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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劫后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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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飞以惊人的⾼速,灵活如神地在颖水西岸的疏林区朝颖水推进,避过三起敌人的先锋军,更要防于⾼处放哨的敌方战士。在从一株树闪往另一株树,快时迅捷若兔,停时像变成树⼲的部分,眼力稍差者,即使燕飞在他面前掠过,恐怕也只认为自己眼花看错。

  他感到体內的金丹真气已臻达收发由心的地步,只要脑內出现一个意念,他的⾝体会在现实裹鬼斧神功地演绎出来。不过他仍是有局限的,会因情绪上的波动,至未能经常保持在这种巅峰的状态下。

  他心中生出不安的感觉,偏又不知在甚么地方出了岔子。他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再接触不到纪千千的心灵,再不能全盘掌握她的情况。

  燕飞从一棵树闪出,倏忽间以鬼魅般的速度横掠近二十丈的距离,然后蹲在一堆乱石旁,活像化为其中一块大石。

  在后方⾼丘上,放哨的十多名敌方骑兵,完全察觉不到燕飞潜到眼前来。

  也难怪他们疏忽大意,因为他们心中防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大批的边荒集联军。

  颖水就在眼前淌流。

  在燕飞心中,流入边荒的颖水河段,是天下最美丽的河流,而边荒集则是世上唯一的乐土。

  边荒集将会回复昔曰的自由和公义,对此他有着绝对的把握。

  蹲在颖水西滨,燕飞的心神却延伸往整个边荒去,感觉着自然的伟大。

  就在此时,他感应到右下方乱石滩处有人,且是个可怕的⾼手。事实上他看不到任何异样的情况,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包括呼昅和心跳声,只是“知道”右下方的黑暗里,暗蔵強大的杀机。

  燕飞一个觔斗往下跃去,落往离岸崖十多丈的河滩。

  金丹大法全面运转,⾝体似失去了实质,可又更是灵锐。蝶恋花与他合二为一,物与物间的界限再不复存。

  “燕飞”!

  燕飞落往一块正被河水冲击的河旁巨石上,往声音傅来处行云流水般没半点停留盼掠过去。

  两道人影出现在*贴岸壁的另一方巨石上,不能置信地呆瞪着燕飞。

  灿烂的星空月夜,把颖水的上方笼罩,予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虽明知这并非一个梦。

  燕飞落在两人前方,欣然道:“我该说甚么好呢?”

  竟然是屠奉三和慕容战。

  两人分别探手抓着他左右胳膊,如不是在敌人的势力范围內,保证他们会欢呼怪叫,现在则是雨副強迫自己安静的古怪神情。

  屠奉三‮头摇‬道:“我直到此刻仍不能相信你没有死。”

  慕容战则叹道:“所以我们都要抓你一把,看看你是人还是阴魂不息的冤魂。”

  燕飞反手抓着他们臂膀,心中涌起劫后重逢的动人情绪。至少在这一刻,三人间没有半点戒心。对屠奉三这类人来说,根本是不可能这样子的,却偏是眼前的事实。

  这使燕飞有点受宠若惊。

  不过若明白边荒之战仍是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这反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患难里方能见真情。

  燕飞轻松的道:“孙恩也害得我很惨,害我躺到刚才曰落时才醒过来。”

  屠奉三道:“你怎晓得我们蔵在这里呢?”

  燕飞坦然道:“这叫不谋而合,我也认为你们挑的埋伏点是最佳的选择,凑巧碰上你们。”

  慕容战惊异不定地打量他,道:“你可知现在的你不但没半点受过伤的疲态,且予我焕然一新的感觉。究竟在你⾝上发生了甚事?你怎知道千千被慕容垂掳走的事呢?”

  燕飞道:“此事说来话长,在途上我遇到⾼彦…”

  慕容战大喜道:“⾼彦竟仍然活着?”

  燕飞当然不愿意他们晓得自己有和纪千千心灵交感的异能,这会令他们心中不舒服,故拿⾼彦来搪塞,胡混过去。

  转入正题道:“你们看穿这是个陷阱?”

  屠奉三苦笑道:“看穿又如何?却又不能不踩进去,难道任由他带走千千吗?”

  慕容战肃容道:“我曾向千千作出承诺,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定会保护她。”

  燕飞道:“你们似乎没有把握。对吧?”

  屠奉三微笑道:“本来没有半点把握,现在却是有十足的把握,因为我们边荒的第一剑手来了。”

  慕容战双目充満希望的道:“只要你能感应到千千坐在哪一辆马车上,合我三人之力,我怎都不信我们会失败。”

  燕飞点头道:“对!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旦让慕容垂带苦千千主婢,越过泗水,我们将会输掉这场仗。咦!我感觉到千千哩!”

  两人只能瞪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当然帮不上任何忙。

  三人同时剧震,目光投往下游,一团蒙光出现河道尽处。

  屠奉三⾊变道:“不好!慕容垂竟然改由水路押走千千,是欺负我们没有战船。”

  蒙光迅转清晰,隐见三艘风帆,正朝他们立处逆流驶至。最可恨是三艘船均*着东岸行驶,且是灯火通明,照得两岸清楚明白。

  慕容战沉声问道:“哪一艘?”

  屠奉三眉头紧皱凝神打量正在半里许外全速驶至的三艘敌舰,认出是⻩河帮的破浪船,这种中型风帆轻巧灵活,风力配合船桨的动力,纵是逆水而行,仍是迅快异常。

  谁都知道边荒集联军今晚若要突袭救人,只有于慕容垂的‮队部‬抵北站前发动。所以这三艘船若能全速越过北站,等若脫离了险境。

  燕飞闭上眼睛,道:“她在中间的战船上。”

  屠奉三道:“没有可能从水里突袭的,际此船即要驶越木寨的当儿,敌人正处于最⾼度的戒备状态下。在我们登船前,已被乱箭射死。”

  慕容战点头道:“慕容垂肯定会和千千同乘一条船,他的北霸枪当然不易应付,其亲卫团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人人武功⾼強。尤以永远贴⾝保护他、人称“八杰”的八个⾼手特别难斗。我们若一击不中,将永远失去机会。”

  燕飞亦在头痛,这时倒真的希望变成神仙,可惜仍然未抵此境界。他虽然功力大进,灵觉惊人,但尚未有必胜慕容垂的把握,可况敌人在人数上占庒倒性的优势。

  难道就这么眼光光的瞧着慕容垂携美而去?

  屠奉三当机立断道:“我们潜过对岸,拓跋仪和百多名兄弟正在对岸等候我们。”

  慕容战同意道:“对!我们凭快马抄小路去追截他们,这样有把握多了。”

  燕飞恍然,他们和自己打的是同样的主意,救回千千主婢后,渡颖水从对岸逃遁,故而拓跋仪于对岸接应。

  听到拓跋仪仍然在世,燕飞心情大是不同,道:“我们去!”

  三人无声无息地投进水裹去,迅速从河底潜游往颖水柬岸,在他们登岸前,三艘破浪船在他们后方驶过。

  从这里逆流北上,约须两天航程抵达泅水,而他们只有一次突袭的机会,错过了可能将永远失去纪千千。

  ※※※

  刘裕愈接近后院,心情愈是‮奋兴‬,此时他已把所有其它事抛于脑后,心中只想着王淡真,此之外者均无关重要。

  在此之前,男儿大业是他的一切,从没有想过会为一个女人放弃目标和理想,但王淡真却把他改变过来。

  谢玄是否如任青??所猜测的,故意冷落他仍是未知之数,却敢肯定如自己失约,王淡真大有可能因太失望而出乱子做傻事,那他将万死不足以辞其疚。

  逃离广陵后,他可以带淡真到边荒集去,看看可否碰上边荒集的兄弟,再作打算。如此自己的心会安乐一点。

  穿过‮入进‬后院的半月门,院內树木苍苍,柔和的月⾊洒照着院內的水池石山、桥亭流水,配上夏虫鸣唱的合奏,有种出尘的超然气氛。

  刘裕提⾼警觉,小心翼翼朝后门方向推进。转眼间来到位于院心的竹林前,一条碎石小径穿林深入,令人生出寻幽探胜的‮趣兴‬。

  于淝水之战后,他曾随谢玄回广陵此府小住,谢玄最爱带他到竹林內的小亭闲坐聊天,所以他对后院的环境非常稔熟。

  过亭穿林后,便是与心爱人儿约订终生的地点了。

  刘裕的心灼热起来,加快脚步。

  方亭子出现眼前。

  刘裕浑⾝剧震,头皮发⿇,不能相信自己一双眼睛的呆瞪前方。

  亭內有一人悠然安坐,正凝望着他。

  竟然是谢玄。

  以刘裕的机智和灵活多变,一时亦完全失去方寸,心乱如⿇,不知如何应付眼前局面。他可以耍走任青媞,但对睿智如谢玄,却是黔驴技穷。

  他和王淡真私奔的事肯定已怈露出去,否则现时应在灵堂招呼宾客的谢玄,不会在这裹恭候他的大驾。

  他想到宋悲风,想到谢钟秀,怈密者不出他们两人。

  谢玄双目射出复杂深刻的感情,语调却非常平静,淡然自若道:“小裕坐!”

  刘裕发觉自己双脚自然移动,把他带到谢玄⾝前。

  “噗”!

  刘裕双膝着地,热泪盈眶道:“小裕有负玄帅栽培之恩。”

  反手一掌,往天灵盖拍去。

  除一死谢罪外,他再想不出另一个解决的办法。谢玄绝不会宽恕自己背叛他,他更愧对谢玄。

  没有了王淡真,他也不想活了。

  谢玄像早知他会如此的闪电探手,抓着他的手腕。

  刘裕力气消失,软弱的可怕感觉从心中涌起来,袭遍全⾝。

  谢玄放开他的手,柔声道:“你再多试一次,这趟我绝不会阻止你。”

  刘裕刚从鬼门关处绕回来,已失去了自尽的勇气和决心,泣道:“玄帅!”

  谢玄双目神光大盛,一点不似受伤的样子,沉声喝道:“别再哭哭啼啼哩!给我像个男儿汉般抹掉眼泪站起来。我不会阻止你去会淡真,只要求你静心听我说几句话。”

  刘裕心中生出微弱的希望,又心知肚明自己很鸡如此面对面地背叛谢玄而去,在矛盾得想死的凄苦心情下,缓缓起立。

  谢玄道:“坐!这是命令!”

  刘裕只好在他对面坐下,隔着石桌垂头无语。

  他可以说甚么呢?

  谢玄目光投往竹林上的夜空,平静地道:“我将活不过百天之数。”

  刘裕剧震台头,失声道:“玄帅!”

  谢玄迎上他充満惊骇的眼神,从容道:“生死有命,非是人力所能改变。我能在死前遇上你,也是一种微妙的机缘。”

  刘裕仍说不出话来。

  谢玄闲话家常地轻松道:“北府多的是战绩彪炳的勇将,为何我独看上你刘裕,你可知道其中因由吗?”

  刘裕茫然‮头摇‬。

  谢玄道:“因为你有刘牢之和何谦等人欠缺的英雄气质。记得我曾向你说过,只有成为北府兵的英雄,你方可令手下将士为你卖命。”

  刘裕惭愧垂头,颓然道:“玄帅太撞举我了,我根本不配玄帅的赞赏。我只是个临阵退缩的懦夫。”

  谢玄柔声道:“若你是懦夫,怎敢孤⾝到边荒集去,又于几近不可能的情况里,完成我交托给你的任务呢?”

  刘裕惨然道:“我只是运气好吧!”

  谢玄拍桌笑道:“这是我看上你的第二个原因,就是因为你有出奇好的运势。上惯‮场战‬的人都晓得运气是最重要的,风睛雨露莫不是运气。”

  稍顿续道:“你能遇上燕飞,便是一种难得的运气。当然你本⾝的条件也非常重要,若你不是英雄好汉,燕飞是不肯与你携手合作的。由淝水之战开始,我一直在栽培你,我看人是不会错的。建康一役,虽然没有大兴⼲戈,你已表现出一方霸主的英雄气魄,兵不血刃的夺下石头城,教人赞赏。”

  刘裕惭愧道:“小裕不好,令玄帅失望。”

  谢玄点头道:“你从边荒集这般逃命似的逃回来,确教我失望了一阵子。”

  刘裕愕然道:“一阵子?”

  谢玄微笑道:“很快你便会明白我这句话背后的原因。”

  刘裕呼昅急促起来,喘着气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谢玄好整以暇的答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从我⾝边走过去,与淡真远走⾼飞,从此隐姓埋名,追求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的生活;一是随我离开,水远不再见淡真。再没有第三个选择。”

  刘裕心中感动,他明白谢玄的为人,说过肯让他走,便不会违诺阻拦。

  对谢玄来说,这肯定是一种牺牲。纸包不住火,当王淡真与他私奔的事怈漏出去,谢玄和谢家都要承担此事的严重后果,其损害是难以估计的。

  谢玄尚有百曰之命,自己怎可以如此不仁不义,于此时此刻对谢家落井下石。

  刘裕痛苦得五脏六腑扭曲起来,不住喘息。

  谢玄现出一丝苦涩的表情,语调仍保持平和,道:“你自己或许不知道,你刘裕不但是我最后的希望,更是我们汉族唯一的希望。”

  刘裕颓然道:“玄帅太看得起我哩!小裕何德何能?我能在北府兵內保住小命,已非常不错。对北府兵统领之位,我是想也不敢想。”

  谢玄轻描淡写的道:“这两句话不是我说的,是安公临终前的遗言。”

  刘裕失声道:“甚么?”

  谢玄深深地凝视他,沉声道:“我死后桓玄必起兵造反,加上孙恩和两湖帮之乱,南方将陷入水深火热的大乱局。北府兵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应付如此巨变,那时你的机会便来了。在太平盛世里,在没有人提拔下你会不得志。可是在战火连绵的世代,只要是真正的人才,便有冒起的机会。不要小觑自己,你现在已成为淝水之战的英雄,在年轻一辈的北府兵里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故如此招人妒忌。”

  刘裕道:“玄帅…我…”

  谢玄微笑道:“我把你调职到刘牢之旗下,只是个幌子,事实上我另有重任委托于你,小裕有‮趣兴‬知道我托你去办甚么事吗?”

  从这番话刘裕敢肯定宋悲风向谢玄说过话,道:“玄帅赐示!”

  谢玄淡淡地道:“我要你去收复边荒集。”

  刘裕愕然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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