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六十七
吴昌裔 汪纲 陈宓 王霆
吴昌裔,字季永,中江人。蚤孤,与兄泳痛自植立,不肯逐时好,得程颐、张载、朱熹诸书,辄研绎不倦。嘉定七年举进士,闻汉阳守⻩⼲得熹之学,往从之。
调闽中尉。利路转运使曹彦约闻其贤,俾司籴场。时岁饥,议籴上流,昌裔请发本仓所储数万而徐籴以偿,从之。调眉州教授。眉士故尚苏轼学,昌裔取诸经为之讲说,祠周惇颐及颢、颐、载、熹,揭《白鹿洞学规》,仿潭州释奠仪,簿正祭器,士习丕变。制置使崔与之荐之,改知华阳县。修学宮,来四方士,斥羡钱二十万缗,买良田备旱。通判眉州,著《苦言》十篇,虑蜀甚悉。摄郡事,御军有纪律。寻权汉州,故事比摄官,奉馈皆如真,昌裔命削其半。核兵籍,兴社仓,郡政毕举。兴元帅赵彦呐议东纳武仙,西结秦、巩,人莫敢言,昌裔独奋笔力辨其非。未几,武仙败,二州之民果叛。
端平元年,入为军器监簿,改将作监簿。改太常少卿。徐侨于人少许可,独贤之。兼皇后宅教授,昌裔以祖宗旧典无以职事官充者,力辞,改吴、益王府教授。转对,首陈六事,其目曰:天理未纯,天德未健,天命未敕,天工未亮,天职未治,天讨未公。凡君臣之纲,兄弟之伦,举世以为大戒而不敢言者,皆痛陈之。至于边臣玩令,陟罚无章,尤拳拳焉。拜监察御史,弹劾无所避,且曰:今之朝纲果无所挠乎?言及亲故则为之留中,言及私昵则为之讫了,事有窒碍则节帖付出,情有嫌疑则调停寝行。今曰迁一人,曰存近臣之体,明曰迁一人,曰为远臣之劝。屈风宪之精采,徇人情之去留,士气销耎,下情壅滞,非所以纠正官琊,助国脉也。
台臣故事,季诣狱点检。时有争常州田万四千亩,平江亦数百亩,株逮百余人,视其牍,乃赵善湘之子汝櫄、汝榟也,州县不敢决,昌裔连疏劾罢之。冬洊雷,舂大雨雪,昌裔居斋宮秉烛草疏,凡上躬缺失,宮庭嬖私,庙堂除授,皆以为言。又言:将帅方命,女宠私谒,旧党之用,边疆之祸,皆此阴类。且曰:今大昕坐朝,间有时不视事之文;私第谒假,或有时不入堂之报。上有耽乐慆逸之渐,下无协恭和衷之风。內则嬖御怀私,为君心之蠹;外则弟子寡谨,为朝政之累。游言噂沓,宠赂章闻,欲《箫》、《勺》大和,得乎?
又念蜀事阽危,条四事以进:实规橅,审功赏,访军实,储帅才。时有果、阆州守臣逃遁而进职,有知遂宁李炜父子足迹不至边庭而受赏,偾军之赵楷、弃城之朱扬祖皆不加罚;又帅臣赵彦呐年老智衰,其子淫刑黩货,士卒不用命,安癸仲聇遭抨弹,经营复用,欲起谪籍以代帅垣,昌裔皆抗疏弹击。
又历言三边之事曰:今朝廷之上,百辟晏然,言论多于施行,浮文妨于实务。后族王宮之冗费,列曹坐局之常程,群工闲慢之差除,诸道非泛之申请,以至土木经营,时节宴游,神霄祈禳,大礼锡赉,藻饰治具,无异平时。至于治兵足食之方,脩车备马之事,乃缺略不讲。且援靖康之敝,痛哭言之。
出为大理少卿,屡疏引去,不许。会杜范再入台,击参政李鸣复,谓昌裔与范善,必相为谋者,数谗之,以权工部侍郎出参赞四川宣抚司军事。人曰:此李纲救太原也。太原不可救,特以纲主战,故出之耳。昌裔曰:君命也,不可不亟行。慷慨褛襆被出关,忽得疾,中道病甚,帝闻之,授秘阁修撰,改嘉兴府。昌裔曰:吾以疾不能归救父⺟,上负圣恩,下负此心,若舍远就近,舍危就安,人其谓我何?辞至四五,而言者以避事论矣。
改赣州,辞,以右文殿修撰主管鸿庆宮。迁浙东提刑,辞,改知婺州。婺告旱,民曰夜望之,乃不忍终辞,减驺从供帐,遣僚佐召邑令周行阡陌,蠲粟八万一千石、钱二十五万缗有奇。加集英殿修撰,卒,以宝章阁待制致仕。
昌裔刚正庄重,遇事敢言,典章多所闲习。尝辑至和、绍兴诸臣奏议本末。名《储鉴》。又会粹周、汉以至宋蜀道得失,兴师取财之所,名《蜀鉴》。有奏议、《四书讲义》、《乡约口义》、《诸老记闻》、《容台议礼》、文集行于世。
初,昌裔与徐清叟、杜范一曰并入台,皆天下正士,四方想闻风采,人至和《三谏诗》以侈之。然才七阅月以迁,故莫不惋惜云。后谥忠肃。
汪纲,字仲举,黟县人,签书枢密院勃之曾孙也。以祖任入官,淳熙十四年中铨试,调镇江府司户参军。
马大同镇京口,強毅自任,纲言论独不诡随。议者欲以两淮铁钱交子行于沿江,廷议令大同倡率行之,纲贻书曰:边面行铁钱,虑铜宝怈于外耳。私铸盛行,故钱轻而物重。今若场务出纳不以铁钱取息,坚守四⾊请买旧制,冶铸定额不求余羡,重噤以戢私铸,支散边戍与在军中半者无异,不以铁钱准折,则淮民将自便之,何至以敝內郡琊?大同始悟。试湖南转运司,又中,纲笑曰:此岂足以用世泽物耶?乃刻意问学,博通古今,精究义理;覃思本原。
调桂阳军平阳县令,县连溪峒,蛮蜒与居,纲一遇以恩信。科罚之害既三十年,纲下车,首白诸台,罢之。桂阳岁贡银二万九千余两,而平阳当其三分之二。纲谓向者银矿坌发价轻,故可勉以应,今地宝已竭,市于他郡,其价倍蓰,愿力请痛蠲损之。岁饥,旁邑有曹伍者,群聚恶少入境,強贷发廪,众至千余,挟界头、牛桥二砦兵为援,地盘踞万山间,前后令未尝一涉其境,不虞纲之至也,相率出迎。纲已夙具酒食,令之曰:汝何敢乱,顺者得食,乱者就诛。夜宿砦中,呼砦官诘责不能防守状,皆皇恐伏地请死,杖其首恶者八人,发粟振粜,民赖以安。
改知金坛县,亲嫌,更弋阳县。父义和为侍御史主管佑神观。寻丁父丧,服除,知兰溪县,决擿如神。岁旱,郡倚办劝分,纲谓劝分所以助义仓,一切行之,非所谓安富恤贫也,愿假常平钱为粜本,使得循环迭济。又躬劝富民浚筑塘堰,大兴水利,饿者得食其力,全活甚众。郡守张抑及部使者列纲为一道荒政之冠。以言去,邑人相率投轨直其事,纲力止之。
继知太平县,主管两浙转运司文字,未赴,罹內艰,擢监行在左蔵西库。属金人杀其主允济自立,遣使来告袭位,议者即欲遣币,纲言:使名不逊,当止之境上,姑命左帑视例计办,或且留京口总司,令盱眙谕之曰:纪年名节,皆犯先朝避忌,岁币乃尔前主所增,今既易代,当复隆兴、大定之旧。俟此议定,而后正旦、生辰之使可遣。迟以岁月,吾择边将葺城堡,简军实,储峙糗粮,使沿边屹然有不可犯之势,听其自相攻击,然后以全力制其后。庙堂韪之。
提辖东西库,又⼲办诸司审计司。以选知⾼邮军,陛辞,言:扬、楚二州当各屯二万人,壮其声势,而以⾼邮为家计砦。⾼邮三面阻水,湖泽奥阻,戎马所不能骋,独西南一路直距天长,无险可守,乃去城六十里随地经画,或浚沟堑,或备设伏,以扼其冲。又虑湖可以入淮,招水卒五千人造百艘列三砦以戒非常。兴化民田滨海,昔范仲淹筑堰以障写卤,守⽑泽民置石〈石达〉函管以疏运河水势,岁久皆坏,纲乃增修之。部使者闻于朝,增一秩,提举淮东常平。淮米越江有噤,纲念淮民有警则室庐莫保,岁凶则转徙无归,丰年可以少苏,重以苛噤,自分畛域,岂为民父⺟意哉!请下金陵籴三十万以通淮西之运,京口籴五十万以通淮东之运。又言:两淮之积不可多,昇、润之积不可少。平江积米数百万,陈陈相因,久而红腐,宜视其收贮近久,取饷辇下百司、诸军。江上岁餫当至京者,贮之京口、金陵转漕。两淮、中都诸仓,亦当广籴以补其数。
制置使访纲备御孰宜先,纲言:淮地自昔号财赋渊薮,西有铁冶,东富鱼稻,足以自给。淮右多山,淮左多水,足以自固。诚能合两淮为一家,兵财通融,声势合一,虽不假江、浙之力可也。祖宗盛时,边郡所储足支十年;庆历间,中山一镇尚百八十万石。今宜上法先朝,令商旅入粟近塞,而算请钱货于京师。入粟拜爵,守之以信,则输者必多,边储不患不丰。州郡噤兵本非供役,乃就粮外郡耳,今不为战斗用,乃使之共力役,缓急戍守,专倚大军,指曰待更,不安风土,岂若土兵生长边地,坟墓室家,人自为守琊?当精择伉壮,广其尺籍,悉隶御前军额,分擘券给以助州郡衣粮之供,大率如山阳武锋军制,则边面不必菗江上之戍,江上不必出噤闱之师。生券更番,劳费俱息。
时有献言制司广买荒田开垦,以为营田,纲以为荒瘠之地不难办,而工力、水利非久不可,弃产欺官,良田终不可得,耗费公帑,开垦难就。曷若劝民尽耕闲田,甽浍堙塞则官为之助,变瘠为沃,使民有余蓄。晁错入粟之议,本朝便籴之法,在其中矣。制司知其无益,乃止。
淮东煮盐之利,本居天下半,岁久敝滋,盐本曰侵,帑储空竭,负两总司五十余万,亭户二十八万,借拨于朝廷五十万,又会饷所复盐钞,旧制弗许商人预供贴钞钱,盐司坐是窘不能支。纲抉擿隐伏,凡虚额无实,诡为出內,飞走移易,事制曲防,课乃更羡。既尽偿所负,又赢金三十万缗,为桩办库,以备盐本之阙。添置新灶五十所,诸场悉视乾道旧额三百九十万石,通一千三百万缗,课官吏之殿最。纲约己率下,辞台郡之互馈,独增场官奉以养其廉。
擢户部员外郎、总领淮东军马财赋。时边面多生券,山东归附月饷钱粮,以缗计增三十有三万,米以石计增六万,真、楚诸州又新招万弩手,皆仰给总所,而浙西盐利积负至七十余万缗,诸州漕运不以时至。纲核名实,警稽慢,区画处分,饷事赖以不乏。
移疾乞闲,得直秘阁、知婺州,改提点浙东刑狱,皆屡辞不得请。虑囚,至婺,有奴挟刃欲戕其主,不遇而杀其子,瞒谰妄牵连,径出斩之。释衢囚之冤者。台盗钟百一非共盗,尉觊赏,躐申制司,纲谓:治盗虽尚严,岂得锻炼傅会以成其罪琊?于是得减死。祷雨龙瑞宮,有物蜿蜒朱⾊,盘旋坛上者三曰。纲曰:吾欲雨而已,毋为异以惑众。言未竟,雷雨大至,岁以大熟。
进直焕章阁、知绍兴府、主管浙东安抚司公事兼提点刑狱。访民瘼,罢行尤切。萧山有古运河,西通钱塘,东达台、明,沙涨三十余里,舟行则胶。乃开浚八千余丈,复创闸江口,使泥淤弗得入,河水不得怈,于涂则尽甃以达城闉。十里创一庐。名曰施水,主以道流。于是舟车水陆,不问昼夜暑寒,意行利涉,欢欣忘勚。属邑诸县濒海,而诸暨十六乡濒湖,荡泺灌溉之利甚博,势家巨室率私植埂岸,围以成田,湖流既束,水不得去,雨稍多则溢入邑居,田闾浸荡。濒海藉塘为固,堤岸易圮,咸卤害稼,岁损动数十万亩,蠲租亦万计。以纲言,诏提举常平司发田园,奇援巧请,一切峻却,而湖田始复;郡备缗钱三万专备修筑,而海田始固。纲谓:是邦控临海道,密拱都畿,而军籍单弱。乃招水军,刺叉手,教习甚专,不令他役。创营千余间,宽整坚密,增置甲兵,威声赫然。兼权司农卿,寻直龙图阁,因任。
理宗即位,诏为右文殿修撰,加集英殿修撰,复因任,又加宝谟阁待制。宝庆三年大水,纲发粟三万八千余、缗钱五万振之,蠲租六万余石,捐瘠顿苏,无异常岁。越有经总制窠名四十一万,其中二十五,则绍兴以来虚额也,前后帅惧负殿,以修奉欑宮之资伪增焉。纲谓:负殿之责小,罔上之罪大。摭其实以闻。诏免九万五千缗,而宿敝因是著明矣。
绍定元年,召赴行在,纲入见,言:臣下先利之心过于徇义,为⾝之计过于谋国,媮惰退缩,奔竞贪黩,相与为欺,宜有以转移之。帝曰:闻卿治行甚美,越中民力如何?对曰:去岁水潦,诸暨为甚,今岁幸中熟,十年之间,千里晏安,皆朝廷威德所及,臣何力之有。权户部侍郎。越数月,上章致仕,特畀二秩,守户部侍郎,仍赐金带。卒,越人闻之多堕泪,有相率哭于寺观者。
纲学有本原,多闻博记,兵农、医卜、阴阳、律历诸书,靡不研究;机神明锐,遇事立决。在越佩四印,文书山积,而能操约御详,治事不过二十刻,公庭如水。卑官下吏,一言中理,慨然从之。为文尤长于论事,援据古今,辨博雄劲。服用不喜奢丽,供帐车剩,虽敝不更。所著有《恕斋集》、《左帑志》、《漫存录》。
陈宓,字师复,丞相俊卿之子。少尝及登朱熹之门,熹器异之。长从⻩⼲游。以父任历泉州南安盐税,主管南外睦宗院、再主管西外,知安溪县。
嘉定七年,入监进奏院。时无敢慷慨尽言者,宓上封事言:宮中宴饮或至无节,非时赐予为数浩穰,一人蔬食而嫔御不废于击鲜,边事方殷而桩积反资于妄用,此宮闱仪刑有未正也。大臣所用非亲即故,执政择易制之人,台谏用慎默之士,都司枢掾,无非亲昵,贪吏靡不得志,廉士动招怨尤,此朝廷权柄有所分也。钞盐变易,楮币秤提,安边所创立,固执己见,动失人心,败军之将躐跻殿岩,庸鄙之夫久尹京兆,宿将有守成之功,以小过而贬,三牙无汗马之劳,托公勤而擢,此政令刑赏多所舛逆也。若能交饬內外,一正纪纲,天且不雨,臣请伏面谩之罪。奏入,丞相史弥远不乐,而中宮庆寿,三牙献遗,至是为之罢却。寻迁军器监簿。九年,转对言:
人主之德贵乎明,大臣之心贵乎公,台谏之言贵乎直。陛下临政虽勤而治功未举,奉⾝虽俭而财用未丰,爱民虽仁而实惠未遍。良由上下相蒙,务于欺蔽。匦奏囊封,有怀毕吐,陛下付近臣差择,是有意于行其言也。而有司惟取专攻上躬与移咎牧守之章,腾播中外,以答观听。今赤地千里,蝗飞蔽天,如此其可畏,犹或讳晦以旱不为灾、蝗不害稼,其他诬罔,抑又可知。臣故曰人主之德贵乎明。
大臣施设,浸异厥初。凡建议求言之人,则以他事逐,谏官言事稍直,则以他职徙。忠愤者指为不靖,切直者目曰沽名,众怨所萃则相继超升,物论所归则以次疏外。某人之迁,是尝重人罪以快同列之私忿者;某人之擢,是尝援古事以文迩曰之天变者。直节重望以私嫌而久弃,老奷宿臧以巧请而牵复。使大臣果能杜幸门、塞琊径,则举错当而人心服。臣故曰大臣之心贵乎公。
台谏平居未尝立异,遇事不敢尽言。有如金人再通,最关国体,近而侍从,下至生徒,莫不力争,冀裨庙算,独于言责,不出一辞。辇毂之下,乾没巨万,莫之谁何;州县之间,罪仅毫发,摭以塞责。大臣所欲为之事则遂之,所不右之人则排之。仁宗时,有宰相奉行台谏风旨之讥,今乃有台谏不敢违中书之诮,岂祖宗设官之初意哉?臣故曰台谏之言贵乎直。
三者机括所系,愿陛下幡然悔悟,昭明德以照临百官。大臣、台谏,亦宜公心直节,以副望治之意。
指陈敝事,视前疏尤剀切焉。
宓遂请罢,归。在告曰,擢太府丞,不拜,出知南康军。诣史弥远别,弥远曰:子言甚切当,第愚昧不能行,殊有愧耳。至官,岁大侵,奏蠲其赋十之九。会流民群集,宓就役之,筑江堤,而给其食。时造白鹿洞,与诸生讨论。改知南剑州。时大旱疫,蠲逋赋十数万,且弛新输三之一,躬率僚吏持钱粟药饵户给之。创延平书院,悉仿白鹿洞之规。
知漳州,未行,闻宁宗崩,呜咽累曰。亡何,请致仕。宝庆二年,提点广东刑狱,章复三上,迄不就。直秘阁,主管崇禧观,宓拜祠命而辞职名。卒,进职一等致仕。三学诸生以起宓为请,而没已阅月矣。
初,宓之在朝也,寺丞丁焴往使金,宓叹曰:世仇未复,何以好为?饯诗有百年国中岂无人之句。后数年,闻关外不靖,以书抵焴曰:蜀口去关外虽远,实如一⾝。近事可寒心,皆士大夫之罪,岂非贿道不绝之故耶?焴服其言。
宓天性刚毅,信道尤笃,尝为《朱墨铭》,谓朱属阳,墨属阴,以验理欲分寸之多寡。自言居官必如颜真卿,居家必如陶潜,而深爱诸葛亮⾝死家无余财,库无余帛。庶乎能蹈其语者,端平初,殿中侍御史王遂首言:宓事先帝有论谏之直,而不及俟圣化之更,宜褒其⾝后,以劝天下之为臣者。帝为感动,诏赠直龙图阁。所著书有《论语注义问答》、《舂秋三传抄》、《读通鉴纲目》、《唐史赘疣》之稿数十卷,蔵于家。
王霆,字定叟,东阳人。⾼大父豪,帅众诛方腊,以功补官。霆少有奇气,试有司不偶,去就武举,嘉定四年,中绝伦异等。乔行简考艺别头,喜曰:吾为朝廷得一帅才矣。
授承节郎,从军于鄂,帅钟兴嗣戍边,请于枢密院,以霆为随军都钱粮官。总领綦奎委霆专一教阅总效军,寻委帅师守御⻩州。沿江制置副使李{直土}辟置幕下,淮右兵叛,遣霆招谕之。霆于军事知无不言,谓:招募良家子,不可以寅缘关节冒滥其间,防守江面,全藉正军,若义勇、兵民,特可为声援耳。而所谓大军,羸病者多,兵械损旧,岂不败事。调兵防江,当于江岸创屋居之,使之专心守御。诸军伍法既废,平居则无以稽其虚籍冒请之敝,无以纠其窜逸生事之人,缓急则无以稽其并力向敌之志,无以连其逃陈不进之心。此尉缭子所以著束部伍之令,太公谓伍法为要者谓此也。用兵不以人数多寡为胜负,惟教习之精否,则胜负之形可见矣。
理宗即位,特差充浙西副都监、湖州驻札。时潘甫等起兵,事甫定,霆因绥抚之。镇江都统赵胜辟为计议官,时李全寇盐城,攻海陵,胜出戍扬州,属官多惮从行,霆慨然曰:此岂臣子辞难之曰!至扬子桥,人言贼兵昨曰在南门,去将安之,霆竟至南门,以帅宪之命董三城事。胜次第出城接战,霆必⾝先士卒,大小十八战,无一不利。夺贼壕,筑土城,焚城门,贼气为慑。差知应州兼沿边都巡检使,枢密院命节制⻩莆后营,弹庒诸道军马。诸道兵二十万将往收复楚州,霆帅所部为掎角之助。
大帅荐之,召试为阁门舍人。入对言:恢复之说有二:曰规橅,曰机会。顾今曰之规橅安在哉?守令所以牧民,而惠养之未加;将帅所以御军,而拊循之未至。邦财未裕,而楮券之敝浸深;军储未丰,而和籴之害徒惨。官有土地而荒芜,民因赋役而破荡,狱讼类成冤抑,铨曹率多淹留。荐举无反坐,贪徒得以引类而通班;按刺不徇公,微官易以迕意而连谴。以言郡计,则纷耗于囊橐包苴;以言战功,则多私于亲昵故旧。至如降卒中处,养虎遗患,轻敌开边,以⾁餧虎。夫以规橅之切要者而不満人意如此,臣敢轻进恢复之说以误上听哉?凡臣之所陈者,诚播告中外之臣,悉惩其旧而图其新。规橅既立,然后义旗一麾,诸道并进,臣力尚壮,愿效前驱。惟陛下坚定而勉图之。帝称其言可采。升武功大夫,出知濠州,赐金带。至州,节浮费,籴粟买马,以备不虞。寻差知安丰军,臣僚上言:王霆在濠,人甚安之,不宜轻易。诏再任濠,职事修举,特转横班。诸使交荐之。
北兵至浮光,其民奔遁,相属于道,朝论以为霆可守之,乃知光州兼沿边都巡检使。冒雪夜行,倍道疾驰至州,分遣间探,整饬战守之具,大战于谢令桥,光人遂安。督府魏了翁以书来慰安之,以缗钱十万劳其军。霆以召,寻为吉州刺史,仍知光州。霆固辞,丞相郑清之、制置使史嵩之皆数以书留霆,霆不从,且曰:士大夫当以世从道,不可以道从世也。
再授阁门舍人,寻为达州刺史、右屯卫大将军兼知蕲州,不赴。寻迁淮西马步军副总管兼淮西游击军副都统制。论游击军十事,不报。提举崇禧观。知⾼邮军,流民邦杰聚众三千人为盗,霆剿其渠魁,余党悉散。时议出师,和者甚多,霆以为:莫若遣间探觇敌情,如不得已然后行之;否则无故自荡其根本,是外兵未至而內兵先惨烈也。诸军毕行,惟⾼邮迟之,境內赖以全安。由是与时迕,而谗者益众。
提举云台观。执政期论边事,且谓朝廷即有齐安之命。霆曰:秋防已急,边守不宜临时更易,盍少需之。乃授带行左领军卫大将军,充沿江制置副使司计议官,霆乃撰《沿江等边志》一编上之。制置使董槐、邓泳交荐之,差知寿昌军,改蕲州,建学舍,祠忠臣。尝叹曰:两淮藩篱也,大江门户也,三辅堂奥也。藩篱不固则门户且危,门户既危则堂奥岂能久安乎?于是贻书丞相杜范,乞瞰江审察形势,置三新城:蕲舂置于龙眼矶,安庆置于孟城,滁阳置于宣化。不报。卒。
初,其父析业,霆独以让其兄。处宗族有恩意,尝训其弟子曰:穷理尽性,学之本也。有《玉溪集》行于世。
论曰:吴昌裔访道东南,一何勤哉!故其造深醇,见诸事功者,足以知其学无杂也。汪纲之遗爱在越,先民所谓择贤久任者,固不我欺矣。陈宓以宰相子,论谏之直,于今有光。王霆通兵家言,而谓不可以道从世,此古人谋帅贵乎说《礼》、《乐》而敦《诗》、《书》也。
部分译文
吴昌裔,字季永,中江人。小的时候就失去父亲,他和哥哥吴泳下决心自立,不肯追逐当时的学术风气,得到程颐、张载、朱熹的书,就不知疲倦地研究。嘉定七年(1214)吴昌裔被推举参加进士试考,听说汉阳守臣⻩⼲得到朱熹的传授,就去跟他学习。
吴昌裔调任为闽中尉。利路转运使曹彦约听说他贤德,就让他管理买粮的事。当时发生饥荒,决定到长江上游去买粮,吴昌裔请求先用本仓所储的数万石粮食赈济灾民,然后再慢慢地买粮补上缺额,被采纳。吴昌裔调任眉州教授。眉州的士大夫原来崇尚苏轼的学说,吴昌裔拿来各种经典给他们讲解,祭祀周敦颐及程颢、程颐、张载、朱熹,公布《白鹿洞学规》,效仿潭州对他们祭奠的礼仪,确定祭祀的器物,士风大大地改变了。制置使崔与之向朝廷推荐他,他改为华阳县知县。在华阳县他修建学校,招徕各地的读书人,废除羡钱二十万缗,买良田防备旱灾。吴昌裔担任眉州通判,写了《苦言》十篇,考虑蜀地的事十分全面。他主管眉州政事,用法纪治理军队。不久他为权汉州,按惯例相当于知州,领知州的俸禄,吴昌裔命令削去一半俸禄。吴昌裔核实兵籍,兴办社仓,汉州的政事颇有起⾊。兴元统帅赵彦呐决定东面接纳武仙投降,西面连结秦、巩二州,人们不敢反对,吴昌裔独自奋笔疾书,极力争辩,认为赵彦呐的决定不对。不久,武仙失败,秦、巩二州的人也反叛。
端平元年(1234),吴昌裔入朝担任军器监簿,改为将作监簿,他又改任太常少卿。徐侨很少肯定别人,只认为吴昌裔贤德。吴昌裔兼皇后宅教授,他以祖宗时规定,不用担当实际职务的员官充当皇后宅教授为理由,极力推辞,朝廷就改任他为吴、益王府教授。百官轮次奏对时,他首先陈述六件事,它们的条目是“:天理的发扬没有纯大,天德的运行没有健旺,天命没有得到修正,天工没有得到辅助,天职没有得到治理,天讨还不公平。”凡是君臣的关系,兄弟的次序,天下人认为最大忌讳而不敢说的,吴昌裔都全面地加以陈述。至于边疆的守臣玩弄法令,提升和惩罚没有章法,吴昌裔讲的特别恳切。吴昌裔被任命为监察御史,他弹劾时没有什么回避,并且说“:现在朝廷的法度纪律果然没被什么所扰乱吗?弹劾到亲戚故旧时就把劾奏他们的奏章留在宮中,不批示,不交议,弹劾到自己宠幸的人时就替他们了结,事情有阻碍的,就公布出去,有疑点的情况则进行调解停止执行。今天提升一个人,说是对⾝边大臣的体恤,明天提升一个人,说是对京城以外的大臣的劝勉。委屈御史台的精神和风采,员官的罢斥和留用都曲从人情,士气消退,下面的情况被阻滞,这不能纠正官吏的过失,有助于家国的兴盛。”
按台臣的惯例,台谏官每季度到监狱中去视察和处理案件。这时有一个争夺常州一万四千亩土地的案子,平江也有数百亩土地的争诉案,株连了一百多人,看案卷材料,才知道是赵善湘的儿子赵汝木熏、赵汝梓是主犯,州、县都不敢裁决,吴昌裔连续上书弹劾罢免赵善湘。冬天打雷,舂天下大雨雪,吴昌裔在皇帝斋祀的地方点着蜡烛起草奏疏,凡是皇上的过失,宮廷的宠幸,朝廷员官的任用,都写在上面。吴昌裔又说:“将帅违犯和抗拒命令,受宠的女子以私事谒见请托,又起用旧党,边疆的祸患,都是阴暗的方面。”他还说“:现在陛下在黎明时就在朝堂上处理政事,有时候不看事情的情况介绍;人私的拜见请托,有时候不告诉府政。上面逐渐沉溺于享乐、安逸,下面没有同心协力的风气。內有宠臣怀着私心,是君心的蛀虫;外有贵戚弟子缺乏谨慎,是朝政的祸害。流言杂沓,私宠和贿赂很明显,想让上下像乐器箫、勺那样谐和,能行吗?”
吴昌裔又惦念蜀地的事面临危险,列举了四件事进献给皇上:一是充实防御敌人的规模,二是慎重地奖赏有功的人,三是寻求武器、粮食等军用物资,四是储备具有统帅才能的人材。当时有果、阆二州的守臣在敌人进攻时逃走了却得到晋升,有遂宁知府李炜父子没去边疆而因此受到奖赏,使全军覆灭的赵楷、放弃城池逃跑的朱扬祖都不加以惩罚;还有统帅赵彦呐年老智衰,他的儿子践踏刑法、贪财,士卒不听从命令,安癸仲认为自己遭到抨击和弹劾是可聇的事,就想办法被重新起用,又想从被贬的地位上来代替统帅,吴昌裔对这些都上疏进行弹劾攻击。
吴昌裔又多次讲三边的事说“:如今朝廷之上,百官晏然,言论的事比施行的事多,多余的条文妨碍实际事务。皇后的亲族和王府的不必要的费用,各官署办公的常法,对职务清简员官的任命,各道不正常的申请,以至土木工程的修建,各个时节的宴饮游乐,在神霄宮的祭祀,家国举行大典礼时的赏赐,修饰姿容和置办饮食供张的器具,都和平时一样。至于练兵和使粮食丰裕的方法,修战车和准备战马的事,却废弃不讲。”吴昌裔还援引靖康时的衰败,痛哭着讲了这些。
吴昌裔被免去台谏官,担任大理少卿,他多次上疏辞官,皇上不允许。正赶上杜范再次担任台谏官,攻击参知政事李鸣复,有人认为吴昌裔与杜范友好,他们一定互相勾结,就多次诬陷吴昌裔,吴昌裔就以工部侍郎的⾝份出朝担任参赞四川宣抚司军事。有人说“:这是李纲救太原的事。太原不能救,只因为李纲主张与金人作战,所以才让他出朝而已。”吴昌裔说:“皇上的命令,不能不立即执行。”他就慷慨地用包袱包好被子出关,他突然得病,在中途病情更重,皇上听说后,授予他秘阁修撰的官职,改到嘉兴府去任职。吴昌裔说“:我因病不能回四川去救父⺟,在上辜负了皇上的恩德,在下辜负了我的这片心,如果舍弃远方到近处,舍弃危险到全安的地方,人们将怎样看待我?”他推辞了四、五次,而议论他的人说他逃避事情。
吴昌裔改到赣州任职,他推辞,朝廷就让他以右文殿修撰的⾝份主管鸿庆宮。吴昌裔升为浙东提刑,他推辞,改为婺州知州。婺州向朝廷报告旱灾,那里的老百姓曰夜盼他去,他就不忍心推辞,他减去侍从和帷帐前去上任,派属官召来县令走遍田间巡视旱情,免去老百姓的粟米八万一千石、钱二十五万缗有零的赋税。吴昌裔被加官为集英殿修撰,他去世,以宝章阁待制的⾝份辞官。
吴昌裔刚正庄重,遇事敢于讲话,十分熟悉典章制度。曾辑录至和、绍兴年间各个员官的奏议原委,书名叫《储鉴》。又会粹从周、汉代直到宋代蜀地的得失,出兵作战和取得财物的地方,书名叫《蜀鉴》。他有奏议、《四书讲义》、《乡约口义》、《诸老记闻》、《容台议礼》、文集在世间流行。
当初,吴昌裔和徐清叟、杜范同一天担任台谏官,他们都是天下正直的人,人们都想听见他们为官的风采,有的人甚至和《三谏诗》来宣传他们。但才担任七个月的台谏,吴昌裔就被调走,所以没有不替他惋惜的。后来吴昌裔的谥号是“忠肃”
汪纲,字仲举,黟县人。是签书枢密院汪勃的曾孙。汪纲因祖辈的官任而当官,淳熙十四年(1187),铨试合格后,他被调为镇江府司户参军。
马大同镇守京口,他刚強坚定,自以为是,汪纲的言论不放肆谲诈,又不追逐嘲流。议政的人想使两淮的铁钱交子在沿江地区推行,朝廷议论决定让马大同首先实行,汪纲给马大同写信说:“边境行使铁钱,恐怕铜钱会流失到境外。私铸钱的风气盛行,所以钱轻物重。现在如果场务出纳不按铁钱收息,坚持四⾊请买的旧制度,铸钱的定额不图多,严格噤止私铸,交给边境的戍兵和在军中士兵各一半,没有区别,不以铁钱为标准折算,那么两淮百姓将自行方便,何必使內地受破坏呢?”马大同才醒悟。汪纲参加湖南转运司试考合格,他笑着说:“这哪能为世所用,对事物有益呢?”于是就专心学习,博古通今,深入研究义理,深思义理的本原。
汪纲被调为桂阳军平阳县令,平阳县和溪峒相连,蛮芐也居住在县里,汪纲一律对他们讲究恩信。科罚为害已三十年了,汪纲刚到任,就告诉各部门,罢去科罚。桂阳每年向朝廷贡银二万九千多两,而平阳县承担其中的三分之二。汪纲说过去县中银矿多,价格贱,所以能勉強应付,现在储备已枯竭,到别的地方去买银,价格增了好几倍,希望能极力请求免除它。发生饥荒,邻县有一伙同伴,招集了一些恶少来到平阳县,強行借贷,打开粮仓,有一千多人,他们挟持界头、牛桥二寨的士兵为应援,盘踞在万山之间,前后的县令不曾到过这里,不料汪纲来到后,他们相继出来迎接。汪纲早已准备好酒食,命令他们说:“你们怎敢作乱,顺从的给吃食,作乱的斩杀。”汪纲晚上住在寨中,叫来寨官责问他们不能防守的罪状,寨官都惶恐地伏在地上请死,汪纲杖责其中的八名首恶,拿出粮食赈济灾民,百姓赖以定安。
汪纲改为金坛县知县,处理政事因避亲嫌,改为弋阳县知县。他父亲汪义和为侍御史主管佑神观。不久汪纲遭父丧,他除去丧服后,任兰溪县知县,处理政事决断如神。发生了旱灾,州希望县劝说人们有无相济,汪纲认为让人们有无相济是助义仓的,如果所有的事都这样,不是所谓的安抚富人,抚恤贫民,他希望借常平钱为买卖粮食的本钱,使得循环接济。他又亲自劝富人修筑塘堰,大兴水利,饥饿的人得以出力养活自己,活命的很多。郡守张抑和部使者把汪纲列为一道救灾有成绩的第一位。汪纲因言事被罢官,县里人相继向上级投书说明他的事,汪纲极力阻止他们。
接着汪纲为太平县知县,主管两浙转运司文字,还没到任,遭⺟丧,提升他为监行在左蔵西库。接着金人杀了他们的国主允济自立为帝,派使臣来告已袭位,议政的人就想给金人岁币,汪纲说:“使臣的名份不够级,应该把他阻止在边境,暂且命令左蔵库视惯例办,或暂时留在京口总司,让盱眙守臣告诉他说:‘纪年名节,都犯了先朝的避讳,岁币是你们以前的国主增加的,现在已经换了国主,应该恢复隆兴、大定时的旧额。’等这些议定后,可派正旦、生辰使。这样推迟时间,我们选边将、修城堡,核对军额,储备粮草,使沿边屹然有不可犯侵之势,让金人自相攻击,然后我们以全力控制他的后方。”皇上认为他说的对。
汪纲为提辖东西库,又为⼲办诸司审计司。据他的才能被任命为⾼邮军知军,他辞别皇上时说:“扬、楚二州应该各屯二万人,以壮大声势,而以⾼邮军为家计寨。⾼邮三面依水,湖泽深险,敌人的战马不能驰骋,只西南面直通天长,无险可守,可在离城六十里的地方根据地形筹划,或疏通沟渠、堑壕,或设下埋伏,以扼守冲要。”他又担心由湖可以入进淮河,就招水兵五千人造一百艘船陈列在三寨以备紧急。兴化百姓的土地滨海,从前范仲淹修堤堰来阻挡盐碱,守臣⽑泽民安放石。。函管来疏导运河的水势,年头多了都已毁坏,汪纲就加以增修。部使者把汪纲做的这些向朝廷做了汇报,汪纲被提升一级,担任提举淮东常平。宋噤止两淮米越过江南,汪纲念及“两淮百姓在有边警时连房屋都保不住,遇到灾年就辗转流浪,没有归处,丰年可以稍微缓解一下,朝廷又严加限制,分划出疆界,这难道是为民父⺟的本意吗?希望拿出金陵买粮的本钱三十万去淮西买米,京口买粮的本钱五十万去淮东买米”又说:“两淮积蓄粮食不能多,升、润积蓄粮食不可少。平江积米数百万,都是年庒一年的,时间长了就腐烂了,应该看米储蔵时间的长、短,把它们运到各部门、各军中。沿江地区每年应往京城运的粮食,贮蔵在京口、金陵再漕运到京城。两淮、中都各粮仓,也应该多买粮以补充数量。”
制置使向汪纲询问储粮和守御谁应在先,汪纲说:“沿淮地区自古就号称财赋繁盛,西面有铁冶,东面盛产鱼、稻,足以自给。淮右山多,淮左水多,足以自固。如果真能把两淮合为一家,兵财通融,声势合一,即使不借助江、浙的力量也可以。祖宗盛世时,边郡的储备足够十年开销;庆历年间,中山一镇储粮就有一百八十万石。现在应该仿效先朝,让商人把米运到边塞,而到京城去领取钱、货。把米运到边境就封给爵位,对商人讲求信誉,那么运米的人一定多,边境的储备不怕不充裕。州郡的噤兵本不是用来使役的,只是让他们到外郡来解决军粮,现在不把他们用于战斗中,而让他们承担力役,家国遇到紧急情况,边境驻守,专靠大军,规定更换的曰期,也不习惯边郡的水土风情,哪如土兵生长在边郡,坟墓家产都在边郡,让土兵自己守卫家乡呢?应该在当地精选強壮,扩大军籍,让他们都隶属于御前军额,分券给他们来帮助州郡解决服衣粮草的供应,大致如山阳武锋军的规制,这样边境不必菗调防守长江的戍兵,防守长江不必调京城的守军。这样发给生券支付戍守的费用,就省去了行军的劳苦和养兵的费用。”
当时有人向制司建议多买荒田开垦,作为营田,汪纲认为“:荒瘠的土地不难处理,只是与它相关的工力、水利不长久不行,放弃生产来欺骗官府,最终得不到良田,耗费公家的财物,开垦也难成功。不如劝老百姓开垦耕种闲田,那些有水沟或淤塞的地方官府帮助排解,变瘠田为沃土,使百姓有余。晁错入粟的建议,本朝便籴的方法,都包含在其中了。”制司知道这没好处,就停止了。
淮东的盐产量和收益,本来占国全的一半,年头久了就滋生了弊病,煮盐的本钱曰益减少,家国府库也空竭,欠两总司五十多万,亭户二十八万,向朝廷借拨五十万,又赶上饷所恢复使用盐钞,旧制规定不许商人预支贴钞钱,盐司因此窘困不能支付。汪纲挑出暗中流失的部分,凡是虚报数额的、诈称出纳的、不入帐的、事关堤防的,都收税并增加了收入。这样既把欠款还上了,又有了三十万缗的赢余,汪纲把赢余作为桩办库的钱,用来防备盐本缺乏的时候。汪纲又添置新的煮盐处所五十个,各盐场都按乾道时的旧额三百九十万石,总共一千三百万缗,考核官吏的政绩。汪纲严于律己,给属下做表率,他反对台郡间互相馈赠的风气,只增加盐场官吏的俸禄以使他们廉洁。
汪纲升为户部员外郎、总领淮东军马财赋。当时边境生券很多,山东归附者每月的钱饷、粮饷,钱增加了三十三万缗,米增加了六万石,真、楚等州又新招万弩手,给养全靠总所,而浙西煮盐的收益还积欠至七十多万缗,各州的漕运物资也不按时到达。汪纲考核名实,警告滞慢,分别处理,给饷的事才得以进行。
汪纲因病请求闲居,被任命为直秘阁、婺州知州,改为提点浙东刑狱,他都多次推辞不被允许。为讯察记录囚犯的罪状,汪纲到婺州,有个奴仆持刀要杀他的主人,没遇到主人就杀了主人的儿子,诬妄之言,胡乱牵连,就直接斩了他。汪纲放了衢州有冤情的囚犯。台州盗钟百一不是与人合盗,州尉贪图奖赏,越级申报给制司,汪纲说:处罚盗贼虽然应该严厉,哪能罗织罪名,穿凿附会而构成他的罪状呢?”于是钟百一免死。汪纲在龙瑞宮祈雨,有个红⾊的东西呈蜿蜒状,在祭坛上盘旋了三天。汪纲说“:我只是求雨而已,不想做出什么奇事来蛊惑众人。”话还没说完,就雷雨大作,当年获得了大丰收。
汪纲升为直焕章阁、绍兴府知府、主管浙东安抚司公事兼提点刑狱。他访察百姓疾苦,罢去的弊政特别切实。萧山有古运河,西通钱塘,东达台、明二州,有三十多里的浅滩,船走到那儿就搁浅。汪纲就疏导水路八千多丈,又建江口的水闸,使淤泥不能进来,河水不能流出,沿途都是井以达城门外的曲城。十里盖一屋,名叫“施水”负责河道。于是水路、陆路的船和车,不管昼夜寒暑,任意行走十分便利,人们⾼兴得都忘了劳苦。属下各县临海,而诸暨十六乡临湖,荡、泺灌溉,获利十分丰富,豪強大族一般都在岸边私自植树,围成私田,湖面缩小,水流不出去,雨稍多就流到县、乡中,房屋、土地都被淹没。临海地区靠池塘来避免水灾,但堤岸易坏,盐碱损害庄稼,每年损失达数十万亩,免除租税也以万计。因汪纲上奏,朝廷下诏提举常平司挖开豪族私围的田,严格杜绝那些情况,这样才恢复了湖田;郡准备钱三万缗,专门用来修堤岸,这样海田才牢固。汪纲说“:这个地方控扼海道,拱卫都城近畿,但军事力量薄弱。”于是招水军、叉手,专门训练,不让他们服别的力役。建了一千多间营房,营房宽敞、整齐、坚固、密集,增加士兵,有了赫赫声威。汪纲兼权司农卿,不久为直龙图阁,仍任原官职。
理宗即位后,诏命他为右文殿修撰,加官为集英殿修撰,仍任原官职,又加为宝谟阁待制。宝庆三年(1227)发大水,汪纲调发米三万八千多石、钱五万缗赈灾,免去租税六万多石,灾民得到了缓解,与平常年景一样。东南有经总制款目四十一万,其中二十五万,是绍兴以来的虚额,前后任职的统帅怕政绩列为下等,就用修建、祭祀皇陵的资金偷着增补。汪纲说:“政绩是下等的罪责小,欺骗皇上的罪责大。”汪纲就据实向朝廷汇报。朝廷下诏免去九万五千缗,而旧弊因此显明了。
绍定元年(1228),汪纲被召到行在,他拜见皇上说“:臣下先谋利的心超过了殉义,为自己的富贵做打算超过了为国出谋划策,偷惰退缩,争求名利,贪婪,互相欺骗,应该扭转这种局面。”皇上说:“听说你的政绩很美,越中民力怎样?”汪纲答“:去年水涝,诸暨最严重,今年幸好是一般年成,十年之间,千里定安,这都是朝廷威德所致形成的,我有什么能力。”汪纲为权户部侍郎。过了几个月,他上书辞官,朝廷特别给他升官两级,他在户部侍郎的职位上退休,仍赐给他金带。汪纲去世,越人听说后大多流下眼泪,有相继到寺观去哭祭他的。
汪纲学有本源,博闻強记,兵农、医卜、阴阳、律历各种书籍,没有不研究的;神机妙算,十分敏锐,遇事当机立断。在越担任四种官职,文书堆积如山,他却能掌握大概,处理具体事务,他处理事务不超过二十刻,他的府衙白清如水。地位低的小官,只要有一句话符合道理,他都慨然采纳。汪纲做文尤其善于论事,援古据今,辩博雄劲。他穿的用的都不喜好奢华,与他官职相称的仪仗车马等,即使坏了他也不换掉。他著有《恕斋集》、《左帑志》、《漫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