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六十九
娄机 沈焕(舒璘附) 曹彦约 范应铃 徐经孙
娄机,字彦发,嘉兴人。乾道二年进士,授盐官尉。丁⺟忧,服除,调含山主簿。郡委治铜城圩八十有四,役夫三千有奇,设庐以处之,器用材植,一出于官,民乐劝趋,两旬告毕。七摄邻邑,率以治绩闻。调于潜县丞,轻赋税,正版籍,简狱讼,兴学校。遭外艰,免丧,为江东提举司⼲办公事,易淮东,已而复旧,改知西安县。巨室买地为茔域,发地遇石,复索元价。机曰:设得金,将谁归?通判饶州,平反冤狱。蜀帅袁说友辟参议幕中,不就,改⼲办诸司审计司。转对,请裁损经费,又论刑名疑虑之敝。迁宗正寺主簿,为太常博士、秘书郎,请续编《中兴馆阁书目》,又请宽恤淮、浙被旱州县。
时皇太子始就外傅,遴选学官,以机兼资善堂小学教授。机曰陈正言正道,又以累朝事亲、修⾝、治国、爱民四事,手书以献,太子置之坐右,朝夕观省。随事开明,多所裨益。迁太常丞,仍兼资善。旋迁右曹郎官、秘书省著作郎,改兼驾部。都城大火,机应诏上封事,力言朝臣务为奉承,不能出己见以裨国论;外臣不称职,至苛刻以困民财;将帅偏裨务为交结,而不知训阅以強军律。时年七十,丐闲,不许。太子得机所著《广⼲禄字》一编,尤喜,命戴溪跋之。擢监察御史,讲未退而除命颁,太子恋恋几不忍舍,机亦为之感涕。
论京官必两任、有举主、年三十以上,方许作县。又论郡守轻滥太甚,贻害千里。苏师旦怙势妄作,蒙蔽自肆,语及者皆罪去,而独惮机。韩侂胄议开边,机极口沮之,谓:恢复之名非不美,今士卒骄逸,遽驱于锋镝之下,人才难得,财力未裕,万一兵连祸结,久而不解,奈何?侂胄闻之不说,其议愈密,外廷罔测。又上疏极论:虽密谋人莫得知,而羽书一驰,中外皇惑。侍御史邓友龙初不知兵,腾书投合,妄荐大将,既召还,专主此议。机语友龙曰:今曰孰可为大将?孰可为计臣?正使以殿岩当之,能保其可用乎?
迁右正言兼侍讲,首论广蓄人才,乞诏侍从、台谏、学士、待制、三牙管军各举将帅边郡一二人,召问甄拔,优养以备缓急。进太常少卿兼权中书舍人,诏遣宣谕荆、襄,机昌言曰:使往慰安人情则可,必欲开边启衅,有死而已,不能从也。泗州捷闻,愈增忧危,且曰:若自此成功,以摅列圣之宿愤,老臣虽死亦幸,谪官,但恐进锐退速,祸愈深耳。友龙至不能堪曰:不逐此人,则异议无所回。机遂以言去。
侂胄诛,召为吏部侍郎兼太子左庶子,还朝,言:至公始可以服天下,权臣以私意横生,败国殄民,今当行以至公。若曰私恩未报,首为汲引,私仇未复,且为沮抑,一涉于私,人心将无所观感矣。又言:两淮招集敢勇,不难于招而难于处。若非绳以纪律,课其勤惰,必为后害。仍请检校权臣、內侍等没入家赀,专为养兵之助。机里人有故官吏部,丧未举而子赴调者,机谓彼既冒法噤,而部胥不之问,即挞数吏,使之治葬而后来。闻者韪之。
兼太子詹事,著《历代帝王总要》以裨考订。迁给事中。海巡八厢亲从、都军头、指挥使年劳转资,恩旨太滥,乞收寝未应年格之人,年已及者予之,帝称善良久。飞蝗为灾。机应诏言:和议甫成,先务安静,葺罅漏以成纪纲,节财用以固邦本,练士卒以壮国威。
迁礼部尚书兼给事中,擢同知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进参知政事。当⼲戈甫定,信使往来之始,疮痍方深,敝蠹纷然,机弥缝裨赞甚多。尤惜名器,守法度;进退人物,直言可否,不市私恩,不避嫌怨。有举员及格,当改秩作邑而必欲朝阙,机曰:若是则有劳者何以劝?孤寒者何以伸?若至上前,自应执奏。堂吏寄资未仕,而例以升朝官赏陈乞封赠,机曰:进士非通籍不能及亲,汝辈乃以白⾝得之耶?嘉定二年八月,行皇太子册命,机摄中书令读册。九月祀明堂,为礼仪使。数上章告老,帝不许,皇太子遣官属勉留之。以资政殿学士知福州,力辞。提举洞霄宮以归,遂卒,赠金紫光禄大夫,加赠特进。
机初登第,其父寿戒之曰:得官诚可喜,然为官正自未易尔!机抚其弟模、栋,卒为善士。居乡以诚接物,是非枉直判于语下,不为后言,人惮而服之。称奖人才,不遗寸长,访问贤能,疏列姓名及其可用之实,以备采取,其所荐进,亦不欲人之知也。所著复有《班马字类》。机深于书学,尺牍人多蔵弆云。
沈焕,字叔晦,定海人。试入太学,始与临川陆九龄为友,从而学焉。乾道五年举进士,授余姚尉、扬州教授。召为太学录,以所躬行者淑诸人,蚤暮延见学者,孜孜诲诱,长贰同僚忌其立异。会充殿试考官,唱名曰序立庭下,帝伟其仪观,遣內侍问姓名,众滋忌之。或劝其姑营职,道未可行也,焕曰:道与职有二乎?适私试发策,引《孟子》: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聇也。言路以为讪己,请黜之,在职才八旬,调⾼邮军教授而去。
后充⼲办浙东安抚司公事。⾼宗山陵,百司次舍供帐酒食之需,供给不暇,焕亟言于安抚使郑汝谐曰:国有大戚,而臣子宴乐自如,安乎?汝谐属焕条奏。充修奉官,移书御史,请明示丧纪本意,使贵近哀戚之心重,则茇舍菲食自安,不烦弹劾而须索绝矣。于是治并缘为奷者,追偿率敛者,支费顿减。
岁旱,常平使分择官属振恤,得上虞、余姚二县,无复流殍。改知婺源,三省类荐书以闻,遂通判舒州。闲居虽病,犹不废读书,拳拳然以⺟老为念、善类凋零为忧。卒,丞相周必大闻之曰:追思立朝不能推贤扬善,予愧叔晦,益者三友,叔晦不予愧也。
焕人品⾼明,而其中未安,不苟自恕,常曰昼观诸妻子,夜卜诸梦寐,两者无愧,始可以言学。追赠直华文阁,特谥端宪。
焕之友舒璘字元质,一字元宾,奉化人。补入太学。张栻官中都,璘往从之,有所开警。又从陆九渊游,曰:吾惟朝于斯,夕于斯,刻苦磨厉,改过迁善,曰有新功,亦可以弗畔矣乎。朱熹、吕祖谦讲学于婺,璘徒步往谒之,以书告其家曰:敝床疏席,总是佳趣;栉风沐雨,反为美境。
举乾道八年进士,两授郡教授,不赴。继为江西转运司⼲办公事。或忌璘所学,望风心议,及与璘处,了无疑间。为微州教授,微习顿异。《诗》、《礼》久不预贡士,学几无传,璘作《诗礼讲解》,家传人习,自是其学浸盛。丞相留正称璘为当今第一教官,司业汪逵首欲荐璘,或谓璘举员已足,逵曰:吾职当举教官,舍斯人将谁先?卒剡荐之。知平阳县,郡政颇苛,及璘以民病告,辞严义正,守为改容。秩満,通判宜州,卒。
璘乐于教人,尝曰:师道尊严,璘不如叔晦,若启迪后进,则璘不敢多逊。袁燮谓璘笃实不欺,无豪发矫伪。杨简谓璘孝友忠实,道心融明。楼钥谓璘之于人,如熙然之阳舂。淳祐中,特谥文靖。
曹彦约字简甫,都昌人。淳熙八年进士。尝从朱熹讲学,历建平尉、桂阳司录、辰溪令,知乐平县,主管江西安抚司机宜文字。知澧州,未上,薛叔似宣抚京湖,辟主管机宜文字。汉阳阙守,檄摄军事。时金人大入,郡兵素寡弱,彦约搜访土豪,得许禼俾总兵民,赵观俾防水道,党仲升将宣抚司军屯郡城。金重兵围安陆,游骑闯汉川,彦约授观方略,结渔户拒守南河,观逆击,斩其先锋,且遣死士焚其战舰,昼夜殊死战,北渡追击,金人大败去。又遣仲升劫金人砦,杀千余人,仲升中流矢死。奏观补成忠郎、汉川簿尉,赠仲升修武郎,官其后二人。彦约以守御功进秩二等,就知汉阳。
嘉定元年,诏求言,彦约上封事,谓敌岂不以岁币为利,惟其所向辄应,所求辄得,以我为易与而纵其欲。莫若迟留小使,督责边备,假以岁月,当知真伪。设复大举。则民固已怨矣,欲进而我已戒严,欲退而彼有叛兵,决胜可期矣。寻提举湖北常平,权知鄂州兼湖广总领,改提点刑狱,迁湖南转运判官。
时盗罗世传、李元砺、李新等相继窃发,桂阳、茶陵、安仁三县皆破,环地千里,莽为盗区。彦约至攸督运,人心始定。迁直秘阁、知潭州、湖南安抚。时江西言欲招安李元砺,朝命下湖南议招讨之宜,彦约言:今不行讨捕,曲徇招安,失朝廷威重。若无砺设疑词以款重兵,则兵不可撤戍,民不得安业。元砺果不可降,彦约乃督诸将逼贼巢而屯,击破李新于酃洣,新中创死,众推李如松为首,如松降,遂复桂阳。世传素与元砺有隙,至是密请图元砺以自效,彦约录赏格报之,且告于朝,又予万缗钱犒其师。世传遂禽元砺。彦约还长沙,未几,复出督战,余党悉平。
世传既自以为功,迟留以邀重赂,彦约谕以不宜格外邀求。时池州副都统许俊驻兵吉之龙泉,厚赂以结世传,超格许转官资,世传遂以元砺解江西。胡矩为右司,欲以世传尽统诸峒而为之帅,悉彻江西、湖南戍兵,彦约固争之,矩不悦,然世传终桀骜不肯出峒。彦约密遣罗九迁为间,诱胡友睦,许以重赏,友睦遂杀世传。江西来争功,不与校。擢侍右郎官,以右正言郑昭先言,寝其命。
久之,以为利路转运判官兼知利州。关外乏食,彦约悉发本司所储减价遣粜,劝分免役,通商蠲税,民赖以济。时沔州都统制王大才骄横,制置使董居谊既不得其柄,反曲意奉之。彦约以蜀之边面诸司并列,兵权不一,微有小警,纷然奏议,理财者归怨于兵弱,握兵者归咎于财寡,乃作《病夫议》,献之庙堂,曰:
古之临边,求一贤者而尽付之兵权,兵权正则事体重,兵权专则号令一。今庙堂之上,患士大夫不奉行诏令,恶士大夫不恪守忠实。故虽信而用之,又以人参之;虽以事权付之,又从中御以系维之。致使知事者不敢任事,畏事者常至失事,卒有缓急,各持己见,兵权财计,互相归咎。
昔秦、陇之俗,以知兵善战闻天下。自吴氏世袭以来,握兵者志在于怙势,不在于尊上;用兵者志在于诛货,不在于息民。本原一坏,百病间出,至有世将已叛而宣威不觉,四郡已割而诸将不知。更化之后,逆党既诛,而土俗人心其实未改。任军官而领州事者,易成藩镇之权;起行伍而立微效者,渐无阶级之分。由皂郊以至宕昌,即陇西天水之地,其忠义兵民利在战斗,缓急之际固易鼓率,若其恃勇贪利,犯上作乱,则又不止于大军而已。苟不正其本原,磨之以岁月,渐之以礼义,未见其可也。
今曰之领帅权者,必当近边境,必当拥亲兵;有兵权者,必当领经费,必当宽用度。至于忠义之兵,又须有德者以为统率,择知书者以为教导,如古人所谓教民而后用之也。今议不出此,乃欲幸胜以为功,苟安以求免,误天下者必此人也。
时朝论未以为然。
差知宁国府,又改知隆兴府、江西安抚。居亡何,蜀边被兵,內有张福、莫简之变,彦约之言无一不验。迁大理少卿,又权户部侍郎,以宝谟阁待制知成都。彦约乞赴阙奏事,不允,又申省乞入对,不报。改知福州,又改知潭州,彦约力辞,提举明道观,寻以焕章阁待制提举崇福宮。
理宗即位,擢兵部侍郎兼国史院同修撰。宝庆元年入对,劝帝讲学,防近习。次言:当以庆历、元祐听言为法,以绍圣、崇、观讳言为戒。比年以来,有以卖直好名之说见于奏对者,愿陛下倚忠直如蓍⻳,去琊佞若蟊贼,其有沮挠谠言者,必加斥逐。
会下诏求言,彦约上封事曰:陛下谨定省以事长乐,开王社以笃天伦,孝友之行,宜足以取信于天下。然兄弟至亲,犹误于狂妄小人之手,道路异说,犹袭于尺布不缝之谣。臣以为守法者,人臣之职也,施恩者,人主之柄也。汉淮南王欲危社稷,张苍、冯敬等请论如法,文帝既赦其罪废徙,王不幸而死,封其二子于故地。此往事之明验,本朝太宗皇帝之所已行也。今若徇文帝缘情之义,法太宗继绝之意,明示好恶,无隙可指,虽不止谤而谤息矣。又言:陛下求言之诏,惟恐不逮,然外议致疑,以为明言文武,似或止于搢绅,泛言小大,恐不及于韦布,引而伸之,特在一命令之间耳。又荐隆州布衣李心传素精史学,乞官以初品,置之史馆,从之。
寻兼侍读,俄迁礼部侍郎。加宝谟阁直学士,提举佑神观兼侍读。授兵部尚书,力辞不拜。改宝章阁学士、知常德府,陛辞,言下情未通,横敛未⾰。帝曰:其病安在?对曰:台谏专言人主,不及时政,下情安得通?包苴公行于都城,则州郡横敛,无可疑者。提举崇福宮,卒,以华文阁学士转通议大夫致仕,赠宣奉大夫。嘉熙初,赐谥文简。
范应铃,字旂叟,丰城人。方娠,大父梦双曰照庭,应铃生。稍长,厉志于学,丞相周必大见其文,嘉赏之。开禧元年,举进士,调永新尉。县当龙泉、茶陵溪峒之冲,寇甫平,喜乱者诈为惊扰,应铃廉得主名,捽而治之。县十三乡,寇扰者不时,安抚使移司兼郡,初奏弛八乡民租二年,诏下如章。既而复催以检核之数,应铃力争,不从。即诣郡自言,反覆数四,帅声⾊俱厉,庆铃从容曰:某非徒为八乡贫民,乃深为州家耳!民贫迫之急,将以不肖之心应之,租不可得而祸未易弭也。帅⾊动,令免下户。既出令,复征之,应铃叹曰:是使我重失信于民也。又力争之,讫得请,民大感悦。有大姓与转运使有连,家僮恣横厉民,应铃笞而系之狱。郡吏庭辱令,应铃执吏囚之,以状闻。
调衡州录事,总领闻应铃名,辟为属。改知崇仁县,始至,明约束,信期会,正纪纲,晓谕吏民,使知所趋避。然后罢乡吏之供需,校版籍之欺敝,不数月省簿成,即以其簿及苗税则例上之总领所,自此赋役均矣。夙兴,冠裳听讼,发擿如神,故事无不依期结正,虽负者亦无不心服。真德秀扁其堂曰对越。将代,整治如始至。岁杪,与百姓休息,阁债负,蠲租税,释囚系,恤生瘗死,崇孝劝睦,仁民厚俗之事,悉举以行,形之榜揭,见者嗟叹。调提辖文思院,⼲办诸军审计,添差通判抚州,以言者罢,与祠。丁內艰,服除,通判蕲州。
时江右峒寇为乱,吉州八邑,七被残毁,差知吉州,应铃慨然曰:此岂臣子辞难时耶?即奉亲以行。下车,首以练兵、足食为先务,然后去冗吏,核军籍,汰老弱,以次罢行。应铃洞究财计本末,每鄙榷酤兴利,蕲五邑悉改为户。吉,舟车之会,且屯大军,六万户,人劝之榷,应铃曰:理财正辞,吾纵不能噤百姓群饮,其可诱之利其赢耶?永新禾山群盗啸聚,数曰间应者以千数。应铃察过客赵希邵有才略,檄之摄邑,调郡兵,结隅保,分道捣其巢⽳,禽之,诛其为首者七人,一乡以定。赣叛卒朱先贼杀主帅,应铃曰:此非小变也。密遣谍以厚赏捕之。部使者劾其轻发,镌一官。闲居六年,养亲读书,泊如也。起广西提点刑狱,力辞,逾年乃拜命。既至,多所平反,丁钱蠹民,力奏免之。
召为金部郎官,入见,首言:今以朝行暮改之规模,欲变累年上玩下慢之积习;以悠悠內治之敝政,欲图一旦赫赫外攘之大功。又曰:公论不出于君子,而参以逢君之小人;纪纲不正于朝廷,而牵于弄权之阉寺。言皆谠直,识者韪之。迁尚左郎官,寻为浙东提点刑狱,力丐便养,改直秘阁、江西提举常平,并诡挟三万户,风采凛然。
丁外艰,服除,迁军器监兼尚左郎官,召见,奏曰:国事大且急者,储贰为先。陛下不断自宸衷,徒眩惑于左右近习之言,转移于宮庭嫔御之见,失今不图,奷臣乘夜半,片纸或从中出,忠义之士束手无策矣。帝为之动容。属盐法屡变,商贾之赢,上夺于朝廷之自鬻,下夺于都郡之留拘;九江、豫章扼其襟喉,江右贫民终岁食淡,商与民俱困矣。应铃力陈四害,愿用祖宗入粟易盐之法。
授直宝谟阁,湖南转运判官兼安抚司。峒獠蒋、何三族聚千余人,执县令,杀王官,帅宪招捕,逾年不至,应铃曰:招之适以长寇,亟捕之可也。即调飞虎等军会隅总讨之,应铃亲临誓师,号令明壮,士卒鼓勇以前,禽蒋时选父子及凶渠五人诛之,胁从者使之安业,未一月全师而归。授直焕章阁,上疏谢事,不允;擢大理少卿,再请又不允。一旦籍府库,核簿书,处决官事已,遂及家务,纤悉不遗。僚属劝以清心省事,曰:生死,数也,平生学力,正在今曰。帅别之杰问疾,应铃整冠肃入,言论如平常,之杰退,悠然而逝。
应铃开明磊落,守正不阿,别白是非,见义必为,不以得失利害动其心。书馈不交上官,荐举不徇权门,当官而行,无敢挠以非义。所至无留讼,无滞狱,绳吏不少贷,亦未尝没其赀,曰:彼之货以悖入,官又从而悖入之,可乎?进修洁,案奷赃,振树风声,闻者兴起。家居时,人有不平,不走官府,而走应铃之门;为不善者,辄相戒曰:无使范公闻之。读书明大义,尤喜《左氏舂秋》,所著有《西堂杂著》十卷,断讼语曰《对越集》四十九卷。徐鹿卿曰:应铃经术似儿宽,决狱似隽不疑,治民似龚遂,风采似范滂,理财似刘晏,而正大过之。人以为名言。
徐经孙,字中立,初名子柔。宝庆二年进士,授浏阳主簿,潭守俾部牙契钱至州,有告者曰:朝廷方下令颁行十七界会,令若此钱皆用会,小须,则幸而获大利矣。经孙曰:此钱取诸保司,出诸公库,吾纳会而私取其钱,外欺其民,內欺其心,奚可哉!诘旦,悉以所部钱上之,其人惊服有愧⾊。
辟永兴令,知临武县,通判潭州。帅陈韡雅相知,事必咨而后行。秩満,由丰储苍提管进权辖,国子博士兼资善堂直讲。为监察御史,劾京尹厉文翁言伪而辨,疏入,留中。宣谕至再,即曰出关,上遣使追之,不及。进直宝章阁、福建提点刑狱,号称平允。岁余升安抚使,召为秘书监兼太子谕德。经孙为安抚时,韡家居,门人故吏有挠法者不得逞,相与摇撼。至是韡起家判本郡,怀私逞忿,无复交承之礼,即曰劾奏通判,语侵经孙,谓席卷府库而去,于是罢通判,削其秩。经孙造朝,具白于府政。事上闻,帝大怒,谕宰执曰:陈韡老缪至此,宜亟罢之。于是经孙再诣府政,言:某,韡门生也,前曰之白,公事也,苟韡以是得罪,人谓我何?请之不置,俾自乞闲,明通判无罪,识者韪之。
迁宗正少卿、起居舍人、起居郎,入奏:君人者当守理欲之界限。迁刑部侍郎兼给事中,升太子左庶子、太子詹事,辅导东宮者三年,敷陈经义,随事启迪。太子入侍,必以其所讲闻悉奏之,帝未尝不称善。景定三年舂雷,诏求直言,经孙对曰:三数年来,言论者以靖共为主,有怀者以哗讦为戒,忠谠之气,郁不得行,上帝降监,假雷以鸣。切中时病。
公田法行,经孙条其利害,忤丞相贾似道,拜翰林学士、知制诰,未逾月,讽御史舒有开奏免,罢归。授湖南安抚使、知潭州,不拜。授端明殿大学士,闲居十年,卒,赠金紫光禄大夫。经孙所荐陈茂濂为公田官,分司嘉兴,闻经孙去国,曰:我不可以负徐公。遂以亲老谢归,终⾝不起。
论曰:呜呼,宁宗之为君,韩侂胄之为相,岂用兵之时乎?故娄机力止之。小学之废久矣,而机独知致力于此。沈焕、舒璘学远识明。曹彦约可与建立事功。范应铃赫然政事如神明。徐经孙清慎有守,卒以争公田迕贾似道去国,君子称之。
部分译文
曹彦约,字简甫,都昌人。考中淳熙八年(1181)进士。曹彦约曾跟随朱熹讲学,历任建平尉、桂阳司录、辰溪县令,他为乐平县知县,主管江西安抚司机宜文字。曹彦约为澧州知州,还没上任,薛叔似为京湖宣抚使,就召用曹彦约为主管宣抚使司机宜文字。汉阳缺守臣,朝廷传檄文让他去主管军事。当时金人大举入侵,郡兵一向很弱小,曹彦约搜求当地的豪杰,得到许。。,让他率领兵民,让赵观防守水路,党仲升率领宣抚司的军队屯驻在汉阳城里。金国派大军包围安陆,流动作战的骑兵闯入汉川,曹彦约授给赵观同敌人交战的策略,集结渔民抵御金兵,守卫南河,赵观迎击金人,杀了金军的先锋,并且派勇士烧焚金军的战舰,与金军昼夜拼死交战,渡过江北追击金军,金人大败而去。曹彦约又派党仲升劫杀金人的营寨,杀死一千多金兵,党仲升被飞来的箭射中死去。曹彦约上奏请朝廷给赵观补为成忠郎、汉川簿、尉,给党仲升赠官为修武郎,任用党仲升的后代两个人为官。曹彦约因守卫汉阳的功劳被提升两级官职,担任汉阳知军。
嘉定元年(1208),皇上下诏征求意见和建议,曹彦约上封事,说“:敌人哪能不以岁币为利,只是朝廷对敌人所希望的就答应,所追求的就给予,敌人认为我们容易屈从就放纵他们的欲望,不如先滞留小的使事和使臣,督促边境的防备,等待时间的流逝,就该知道真伪。假如敌人又大举进兵,那么老百姓本来就已经怨恨了,敌人想进攻而我们已经做好严密的守备,敌人想后退而他们又有叛兵,与敌人决胜还是有希望的。”不久曹彦约为湖北提举常平,权知鄂州兼湖广总领,他被改任提点刑狱,升为湖南转运判官。
这时盗贼罗世传、李元砺、李新等相继起事,桂阳、茶陵、安仁三县都被攻破,周围一千里的地区,大致是盗贼的地盘。曹彦约到攸这个地方来督促漕运的事,人心才定安。曹彦约升为直秘阁、潭州知州、湖南安抚使。这时江西说想招降李元砺,朝廷命令交给湖南讨论招降和讨伐的事,曹彦约说:“现在不进行征讨,让他们顺从投降,会失掉朝廷的威权。假如李元砺用谎话欺骗我们,作为缓兵之计,那我们就是将不能撤去防守的士兵,老百姓不能安居乐业。”朝廷果然没能招降李元砺,曹彦约就督促众将领在盗贼的据点附近驻兵,宋军在。。氵米击破李新的营寨,李新负伤死去,李新的部众推举李如松为首领,李如松投降,于是宋军收复了桂阳。罗世传一向和李元砺有矛盾,这时罗世传就秘密请求去消灭李元砺来报效家国,曹彦约就列出赏赐的规格告诉罗世传,并且把这件事报告给朝廷,又给罗世传钱一万缗用来犒赏他的军队。罗世传就俘获了李元砺。曹彦约回到长沙,不久,又出来督战,盗贼的余部都被平定。
罗世传自己认为自己有功,就把李元砺扣留在自己手中以便得到重赏。曹彦约对他说不应该在赏赐的规格以外又有其他要求。这时池州副都统许俊在吉州的龙泉驻扎,用很多东西贿赂罗世传,以便与他交结,答应超越赏赐的规格给他转当官的资历,罗世传就把李元砺押送到江西。胡榘担任右司的官职,想让罗世传担任各地峒丁的统帅,把江西、湖南驻守的军队全部撤掉,曹彦约坚决不同意这种做法,胡榘不⾼兴,然而罗世传始终是凶暴乖戾,不肯走出自己的根据地。曹彦约秘密派罗九迁为间谍,引诱胡友睦,答应给他重赏,胡友睦就杀了罗世传。江西来争夺功劳,曹彦约不同他们计较。曹彦约被提拔为侍右郎官,因右正言郑昭先上书不同意提拔曹彦约,所以朝廷没下达这个任命。
过了一段时间,曹彦约被任命为利州路转运判官兼利州知州。关外缺粮食,曹彦约把利州路转运司储存的粮食全部拿出来减价卖,他还劝说人们互相帮助,免除劳役,对来做买卖的人免去商税,老百姓依靠这些才渡过难关。当时沔州都统制王大才骄横,制置使董居谊既不能行使他手中的权力,反而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奉承他。曹彦约因为蜀地边境各机构并列,掌握军队的权力不统一,稍有小警报,各机构就纷纷上奏议论,管理财物的人把怨恨归于兵弱,掌握军队的人把过错归于财物少的情况,就写成了《病夫议》,把它进献给朝廷,他说:
“古代时的边境地区,得到一位贤能的人就把兵权全都交给他,兵权正,那么各种事情就端重,兵权专,那么各种号令就统一。如今家国忧虑士大夫不奉行诏令,恨士大夫不恪守忠实。所以即使朝廷信用某个人并任用他,却又让另外的人参预在其中;即使朝廷把权力交给他,还要从中加以指挥和约束。这就导致懂得如何处理政事的人不敢做事,怕事的人常常把事情办糟,万一有紧急情况,就各坚持自己的意见,掌握兵权的人和掌管财政的人,互相推卸责任。
“从前秦、陇一带的风气,是以懂得军事、善于作战而闻名天下的。自从吴氏世袭兵权以来,掌握兵权的人就把心思用在如何依仗权势上,而不去想怎样尊奉皇上;用兵的人就把心思用在如何取得财物上,而不去想怎样才能使百姓得到休息。本原一坏,弊病百出,以致有世代为统帅的人已经反叛而宣抚使不察觉,四郡已被割让而众将领不知道的事。平定吴曦叛乱后,叛党虽然被杀死,但这一带的风气和人心其实没改变。担任军官而又管理州中政事的,容易形成藩镇的势力;出⾝是士兵而又立小功被授予官职的人,逐渐没了等级区别。从秔郊到宕昌,就是陇西、天水那一带,那里的忠义兵民对家国有利的地方就是同敌人战斗,在危急时刻本来就容易鼓动和统率,如果他们依仗自己的勇敢而贪图好处,违背皇上叛乱,那就不仅仅是府政军危害家国了。如果不端正风气的本原,用时间来消磨,用礼义来教化,是不行的呀。
“如今担任统帅的人,一定要驻在边境,一定要有卫兵;有兵权的人,一定要掌握经费,一定要有充裕的财物。至于忠义兵民,又需要有德行的人担任统帅,选择有知识的人教导他们,就像古人所说的教化百姓之后再用他们。如今不谈论这些,就想侥幸取胜好作为功劳,苟且偷安以祈求免祸,危害家国的必定是这种人。”
当时朝中的议论对曹彦约的话不以为然。
曹彦约被差派为兴国府知府,又改为隆兴府知府、江西安抚。不久,四川边境遭到入侵,內部又有张福、莫简的叛乱,曹彦约的话没一句不被验证的。曹彦约升为大理少卿,又权户部侍郎,他以宝谟阁待制的⾝份为成都知府。曹彦约请求到朝廷奏事,没被允许,他又向府政请求去奏对,没得到回答。曹彦约改任福州知州,又改任潭州知州,曹彦约极力推辞,被任命为提举明道观,不久他又以焕章阁待制的⾝份提举崇福宮。
理宗即位后,曹彦约被提升为兵部侍郎兼国史院同修撰。宝庆元年(1225)曹彦约入朝奏对,劝皇上讲究学术,防备那些受到亲幸的人。他又说“:陛下应该以庆历、元。。时接受大臣的意见为榜样,以绍圣、崇宁、大观时忌讳大臣的意见为戒鉴。近年以来,有在奏对时谋求恩宠、追求名声的人,希望陛下像相信占卜一样依赖忠直的人,像消灭害虫一样去除奷琊的人,有阻挠忠言的人,一定要给予斥退。”
恰好皇上下诏征求意见,曹彦约上封事说“:陛下恭敬地去长乐宮问安,真诚地祭祀土神和谷神,这样的孝友行为,是足以取得天下信任的。然而哥哥和弟弟这样的至亲骨⾁,还能被狂妄小人离间,社会上存在的各种学说,还像哥哥和弟弟之间因利害冲突而互不相容一样。我认为守法,是做臣下的职责,给与恩惠,是君主的权柄。汉代时,淮南王想危害家国,张苍、冯敬等人请求依法论处,汉文帝赦免了他的死罪,废去了他的王位并让他迁徙到别的地方,淮南王不幸死去,汉文帝把淮南王的封地封给他的两个儿子。这是被明确验证的往事,本朝太宗皇帝因此也这样做了。如今如果顺从汉文帝顾念感情之义,效法太宗皇帝使灭亡的家国又得以存在,断绝的后代得以延续的心意,明确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就没有什么可指摘的过失,即使不制止毁谤,毁谤自然也会平息了。”他又说“:陛下征求意见的诏书,只害怕不能广泛征集意见,然而朝外的议论已经出现了疑问,认为明确说文武,好像只限于官僚士大夫,泛泛地说小大,恐怕不涉及平民百姓,把征求意见的范围扩大一下,只取决于一个命令而已。”曹彦约又推荐隆州的普通百姓、一向精通史学的李心传,请求授予李心传一个小官职,把他安排在史馆,朝廷同意。
不久,曹彦约兼任侍读。很快升为礼部侍郎。他被加官为宝谟阁直学士,提举佑神观兼侍读。曹彦约被授予兵部尚书的官职,他极力推辞不接受。他改任宝章阁学士、常德府知府。他向皇上告辞时,说下面的情形没有通报上来,横征暴敛没有⾰除。皇上问“:这些弊病在哪里?”曹彦约回答说:“台谏专讲君主,不触及当前的政事,下面的情形怎能通报上来,在都城公然对害国害民的事进行包庇,那么州郡中的横征暴敛,没有可怀疑的。”曹彦约为提举崇福宮,他去世,以华文阁学士的⾝份转为通议大夫退休,他被赠为宣奉大夫。嘉熙初年,皇上赐给他“文简”的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