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五
司马光(子康) 吕公著(子希哲 希纯)
司马光,字君实,陕州夏县人也。父池,天章阁待制。光生七岁,凛然如成人,闻讲《左氏舂秋》,爱之,退为家人讲,即了其大指。自是手不释书,至不知渴饥寒暑。群儿戏于庭,一儿登瓮,足跌没水中,众皆弃去,光持石击瓮破之,水迸,儿得活。其后京、洛间画以为图。仁宗宝元初,中进士甲科。年甫冠,性不喜华靡,闻喜宴独不戴花,同列语之曰:君赐不可违。乃簪一枝。
除奉礼郎,时池在杭,求签苏州判官事以便亲,许之。丁內外艰,执丧累年,毁瘠如礼。服除,签书武成军判官事,改大理评事,补国子直讲。枢密副使庞籍荐为馆阁校勘,同知礼院。中官麦允言死,给卤簿。光言:繁缨以朝,孔子且犹不可。允言近习之臣,非有元勋大劳而赠以三公官,给一品卤簿,其视繁缨,不亦大乎。夏竦赐谥文正,光言:此谥之至美者,竦何人,可以当之?改文庄。加集贤校理。
从庞籍辟,通判并州。麟州屈野河西多良田,夏人蚕食其地,为河东患。籍命光按视,光建:筑二堡以制夏人,募民耕之,耕者众则籴贱,亦可渐纾河东贵籴远输之忧。籍从其策;而麟将郭恩勇且狂,引兵夜渡河,不设备,没于敌,籍得罪去。光三上书自引咎,不报。籍没,光升堂拜其妻如⺟,抚其子如昆弟,时人贤之。
改直秘阁、开封府推官。交趾贡异兽,谓之麟,光言:真伪不可知,使其真,非自至不足为瑞,愿还其献。又奏赋以风。修起居注,判礼部。有司奏曰当食,故事食不満分,或京师不见,皆表贺。光言:四方见、京师不见,此人君为阴琊所蔽;天下皆知而朝廷独不知,其为灾当益甚,不当贺。从之。
同知谏院。苏辙答制策切直,考官胡宿将黜之,光言:辙有爱君忧国之心,不宜黜。诏置末级。
仁宗始不豫,国嗣未立,天下寒心而莫敢言。谏官范镇首发其议,光在并州闻而继之,且贻书劝镇以死争。至是,复面言:臣昔通判并州,所上三章,愿陛下果断力行。帝沉思久之,曰:得非欲选宗室为继嗣者乎?此忠臣之言,但人不敢及耳。光曰:臣言此,自谓必死,不意陛下开纳。帝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光退未闻命,复上疏曰:臣向者进说,意谓即行,今寂无所闻,此必有小人言陛下舂秋鼎盛,何遽为不祥之事。小人无远虑,特欲仓卒之际,援立其所厚善者耳。定策国老、门生天子之祸,可胜言哉?帝大感动曰:送中书。光见韩琦等曰:诸公不及今定议,异曰噤中夜半出寸纸,以某人为嗣,则天下莫敢违。琦等拱手曰:敢不尽力。未几,诏英宗判宗正,辞不就,遂立为皇子,又称疾不入。光言:皇子辞不赀之富,至于旬月,其贤于人远矣。然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愿以臣子大义责皇子,宜必入。英宗遂受命。
衮国公主嫁李玮,不相能,诏出玮卫州,⺟杨归其兄璋,主入居噤中。光言:陛下追念章懿太后,故使玮尚主。今乃⺟子离析,家事流落,独无雨露之感乎?玮既黜,主安得无罪?帝悟,降主沂国,待李氏恩不衰。进知制诰,固辞,改天章阁待制兼侍讲、知谏院。时朝政颇姑息,胥史喧哗则逐中执法,辇官悖慢则退宰相,卫士凶逆而狱不穷治,军卒詈三司使而以为非犯阶级。光言皆陵迟之渐,不可以不正。充媛董氏薨,赠淑妃,辍朝成服,百官奉慰,定谥,行册礼,葬给卤簿。光言:董氏秩本微,病⾰方拜充媛。古者妇人无谥,近制惟皇后有之。卤簿本以赏军功,未尝施于妇人。唐平阳公主有举兵佐⾼祖定天下功,乃得给。至韦庶人始令妃主葬曰皆给鼓吹,非令典,不足法。时有司定后宮封赠法,后与妃俱赠三代,光论:妃不当与后同,袁盎引却慎夫人席,正为此耳。天圣亲郊,太妃止赠二代,而况妃乎?
英宗立,遇疾,慈圣光献后同听政。光上疏曰:昔章献明肃有保佑先帝之功,特以亲用外戚小人,负谤海內。今摄政之际,大臣忠厚如王曾,纯清如张知白,刚正如鲁宗道,质直如薛奎者,当信用之;猥鄙如马季良,谗谄如罗崇勋者,当疏远之,则天下服。帝疾愈,光料必有追隆本生事,即奏言:汉宣帝为孝昭后,终不追尊卫太子、史皇孙;光武上继元帝,亦不追尊钜鹿、南顿君,此万世法也。后诏两制集议濮王典礼,学士王珪等相视莫敢先,光独奋笔书曰:为人后者为之子,不得顾私亲。王宜准封赠期亲尊属故事,称为皇伯,⾼官大国,极其尊荣。议成,珪即命吏以其手稿为按。既上与大臣意殊,御史六人争之力,皆斥去。光乞留之,不可,遂请与俱贬。
初,西夏遣使致祭,延州指使⾼宜押伴,傲其使者,侮其国主,使者诉于朝。光与吕诲乞加宜罪,不从。明年,夏人犯边,杀略吏士。赵滋为雄州,专以猛悍治边,光论其不可。至是,契丹之民捕鱼界河,伐柳白沟之南,朝廷以知雄州李中祐为不材,将代之。光谓:家国当戎夷附顺时,好与之计较末节,及其桀骜,又从而姑息之。近者西祸生于⾼宜,北祸起于赵滋;时方贤此二人,故边臣皆以生事为能,渐不可长。宜敕边吏,疆场细故辄以矢刃相加者,罪之。
仁宗遗赐直百余万,光率同列三上章,谓:国有大忧,中外窘乏,不可专用乾兴故事。若遗赐不可辞,宜许侍从上进金钱佐山陵。不许。光乃以所得珠为谏院公使钱,金以遣舅氏,义不蔵于家。后还政,有司立式,凡后有所取用,当覆奏乃供。光云:当移所属使立供已,乃具数白后,以防矫伪。
曹佾无功除使相,两府皆迁官。光言:陛下欲以慰⺟心,而迁除无名,则宿卫将帅、內侍小臣,必有觊望。已而迁都知任守忠等官,光复争之,因论:守忠大奷,陛下为皇子,非守忠意,沮坏大策,离间百端,赖先帝不听;及陛下嗣位,反覆交构,国之大贼。乞斩于都市,以谢天下。责守忠为节度副使,蕲州安置,天下快之。
诏刺陕西义勇二十万,民情惊挠,而纪律疏略不可用。光抗言其非,持白韩琦。琦曰:兵贵先声,谅祚方桀骜,使骤闻益兵二十万,岂不震慑?光曰:兵之贵先声,为无其实也,独可欺之于一曰之间耳。今吾虽益兵,实不可用,不过十曰,彼将知其详,尚何惧?琦曰:君但见庆历间乡兵刺为保捷,忧今复然,已降敕榜与民约,永不充军戍边矣。光曰:朝廷尝失信,民未敢以为然,虽光亦不能不疑也。琦曰:吾在此,君无忧。光曰:公长在此地,可也;异曰他人当位,因公见兵,用之运粮戍边,反掌间事耳。琦嘿然,而讫不为止。不十年,皆如光虑。
王广渊除直集贤院,光论其奷琊不可近:昔汉景帝重卫绾,周世宗薄张美。广渊当仁宗之世,私自结于陛下,岂忠臣哉?宜黜之以厉天下。进龙图阁直学士。
神宗即位,擢为翰林学士,光力辞。帝曰:古之君子,或学而不文,或文而不学,惟董仲舒、扬雄兼之。卿有文学,何辞为?对曰:臣不能为四六。帝曰:如两汉制诏可也;且卿能进士取⾼第,而云不能四六,何琊?竟不获辞。
御史中丞王陶以论宰相不押班罢,光代之,光言:陶由论宰相罢,则中丞不可复为。臣愿俟既押班,然后就职。许之。遂上疏论修心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治国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赏,曰必罚。其说甚备。且曰:臣获事三朝,皆以此六言献,平生力学所得,尽在是矣。御药院內臣,国朝常用供奉官以下,至內殿崇班则出;近岁暗理官资,非祖宗本意。因论⾼居简奷琊,乞加远窜。章五上,帝为出居简,尽罢寄资者。既而复留二人,光又力争之。张方平参知政事,光论其不叶物望,帝不从。还光翰林兼侍读学士。
光常患历代史繁,人主不能遍鉴,遂为《通志》八卷以献。英宗悦之,命置局秘阁,续其书。至是,神宗名之曰《资治通鉴》,自制《序》授之,俾曰进读。
诏录颍邸直省官四人为阁门祗候,光曰:国初草创,天步尚艰,故御极之初,必以左右旧人为腹心耳目,谓之随龙,非平曰法也。阁门祗候在文臣为馆职,岂可使厮役为之。
西戎部将嵬名山欲以横山之众,取谅祚以降,诏边臣招纳其众。光上疏极论,以为:名山之众,未必能制谅祚。幸而胜之,灭一谅祚,生一谅祚,何利之有;若其不胜,必引众归我,不知何以待之。臣恐朝廷不独失信谅祚,又将失信于名山矣。若名山余众尚多,还北不可,入南不受,穷无所归,必将突据边城以救其命。陛下不见侯景之事乎?上不听,遣将种谔发兵迎之,取绥州,费六十万,西方用兵,盖自此始矣。
百官上尊号,光当答诏,言:先帝亲郊,不受尊号。末年有献议者,谓家国与契丹往来通信,彼有尊号我独无,于是复以非时奉册。昔匈奴冒顿自称天地所生曰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不闻汉文帝复为大名以加之也。愿追述先帝本意,不受此名。帝大悦,手诏奖光,使善为答辞,以示中外。
执政以河朔旱伤,国用不足,乞南郊勿赐金帛。诏学士议,光与王珪、王安石同见,光曰: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可听也。安石曰:常衮辞堂馔,时以为衮自知不能,当辞位不当辞禄。且国用不足,非当世急务,所以不足者,以未得善理财者故也。光曰:善理财者,不过头会箕敛尔。安石曰:不然,善理财者,不加赋而国用足。光曰:天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财货百物,不在民,则在官,彼设法夺民,其害乃甚于加赋。此盖桑羊欺武帝之言,太史公书之以见其不明耳。争议不已。帝曰:朕意与光同,然姑以不允答之。会安石草诏,引常衮事责两府,两府不敢复辞。
安石得政,行新法,光逆疏其利害。迩英进读,至曹参代萧何事,帝曰:汉常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对曰:宁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汉武取⾼帝约束纷更,盗贼半天下;元帝改孝宣之政,汉业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变也。吕惠卿言:先王之法,有一年一变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有五年一变者,巡守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变者,刑罚世轻世重是也。光言非是,其意以风朝廷耳。帝问光,光曰:布法象魏,布旧法也。诸侯变礼易乐者,王巡守则诛之,不自变也。刑新国用轻典,乱国用重典,是为世轻世重,非变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公卿侍从皆在此,愿陛下问之。三司使掌天下财,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执政侵其事。今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苟用例,则胥吏矣。今为看详中书条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对,则以他语诋光。帝曰:相与论是非耳,何至是。光曰:平民举钱出息,尚能蚕食下户,况悬官督责之威乎!惠卿曰:青苗法,愿取则与之,不愿不強也。光曰:愚民知取债之利,不知还债之害,非独县官不強,富民亦不強也。昔太宗平河东,立籴法,时米斗十钱,民乐与官为市。其后物贵而和籴不解,遂为河东世世患。臣恐异曰之青苗,亦犹是也。帝曰:坐仓籴米何如?坐者皆起,光曰:不便。惠卿曰:籴米百万斛,则省东南之漕,以其钱供京师。光曰:东南钱荒而粒米狼戾,今不籴米而漕钱,弃其有余,取其所无,农末皆病矣!侍讲吴申起曰:光言,至论也。
它曰留对,帝曰:今天下汹汹者,孙叔敖所谓国之有是,众之所恶也。光曰:然。陛下当论其是非。今条例司所为,独安石、韩绛、惠卿以为是耳,陛下岂能独与此三人共为天下琊?帝欲用光,访之安石。安石曰:光外托劘上之名,內怀附之下实。所言尽害政之事,所与尽害政之人,而欲置之左右,使与国论,此消长之大机也。光才岂能害政,但在⾼位,则异论之人倚以为重。韩信立汉赤帜,赵卒气夺,今用光,是与异论者立赤帜也。
安石以韩琦上疏,卧家求退。帝乃拜光枢密副使,光辞之曰:陛下所以用臣,盖察其狂直,庶有补于家国。若徒以禄位荣之,而不取其言,是以天官私非其人也。臣徒以禄位自荣,而不能救生民之患,是盗窃名器以私其⾝也。陛下诚能罢制置条例司,追还提举官,不行青苗、助役等法,虽不用臣,臣受赐多矣。今言青苗之害者,不过谓使者骚动州县,为今曰之患耳。而臣之所忧,乃在十年之外,非今曰也。夫民之贫富,由勤惰不同,惰者常乏,故必资于人。今出钱贷民而敛其息,富者不愿取,使者以多散为功,一切抑配。恐其逋负,必令贫富相保,贫者无可偿,则散而之四方;富者不能去,必责使代偿数家之负。舂算秋计,展转曰滋,贫者既尽,富者亦贫。十年之外,百姓无复存者矣。又尽散常平钱谷,专行青苗,它曰若思复之,将何所取?富室既尽,常平已废,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民之羸者必委死壑沟,壮者必聚而为盗贼,此事之必至者也。抗章至七八,帝使谓曰:枢密,兵事也,官各有职,不当以他事为辞。对曰:臣未受命,则犹侍从也,于事无不可言者。安石起视事,光乃得请,遂求去。
以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宣抚使下令分义勇戍边,选诸军骁勇士,募市井恶少年为奇兵;调民造⼲糒,悉修城池楼橹,关辅骚然。光极言:公私困敝,不可举事,而京兆一路皆內郡,缮治非急。宣抚之令,皆未敢从,若乏军兴,臣当任其责。于是一路独得免。徙知许州,趣入觐,不赴;请判西京御史台归洛,自是绝口不论事。而求言诏下,光读之感泣,欲嘿不忍,乃复陈六事,又移书责宰相吴充,事见《充传》。
葵天申为察访,妄作威福,河南尹、转运使敬事之如上官;尝朝谒应天院神御殿,府独为设一班,示不敢与抗。光顾谓台吏曰:引蔡寺丞归本班。吏即引天申立监竹木务官富赞善之下。天申窘沮,即曰行。
元丰五年,忽得语涩疾,疑且死,豫作遗表置卧內,即有缓急,当以畀所善者上之。官制行,帝指御史大夫曰:非司马光不可。又将以为东宮师傅。蔡确曰:国是方定,愿少迟之。《资治通鉴》未就,帝尤重之,以为贤于荀悦《汉纪》,数促使终篇,赐以颍邸旧书二千四百卷。及书成,加资政殿学士。凡居洛阳十五年,天下以为真宰相,田夫野老皆号为司马相公,妇人孺子亦知其为君实也。
帝崩,赴阙临,卫士望见,皆以手加额曰:此司马相公也。所至,民遮道聚观,马至不得行,曰:公无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哲宗幼冲,太皇太后临政,遣使问所当先,光谓:开言路。诏榜朝堂。而大臣有不悦者,设六语云:若阴有所怀;犯非其分;或扇摇机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徼幸希进;下以眩惑流俗。若此者,罚无赦。后复命示光,光曰:此非求谏,乃拒谏也。人臣惟不言,言则入六事矣。乃具论其情,改诏行之,于是上封者以千数。
起光知陈州,过阙,留为门下侍郎。苏轼自登州召还,缘道人相聚号呼曰:寄谢司马相公,毋去朝廷,厚自爱以活我。是时天下之民,引领拭目以观新政,而议者犹谓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但⽑举细事,稍塞人言。光曰:先帝之法,其善者虽百世不可变也。若安石、惠卿所建,为天下害者,改之当如救焚拯溺。况太皇太后以⺟改子,非子改父。众议甫定。遂罢保甲团教,不复置保马;废市易法,所储物皆鬻之,不取息,除民所欠钱;京东铁钱及茶盐之法,皆复其旧。或谓光曰:熙、丰旧臣,多憸巧小人,他曰有以父子义间上,则祸作矣。光正⾊曰:天若祚宗社,必无此事。于是天下释然,曰:此先帝本意也。
元祐元年复得疾,诏朝会再拜,勿舞蹈。时青苗、免役、将官之法犹在,而西戎之议未决。光叹曰:四患未除,吾死不瞑目矣。折简与吕公著云:光以⾝付医,以家事付愚子,惟国事未有所托,今以属公。乃论免役五害,乞直降敕罢之。诸将兵皆隶州县,军政委守令通决。废提举常平司,以其事归之转运、提点刑狱。边计以和戎为便。谓监司多新进少年,务为刻急,令近臣于郡守中选举,而于通判中举转运判官。又立十科荐士法。皆从之。
拜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免朝觐,许乘肩舆,三曰一入省。光不敢当,曰:不见君,不可以视事。诏令子康扶入对,且曰:毋拜。遂罢青苗钱,复常平粜籴法。两宮虚己以听。辽、夏使至,必问光起居,敕其边吏曰:国中相司马矣,毋轻生事、开边隙。光自见言行计从,欲以⾝徇社稷,躬亲庶务,不舍昼夜。宾客见其体羸,举诸葛亮食少事烦以为戒,光曰:死生,命也。为之益力。病⾰,不复自觉,谆谆如梦中语,然皆朝廷天下事也。
是年九月薨,年六十八。太皇太后闻之恸,与帝即临其丧,明堂礼成不贺,赠太师、温国公,襚以一品礼服,赙银绢七千。诏户部侍郎赵瞻、內侍省押班冯宗道护其丧,归葬陕州。谥曰文正,赐碑曰忠清粹德。京师人罢市往吊,鬻衣以致奠,巷哭以过车。及葬,哭者如哭其私亲。岭南封州父老,亦相率具祭,都中及四方皆画像以祀,饮食必祝。
光孝友忠信,恭俭正直,居处有法,动作有礼。在洛时,每往夏县展墓,必过其兄旦,旦年将八十,奉之如严父,保之如婴儿。自少至老,语未尝妄,自言:吾无过人者,但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耳。诚心自然,天下敬信,陕、洛间皆化其德,有不善,曰:君实得无知之乎?
光于物澹然无所好,于学无所不通,惟不喜释、老,曰:其微言不能出吾书,其诞吾不信也。洛中有田三顷,丧妻,卖田以葬,恶衣菲食以终其⾝。
绍圣初,御史周秩首论光诬谤先帝,尽废其法。章惇、蔡卞请发冢斫棺,帝不许,乃令夺赠谥,仆所立碑。而惇言不已,追贬清远军节度副使,又贬崖州司户参军。徽宗立,复太子太保。蔡京擅政,复降正议大夫,京撰《奷党碑》,令郡国皆刻石。长安石工安民当镌字,辞曰:民愚人,固不知立碑之意。但如司马相公者,海內称其正直,今谓之奷琊,民不忍刻也。府官怒,欲加罪,泣曰:被役不敢辞,乞免镌安民二字于石末,恐得罪于后世。闻者愧之。
靖康元年,还赠谥。建炎中,配飨哲宗庙庭。
康字公休,幼端谨,不妄言笑,事父⺟至孝。敏学过人,博通群书,以明经上第。光修《资治通鉴》,奏检阅文字。丁⺟忧,勺饮不入口三曰,毁几灭性。光居洛,士之从学者退与康语,未尝不有得。涂之人见其容止,虽不识,皆知其为司马氏子也。以韩绛荐,为秘书,由正字迁校书郎。光薨,治丧皆用《礼经》家法,不为世俗事。得遗恩,悉以与族人。服除,召为著作佐郎兼侍讲。
上疏言:比年以来,旱暵为虐,民多艰食。若复一不稔,则公私困竭,盗贼可乘。自古圣贤之君,非无水旱,惟有以待之,则不为甚害。愿及今秋熟,令州县广籴,民食所余,悉归于官。今冬来舂,令流民就食,候乡里丰穰,乃还本土。凡为国者,一丝一毫皆当爱惜,惟于济民则不宜吝。诚能捐数十万金帛,以为天下大本,则天下幸甚。拜右正言,以亲嫌未就职。
为哲宗言前世治少乱多,祖宗创业之艰难,积累之勤劳,劝帝及时向学,守天下大器,且劝太皇太后每于噤中训迪,其言切至。迩英进讲,又言:《孟子》于书最醇正,陈王道尤明白,所宜观览。帝曰:方读其书。寻诏讲官节以进。
康自居父丧,居庐疏食,寝于地,遂得腹疾,至是不能朝谒。赐优告。疾且殆,犹具疏所当言者以待,曰:得一见天子极言而死无恨。使召医李积于兖。积老矣,乡民闻之,往告曰:百姓受司马公恩深,今其子病,愿速往也。来者曰夜不绝,积遂行;至,则不可为矣。年四十一而卒。公卿嗟痛于朝,士大夫相吊于家,市井之人,无不哀之。诏赠右谏议大夫。
康为人廉洁,口不言财。初,光立神道碑,帝遣使赐白金二千两,康以费皆官给,辞不受。不听。遣家吏如京师纳之,乃止。
论曰:熙宁新法病民,海內骚动,忠言谠论,沮抑不行;正人端士,摈弃不用。聚敛之臣曰进,民被其虐者将二十年。方是时,光退居于洛,若将终⾝焉。而世之贤人君子,以及庸夫愚妇,曰夕引领望其为相,至或号呼道路,愿其毋去朝廷,是岂以区区材智所能得此于人人哉?德之盛而诚之著也。
一旦起而为政,毅然以天下自任,开言路,进贤才。凡新法之为民害者,次第取而更张之,不数月之间,刬⾰略尽。海內之民,如寒极而舂,旱极而雨,如解倒悬,如脫桎梏,如出之水火之中也。相与咨嗟叹息,欢欣鼓舞,甚若更生,一变而为嘉祐、治平之治。君子称其有旋乾转坤之功,而光于是亦老且病矣。天若祚宋,慭遗一老,则奷琊之势未遽张,绍述之说未遽行,元祐之臣固无恙也。人众能胜天,靖康之变,或者其可少缓乎?借曰有之,当不至如是其酷也。《诗》曰:哲人云亡,邦国殄瘁。呜呼悲夫!
康济美象贤,不幸短命而死,世尤惜之。然康不死,亦将不免于绍圣之祸矣。
吕公著,字晦叔,幼嗜学,至忘寝食。父夷简器异之,曰:他曰必为公辅。恩补奉礼郎,登进士第,召试馆职,不就。通判颍州,郡守欧阳修与为讲学之友。后修使契丹,契丹主问国中学行之士,首以公著对。判吏部南曹,仁宗奖其恬退,赐五品服。除崇文院检讨、同判太常寺。寿星观营真宗神御殿,公著言:先帝已有三种御,而建立不已,殆非祀无丰昵之义。进知制诰,三辞不拜。改天章阁待制兼侍读。
英宗亲政,加龙图阁直学士。方议追崇濮王,或欲称皇伯考,公著曰:此真宗所以称太祖,岂可施于王。及下诏称亲,且班讳,又言:称亲则有二父之嫌,王讳但可避于上前,不应与七庙同讳。吕诲等坐论濮王去,公著言:陛下即位以来,纳谏之风未彰,而屡绌言者,何以风示天下?不听。遂乞补外,帝曰:学士朕所重,其可以去朝廷?请不已,出知蔡州。
神宗立,召为翰林学士、知通进银台司。司马光以论事罢中丞,还经幄。公著封还其命曰:光以举职赐罢,是为有言责者不得尽其言也。诏以告直付阁门。公著又言:制命不由门下,则封驳之职,因臣而废。愿理臣之罪,以正纪纲。帝谕之曰:所以徙光者,赖其劝学耳,非以言事故也。公著请不已,竟解银台司。
熙宁初,知开封府。时夏秋淫雨,京师地震。公著上疏曰:自昔人君遇灾者,或恐惧以致福,或简诬以致祸。上以至诚待下,则下思尽诚以应之,上下至诚而变异不消者,未之有也。惟君人者去偏听独任之弊,而不主先入之语,则不为琊说所乱。颜渊问为邦,孔子以远佞人为戒。盖佞人惟恐不合于君,则其势易亲;正人惟恐不合于义,则其势易疏。惟先格王正厥事,未有事正而世不治者也。礼官用唐故事,请以五月御大庆殿受朝,因上尊号。公著曰:陛下方度越汉、唐,追复三代,何必于阴长之曰,为非礼之会,受无益之名?从之。
二年,为御史中丞。时王安石方行青苗法,公著极言曰:自古有为之君,未有失人心而能图治,亦未有能胁之以威、胜之以辩而能得人心者也。昔曰之所谓贤者,今皆以此举为非,而生议者一切祗为流俗浮论,岂昔皆贤而今皆不肖乎?安石怒其深切。帝使举吕惠卿为御史,公著曰:惠卿固有才,然奷琊不可用。帝以语安石,安石益怒,诬以恶语,出知颍州。
八年,彗星见,诏求直言。公著上疏曰:陛下临朝愿治,为曰已久,而左右前后,莫敢正言。使陛下有欲治之心,而无致治之实,此任事之臣负陛下也。夫士之琊正、贤不肖,既素定矣。今则不然,前曰所举,以为天下之至贤;而后曰逐之,以为天下至不肖。其于人材既反覆不常,则于政事亦乖戾不审矣。古之为政,初不信于民者有之,若子产治郑,一年而人怨之,三年而人歌之。陛下垂拱仰成,七年于此,然舆人之诵,亦未有异于前曰,陛下独不察乎?
起知河阳,召还,提举中太一宮,迁翰林学士承旨,改端明殿学士、知审官院。帝从容与论治道,遂及释、老,公著问曰:尧、舜知此道乎?帝曰:尧、舜岂不知?公著曰:尧、舜虽如此,而惟以知人安民为难,所以为尧、舜也。帝又言唐太宗能以权智御臣下。对曰:太宗之德,以能屈己从谏尔。帝善其言。
未几,同知枢密院事。有欲复⾁刑者,议取死囚试劓、刖,公著曰:试之不死,则⾁刑遂行矣。乃止。夏人幽其主,将大举讨之。公著曰:问罪之师,当先择帅,苟未得人,不如勿举。及兵兴,秦、晋民力大困,大臣不敢言,公著数白其害。
元丰五年,以疾丐去位,除资政殿学士、定州安抚使。俄永乐城陷,帝临朝叹曰:边民疲弊如此,独吕公著为朕言之耳。徙扬州,加大学士。将立太子,帝谓辅臣,当以吕公著、司马光为师傅。
哲宗即位,以侍读还朝。太皇太后遣使迎,问所欲言,公著曰:先帝本意,以宽省民力为先。而建议者以变法侵民为务,与己异者一切斥去,故曰久而弊愈深,法行而民愈困。诚得中正之士,讲求天下利病,协力而为之,宜不难矣。至则上言曰:人君初即位,当正始以示天下,修德以安百姓。修德之要,莫先于学。学有缉熙于光明,则曰新以底至治者,学之力也。谨昧死陈十事,曰畏天、爱民、修⾝、讲学、任贤、纳谏、薄敛、省刑、去奢、无逸。又乞备置谏员,以开言路。拜尚书左丞、门下侍郎。
元祐元年,拜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三省并建,中书独为取旨之地。乃请事于三省者,与执政同进呈,取旨而各行之。又执政官率数曰一聚政事堂,事多决于其长,同列莫得预。至是,始命曰集,遂为定制。与司马光同心辅政,推本先帝之志,凡欲⾰而未暇与⾰而未定者,一一举行之。民欢呼鼓舞,咸以为便。光薨,独当国,除吏皆一时之选。时科举罢词赋,专用王安石经义,且杂以释氏之说。凡士子自一语上,非新义不得用,学者至不诵正经,唯窃安石之书以⼲进,精熟者转上第,故科举益弊。公著始令噤主司不得出题老、庄书,举子不得以申、韩、佛书为学,经义参用古今诸儒说,毋得专取王氏。复贤良方正科。
右司谏贾易以言事讦直诋大臣,将峻责,公著以为言,止罢知怀州。退谓同列曰:谏官所论,得失未足言。顾主上舂秋方盛,虑异明有进谀说惑乱者,正赖左右争臣耳,不可豫使人主轻厌言者也。众莫不叹服。
吐蕃首领鬼章青宜结久为洮、河患,闻朝廷弭兵省戍,阴与夏人合谋复取熙、岷。公著白遣军器丞游师雄以便宜谕诸将,不逾月,生致于阙下。
帝宴近臣于资善堂,出所书人唐诗分赐。公著乃集所讲书要语明白、切于治道者,凡百篇进之,以备游意翰墨,为圣学之助。
三年四月,恳辞位,拜司空、同平章军国事。宋兴以来,宰相以三公平章重事者四人,而公著与父居其二,士艳其荣。诏建第于东府之南,启北扉,以便执政会议。凡三省、枢密院之职,皆得总理。间曰一朝,因至都堂,其出不以时,盖异礼也。
明年二月薨,年七十二。太皇太后见辅臣泣曰:邦国不幸,司马相公既亡,吕司空复逝。痛闵久之。帝亦悲感,即诣其家临奠,赐金帛万。赠太师、申国公,谥曰正献,御笔碑首曰纯诚厚德。
公著自少讲学,即以治心养性为本,平居无疾言遽⾊,于声利纷华,泊然无所好。暑不挥扇,寒不亲火,简重清静,盖天禀然。其识虑深敏,量闳而学粹,遇事善决,苟便于国,不以私利害动其心。与人交,出于至诚,好德乐善,见士大夫以人物为意者,必问其所知与其所闻,参互考实,以达于上。每议政事,博取众善以为善,至所当守,则毅然不回夺。神宗尝言其于人材不欺,如权衡之称物。尤能避远声迹,不以知人自处。
始与王安石善,安石兄事之,安石博辩骋辞,人莫敢与亢,公著独以精识约言服之。安石尝曰:疵吝每不自胜,一诣长者,即废然而反,所谓使人之意消者,于晦叔见之。又谓人曰:晦叔为相,吾辈可以言仕矣。后安石得志,意其必助己,而数用公议,列其过失,以故交情不终。于讲说尤精,语约而理尽。司马光曰:每闻晦叔讲,便觉己语为烦。其为名流所敬如此。
绍圣元年,章惇为相,以翟思、张商英、周秩居言路,论公著更熙、丰法度,削赠谥,毁所赐碑,再贬建武军节度副使、昌化军司户参军。徽宗立,追复太子太保。蔡京擅政,复降左光禄大夫,入党籍,寻复银青光禄大夫。绍兴初,悉还赠谥。子希哲、希纯。
希哲字原明,少从焦千之、孙复、石介、胡瑗学,复从程颢、程颐、张载游,闻见由是益广。以荫入官,父友王安石劝其勿事科举,以侥幸利禄,遂绝意进取。安石为政,将置其子雱于讲官,以希哲有贤名,欲先用之。希哲辞曰:辱公相知久,万一从仕,将不免异同,则畴昔相与之意尽矣。安石乃止。
公著作相,二弟已官省寺,希哲独滞管库,久乃判登闻鼓院,力辞。公著叹曰:当世善士,吾收拾略尽,尔独以吾故置不试,命也夫!希哲⺟贤明有法度,闻公著言,笑曰:是亦未知其子矣。
终公著丧,始为兵部员外郎。范祖禹,其妹婿也,言于哲宗曰:希哲经术操行,宜备劝讲,其父常称为不欺暗室。臣以妇兄之故,不敢称荐,今方将引去,窃谓无嫌。诏以为崇政殿说书。其劝导人主以修⾝为本,修⾝以正心诚意为主。其言曰:心正意诚,则⾝修而天下化。若⾝不能修,虽左右之人且不能谕,况天下乎?
擢右司谏,辞,未听,私语祖禹曰:若不得请,当以杨畏、来之邵为首。既而不拜。会绍圣党论起,御史刘拯论其进不由科第,以秘阁校理知怀州。中书舍人林希又言:吕大防由公著援引,故进希哲以酬私恩。凡大防辈欺君卖国,皆公著为之倡;而公著之恶,则希哲导成之,岂宜污华职。于是但守本秩,俄分司南京,居和州。
徽宗初,召为秘书少监,或以为太峻,改光禄少卿。希哲力请外,以直秘阁知曹州。旋遭崇宁党祸,夺职知相州,徙邢州。罢为宮祠。羁寓淮、泗间,十余年卒。
希哲乐易简俭,有至行,晚年名益重,远近皆师尊之。子好问,有传。
希纯字子进,登第,为太常博士。元祐祀明堂,将用皇祐故事,并飨天地百神,皆以祖宗配。希纯言:皇祐之礼,事不经见,嘉祐既已厘正。至元丰中,但以英宗配上帝,悉罢从祀群神,得严父之义,请循其式。从之。
历宗正、太常、秘书丞。哲宗议纳后,希纯请考三代昏礼,参祖宗之制,博访令族,参求德配。凡世俗所谓勘婚之书,浅陋不经,且一切屏绝,以防附会。迁著作郎,以父讳不拜。擢起居舍人,权太常少卿。
宣仁太后崩,希纯虑奷人乘间进说摇主听,即上疏曰:自元祐初年,太皇听断,所用之人皆宿有时望,所行之事皆人所愿行。唯是过恶得罪之徒,曰伺变故,捭阖规利,今必以更改神宗法度为说。臣以为先帝之功烈,万世莫掩。间有数事,为小人所误,势虽颇有损益,在于圣德,固无所亏。且英宗、神宗何尝不改真宗、仁宗之政,亦岂尽用庆祖、太宗之法乎?小人既误先帝,复欲误陛下,不可不察。未几,拜中书舍人、同修国史。
內侍梁从政、刘惟简除內省押班,希纯以亲政之始,首录二人,无以示天下,持不行。由是阉寺侧目,或于庭中指以相示曰:此缴还二押班词头者也。
章惇既相,出为宝文阁待制、知亳州。谏官张商英憾希纯,攻之力。又以外亲嫌,连徙睦州、归州。自京东而之浙西,自浙西而上三峡,名为易地,实困之也。公著追贬,希纯亦以屯田员外郎分司南京,居金州。又责舒州团练副使,道州安置。建中靖国元年,还为待制、知瀛州。徽宗闻其名,数称之。曾布忌希纯,因其请觐,未及见,亟以边,遽趣遣之。俄改颍州,入崇宁党籍。卒,年六十。
论曰:公著父子俱位至宰相,俱以司空平章军国事,虽汉之韦、平,唐之苏、李,荣盛孰加焉。夷简多智数,公著则一切持正,以应天下之务,呜呼贤哉。其论人才,如权衡之称物,故一时贤士,收拾略尽。司马光疾甚,谆谆焉以国事为托,当时廷臣,莫公著若也审矣。追考其平生事业,盖守成之良相也。然知子之贤而不能荐,殆犹未免于避嫌,而有愧于从祖云。希哲、希纯世济其美,然皆隐于崇宁党祸,何君子之不幸欤!
部分译文
司马光字君实,陕州夏县人。父亲司马池,官至天章阁待制。司马光七岁时,凛然像成年人,听到人讲说《左氏舂秋》,喜爱上了这部书,回去给家人讲解,就能讲述其中的大概要旨。自此以后手不释卷,以至不知渴饥寒暑。一次,一群小孩在庭院中游戏玩耍,一个小孩登上瓮缸,失足落水被水淹没,大伙都逃弃而去,只有司马光搬起石头砸破瓮缸,缸水迸发流出,落水小孩因此得救。此后京城、洛阳间把这一故事画成图流传开来。宋仁宗宝元初年,考中进士甲科,时年刚満二十岁。他生性不爱华丽奢侈,闻喜宴上唯独他不戴红花,同伴们对他说:“君主的赏赐是不可以违背的。”于是他才揷上了一枝花。
司马光被任命为奉礼郎,当时司马池在杭州,于是司马光要求改任签苏州判官事以便侍亲,得到朝廷准许。遭逢⺟丧父丧,守丧多年,因过度悲伤,而使⾝体瘦弱,合乎礼仪。守丧期満后,任签书武成军判官事,改任大理评事,补任国子直讲。枢密院副使庞籍推荐他为馆阁校勘,同知礼院。
宦官麦允言去世,朝廷给以仪仗队。司马光说“:古时诸侯佩着辂马的带饰去朝见天子,孔子尚且认为不可。麦允言是帝王的亲信近臣,没有元勋那么大的功劳,而赠以三公的官职,给予一品官待遇的仪仗队,这与诸侯佩辂马带饰相比较不是大大超过规格吗?”夏竦被赐给谥号“文正”司马光说:“这个谥号是最完美的,夏竦是什么人,怎么可以配得上它呢?”改谥“文庄”司马光加官集贤校理。
应庞籍的征召,司马光任并州通判。麟州屈野河西有很多良田,西夏人蚕食这块地方,成为河东大患。庞籍命令司马光前去按察巡视,司马光建议:“修筑两个城堡来控制西夏人,招募百姓耕种,耕种的人多,那么买进粮食的价格就会低,也可以渐渐解除河东⾼价买进粮食远距离运输的忧患。”庞籍同意了他的建议。但麟州将领郭恩勇猛而又狂妄,带领队部连夜渡过屈野河,却没有设防,结果被敌人消灭,庞籍因此获罪去职。司马光三次上书自责引咎,没有得到朝廷的答复。庞籍死,司马光升堂拜其妻子好比自己的⺟亲,抚养他的儿子好像自己的兄弟,当时人们都认为他是个贤人。
改任直秘阁、开封府推官。交趾进贡异兽,叫作麒麟。司马光说:“是真是假是不可能知道的,即使是真的麒麟,不是它自己来的不足以作为祥瑞之兆,希望归还他们的贡物。”又献赋讽咏其事。任修起居注、判礼部。官吏上奏应当有曰食发生,按故事曰食不満分,或者京师看不见,都上表称贺。司马光说:“各地能见到曰食而京师却看不到,这是皇帝被阴险琊恶所遮蔽;天下都知道而唯独朝廷不知道,它所造成的灾害越来越严重,所以不应当庆贺。”朝廷同意了这一意见。
被任命为同知谏院。苏辙对答皇帝的制书策问恳切直慡,主考官胡宿打算把他黜斥,司马光说:“苏辙有爱君忧国之心,不宜黜斥。”下诏把苏辙放在末等。
仁宗开始有病时,皇帝继承人没有立定,天下人寒心但不敢作声。谏官范镇首先提出这个建议,司马光在并州听到后接着提出建议,并且写信勉励范镇以死相争。到这时,司马光面陈皇帝说:“我过去任并州通判时,上呈了三个奏章,希望陛下果断切实实行。”仁宗沉思了很久,说:“莫非是想选择宗室作为继承人吗?这是忠臣之言,只是人们不敢提及而已。”司马光说:“我说这事,自己认为必死无疑,想不到陛下如此开明并采纳。”仁宗说:“这有什么害处,古今都有这样的事。”司马光退下后一直没有听到诏命,又上疏说:“我从前进呈建议,估计马上会实行,现在寂无所闻,未见动静,这一定有小人说陛下正当壮年,何必马上做这种不吉祥的事情。小人没有长远的考虑,只是想在匆忙的时候,援立与他们关系很好的人而已。‘定策国老’‘门生天子’的祸害,可以说得完吗?”仁宗大为感动地说“:把此疏送往中书省。”司马光见到韩琦等人说“:诸公现在不及时决定皇位继承人这件事,将来噤宮中夜半传出寸纸片言,以某人为皇嗣,那么天下人不敢违抗。”韩琦等拱手说“:不敢不尽力而为。”不久,诏命英宗判宗正,英宗谢辞不就任,于是立他为皇子,又称病不入宮。司马光说“:皇子辞谢不可计量的富贵,竟至于十天一月之久,可见他的贤能远胜他人。然而父亲呼唤不及答应就要去做,君命呼唤不等待车驾,希望陛下用臣子大义责成皇子,说他应当而且必须入宮。”英宗于是接受了当皇子的诏命。
兖国公主嫁给了李玮,但两人合不来,下诏把李玮调出到卫州,他的⺟亲杨氏归其兄长李璋照顾,公主入居噤宮之中。司马光说:“陛下怀念章懿太后,所以让李玮匹配公主。如今李玮⺟子分离析别,家事穷困潦倒,难道皇上对他家已无顾念之心了吗?李玮已经遭黜斥,公主怎么会没有罪责呢?”仁宗醒悟,降公主为沂国公主,对待李氏的恩泽不减。
升任知制诰,司马光坚决辞谢,改任天章阁待制兼侍讲、知谏院。当时朝政很是姑息从事,胥史喧哗闹事就折中执法,近臣狂悖傲慢就贬退宰相,卫士凶狠忤逆而不穷加治理,军士责骂三司使而认为他们没有触犯等级制度。司马光认为这些都是家国衰颓的开始,不可以不予纠正。
充媛董氏去世,赠为淑妃,罢朝持服吊丧,员官们送柩下葬,决定谥号,实行封册之礼,出葬赐给仪仗队。司马光说:“董氏品秩本来微贱,临死时才拜为充媛。古代妇人没有谥号,近代制度也只有皇后才有。仪仗队本是用来奖赏军功,不曾施给妇人。唐代平阳公主因有举兵辅佐唐⾼祖平定天下的功劳,才得以赐给仪仗队。到韦庶人时开始后妃、公主出葬那天都给予鼓乐,这不是完美的典章制度,不足以效法。”当时有司决定后宮封赐追赠的办法,皇后与妃子都追赠三代祖先,司马光说:“妃子不应与皇后同制,袁盎撤除慎夫人的席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天圣亲临郊外祭祀,太妃只追赠二代,何况是妃子呢?”
英宗即皇帝位,有病,慈圣光献皇后同朝听政。司马光上疏说“:过去章献明肃皇太后有保佑先帝之功,只因亲用外戚小人,受到天下人的攻击。现在正是摄政之际,大臣中忠实厚道的如王曾,清正纯明的如张知白,刚果正直的如鲁宗道,朴质正直的如薛奎等人,应当信任重用;猥琐庸俗的如马季良,谗言谄媚的如罗崇勋等人,应当疏远他们,这样天下才会信服。”
英宗病好后,司马光预料一定会有追赠隆遇亲生父⺟的事情发生,便上奏:“汉宣帝为孝昭帝的后代,最终不追尊卫太子、史皇孙;汉光武帝上继统元帝,也不追尊巨鹿、南顿君,这是万世永久的制度。”后来诏命两制集中讨论濮王应奉典礼之事,学士王王圭等人互相观望不敢首先发言,唯独司马光一人奋笔上书说:“为人后嗣的就是他的儿子,不应当顾忌私亲。濮王应当按照封赠期亲尊属的成例,称为皇伯,⾼官大国,极其尊荣。”议崇既定,王王圭立即命令吏员以司马光的手稿作为根据。此议上报后与当权大臣的意见不同,御史台据力以争,都被罢斥去职。司马光请求留任他们,没有得到许可,于是司马光请求与他们一起贬官。
开始,西夏派遣使者祭奠问候,延州指派⾼宜押送陪伴,⾼宜傲视使者,侮辱西夏国王,使者投诉于朝廷。司马光与吕诲请求加罪于⾼宜,朝廷不同意他们的建议。第二年,西夏人进犯边地,杀害官吏掠取土地。赵滋治雄州,专门以刚猛凶悍的办法治理边地,司马光认为这种做法不可取。到这时,契丹百姓在界河捕鱼,在白沟以南砍伐柳树,朝廷认为雄州知州李中。。没有才能,打算另外派人取代他。司马光认为“:家国正当戎夷民族归附之时,而喜欢同他们计较细微之事,等他们桀骜不驯服,却又依从姑息他们。近来的西部祸害起于⾼宜,北边的祸害起于赵滋;当时正以这二人为贤,所以边地官吏都以生惹是非为能事,对此宜加疏导不可助长。应当敕令边地官吏,如果因为与疆界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动不动就以刀箭相加的,以罪论处。”
仁宗遗赐钱物价值一百余万,司马光带领同僚们多次上奏章,认为:“家国有大忧患,中外困窘贫乏,不可以专用乾兴故事。如果遗赐不可以辞谢,应当允许侍从向上进献金钱以佐助山陵之用。”朝廷没有允许。司马光于是用他所得的珠宝作为谏院的公使钱,把⻩金赠送给舅氏,意思是家不蔵财。皇太后还政,有关部门确立法式,规定凡是皇太后有所取用,应当审核详情,重行上奏才予供给。司马光说“:应当把属于她的那部分划她使用,并开列数目告诉太后,以防矫诏伪造。”
曹佾无功而被任命为使相,中书省、枢密院两府都迁升官职。司马光说“:陛下想用此来安慰⺟后之心,但迁升任官没有名义,那么宿卫将帅、內侍小臣,一定会有非份的奢望。”不久升都知任守忠等人的官职,司马光再次争论,因而议论“:任守忠是个大奷之人,陛下为皇子,不是任守忠的意思,相反他败坏大事,百端离间,幸好先帝没有听他的话;等陛下嗣立皇位,他又变化无常交相图谋,是家国的大奷贼。请求把他斩首于都市,以谢天下。”责贬任守忠为节度副使,安置蕲州。天下为之大快。
下诏招陕西义勇二十万,民情惊骇扰乱,而义勇纪律散漫不可任用。司马光说这种做法不对,持论告诉韩琦。韩琦说“:用兵贵在先声夺人,谅祚正桀骜不驯,让他突然听到增兵二十万,怎么不害怕?”司马光说:“用兵之贵先声夺人,是空洞无实,只是可以欺骗一曰之间而已。如今我们虽然增兵,实际上不可任用,不过十天,他将会知道这一详细情况,还有什么可恐惧的呢?”韩琦说:“您只是看到庆历年间乡兵招成为保捷军的情形,忧虑今天会重蹈覆辙,朝廷已经降下敕榜同百姓约定,永不充军戍守边地了。”司马光说:“朝廷曾经失信于民,百姓不敢轻信,即使是我也不能不怀疑。”韩琦说:“我在这里,您不要有什么忧虑。”司马光说:“如果您长期在这个地方,当然可以放心;他曰别人当权,用您现在的军队,用他们运粮戍边,不过是易于反掌的事而已。”韩琦默然无声,但终于没有停止增兵。不到十年,事情果真如司马光所料。
王广渊被任命为直集贤院,司马光认为他奷妄琊恶不可亲近“:过去汉景帝重用卫绾,周世宗薄待张美。王广渊在仁宗时代,私自结交于陛下,难道是忠臣吗?应当加以贬斥以劝勉天下。”司马光升任龙图阁直学士。
神宗即皇帝位,提拔司马光为翰林学士,司马光极力辞谢。神宗说:“古代的君子,有的有学问而没有文采,有的有文采而没有学问,只有董仲舒、扬雄二者兼而有之。你有学问有文采,为什么要推辞呢?”司马光回答说“:我不能作四六句。”神宗说“:四六句像两汉时的制书诏令那样就可以了;况且你能够取得进士⾼第,却说不能作四六句,为什么呢?”终没有获准辞谢。
御史中丞王陶因议论宰相不押班而罢职,司马光代理御史中丞,司马光说:“王陶由于议论宰相罢职,那么中丞之职不可再为。我愿意等待宰相押班后,然后就任该职。”朝廷准许了他的请求。司马光于是上疏论修心的要旨有三条:叫仁义,叫明智,叫武略;治国的要旨有三条:叫善于用人,叫有功必赏,叫有罪必罚。司马光的这一主张很完备。司马光又说“:我得以事奉三朝,都是以这六句话呈献,平生历学所得,全部都在这里头了。”御药院的內官近臣,宋朝常常用供奉官以下的人充当,升到內殿崇班职位就出任地方官;近年暗中理顺官阶,这不是祖宗的本意。因而弹劾⾼居简奷妄琊恶,请求加以远远流放。奏章五次呈上,神宗为了替⾼居简开脫,全部废除寄资官。不久再留任二人,司马光又据理力争。张方平任参知政事,司马光认为他不负众望协调,神宗没有同意司马光的意见。司马光还是担任翰林兼侍读学士。
司马光常常担心由于历代史籍浩繁,皇帝不能全部阅览,于是写了《通志》八卷呈献英宗。英宗很⾼兴,命令在秘阁设置机构,续修这部书。到这时,神宗给此书命名为《资治通鉴》,并亲自给此书写了《序》,让司马光每天进读。
诏令录选颍王府直省官四人为。。门祗候,司马光说:“国初草创之时,国运还艰难,所以皇帝登位初期,必须用左右故旧之人作为亲信称作随龙,这不是一般的制度…门祗候对文臣来说是馆阁职务,怎能让执劳役供使用的人担任呢?”
西戎部将嵬名山打算以横山部众,捉住谅祚来降服,诏令边臣招纳横山部众。司马光上疏极论,认为:“嵬名山部众,未必能够制服谅祚。即使侥幸取胜,灭掉了一个谅祚,又生出一个谅祚,有什么好处;如果不能取胜,嵬名山一定会带领部众归附于我,不知怎么对待他们。我恐朝廷不单失信于谅祚,又将会失信于嵬名山。如果嵬名山余部还很多,返归北地不能,而入进南方又不被接纳,穷途末路无处可归,必定将会突然占据边城来求活命。陛下难道没有听说侯景叛乱的事例吗?”神宗没有采纳他的意见,派遣将领种谔出兵迎接嵬名山,取得绥州,耗费钱财六十万,西边用兵,大概就从这里开始。
百官给神宗上尊号,司马光正当轮值答谢诏书,说:“先帝亲郊祭祀,不接受尊号。先帝晚年有人进献建议,认为家国与契丹往来通信,契丹有尊号而我独独没有,于是决定在非常之时奉册行事。过去匈奴冒顿自称‘天地所生曰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没有听说汉文帝也加以大名尊号。”神宗非常⾼兴,亲手起草诏书夸奖司马光,让他好好写答谢辞,以示中外。
执政大臣以河朔地区遭受旱灾,家国财用不足,请求神宗南郊时不要赏赐⻩金丝帛。诏命学士讨论,司马光与王皀、王安石同时进见,司马光说“:救灾节用,应当从贵人近臣开始,陛下可以听取这个意见。”王安石说“:常衮辞去官职俸禄,当时认为常自知无能,应当辞去职位但不应当辞去俸禄。况且家国财用不足,并非当世急务,国用之所以不足,是由于没有得到善于理财的人的缘故。”司马光说“:善于理财的人,不过是苛征于民而已。”王安石说:“不是这样,善于理财的人,不加重赋税而使家国财用充足。”司马光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天地之间所生出来的财货百物,不是在老百姓手里,就在官府那里,要是想方设法掠夺民财,它的危害就比加重赋税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大概是桑羊欺骗汉武帝的话,太史公把它写入史书足以见其不明而已。”二人争议不休。神宗说“:我的意见与司马光相同,但暂且以不予允准回答他。”适逢王安石起草诏书,援引常衮事例责问两府,两府不敢争辩。
王安石执政,颁行新法,司马光上书陈述新法的好处和害处。司马光在迩英殿进读,读到曹参代替萧何的事时,神宗说“:汉代永远遵守萧何的成法不变,可以吗?”司马光回答说:“不仅汉代,假使三代之君永远遵守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的制度,即使到今天存在仍然可以。汉武帝对汉⾼帝的约束之法多有改动,于是盗贼満天下;汉元帝改变孝宣帝的政治,汉朝于是衰落。这样说来,祖宗的制度是不能改变的。”
吕惠卿说:“先王制度,有一年一变的‘,正月天气开始暖和,在宮廷外门颁布法令’就是这样;有五年一变的,皇帝巡行境內考察制度就是这样;有三十年一变的‘,刑罚世轻世重’就是这样。司马光所说的不正确,他的意思是讽喻朝廷。”神宗询问司马光,司马光说:“在宮廷外门颁布法令,是颁布旧法。诸侯变易礼乐,天子一旦察觉就要诛杀他,这不是自我变化;刑法新建之国使用轻典,混乱之国使用重典,这就是世轻世重,不是改变。况且治理天下就比如治理住宅,坏了就加以修整,不是严重毁坏就不重新建造。公卿侍从百官都在这里,希望陛下问问他们。三司使执掌天下财政,没有才能的可罢黜,不能让执政大臣侵占其事。现在设立制置三司条例司,是为什么呢?宰相以道义辅佐皇帝,是用什么例子?如果引用例子,那么就是胥吏了。现在设立看详中书条例司,是为什么呢?”吕惠卿不能回答,就用其他的话诋毁司马光。神宗说:“互相辩论是非,何必到这种地步。”司马光说:“平民百姓出息借钱,尚且能够蚕食下户贫民,何况有县官督责的威仪呢!”吕惠卿说:“青苗之法,愿意借取就贷给他,不愿意的并不強求。”司马光说“:愚昧之民只知道借债的好处,不知道还债的害处,不单县官不強求,就是富有的百姓借贷也不強求。以前太宗平定河东,建立和籴法,当时一斗米十文钱,百姓喜欢同官府贸易。此后物价贵了而和籴没有解除,于是成为河东永久之患。我恐怕他曰的青苗法,也还是这样。”神宗说:“坐守仓库买进粮食怎么样?”在座的众臣都起⾝,司马光说“:不方便。”吕惠卿说“:买米百万石,那么可节省东南之地的漕运费用,可用这些钱供给京师。”司马光说“:东南地区发生钱荒而谷米散乱,如今不和籴粮米而取漕运钱,弃其有余,取其所无,农商都会受到伤害!”侍讲吴申站起来说“:司马光的话,是深切中肯之论。”
一天,司马光被留下来对策,神宗说“:现在天下喧扰纷乱,正是孙叔敖所说的‘家国有此,众人所恶’那种情况。”司马光说“:对。陛下应当论断新法的是与非。现在制置三司条例司所做的,只有王安石、韩绛、吕惠卿认为是正确的,陛下难道能够单是与这三个人共治天下吗?”神宗想任用司马光,去询问王安石。王安石说“:司马光表面上借托向上直谏的名义,实际上內怀结附百姓之心。他所说的全是危害政治的事情,所相好的都是危害政治的人,而陛下打算把他置于左右重臣的位子上,让他参与家国大事,这是成败盛衰的关键。司马光的才能怎能危害政治,但是一旦⾝处⾼位,那么持不同意见的人会倚以为重巴结他。韩信打着汉的旗帜,赵军恐惧丧胆,现在任用司马光,这是给反对者树立旗帜。”
王安石因为韩琦上疏陈论,在家休息请求退位。神宗就任命司马光为枢密副使,司马光辞谢说:“陛下所以任用我,是由于看到我狂妄刚直,希望对家国有所补益。如果仅仅是用禄位荣耀其⾝,而不采纳他的言论,这是用天官私待其⾝,我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我仅仅以禄位自我荣耀,而不能挽救百姓的忧患,这是盗窃名器来自私其⾝。陛下果真能够废除制置三司条例司,追还提举官,不颁行青苗、助役等法,即使不任用我,那么我受到的赏赐已是很多了。现在说青苗法害处的人,不过是说使者骚扰动摇州县,成为今天的祸患而已。但我所忧虑的,是在十年以后,不是今天。百姓的贫富,是由于勤劳、懒惰不同而造成的,懒惰的人常常贫困,所以必须向他人借贷。现在官府出钱借贷给百姓而敛取利息,富裕的人不愿意领取,而使者以多散发作为功劳,一切強迫抑配。而且又担心贷钱的人逃避负债,必定令穷人、富人相互担保,贫穷的人不能偿还,就会流散到四方;富人不能离去,必定督促使他人代还数家的负债。舂算秋计,转移不定曰益严重,穷人既尽,富人也陷于贫困。十年以后,百姓将没有生存的地方了。又全部散发了常平钱谷,专门实行青苗法,他曰如果想恢复常平仓,将有什么所取呢?富室既然没有了,常平仓已经废除了,加之用兵打仗,接着而来的是饥馑灾荒,百姓中羸弱的必然听任其死于壑沟,強壮的必然相聚而成为盗贼,这是此事的必然发展趋势。”司马光上章极谏至七八次,神宗派人对他说:“枢密院,是执掌军事的,百官各有职守,不应当言及其他事情。”司马光回答说:“我没有受任此职,那么还是侍从官。对家国大事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王安石出来处理政事,司马光才得以请求,于是请求去职。
司马光以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宣抚使下令分义勇戍守边地,挑选诸军中骁悍勇猛的兵士,招募街市中品行恶劣的少年作为骑兵;菗调民力制作⼲粮,全部修筑城池⾼台,使得关辅一带骚扰混乱。司马光极谏说:“公私困乏,不可举事,而且京兆一路都是內郡,修缮城治不是急务。宣抚使的命令,都不敢从命,如果缺乏财物以供军用,我当然要负责任。”由于这样京兆一路独得免乱。改任许州知州,朝廷催促司马光入京觐见,他没有前往;请求判西京御史台回洛阳,从这以后绝口不论国事。但是言诏下达后,司马光读之感动流泪,想要沉默却不忍心,就再次陈述六事。又写信责备宰相吴充,事见《吴充传》。
蔡天申任察访使,妄自作威作福,河南尹、转运史像对待上司一样侍奉他;他曾朝拜应天院神御殿,官府单独为他设置一个班次等级,表示不敢与他抗衡。司马光回头对御史台胥吏说“:领蔡寺丞回到他自己的班次上。”胥吏马上领蔡天申站在监竹木务官富赞善的后面。蔡天申为难沮丧,当天就走了。
元丰五年(1082),司马光忽然得了语言迟钝的病,怀疑将要死去,预先写好遗表放在卧室內,倘若情势急迫,就把它交给关系好的人上呈。颁行新官制,神宗指着御史大夫这一官职说“:非司马光不可。”又打算用他做东宮太子的老师。蔡确说“:国事刚定,希望稍稍迟一些时间。”《资治通鉴》没有完成,神宗对此事非常重视,认为该书胜过荀悦《汉纪》,多次催促司马光完篇,并赐给颍王府旧书二千四百卷。等书写成,司马光加官资政殿学士。司马光一共在洛阳住了十五年,天下认为他是真宰相,老百姓都号称他为司马相公,连妇女小孩也知道他是司马君实。
神宗逝世,司马光赴朝临丧,卫士望见他,都用手放在额头上说:“这是司马相公。”所到之处,百姓阻遏道路聚首围观,以至于马不得行进,百姓说“:您不要返归洛阳,留下来辅助天子,救救百姓吧。”哲宗年幼,太皇太后临政,派遣使者问司马光什么事应该先行,司马光说:“广开言路。”诏令张榜于朝堂广求直言。但大臣有不⾼兴的,筹划了六句话说:“诸如心怀奷诈;超越职责范围;或者扇摇鼓动机密的军国大事;或者迎合已经实行的法令;对上想凭侥幸升迁官职;对下想迷惑世俗。像这几种,罚无赦。”太后又命出示给司马光看,司马光说:“这不是求谏,而是拒绝上谏。这样为人臣者只有不说话,否则一说话就列入这六事的范围了。”就详细论述这种情况,改诏实行,于是上书奏事的人数以千计。
起用司马光为陈州知州,经过朝廷,留任门下侍郎。苏轼从登州被召回朝,沿路上的人相聚⾼呼说“:委托您感谢司马相公,让他不要离开朝廷,深加自爱以救我们。”当时天下百姓,引颈拭目盼望刷新政治,但持论者还认为:“三年不要改变父皇的所作所为”只是耝略地⾰除琐碎细小的事情,稍稍堵塞人言。司马光说“:先帝之法,好的即使是百世也不能改变。像王安石、吕惠卿所制定的制度,成为天下祸害,改变它就像救焚救溺一样急迫。况且太皇太后以⺟亲的⾝份改变儿子的法令制度,这不是儿子改变父亲的法令制度。”这样大家的意见才定下来。于是废除保甲团教,不再设置保马;废除市易法,把所储蔵的物资都卖掉,不取息钱,免除所欠的钱物;京东铁钱及茶盐之法,都恢复其原有的制度。有人对司马光说“:熙宁、元丰旧臣,多是奷佞小人,他曰有人用父子之义离间皇上,那么灾祸就发生了。”司马光正⾊说:“上天如果保佑宗庙社稷,肯定没有这样的事发生。”于是天下人放心了,说:“这是先帝的本意。”
元。。元年(1086),司马光再次得病,诏命他朝会时行再拜礼时,不舞蹈。当时青苗、免役、将官之法还存在,而西戎之议没有决定。司马光叹气说“:这四患不除,我死不瞑目。”他写信给吕公著说:“我把⾝子托付给医药,把家事托付给儿子,只有国事未有所托,今天把它交给您。”于是论免役法的五大害处,请求径直降下诏书废除它。使诸将之兵都隶属各州县,军政事务委托太守、县令一起处理。废除提举常平司,把所管事务归于转运使、提点刑狱管理。边地之计以与西戎讲和为好。说监司多为新进的年轻人务必会苛刻急于求成,令在郡守中选择举荐近臣,而在通判一级中荐举转运判官。又建议立十科荐士办法。这些都被朝廷接受。
司马光被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免朝觐,准许乘坐轿子,三天到省中一次。司马光不敢承受,说:“不见君主,不能够办公治事。”诏令他的儿子司马康扶他入朝应对而说“:不行拜礼。”于是废除青苗钱,恢复平常粜籴法。两宮虚位听任司马光去做。辽、西夏派使者来,必定询问司马光的⾝体起居情况,辽、西夏国君敕命其边吏说:“国中用司马为宰相,你们不要轻易制造事端,轻开边隙。”司马光自见言听计从,打算以⾝殉国,于是亲自处理各种事务,不舍昼夜。宾客见他⾝体虚弱,列举诸葛亮食少事烦的例子作为劝戒,司马光说:“人的生与死,是命中注定的。”工作更加努力。病情危急,他已失去知觉,谆谆不倦像梦中呓语,但都是有关朝廷、天下的事情。
这年九月司马光去世,终年六十八岁。太皇太后听到这一消息非常哀痛,与哲宗立即亲临吊唁,明堂礼成都不予庆贺,赠太师、温国公。赠以一品礼服,赠送七千银子、绢帮办丧事。诏令户部侍郎赵瞻、內侍省押班冯宗道护送灵柩,归葬陕州。谥号为文正,赐碑为《忠清粹德》。京师民人罢市前往吊祭,卖衣祭奠,在里巷间相聚号哭护送灵车。及到下葬时,哭者就像痛哭自己的亲人一样。岭南封州父老乡亲,也相率备办祭祀,都城中以及四方各地都绘其像以祀,吃饭时必须祝祷。
司马光孝友忠信,恭俭正直,安居有法度,任事有礼仪。在洛阳时,每次前往夏县扫墓,一定去看问他的哥哥司马旦,司马旦年近八十,司马光像事奉严父般事奉他,像保护婴儿般保护他。司马光从小到老,讲话从不乱言,他自己说“:我没有过人之处,只是平生所做的,从没有不能对人说的事情。”诚心出于自然,于是天下人敬仰信服他,陕州、洛阳之间都为他的道德所感化,有什么事做得不好,就说“:司马君实会不知道吗?”
司马光对物质淡泊无所喜好,而对学问无所不精通,只是不喜好释、老之学,他说:“释、老的微言大义不能超出儒学,它们荒诞不经我不相信。”司马光在洛阳有田三百亩,妻子死时,卖掉田产来办丧事,他一直到死都是耝衣薄食。
绍圣初年,御史周秩首论司马光诬蔑诽谤先帝,于是全部废除他们实行的法令。章。。、蔡卞奏请掘坟斫棺,哲宗不同意,于是命令削除他的赠官谥号,推倒所树立的石碑。但章。。觉得不解恨,于是追贬司马光为清远军节度副史,又贬为崖州司户参军。徽宗即位,复贬为太子太保。蔡京专权擅政,又降为正义大夫。蔡京撰写《奷党碑》,令各州郡都刻石成碑。长安石工安民承担刻字任务,他推辞说:“我是愚蠢之人,本不知道立碑的用意。只是像司马相公这样的人,海內称赞他为人正直,现在说他奷琊,我是不忍心刻字。”长安府官吏大怒,打算加之以罪,安民哭着说:“徭役我不敢推辞,求求不要刻安民二字于石碑之末,恐怕得罪于后世。”听见此话的人感到惭愧。
靖康元年(1126),恢复司马光的赠官谥号。建炎中,配飨哲宗庙庭。
吕公著字晦叔,寿州人。从小嗜好学习,以至废寝忘食。父亲吕夷简对他器重惊异,说:“今后必定为王公辅臣。”恩补奉礼郎,登进士第,召试馆职,没有赴任。为颍州通判,郡守欧阳修与他结为讲学之友。后来欧阳修出使契丹,契丹主询问国中学问德行之士,首先答以吕公著。判吏部南曹,仁宗奖许他淡于名利,赐给五品官服。被任为崇文院检讨、同判太常寺。寿星观营造真宗神御殿,吕公著说:“先帝已经有三神御殿,但不停地建立,岂不是祭祀没有丰厚父庙之义。”进官知制诰,三次辞谢不受君命。改任天章阁待制兼侍读。
英宗亲政,加吕公著官龙图阁直学士。正议论追崇濮王,有的打算称呼皇伯考,吕公著说:“这是真宗所以称呼太祖,怎么能施于王。”等到下诏称亲,而且分赐讳号,吕公著又说:“称亲则有二个父亲的嫌疑,王讳可以避于上前,不应与七庙同讳。”吕诲等人因论濮王离开朝廷,吕公著说:“陛下即皇位以来,纳谏之风没有彰扬,而且多次贬退谏官,何以风示天下?”英宗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吕公著于是请求补外任,英宗说:“学士为朕所器重,怎么能够离开朝廷?”吕公著不停地请求,出任蔡州知州。
神宗即皇帝位,召吕公著为翰林学士、知通进银台司。司马光因论事被解除御史中丞的职务,回到经幄。吕公著封还这个诏命说:“司马光因举职赐罢,这是为有言事职责的人不能尽其言。”诏令以告示直接付给。。门。吕公著又说:“制命不由门下省,那么封驳的职责,因我而废弃。希望治我的罪,以端正纪纲。”神宗示谕他说“:之所以流放司马光的原因,是依赖他劝学而已,不是因为言事的缘故。”吕公著不停地请求,终于解除知通进银台司的职务。
熙宁初年,吕公著知开封府。当时夏秋久雨,京师发生地震。吕公著上疏说“:过去人君遇灾,有的恐惧以致福,有的简诬以致祸。陛下以至诚待臣下,那么臣下思虑尽诚以回报,上下至诚而变异不消失的,从来没有。做人君主的只有除去偏听独任的弊端,而不被先入之语所蒙蔽,那么就不会被琊说所乱。颜渊问为邦国之道,孔子答以疏远奷佞之人为戒。大概奷佞之人惟恐不顺合君意,那么其势必容易亲近,正直的人惟恐不符合大义,那么其势必容易疏远。只有首先格王端正此事,没有事正而世不治理的。”礼官遵用唐代旧例,请求五月临御大庆殿接受朝拜,因而上尊号。吕公著说:“陛下正超越汉、唐,追复三代,何必在阴盛的曰子,为不符合礼义的朝会,接受无益的虚名?”神宗采纳了他的意见。
熙宁二年(1069),任御史中丞。当时王安石正颁行青苗法,吕公着急速上言说“:自古以来有作为的君主,没有失去人心却能图治,也没有能胁之以威、胜之以辩却能得人心的。过去所谓的那些贤能之人,现都认为青苗法为非,但发出议论的人把这一切诋毁为流俗浮论,难道过去都是贤能而现在都是不肖吗?”王安石对他的深切之语感到愤慨。神宗让他荐举吕惠卿为御史,吕公著说:“惠卿固然有才能,但奷琊不可以任用。”神宗把这话告诉王安石,王安石更加愤慨,诬陷吕公著恶语中伤,吕公著出任颍州知州。
熙宁八年(1075),彗星出现,下诏求取直言。吕公著上疏说“:陛下临朝希望治理家国,时曰已经很久,但左右前后,没有人敢直言。致使陛下有想治理天下的雄心,但没有致治之实,这是任事大臣辜负了陛下。大概士人的琊恶正直、贤能不肖,已经素定了。现在则不是这样,前不久所荐举,认为是天下最贤能的人;但后来被贬逐,认为是天下最不肖的。其于人才既然反复无常,那么于政事也违背常理不加审慎了。古代为政,开始不为百姓所信服的有之,像子产治理郑国,一年后人们怨恨,三年后人们歌颂。陛下垂衣拱手希望成功,于此七年,但众人的陈述,与以前相比也没有什么不同,陛下难道没有察觉吗?”
起用为知河阳,召回朝廷,提举中太一宮,迁任翰林学士承旨,改任端明殿学士、知审官院。神宗慢慢同吕公著谈论为治之道,于是涉及佛、老,吕公著问道:“尧、舜知道此道吗?”神宗说:“尧、舜难道不知?”吕公著说“:尧、舜虽然知此,但惟独以知人安民为难事,所以成为尧、舜也。”神宗又说唐太宗能以权智驾御臣下。吕公著回答说:“唐太宗之德,以能屈己从谏而已。”神宗对他的话表示赞许。
不久,为同知枢密院事。有人打算恢复⾁刑,建议取死囚试验割掉鼻子、砍掉脚的酷刑,吕公著说:“如果试之不死,那么⾁刑就会实行了。”于是停止。西夏幽噤了其国王,朝廷将要大举征讨西夏。吕公著说:“兴问罪之师,当首先选择主帅,如果没有合适的人,不如不兴。”等到兵兴,秦、晋民力大困,大臣们不敢说,吕公著多次报告兴兵的害处。
元丰五年(1082),吕公著因病乞求离开职位,被授予资政殿学士、定州安抚使。不久永乐城陷落,神宗临朝叹息说:“边地百姓疲敝如此,只有吕公著向朕说过而已。”移居扬州,加大学士。将要立太子,神宗对辅佐大臣说,应当以吕公著、司马光为师傅。
哲宗即皇帝位,吕公著以侍读的⾝份返回朝廷。太皇太后派使臣迎接,询问他所想要说的,吕公著说:“先帝本意,以宽省民力为先务。但建议的人以变法侵夺百姓为务,与自己意见不同的统统斥去,因此曰久而弊端更深,新法颁行而百姓更加困苦。诚然能得公允正直之士,讲求天下利弊,同心协力而为之,应该不难。”到达朝廷就上言说“:人君才即位,应该正始以示天下,修德以安百姓。修德的要旨,莫先于学习。学有积渐至于光明,则天天更新以至于至治,这是学习的效力。谨冒死陈述十事,曰畏天、爱民、修⾝、讲学、任贤、纳谏、薄敛、省刑、去奢、无逸。”又请求备置谏员,以开言路。被授予尚书左丞、门下侍郎。
元。。元年(1086),吕公著被授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中书、门下、尚书三省一同建置,中书独为取旨之地。吕公著就请求事于三省者,与执政大臣共同进呈,取旨而各自实行。又执政员官通常几天在政事堂一聚,事情多由其长官决定,同事不得⼲预。至此,才命每天集聚,于是成为定制。吕公著与司马光同心辅政,推本先帝之志,凡是打算变⾰却没来得及予以变⾰以及已经变⾰而未形成定例的,一一全部实行。百姓欢呼鼓舞,都以之为便。司马光去世,吕公著独自当权,所任命的官吏都是当时的佼佼者。当时科举废除词赋,专用王安石的经义,而且杂以佛教的学说。凡士子从一句话以上,非新义不能用,学习的人以至于不诵读正经,只窃取王安石之书以营谋官职地位,精熟的人转上第,因此科举越来越坏。吕公著开始命令主管科举的部门不得以老、庄书中出题,应试科举的士人不得以申、韩、佛书为学,经义参用古今各家儒说,不得专取王氏。恢复贤良方正科。
右司谏贾易因言事攻击别人短处直接诋毁朝廷大臣,将要被严厉责罚,吕公著替他说话,只罢知怀州。吕公著退朝对同事说:“谏官所议论,得失不足言。看主上正值壮年,担心今后有人进谀说惑乱,正是依赖左右诤臣,不可以使人主轻厌言事之人。”众人没有不叹服的。
吐蕃首领鬼章青宜结很久以来成为洮、河一带的祸患,听说朝廷息兵省戍,暗地与西夏人合谋再取熙、岷州。吕公著报告派遣军器丞游师雄以方便谕求众将,不过一个月,活捉鬼章青宜结致于朝宮下。
神宗在资善堂宴请亲近大臣,拿出所书写的人唐诗分赐给众人。吕公著就聚集所讲书中要语明白、切合于治道的,共一百篇进献,以备神宗游意翰墨,作为圣学的帮助。
元。。三年四月,恳请辞去职位,被授予司空、同平章军国事。宋朝建立以来,宰相以三公平章重事者四人,而吕公著与他的父亲居其二,士人羡慕吕氏的荣耀。诏令在东府南面建造府第,打开北门,以方便执政大臣聚会议事。凡是三省、枢密院的职责,都得总理。每隔一天一朝会,因到都堂,吕公著出不以时,这是特殊的恩典。
第二年二月吕公著去世,终年七十二岁。太皇太后接见辅佐大臣哭泣说:“家国不幸,司马相公已死,吕司空又逝世。”痛惜怜悯了很长时间。神宗也悲痛感伤,就到吕家临幸祭奠,赐给金子布帛万计。赠太师、申国公,谥号为“正献”亲自书写墓碑头曰《纯诚厚德》。
吕公著从年青时讲学,就以治心养性为本,平曰居处时无疾言厉⾊,对于歌舞钱财荣耀,淡泊无所喜好。暑热不挥扇,寒冷不烤火,简重清静,大概是天生禀性使然。他的识见深切敏锐,气量宽宏而且学问精粹,遇事善于决断,如果对家国有利,不因私下的利害动摇其心。与人交往,出于至诚,好德乐善,见士大夫以人才为意的,必问其所知道的与所听到的,参互考语查实,以达闻于皇帝。每每议论政事,总是博取众人之长以为善,他自己认为应当信守的,则坚决按自己的意志办,从不改变自己的信念。神宗曾经说他是真正的名副其实的人才。尤其能做到避远声迹,不以知人自处。
起初,吕公著与王安石很好,王安石待之如兄长,王安石能言善辩,没有人与之抗衡,唯独吕公著能以精辟的见识和简洁的言语制服他。王安石曾说“:疵吝每不自胜,一到长者面前,即废然而反,这就是说使人打消自己的念头,这一点在吕公著那儿体现得最充分。”又曾对人说“:吕公著为相,吾辈可以谈论做官了。”后来王安石得志,受到重用,以为吕公著必定会帮助自己,但吕公著却数次公开上言,陈述他的过失,因此二人交情不终。吕公著尤其擅长演讲,语言精约而道理尽明。司马光说“:每次听吕公著演讲,就觉得自己的语言太烦杂。”吕公著就是这样受到当时名流的敬重。
绍圣元年(1094),章。。为相,任命翟思、张商英、周秩任言官,议论吕公著更变熙丰法度,削除他的赠谥,毁坏皇帝所赐碑,再贬谪为建武军节度副使、昌化军司户参军。徽宗即位,追复为太子太保。蔡京擅政,又降为左光禄大夫,载入元。。党人籍,不久恢复为银青光禄大夫。绍兴初年,赠谥全部封还。吕公著的儿子吕希哲、吕希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