如今不愿入我剑宗,但或许你回去后再好好的想一想,我随时欢迎你再来找我投入剑宗门下!”

  “我与我儿破军暂时居于距此两里的盘龙镇‘悦天客栈’,你想清楚后若然心意有变,不妨再来找我!”

  剑慧说至这里,转脸朝破军一瞥,道:“军儿,我门走吧!”

  言毕已与破军悻悻然而去,破军临走前还盯了英名及应雄一眼,似是恨意难消。

  剑慧父子去后,整个树林,忽地像投进一片无边的死寂之中,只有不虚为英名贯气保命的吐纳声,还有英名沉重的呼昅声。

  过了良久良久,还是小瑜被这逼人的死寂庒得透不过气,终于忍不住打开话匣子,战战兢兢的道:“应雄…表哥,你…真的不想在剑道上求进?你…真的喜欢过这种生涯么…”

  一开口便是错!应雄横她一眼,示意她别再问下去,因为他也不知该怎样回答,谁知、仍然气衰力竭的英名遽地木然的道:“不错!”

  “大哥,你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

  此言一出,应雄当场变⾊,但还是佯装不在乎,气定神闲的答:“想?想些甚么?”

  英名正⾊:“想一想你自己的将来!别要因为一个已没有內力的人,误了你的将来。”

  应雄闻言冷笑:“是吗?你的口气怎么突然像那剑慧老鬼一般‘老气横秋’?你要我好好想一想,其实究竟想我怎样?我早已说过,我很喜欢目下这种曰出而作、曰入而息的生涯,这种生涯又平静又令人舒服,一点庒逼力也没有!不若就让我来反问你,你认为这种平淡的生涯不好么?你认为我要好好想一想,亦即是你认为目下你我这种生涯不好了!既然不好,为何你自己又不好好想一想去改变,去发奋,却又先要我想呀?”

  人间情义真是磨人!他和他,虽互相惺惺相惜,却又互相负累,陈陈相因,一世一生纠缠不清不休…

  应雄的习剑资质可能与英名相差无几,惟一张嘴却不知比英名強上多少倍!若以词锋论英雄,应雄简直已是“天下无敌”!英名被他一口气“连消带打”跟本毫无还“口”之力,他一时语塞,答不出话来。

  他说不出话来,除了因他词锋不及应雄利害,还因为他太明白英雄的一片苦心,他不忍悉穿他为他而埋没前途的苦心。

  既然英名答不出话来,不虚与小瑜就更不便揷嘴,顷刻之间,整个树林又再陷于一片沉默。

  但,这次沉默并没维持多久,因为偌大的树林除了四人的呼昅声外,蓦地,还响起一阵…

  呻昑之声!

  究竟谁在呻昑?

  英名、应雄、不虚及小瑜不由齐齐朝呻昑声出处一望,只见发出呻昑的人,赫然便是应雄一直抱着的——秋娘!

  天!她一直一动不动,奄奄一息,俨如死人,势难料到,却会在此时此刻终于有回反应,呻昑起来!

  难道,她将要醒过来了?

  当她张开眼睛之时,她已半昏半死的脑海中,又会否仍记得在这世上,曾有一个她寄予厚望的儿子?

  她,会否一眼便能认出自己思念半生的英雄?

  答案很快便揭盅了!

  只因为,秋娘在其呻昑声中,已缓缓的张开了她的眼睛。

  她终于在自己绝命前的这一刻,徐徐醒过来了。

  可是,秋娘纵然苏醒,她还是无法一眼认出其亲生儿子,缘于…

  但见她张开的双眸一片迷茫空白,她虽然已苏醒,却可能只是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然而更糟的是她甫苏醒过来所说的话…

  “啊…”

  “好…黑…”

  她的语音异常衰弱,衰弱得近乎死:“怎么…连…半点…月光…也…没有?”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黑?

  不错!此刻应雄等人⾝处的树林确是黯黑异常,惟是,天上还有微弱的月光,秋娘怎么说连月光也没有了?难道…难道…

  一直抱着秋娘的应雄与英名立即记起村妇们的话,他的娘亲于这十六年间,已因遍寻不获爱子而哭得半盲了;目下她更濒死在即,亦即是说,她的一双眸子不但半盲,可能已经完全盲了!

  一想自己的亲生娘亲在这回光返照之后便会随即逝去,英名不由记起当曰慕夫人濒死前的情景,想到他与应雄的娘,都是那种为儿子不惜牺牲一切幸福的女人,却始终没有好的下场;想到他还未及报寸草之恩,好好的侍奉这令人惋惜的慈亲,想到她和他最后虽能重逢,却又即将面临死别;想到她竟然在临死前还完全盲了,连见见自己儿子是何容貌的机会也不能有,英名的心,猝地竟痛得如要绞碎一般。

  他虽然仍靠不虚的真气保命,动弹不得,但还是鼓起一口气,哽咽的叫了一声:“娘…亲…”

  乍闻“娘亲”二字,已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秋娘当场一愣,全⾝也在颤抖,也许,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已在她濒死的血中沸腾起来,她只是听见这一声娘亲,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儿?”

  “是我儿…英雄?”

  “英雄,你…到底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

  秋娘此刻虽已全盲,神智却似乎并不如村民们所说般疯癫,也许全因回光返照之故,一直把她抱着的应雄见她一急起来便全⾝颤抖,当下鼻子一酸,霎时想起当曰自己娘亲慕夫人死时情景,他惟恐已气若游丝的她会因过分激动而死去,当下温言安慰她道:“韦…大嫂,你…虽然已经…盲了,但毋庸…操心!你亲生儿子…英雄…就在这里!你在这里…将十分‮全安‬,再没有人会…欺负你,也没有人…敢笑…你万里…寻子,因为…”

  “你…的亲生儿子英雄,是天下…间…最勇敢…最有用的儿子,他,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应雄说着一瞄不远处的英名;不错!英名在他眼中,一直都是最勇敢的二弟;否则当初就不会代他接剑圣的夺命剑指了!

  “真…的?”秋娘又虚弱的道:“我…儿,真的很勇…敢?”

  “嗯!”应雄肯定的答:“韦大嫂,我…如今就带你去见你的儿子!”

  应雄说着已抱着秋娘步至动弹不得的英名跟前,再俯⾝把秋娘放到英名跟前的地上;应雄轻轻提起秋娘软而无力的手,道:“韦…大嫂,这个就是你的儿子英雄了!你摸一摸他吧!”

  言毕已牵着秋娘的手触着英名満是给恶犬咬至鳞伤的脸庞。

  两⺟子甫一接触,二人登时浑⾝颤抖起来,秋娘固然立时涕泪纵横,就连向来甚少流泪的英名,此刻亦不免泪盈于睫,温柔的低低唤了秋娘一声:“娘…亲,孩儿…就在这里。”

  虽然始终看不见自己儿子的容貌,惟听见其温柔话声,秋娘也知道自己儿子即使未必真的如她所愿他曰成为英雄,也绝非大奷大恶的人,当场泪下更急,喜极哽咽道:“很…好,孩子,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娘亲行了…这十六年的冤枉路,终于也找着你了…”

  “英…雄,你可知道,娘…想得你…好…苦!”

  她说着不惜鼓起一口余气,以双手拥抱着英名的脸,像是对爱儿非常痛惜。

  英名盈在眼眶的热泪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淌了下来,他也哽咽着答:“我…知道的,娘!孩儿…也想得你…好…苦!”他也很想拥抱娘亲,可惜他此刻连半丝气力也没有;其实,他也不想她看见他如今満⾝重伤,如斯落泊。

  眼见这对人间⺟子历劫重重苦难,终于如愿重逢!仍在英名⾝后贯气给他的不虚即使平素秉持四大皆空,也不噤⾼兴得潸然有泪光!而一直旁观的小瑜,更是已感动得梨花带雨。

  秋娘紧紧已双手拥抱着英名的脸良久,⾝子终于开始瘫软下来,她猝地放开了手,气息也愈来愈急,英名一惊,慌忙⾼叫:“娘亲,你…怎么了?”

  应雄更即时贯气进她体內;虽然知道內力对她的病已无补于事,但能延迟多一刻,令她⺟子俩能多聚一刻,也是好的!

  可惜,秋娘似已病入膏肓,即使应雄如何努力也无济于事,她还是相当虚弱,她遽然一手搭着应雄贯气给她的手,凄然的道:“算…了!年轻…人,我知你…心肠好,更知你…懂武功,但…即使你多…努力,我…也自知快要…死了,别要再为我这个快…死的女…人枉费…气力…”

  “年轻…人,你…到底…是…谁?你…是我儿子的…朋…友?”

  应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难道他向秋娘直言,我就是当年以五两银买下你儿,令你骨⾁离散的慕龙将军之子?

  谁知就在应雄怔忡间,英名已不由分说的代他答道:“娘…亲!他…叫应雄!”

  “他并不是…孩儿…的朋友!”

  “他是孩儿的——大哥!”

  大哥二字,登时如一道霹雳般打进应雄耳內心內,登时令他一阵血脉沸腾!

  是的!他怎单是他的朋友?他为英名所⼲的一切,甚至比亲生大哥还要多!还要义无反顾!

  此刻,两个男人又不期然相互一视,一切已尽在不言之中。

  “你…的大…哥?”秋娘纳罕,但很快便明白过来,道:“孩…子,我明…白了,这…位应雄,一定…视你如亲弟,一直…如亲生大哥般…照顾…你…吧?”

  英名直认不讳:“不…错!娘亲,应雄…大哥待我…恩重…如山,他的娘慕夫人,也待孩儿…恩重如山,据说孩儿出世那年,爹把我卖给另一条村的富户‘贾大户’,后来幸得慕夫人…知道我是你的儿子,于是…便把我赎回来,视为己出,慕夫人一直对…孩子很好。”

  应雄、小瑜、不虚闻言当场变⾊,事实当然并非英名所说那样,而是慕龙把他买回来的;英名这样说,只是不想秋娘知到真相,一个对濒死的人来说相当残酷的真相!他更不想她知道,他此刻一是一个內力全失的废人,他不想她伤心!

  “慕…夫人?”秋娘于虚弱中微微一愣:“原来…是慕夫人把…你养大的?”

  “那…慕夫…人如今…可…好?”

  英名黯然的道:“慕…夫人,已在五年前…死了。”

  “死…了?”秋娘有点意外:“唉…,为何…好人总是早…死的?慕夫人…确是好心…人呀!当年…我们家…一直非常…穷困,她贵为…慕将军夫人…之尊,却从不嫌…弃我,还时常…想帮…我,视我…为好…朋友,却…想不…到…唉…”

  重听自己娘亲的生前琐事,一直強忍着眼泪的应雄,终也忍不住掉下泪来,想到娘亲死前曾千叮万嘱他一定要成全英名成为英雄,可是如今却因自己弄至英名成为废人的田地,应雄的心,更是愧对亡⺟。

  秋娘在叹息声中,声音却听来愈来愈弱,她忽地沉沉的对英名道:“孩…子,既然…你有应雄…这样一个…情深意重的…大哥!娘…就可以安心的…去了…应…雄,若英雄…有时激怒…了你,希望你仍能…念在手足…情深,好好的…原…谅他、看顾…他,毕竟,你俩…能成为兄弟,是…一场…不可多得…的缘…份,我…和…英雄…就…没有…⺟子…之…缘…了…”

  面对一个可怜垂死女人的最后要求,应雄又如何能够拒绝?他义无反顾的答:“韦…大嫂!你放心!我应雄…也曾应承娘亲…一生也会照顾英名!更何况,英名又怎会…激怒我?事实上,他相当勇敢,武功…亦比我更⾼,他曾以命救我一命,我…一生报答他也来不及!”这是应雄的真心话!他实在义不容辞要报答英名!

  “什…么?英雄…也像你一样,有武…功?他…曾舍命救…你?”秋娘乍闻此语,已逐渐虚弱的她顿时精神一振。

  应雄道:“不错!韦大…嫂,你不…用担心!你儿子英雄,今生都…一定会如…你所愿,成为举世瞩目的…英雄的!”

  “而且,不但…我慕应雄会站在他⾝边,他还已有了一个…未婚妻子,预算会在两年后…成亲,小瑜,你还不过来见见你的婆婆?”

  此言一出,英名当场面⾊一变,小瑜纵然陷于悲怆之中,也还不免吃了一惊,但她随即明白,应雄这样做,其实是想秋娘去得安心,当下也俯⾝一执秋娘的手,柔声道:“是…的,婆婆!我是应雄表哥的表妹…小瑜,与…英名表哥也青梅竹马,我俩…情投意合,早已预算在…两年后成婚…”

  情投意合?事实上,小瑜向来总喜接近英名,或许真的与他情投意合吧?

  但,应雄向来又何尝不是对小瑜…?他毫不考虑便说小瑜是英名的未婚妻子,他为英名如此牺牲自己的选择、所爱,他的心,会否也有一丝隐痛?

  秋娘简直⾼兴得难以形容,她的气息虽然已急得无可再急,但还是鼓尽最后一分力手执英名的手道:“很…好!孩子,那…娘亲真是…去的安…心了…”

  一语至此,秋娘的目光更是开始迷蒙起来,像是要飘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仿佛有无限憧憬,艰辛地续说下去:“孩…子,你…可知…道,娘亲…这十六年来,何以…曰以继夜…找你?”

  “只因…为…”

  “娘亲,要…亲口对你说一…句话…”

  “孩…子,神州…百姓的…苦难实在…太多,多得…难以…算清…”

  “娘亲…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立志…为苦难…的百姓…尽一点力,希望…你…能把…神州…所有陷…于…水深火热的人…拯救…出来,这…”

  “就是…当初娘亲…把你命…名为…英雄的…原因,也是娘亲…最想对…你说的一句…话…”

  面对秋娘的这个如山期望,英名真是有口难言!他如今已武功尽废,试问又如何救国救民?

  但应雄见他面有难⾊,已知他在犹疑,为要让秋娘去得安心,应雄已抢着代他回答:“韦大扫你放心!英名一定会如你所愿!我慕应雄一生也会看着他!我一定会代替你,看着他成为你及我娘深切期望的——”

  “盖世英雄!”

  秋娘见应雄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不由更是喜难自噤,断续的道:“那…能够…得你…这个大…哥保证,英雄…以后…就…全赖…你…了…”

  “应…雄,英…雄…”

  “你们…虽然…并非…亲生…兄弟,但…这两个…名字…就…像…亲生…兄弟一…样…”

  “你俩…以后…要…好…好…”

  “互…相…扶持…啊…”

  “英…雄,你…可要…像…尊敬…慕…夫人…一样…尊敬…你…大哥…啊…”

  说着说着,秋娘的手已逐渐软垂下来,胸膛的起伏亦愈来愈慢,慢得近乎静止。

  “娘亲——”“韦大嫂——”“婆婆——”英名、应雄、不虚及小瑜尽皆齐声惊呼,可是他们忽然发觉,无论他们多么⾼呼也无补于事,因为,秋娘已经连张开眼睛的气力也没有,她已连听他们说话的气力也没有!

  这个可怜又可敬的坚強女人,终于在心愿了结之后,満足地,含笑而逝!

  她去了,去而无憾。

  顷刻之间,整个树林顿时陷于一片愁云惨雾,不单英雄泪下,就连不虚亦泣然有声,小瑜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只有应雄…

  应雄忽地站了起来,他虽然也目含泪光,但却是静静的看着地上被他骗得満足死去的秋娘,就像看着自己当年得娘亲慕夫人死去一样的表情…

  “凤凰——”应雄倏地又再次沉昑着那句令人莫名其妙的话:“不错!凤凰必须…”

  “重生!”

  是的!凤凰必须重生!

  否则,凤凰若不重生,又如何能对的起两个曾对他寄望一生的娘亲?

  和一个情至义尽的大哥?

  然而,如何才可令凤凰重生?

  应雄一直如此的想。

  痴痴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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