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八章】
睁开眼之后的世界已天崩地裂。
到底…该不该醒呢？
醒过来的时候，叶千寻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为什么即使清醒了，手上包着纱布，脸上的伤让她隐隐作痛却感觉不到一点实真？
是梦吧？一定是梦！要不然嘲的左手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怎么会一场车祸就让嘲不能再使用左手…怎么会？怎么会…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到底谁能来告诉她，已经可以清醒了，可以睁开眼睛，然后她就会看见嘲站在面前对她微笑，并用他惯用的左手向她招呼。
这是恶梦吗？如果是的话，拜托快点让她清醒好吗？
嘲的左手…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左手代替他，就算要拿走双手也无所谓。嘲那么喜欢拉大提琴，左手不能用了，以后他要怎么拉琴给她听？什么乐器都不懂，也没有一技之长的她情愿用这双没用的手来换取他的左手。
“千寻，别哭了，至少江嘲平安就是好的了。”一听见江嘲出车祸，远在曰本的叶婉筠连忙赶回湾台。
叶千寻抬起一双哭肿的眼望着姑姑，神情万分憔悴。
“他那么爱拉大提琴，现在却少了左手，他一定会很难过。姑姑，为什么不是我的左手？为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应该拿走我的左手，怎么会是嘲，他…”她望着自己的左手，眼泪一直掉个不停。
叶婉筠叹了口气，搂着侄女，眼眶泛红地安慰道：“傻瓜，如果是你失去左手，对江嘲来说也是椎心之痛，你以为他会不难过吗？我相信他情愿自己受伤也不忍你有一点痛。姑姑知道你一直很勇敢，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才能帮助江嘲渡过难关，他现在最需要的人就是你，他只有你了，千寻。”
“他如果不救我，也不会这样…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她自责地用力猛捶裹上石膏的腿大。
叶千寻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有轻微脑震荡，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事，直到叶宗楠说他们在⾼速公路上出了车祸，她才慢慢想起这件事，慌乱地询问叶江嘲是否平安，因为她隐约记得失去意识之前有听见他叫着她的名字，她爷爷红了眼眶看着她，然后叹了口气。
老人家的表情让她知道叶江嘲肯定出事了，但直到亲眼看见躺在加护病房里、一脸苍白的他才知道他伤得那么重──脑震荡、颅內出血、肋骨断了五根、腿双骨折，左手为了保护她被车体庒得过久神经受损，即使痊愈也无法再像正常人一样活动自如。反观她除了轻微脑震荡、右腿骨折外，只有轻微的擦伤而已。
这场意外在她⾝上轻轻扫过，却造成叶江嘲一辈子的痛。
如果没有嘲，她根本无法站在这里了。她边看着叶江嘲虚弱的模样边掉眼泪，心里气愤自己居然不能保护他，是她让他得躺在加护病房里和死神拔河。
是她…都是她的错！
叶婉筠拍拍侄女的背，柔声地说：“千寻，如果是你，你会不会这样保护江嘲？”
“当然会！我恨不得换我来保护他！”从小到大，她总是受到嘲的照顾，可是她连保护他的能力都没有，她好惭愧。
“那就对了，江嘲一定也是这样想才会尽一切力量保护你，如今你平安无事，这才是他最希望的事，你一定要坚強，因为接下来就换你保护他，知道吗？”任谁都不愿发生这种事，可发生了也只能咬牙撑过去，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我知道、我知道，姑姑…我只是、只是很不甘心，嘲的左手就这么没了…”每回嘲拉大提琴时，神情是那样自信飞扬，往后却无法再听到他的琴声，她该怎么办？
“他没了左手还有右手，还有你，不是吗？”叶婉筠含笑开导她“往后你就是他的左手，姑姑相信你会做到。”
叶千寻点点头，终于止住了泪水。
“没错，以后就换我保护嘲，我一定会保护他！”
为了嘲，她必须坚強。
得知女儿和叶江嘲车祸受伤，远在法国的叶辰杰处理完事情便赶回湾台，过不久Kay也赶来。
叶江嘲依然没有清醒，叶千寻每天都在医院陪伴，她原本不愿离开一步，任何人劝她都没有用，即使叶宗楠动怒她也不理，最后是叶婉筠牵起她的手说了些话，她才愿意回家休息。
回到家，她失神地走进叶江嘲的房间，里头有他的气息、回忆，她比较能安心，想象自己和他在一起没有分开。
她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用他的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医生不甚乐观地表示万一叶江嘲熬不下去，他们必须有心理准备。她狠狠咬住下唇，彷佛想将他的痛全都转移在自己的唇上。
他还没醒过来，自己却在这瑞安稳入睡，实在太不公平了！
为什么不是她躺在医院里？
她好想和嘲交换，他有大好前程，他是那样完美，他值得更好的结局，而不是静静躺在那里，随时都会…
“呜呜…嘲、嘲…”即使房间没人，她也不敢哭得太大声，彷佛怕叶江嘲会听见。
“千寻，怎么还不睡？”
叶千寻听见姑姑的声音，闷在被子里不敢探出头。“我、我没事，姑姑，你也快点去休息，你一回来就陪我待在医院，肯定很累了，我、我真的没事。”
“没事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好像在哭？”叶婉筠没有拉下被子，只是轻轻拍着。“姑姑知道你一定想着江嘲所以睡不着，可是你要记得回来是休息，这样才有体力继续陪他，假如你也倒下去，他会很难过。”
“我知道！我知道！”她咬紧牙关，只是思绪无法集中，无论睁开眼或闭上眼，満脑子都是他在车上对她微笑的那一幕，他是那么幸福地微笑，怎知…
“千寻，这是意外，你不能将这件事怪到自己⾝上，你现在应该想着等江嘲清醒后该怎么陪他复健，知道吗？”
“嗯，他一定会醒来，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可是…”她好难做到。
叶婉筠明白她的痛，于是试着转移话题。
“当我听爸说你和江嘲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我一点也不惊讶，甚至早知道一定会发生，因为江嘲对你的付出太深了，我看过他照顾你的模样，不象是哥哥对妹妹，更不是父亲对女儿，而是一种对待自己最爱的宝物那样珍惜。他一直很寂寞，⺟亲没有留给他太多爱就离开了，父亲也忙着收拾自己的感情，以及为了生活而无暇照顾他，所以他的內心一直很空虚寂寞。
“直到你出生。知道你不受任何人期待，江嘲觉得有义务要保护你，他觉得你比他更可怜，至少他的父亲很期待他，但在这个家里，似乎没有人真正关心你，所以他决定把他所有的爱都给你，他对我说他会好好爱你，让你长大懂得爱人…在他的心底，除了父亲以外，他就只剩下你了。
“你去法国那六年，我有一年回来，看见他写信给你，我问了你的近况，他一脸为难地说不知道，因为你从来没有回信，这让他很伤心。江嘲面对任何人总是无所畏惧，偏偏很在乎你的喜怒，你⾼兴，他就开心了，你难过，他也食不下咽。我本来要帮他打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后来想到你爷爷阻止我和他父亲的事情便作罢，我怕万一给了江嘲希望，最后又让他失望，我于心不忍。”
“姑姑…”叶千寻终于露出脸来，问出心里的疑惑：“你为什么会爱上江伯伯？”
叶婉筠笑得很温柔“因为他是个很温柔的人，他踏实诚恳，从不说美丽的话哄我开心，他总是说最实际的话让我明白。在这个家里谁不寂寞呢？所以我常常和他聊，有一天我告诉他我爱上他了，他愣了好久，脸上没有一点喜悦，我以为他对我没有那种感觉，偏偏我那时又很任性，想要便要，不顾一切，他愈是抗拒我愈是要靠近他，后来我说要找爸爸说，他回答我由他去说，我以为他终于愿意承认对我的感情，哪知道他真的是对爸爸用说的，爸爸一拒绝他就放弃了。
“我伤心地接受爸爸的安排嫁到曰本，直到他过世前，寄了一封信给我，我才明白他无法接受我，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体不好，所以不能拖累我，也不愿让我一直耿耿于怀，才终于对我坦承…那封信，我一直收蔵着，不敢说他的做法一定对，但他确实在乎我，完全为我着想。
“千寻，江嘲就像他爸爸那样一旦认定了就会执着，他只认定你一个，他眼底也只能看到你，因此未必能看见真正的你。但我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你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很好的人，只要你在乎就会重视，或多或少就会忽略了江嘲的心情，但他只有你了，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别让他伤心。他的父亲原本心如止水，是我去搅乱了他的平静，最后却又无法陪在他⾝边，我希望你别像我这样…”
“姑姑，我真的很爱嘲，绝不会让他伤心。”叶千寻坐起来抱住她。
叶婉筠眼眶含泪的回抱侄女，心头平静没有一丝怨恨。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她和江嘲的父亲没有结果纵然遗憾，可如今能看见他们幸福也是一种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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