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盛乐之战
于平城北面三十多里处的一座小丘上,燕飞点燃携来的火把。
火把被缚在一根树⼲上,揷入雪土,令火焰在丈许的⾼处扩散红光,在周遭満铺积雪的原野衬托F,触目而带着说不出其诡异凄迷的气氛。
燕飞静立在接近火炬之处,心中思嘲澎湃,因为他晓得即将见到万俟明瑶。
这个召唤秘人的火光,势会惊动万俟明瑶,当地晓得燕飞是要见她,她会有何反应呢?
万俟明瑶有很強的个性:水不肯向任何人屈服,燕飞甚至在怀疑,如果向雨田没有拒绝她的爱,她会否仍对向雨田如此念念不忘,如此“痴情”
万俟明瑶是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的,她若形成了某种看法,会坚持下去。在她眼中,燕飞的武功虽然不错,但至少逊她两筹,是她的手下败将,虽然燕飞因击杀竺法庆而声名大噪,但万俟明瑶该仍认为她自己可稳胜燕飞。现在燕飞“送上门来”她会以甚么态度和手段响应呢?
燕飞很想知道。
假如万俟明瑶立即动员可用的人手,全力攻击燕飞,一意杀他,情况将由复杂变为简单,虽然大伤他的心,但却是他所期待的。
当发展到这个情况,他只须让万俟明瑶看清楚他的本领,证明燕飞再不是以前的拓跋汉,现在的燕飞是她奈何不了的,她便不得不祭出她最后一道杀手简——向雨田。
这是他今晚要见最不希望见到的人的原因,他希望停止无谓的杀戮,就在此时,一道白影出现在雪原的远处。
燕飞仰望夜空,今夜虽然寒气彻骨,天空却是清朗无云,繁星密布,令人叹为观止。
燕飞深昅一口气,晓得会于此一美丽星夜,见到曾伤透了他的心的旧爱。
战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盛乐城襄城外变成地狱般的恐怖世界,雪花仍漠视一切的从天降下。
拓跋珪清楚他这一方已控制了整个场战。一如过去在他指挥中的每一场战争般,没有人能在场战上击败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天生的统帅,但只有在杀戮的场战上,他可以平静下来,冰雪般的冷静。他不会错过敌人的破绽弱点,每每能在最适当的时机予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今仗来犯的铁弗部战士达一万五千之众,兵分两路,主力军一万人,分三队冒雪正面強攻盛乐,一队直冲城內,另两队分攻布于左右的营地,另一路兵有五千人,则绕往盛乐后方,从北面攻城。
由于盛乐城墙城门尚未修复,缺口处处,前后冲至的敌骑几乎是长躯直入,他们同时点起火把,再将火把投往营帐和房屋里去,登时火头四起,却听不到惨呼的声音,也见不到有人从营地房舍奔出来逃命。
到敌军晓得中计时,一切都迟了。
埋伏在城墙上拓跋族战士在反击的号角声响起卜现⾝,数以千计的劲箭骤雨般朝敌人洒下去,射得敌骑人仰马翻,狼奔鼠窜,阵脚大乱。
埋伏四角房舍襄的战士冲将出来,以二十人为一组,二百组合共四千人,人人徒步持矛,有组织具规模地走进横街长巷,在他们熟悉的城池以长矛专攻马背上的敌人,却放过敌人座下的马儿。立即把敌人逼得退往贯通南北的主大街去,只剩F失去主人的空骑受惊奔跑。
此时埋伏在城后雪林的二千骑兵从北门掩至,杀人北门里,冲得敌人四散奔逃,各自为战,又不能逃进被拓跋族步军控制了的横街,只好向唯一的出路南门逃去。
墙头上的箭手改为专对付攻打左右空营的敌人,居⾼临下以強弓劲箭,毫不留情地射杀敌人。营帐陷于火海之中,火光染红了雪地,也照得敌人纤毫毕露,更难避过夺命箭矢贯体之危。
立在南墙城楼的拓跋珪冷然注视一切,无喜无怒。
在坑杀了慕容宝的大批降兵后,他对杀人已感到⿇木,不会有丝毫情绪的波荡,至少是当⾝处残酷场战上,胜败每决定于他一念的时刻。
一队人马从南面冲出,往城外逃去,人数只有数百,但拓跋珪看到赫连勃勃正是其中之一,紧随他⾝旁的是波哈玛斯。
拓跋珪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提起手上大弓,搭上箭矢,再把強弓拉成満月,⾝旁左右五十多个亲兵纷纷仿效,同时弯弓搭箭。
“放箭”!
一声令下,箭矢蝗虫般从墙头射下去,索命鬼般追上正逃走的敌人。
惨叫声应箭响起。
十多个人从马上坠下来,伏尸城外雪地上,余下的敌骑和十多匹空马,迅速去远。
“蓬!”
拓跋珪在亲兵点燃烟花火箭后,掷上⾼空,在雪花里爆开一朵诡状的红⾊光花。
他晓得波哈玛斯今次死定了,因为等待他的是武功⾼強,不在他之下的楚无暇。若楚无暇力有不逮,尚有从他亲兵挑选出来的二百精锐一同出手。
刚才的一箭,他放过了宿敌赫连勃勃,射向波哈玛斯,这波斯⾼手也是了得,避开了背心要害,只让箭贯入他右肩。
拓跋珪清楚此箭的威力,贯満了真气,不单废了他的右手,还伤及他的內脏。
没有了波哈玛斯,赫连勃勃除了可以扰乱姚苌的大计外,再难有甚么大作为。
燕飞在雪地飞驰,追在前方体形健美的秘族女⾼乎后方,朝东北方走,好一会抵达山区,两人一先一后穿林过丘,忽然豁然开阔,原来到了个小山谷。
谷的另一边隐隐传来瀑布的声音,一道溪流蜿蜒而来,流往谷外去。四周的山丘挡着吹来的西北风,虽然放眼所见均是?皓白雪,但仍有一丝温暖的感觉。
秘族女⾼手以秘语道:“族主着你在这襄等候她,千万不要离开,你该明白族主的脾性。”
燕飞点头答应后,这位把全⾝裹在白布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秘族女⾼手,迅速离谷而去,剩下他一个人。
燕飞暗叹一口气,到小溪旁找了一块平坦的大石,拨掉上面的积雪坐了下去。
带他到这个地方来,肯定是不怀好意,只要万俟明瑶使人把守谷口,又派人在谷顶四周的山头居⾼临下守以強弓劲箭,一般好手将陷于揷翅难飞的绝境。
但当然难不倒他,这样的形势对他是有利无害,他还可利用形势使秘人无法形成合围之势。
他的想法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由于事起突然,万俟明瑶一时间召唤不到足够的⾼手,所以拖延时间,先使人带他到这里来,好让她能从容部署。
燕飞再叹一口气,把杂念排出脑海之外,入进无人无我的境界。
“吴郡守将王康,参见小刘爷。”
刘裕安坐太守府大堂主位,看着拜伏⾝前容颜疲倦的将领,心中升起古怪的感觉。
自己这个太守可说是骗回来的,但人人二话不说地便接受了,可见自己在北府兵心中,确实占有奇异独特的位置。
王康在半个时辰前率领⼲余败军抵达海盐,当时他浑⾝血污,⾝上有多处伤口,经调治后到大堂来见他。其它兵将均得到良好的照顾,被安顿到城內的民居休息。
刘裕抢前把他扶起,道:“大家兄弟,无须多礼。”
坐在旁边的刘毅也道:“小刘爷作风似玄帅,最怕无谓的礼数。”
听刘毅这么说,刘裕登时晓得谢琰必是规矩多多,讲究礼节,所以王康纵然⾝带创伤,仍不敢礼数不周。
坐好后,王康叹道:“小刘爷得朝廷派来主持大局,实在太好哩!”
刘裕暗叫惭愧,岔开道:“王将军怎会逃来海盐呢?”
刘毅听得眉头大皱,心想不来海盐该到甚么地方去?
王康道:“若我晓得小刘爷在海盐主事,我定会领人到海盐来,不过我并不知道,所以城破后一心往无锡去,却被天师军封锁了逃路,只好往海盐来试试看。”
刘裕拍腿道:“好一个徐道覆,此计果然恶毒。”
刘毅和王康不解地瞧苦他。
刘裕心忖若听的是屠奉三,肯定明白自己的想法。从容道:“徐道覆是故意把逃出吴郡和嘉兴两城的兄弟逼往海盐来,一方面可弄得海盐人心惶隍,另一方面可加重我们在粮草物资方面的负担,此为一石二鸟之计。”
王康有点尴尬的道:“如此…嘿!如此我们不是拖累了小刘爷?”
刘裕出自真心的道:“恰恰相反,我对徐道覆这做非常感激才真。粮草物资方面我们绝无问题,两艘从建康来的粮船会于夜午时分抵达海盐。哼!徐道覆今次是弄巧反拙。”
王康露出释然的神⾊。
刘裕向刘毅道:“今晚将会有大批兄弟从吴郡和嘉兴来,请宗兄好好招待他们。”
刘毅点头应诺,接受了刘裕向他下的首个命令。
刘裕又向王康道:“今次吴郡失陷,罪责绝不在王将军⾝上,王将军好好休息,勿要胡思乱想。”
两人去后,刘裕心想自己难道确实是真命天子,否则徐道覆怎会这么便宜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