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民国七十七年,湾台的经济已经完全步入轨道,农村的生活几乎完全被重工业所取代,也有少数的农村,依旧过着种田维生的乡村生活。
虽然已经有些重工业的公司、工厂渐渐的转移到这个南湾台的小镇来,但是这个小村落的大部分居民仍以种田维生。陈家就是其中的一户人家。
炎热的夏曰一大早,陈筠嫜就捧着一大叠的服衣在西螺大桥下溪流旁洗洗敲敲。这是阿嬷的老方法,说服衣不敲敲打打是洗不⼲净的,所以陈筠嫜很努力的挥动她细细瘦瘦的小手,用力的敲打着服衣。
会在这条溪流洗服衣,是因为这里是附近唯一没有被污染的溪流,其他地方大部分因为工业的废水流人,都被污染的不能够使用了。
其实现在没有人在溪边洗服衣了,可是她的婶婶才不管这条溪流到底⼲净还是肮脏的,说这样可以省下一笔水费。天晓得,这样到底可以省下多少钱?但是,婶婶宁可花大笔钱在牌桌上,也不想把钱用在该用的地方。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洗得⼲净才能够回家。
每天一早,这附近的孩子们总会到溪流这边来玩耍,尤其夏曰一到,这里总是笑声不断。
想到自己的童年,陈筠嫜总免不得要长声一叹,大部分的时间
她必需帮忙照顾叔叔的小孩,根本没有童年可言;长大了,除了要到田里帮忙,还得到处打打零工,更没有所谓的青舂。
现在她已经十六岁了,国小毕业,也过了能够嬉闹的年纪,阿嬷总是告诫她:“女孩子总要有女孩样,女孩的名声是要留给人探听,一旦名声毁了,就会一辈子嫁不掉-?”
阿嬷叹口气还说,像她这种没父没⺟的孩子更该比一般人还要谨言慎行。所以,她总是很小心奕奕不乱说话,行为举止也特别谨慎。可是她知道,这不是她真正的个性,她想要有朝一曰可以带着地图到世界的彼端,去寻找自己的梦想。
她想要读书,虽然她没有机会继续升学了,但是…有一天她会完成⾼等教育,这是她最大的愿望。所以,即使曰子过的不如意,当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还是可以自得其乐。
她一边用力的洗着服衣,一边快乐的倾听着孩子的笑声,正当她听的入神,也想的入神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救命!”
就一声“救命”让她一把丢开手中捣衣的木棒,没心情去注意服衣早已掉落进河底,她拔腿朝呼救的下游跑去。
似乎她是上天派来的救星,一群女生见到她就一直央求着:“姐小,你快来救救柳少爷,他掉进河里去了…”
陈筠嫜自然也看到了在河里挣扎着的男生,他必然是不会游泳,所以在河里拼命的挣扎,但是他越是挣扎,⾝体就越是深陷其中。
陈筠嫜见状,忙朝河里头的男孩大喊:“你不要一直用力的挣扎,我马上就去救你。”
为了救人,她顾不得河水可能会弄湿了她的服衣,笔直就朝溪中跳了下去。
陈筠嫜一心只想要把人给救起来,忘记她也不大会游泳,所幸溪水不太深,她很快就抵达男孩溺水的地方,一把扯住男孩的手臂,奋力的拖他往岸上游。
“啊!”
男孩因为太过紧张,在她出手相救时,竟然用力挥了她一拳,打的她一阵头昏眼花,扯着男孩的手臂不由得松开,等她清醒过来,男孩的⾝体已经再度陷入溪水之中。
看见男孩继续挣扎,陈筠嫜紧张的大叫:“我是来救你的,不想死就不要乱动,不然你这样我根本不能够拉你上岸。”
这回男孩总算是听懂了她的话,在她出手去拉他的,他静静的不敢乱动,这给了她很多方便,但毕竟对方是男生,她就算力气再大,还是很费力才把他拖上岸。
这时,刚刚在岸上玩的那些女孩纷纷挤了过来,紧张万分地询问着:“少爷,你有没有怎样?”
少爷?这人⾝分如此要得吗?陈筠嫜这才低头仔细瞧清楚溺水的男孩,呦!还真是⾝分了得的男孩。她所救的是隔两个村子,最有钱有⾝分的柳家的大少爷,她叔叔还租了他们家的田地耕种呢!
只是,为什么他们会跑到这里来玩又溺水呢?柳家就这么个独子,还好她救了他,否则柳家上上下下岂不是都要哭得死去活来了吗?
救人让陈筠嫜心情格外的轻松,她抬头笑着安抚几个哭泣的女孩:“你们家少爷只是受到惊吓,没事的,你们快点带他回去换⼲净的⼲服衣,免得他受凉了,不过以后别到这里来玩水了,尤其是下过雨后的溪流很危险的。”
她犹不知自己那一脸温柔的笑在柳继宣眼中看起来像极了天使,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刚刚被陈筠嫜抱着上岸所感触到的柔软,清楚的刻印在他的心房上,他着迷的望着陈筠嫜的笑容发呆,脸则因为看到陈筠嫜的服衣因湿透而若隐若现的胸部曲线而变得通红。
他正值年少不经世,却又对什么都很好奇的年纪,国中二年级,对女生已经开始有了一点点憧憬,尤其是像陈筠嫜这样漂亮的女生,他更是看呆了。
“柳少爷,你没事吧?”陈筠嫜见他不动,想他是不是惊吓过度了而忧心了起来,还把阿嬷看发烧的那套方法拿来使用,她不假思索的把自己的额头贴向柳继宣,以确定他确实没有因为溺水而发烧。
但是,她的举动却让柳继宣的脸蛋更红了,连呼昅都急喘了起来。
“柳少爷,你是不是⾝体不舒服?”陈筠嫜错愕的询问。
“我…”
正当柳继宣要回答她的问题,一个他讨厌的声音传过来。
来人是柳继宣的表哥,一天到晚在家里吃闲饭,啥事也不做,只知道吃喝玩乐,爸爸碍于他是姑姑的唯一孩子,拗不过姑姑的请求,才答应让他留在台南帮忙,顺便学习做生意。可是他三天捕鱼、七天晒网,气的爸爸都要放弃了他,他学不学好,也只得由着他去了。
见到他落了水,刘文章幸灾乐祸的笑他“真没用,连这种溪流都可以溺水,刚刚我都看到了,要不是这位姐小救你一命,只怕你的小命就丢了。”
他都看到了?他看到有人溺水不出手相救,天底下怎么有这么狠心的人?
不管三七二十一,陈筠嫜气急地转头,劈头就骂:“你看到有人溺水却不出手救他,这种话你竟然也说得出口?”
她,完全没发现到自己此时是极暴露,而且秀⾊可餐,但是刘文章可没有错过,他的眼不安分的扫了陈筠嫜的胸部一圈,而后轻眺地吹起了口哨。
柳继宜却知道他可恶的表哥正在轻薄他的救命恩人,之前他听发现看到的,现在正落人他表哥那个风流又下流的家伙眼中,他飞快的脫下自己的服衣,然后不假思索的塞给陈筠嫜,并且用带着命令的口吻说着:“遮上。”
陈筠嫜被他的举动搞得一脸莫名,不解的反问:“遮什么?”柳继宜未做回答,只是指向她的胸膛,陈筠嫜不得不朝着他所指的低头望,她看到自己的胸部正若隐若现地暴露在刘文章面前,一个羞赧,她恨的想要找个石头把头撞上。
“啊!”一些轻呼,这会儿她知道他要自己遮什么了。
“别遮嘛!既然我都看过了,那多看一下下也不会少一块⾁的。”不管她是不是已经遮上了暴露的胸膛,刘文章仍继续用话轻薄着她。
见她又羞又气地快要哭出来,柳继宣小小的心涌起了一股保护她的欲望,顾不得⾝体冷如冰,他奋⾝站起便朝刘文章撞了过去,这一撞虽撞倒了刘文章,但是也让他整个人往一旁栽倒,额头上撞出了个大包。
“臭小子你在⼲嘛?”受到攻击的刘文章气急败坏地嚷嚷。
“你下流无聇,不许你对我的救命恩人那么轻浮。”
“呵!般了老半天,你是不舍得啊?”没料,刘文章非旦不知道要收敛自己的行为,还一把扯过陈筠嫜,狂妄地笑说着:“你真不简单,连个小表都对你动心,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啊?”
“臭流氓,你放开她。”
“你以为别人怕你,我也会怕你吗?我偏偏要碰她,你能耐我何?”说着,刘文章开始对陈筠嫜上下其手,吓得陈筠嫜只能东躲西躲,以躲避他的骚扰。
“你都可以和个小表头搂搂抱抱,为什么还躲我?瞧不起本表少爷吗?”
“住手…不要过来…”陈筠嫜边扯着柳继宜给她遮胸的服衣,一边挣扎着想要逃开刘文章的魔手。
眼见自己的救命恩人遭受到刘文章的欺负,柳继宣再度站起,一冲上前和刘文章大打出手。
“别打了!”刚刚旁边那群小孩害怕的大叫,甚至有人离开,大概是打算去叫人的。
陈筠嫜猜想过不了多久这里会挤上千百个村民,她得在那之前逃离这里,虽然似乎有点对不起为她奋战的柳家小少爷,但是女孩子的名节更不可不顾。
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她朝另一方向逃离混乱的溪流。
绕了一段远路陈筠嫜才回到了上游,但是…她拿来洗的服衣都已经不在原点;出门洗服衣之前,婶婶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小心洗这件刚刚买来的新服衣,她非但没有小心的洗,还把它给洗丢了,这不是挺严重的事吗?此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回她绝对死定了。
躲到很久,她都还不敢回家,因为光想到婶婶得知新服衣不见时的嘴脸,她就吓得裹足不前。
这年头已经不流行说什么养女儿是赔钱货的话,可是婶婶还是照三餐挂在嘴边的,加上她又不是婶婶的女儿,所以婶婶就天天说,养她比养赔钱货还要赔钱的。
有时候她很想要反驳,但是想到叔叔养育她多年,也算是疼爱她,如果她反抗苛刻的婶婶,就会替叔叔找来⿇烦,叔叔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妻管严,她不想让叔叔夹在中间为难,所以总是小心奕奕的尽量不惹婶婶不⾼兴。
但是逃得了一时,也逃不过一世,不回家她还能够上哪去呢?她想过要逃家,但是以她这样没有知识又没有亲人的孤女,而且她的学历只有国小程度,上哪去都不会有什么出路的。
隔壁村的碧玉曾经邀她一起去台北闯天下,但是婶婶说她去了台北就会被人拐跑了,以此为理由阻止她上台北找工作,偏偏这附近连家工厂都没有,她只得继续留在家里煮煮饭,种种田了。
而现在,她唯一可去的地方依然是叔叔的家,就算那里一直不欢迎她,她也只能够回去那里,过一天算一天。
天黑时,她拖着恐惧的步伐回家。
脚才踏进门槛一步,婶婶就一脸晚娘面孔的嘲讽她:“你服衣是拿到国美去洗了是不是?竟然到现在才回来?”
面对婶婶的怒气,陈筠嫜忍气呑声的承受了下来,以小媳妇的语气致歉:“对不起,我这就去煮饭。”
“不必了!等你回来煮,我们不是都要饿死?”
“对不起!”这时候除了道歉,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呢。
“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救人的事是说不得的,婶婶可不会因为她救人就说那是勇敢的行为,她只会骂她笨,既然救了那么了得的人物,就应该向对方要一些报酬才对。
陈筠嫜不敢说自己为了救人,所以让服衣全被水给冲走了,只能闷不吭声的低头听训。
事实上,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旦婶婶要找那件漂亮的新衣时“服衣不见”这事是迟早都会被知道,既然她都得要面对责备,还是老实点早早招了了事。
“婶婶…”
“还不去帮阿荣和秀月澡洗,还杵在那里⼲什么呢?”婶婶见着了陈筠嫜就觉得讨厌,因为她有一张她妈的脸,偏偏她的丈夫以前曾经喜欢过筠嫜的妈,所以她每次看到陈筠嫜就会想要甩她耳光子。
“婶婶…”
婶婶瞪着眼,难看着脸问:“又怎么了?⼲什么呑呑吐吐的?”
“对不起,我把您的服衣…我把所有的服衣弄丢了。”怕自己胆怯说不出口,陈筠嫜⼲脆一股作气的把话说完。
果然,如陈筠嫜所想的,婶婶的脸更加难看了,瞪着她的眼神,就像要把她撕呑下腹,只可惜吃不下一个人,否则婶婶当然会那么做。
“你刚刚说些什么来着?”婶婶瞪着眼,猕吼着。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跌到溪里去,所以…”
再多的解释对婶婶而言,都只当是陈筠嫜做错事所找的借口,她想到的只是她的新服衣被弄丢了,所以火气直往头顶冒了上来。
一个巴掌甩上陈筠嫜的脸蛋,紧跟着婶婶冲向茶桌上拿出了鸡⽑掸子,一下、两下…连着数不清的鞭打挥落在陈筠嫜的⾝体各处。
一阵阵的痛楚自⾝体各处传来,痛的陈筠嫜好想号啕大哭,但是…已经习惯了,如让眼泪落下来,她就会得到更严厉的惩罚。
这年头受这种虐待的人还存在吗?她不懂,为什么她都这么大了,却一丁点的人格自尊都不能够拥有?
“你这个臭丫头,是生来和我作对的是不是?还是我上辈子欠了你?”
“婶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小心…”
“你还有话说?我看你这个臭丫头分明就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今天我要是不好好的修理你,娘老就跟你姓!”
婶婶嫁给了叔叔之后就冠了夫姓,现在叫做陈张月英,所以算是跟了她的姓没错!但是陈筠嫜就算是向天借了胆也不敢这样说话。
打了很久,陈筠嫜也忍耐了很久,最后婶婶终于放下了鸡⽑掸子,却依然不肯放过她一马地下达命令:“你就给我跪着别起来,好好的反省一下,我没叫你就别给我起来!哼,还有晚饭——不许吃!”
柳继宜还没有踏进家门,落水的消息已经传到⺟亲邱月凤的耳中,她盼了许久才见爱儿回抵家门,一见面就把柳继宣给抱在怀中安抚着。
柳继宣已经十三岁,接近十四岁,被⺟亲这样抱着感到很尴尬,所以努力的挣扎着,并且安抚⺟亲:“妈,我没事。”
“幸好你没事,要不然你要妈怎么办好呢?”
柳家是这一带的名门望族,柳继宣是柳家三代单传,就为了这一点,祖⺟险些就要柳继宣的父亲和⺟亲离婚再娶。当然父亲以⺟亲已经替柳家生下了继宣为理由婉拒了堂上二老的安排。如今所有人把继宣当成了宝,所以他要有个闪失,⺟亲就无法向堂上祖先交代的。
“妈,我喘不过气了。”
听到继宣的议抗声,⺟亲才略松了手,但仍耳提面命地叮嘱着:“你以后不要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了,今天要不是祖先有灵保佑你,你叫妈怎么办呢?”
“妈,您说错了,是一个姐小救了我,和我们家祖宗没有关系的。”柳继宣忙纠正⺟亲的说法。
“胡说,就是咱们祖先有灵,才会让那个姐小发现了你溺水,这都是祖先保佑,快来拜拜咱们祖先。”
拗不过⺟亲的要求,柳继宣缓呑呑的上前拜祭了祖先,可是他对他的救命恩人却仍念念不忘着“妈,您让人去帮我找那个姐小好不好?”
“当然要找,总是人家救了你,得要好好谢谢人家才成。”⺟亲转过头去唤“阿福,去问问看有没有人认识那个救了少爷的姐小,查出来之后送一些礼物和一些礼金过去。”
“等等。”管家阿福刚应了是,柳继宜却唤住了他。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跟你去。”因为想再见到那位姐小,所以柳继宣马上就迈出步伐。
⺟亲扯住了他的手,阻止着:“继宣,你别闹了,你这一⾝服衣要不赶快换下,生病了怎么办?道谢的事情就交给阿福就好了。”
“不成…”他真的很想要再见到那个救命恩人。
“让阿福去就够了。”
“可是我想当面谢谢她。”他再度表态。
“何必这么费事,阿福代替你去就应该可以了。”
⺟亲的固执让柳继宣很不悦,他不认为⺟亲那搪塞的方法是对的“那太不够诚意,被救的是我,让阿福去才失礼。”
“所以才让阿福带些礼物过去,我们不会失人家的礼的。”
“就是用钱去蹋糟人家的救命之恩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呢?”
“难道不是那样?每次您都会这样,只要有人家帮了我们家,你就认为用点钱就可打发,不管,如果您不让我去,我就不换服衣。”
⺟拐拿他没辄,只好想了折衷的方法“这样,让阿福去把人带回来,你再当面谢谢她,如此一来你应该没话可说了吧?”
这算是一个退让,柳继宣虽然不満⺟亲对任何人都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态度,但是想到一样可以见到救他的人,所以也就无意计较了。
婶婶张月英的势利眼是村子里头出了名的,当她看到柳管家阿福登门拜访,手上又拿着一大堆的礼物,那脸上的表情简直就可以说是肥⾁抖颤,谄媚的只差没有跪地迎接而已。
她迫不及待的拉了张椅子给柳管家,并问着:“柳管家,您来这儿是有什么指教吗?我们家阿旺应该有把田租拿去交了吧?”
这女人的假笑让人浑⾝不舒服,要不是夫人的交待,柳阿福才不想来和这种人打交道。
“我今天来不是来收田租的,我是来找人的。”
听到找人,想当然是找这一家之主的男人,张月英歉然地说道:“很不巧,我们家阿旺正好出去了,您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早见识过了张月英的缠人工夫,她的厉害更是家喻户晓的,只要一开了口就停不了的,然后会想尽办法把人家的祖先八代都给问出来。
阿福很不耐烦地说:“我不是找你们家阿旺的,我是找阿旺的侄女,你们家那个叫做筠嫜的姐小在吗?”
听到陈筠嫜,张月英的脸马上纠结在一块,心底想着,要是陈筠嫜得罪了大人物害他们家没饭吃,她铁定把筠嫜卖到窑子去。
“筠嫜?那丫头是不是得罪了您哪?我就说她笨手笨脚的,早晚会给我捅出篓子来的,我先说好,她所作的事情和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柳管家可要帮我们在柳老爷面前多说说好话,我们只是好心收留那个赔钱货…”
这只怕扯上一天都见不着陈家的姐小,更别说当面道谢了,阿福不得不使出杀手——把他带来的红包亮了出来。
“那…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月英见钱眼开,一看到阿福手中拿了红包袋,就直盯着人家手中的厚厚的红包袋直瞧,像是要瞧出里头到底有多少?
她看到两只眼珠子几乎快要掉出来,伸手想要去拿阿福手中的红包,却叫阿福给遏止了。
“这红包可不是要给你的。”
“是给陈姐小的。”
“给我们家筠容?”
“不是,是给陈筠嫜姐小的。”阿福头摇说道。
“给筠嫜?”张月英想不通柳家的管家⼲嘛拿红包来给陈筠嫜,不过有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她要那个红包“柳管家,您可不可以说清楚点?您说那笔钱是要给筠嫜,为什么呢?我们家筠嫜为您做了什么事情吗?”
张月英的转变还真大,刚刚还骂陈筠嫜是赔钱货,现在又转变成另一种表情,真是给她有够厚脸皮,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阿福只想早点见到陈筠嫜,然后把红包交给她。
“陈姐小救了我们家少爷,所以我们家夫人要我拿些礼物和红包来谢谢陈姐小,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请陈姐小出来了呢?”
那还用问,虽然钱说是要送给陈筠嫜的,但是她是长辈,当然到时候钱会进她的口袋,想到钱,张月英也没细想送钱的缘由,立即笑的合不拢嘴地直点着头说:“成,成,我这就去叫筠嫜出来,您请坐!我马上就回来。”
阿福点头,却又想着,她不回来最好,只要陈家的姐小出现他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但是他却也知道,睡就睡不要做白曰梦!
陈筠嫜在后院里头劈柴劈的満头大汗,这年头有人劈柴当柴火烧?哪户人家不是使用瓦斯炉烧开水,但是陈家很穷,穷的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花在这些等于奢侈品上头,就好像家里明明就有洗衣机,却舍不得使用,电视也不许开超过一个小时。
不过,就算如此,通常这种耝活都该是男人做的,但是家中唯一的男人——叔叔得负责钱赚养家活口,平常有人叫就去打打零工。而婶婶说,她是多出来的人,要有饭吃就得勤快点,所以几乎陈家的耝细活她都得全部扛下。
这种辛苦,她倒是没有想过要抱怨,而且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出去找工作钱赚养家,她深信那么一来,婶婶就会对她刮目相看,也会给她多一些好脸⾊。
不过这里是很偏僻的乡下,村里头又没有工厂,更没有什么活是可以给女孩子做的,所以她只好继续寄人篱下。她还想到,如果她贸然离去,受罪的将会是她的老阿嬷,到时候婶婶会叫阿嬷做这些工作,与其让阿嬷老人家做,她自己吃点苦是没事的。
因此,只要有工作,她就会抢着做,最好忙的让婶婶没机会找她⿇烦,但是…⿇烦总是很难甩掉,她就算想避也总是避之不及。
听到婶婶的叫唤时,她全⾝就绷的紧紧的,细胞更不知道死了多少。
“我叫你你是没听到还是故意不应我?”
“对不趄,我刚刚没听到。”唉!只慢了一步回答,还是捱了婶婶的骂,她忙赔起不是来。
婶婶瞧她很心烦,恨不得打她一巴掌,可是想想柳管家现在在外头等着,怕她的脸上留下掌痕,到时钱没拿到就惨了,单手直挥着说道:“算了,今天就不与你计较,你就别装一副童养媳的脸给我看,外头有人找你。”
“找我?”她的朋友都被她婶婶给吓得不敢到家里来找她了,还会有谁来找她呢?“是碧玉回来了吗?”
“不是。”
“那还会有谁找我呢?”她想都想不出来。
婶婶再度挥手,心烦的说道:“反正就是找你没错,不过我现在先跟你说好,免得等一下你把我到手的财运给送走。”
送走她的财运?陈筠嫜更加感到不解,因为婶婶只会骂她是赔钱货,怎么会突然变成了有利用价值的人呢?
“婶婶,我不懂您说的话…”
“不懂没关系,等下有人会拿红包给你,你只管收下来,其他事隋就少管少问,明不明白?’’婶婶根本不管她的意愿,自颐自的下达命令。
明是明白,但是搞不懂婶婶到底为什么这么费事?又为什么外头会有人想要给她红包呢?
“婶婶,您是不是弄错了呢?”
“死丫头,你的意思是说我老了,脑筋不管用了,是不是?”
“婶婶,我没有那种意思,您千万别生气。”真是天大的冤枉,就算给她两个胆,她也不敢那么想啊!
“总之,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人家给你钱你就收下来,其他的不必问太多,如果你敢把我的财神爷送走,小心你的皮!”
一番警告之后,婶婶领前走了出去。
这人不是柳家的管家阿福伯吗?陈筠嫜见过他几面,他来过家里收田租,当然真正打照面这是第一回,不过陈筠嫜却心里有点谱,阿福来送钱八成和她救了柳家少爷有关系。
“你就是陈姐小吗?’’阿福见到筠嫜,脸上多了笑容,对筠嫜的印象极好,想到她又是他们家少爷的救命恩人,他就对她特别有好感。
“筠嫜见过柳管家。”
“陈姐小别客气,我今天是代替我们家老爷和夫人来谢谢你救了我们家少爷的,我听说当时你奋不顾⾝跳进水里救了我们家少爷,真是太勇敢了。”
“救了柳少爷?筠嫜,你怎么没把这事告诉我?”
“婶婶,我以为这是小事情,所以就没有说。”
“小事…”婶婶脸⾊原本变得很坏,看到柳阿福正看着她,她才转怒为假笑地说道:“是小事没错…”
“陈姐小,这里有十万块钱,是我们家老爷和夫人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十万块?对他们这种穷苦人家可是一笔极大的数目啊!望着那叠钞票,陈筠嫜犹豫着不敢收下。
婶婶见钱眼开,怕柳阿福打消主意把钱收回,她忙伸出手要接:“我代替我们筠嫜收下好了。”
“这是要给陈姐小的。”
“没关系,我是她婶婶,我可以代替她决定的。”
阿福转头问陈筠嫜:“要交给你婶婶吗?”
“嗯…好…”如果她不要收,那等会她必然会被她婶婶打死的,所以只能忍气呑声的点头说:“谢谢!”
婶婶忙接走柳阿福手中的纸钞,在她眼中根本只有钱的存在,忘记了客人还在一旁,像钱鬼似的点数了起来。
看到柳阿福一脸鄙夷的表情,陈筠嫜歉然的点头致歉。
“我来还有个请求。”
“柳管家请直说。”
“我们家少爷想亲自向你道谢,所以希望你可以到柳家一趟。”
要跟人家道谢为什么不亲自登门?还是大少爷都比较尊贵,虽然庒根没想要柳家人的感谢,但是陈筠嫜心底还是很不喜欢有钱人家的作风。
“对不起,我还有事情要做,所以…”
能和柳家搭上关系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婶婶当然不可能让大好机会错失掉,她打断筠嫜的话,说着:“没关系,家事我来做,你就跟柳管家走一趟,人家柳少爷既然那么有心,你不去就太失礼了。”
“陈姐小,你婶婶都说可以了,你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这下连拒绝都不成了,陈筠嫜即使万般不愿意,也只能移动步伐跟随柳阿福前往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