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原司徒将军府
整座城,笼罩在阴风飒飒之中。
原本⾼挂大际的一轮明月,陡然被层层乌云所掩盖,顷刻间,大地陷入了一片黑暗,替这萧瑟的夜晚,增添了些许恐怖诡谲的阴森气息。
这时,一道削瘦的人影驾驭着一匹黑⾊骏马,快速地奔驰在宽广冥静的街道上,阵阵的马蹄声与这静谧的夜,交织成一股慑人心魄的骇然气氛。
不一会儿,这匹快马在一栋雄伟庄严的大宅院前停了下来,马背上的人影一跃而下,一路叫嚷着冲进了大厅。
“司徒将军,不好了!皇上听信了奷臣的谗言,认定您勾结外族、企图谋反,所以他在几天前就已经下了一道密令,命夏侯王爷率领官兵漏夜前来抄您这将军府;甚至还特别交代王爷务必取你们一家子的性命,以达杀鸡敬猴的作用,你们赶紧收拾一下简单的行囊,离开这里吧!”
当小顺子公公浑⾝是汗、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大厅,向里头的男男女女禀告这个惊人的噩耗时,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慌成了一团。唯独一名端坐在主位上,一脸刚正威严的中年男子除外。
“逃?”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于度外的他,面不改⾊的轻哼道:“我司徙家打从上一代追随先皇以来,就一直以朝廷为重、忠心护国,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况且,若是真的逃了,岂不等于承认这项莫须有的罪名?”
“老…爷,那您的意思是说…要大伙儿留下来?”司徒夫人柳少仪,左手抱着一名小男婴,右手牵着一名年约十岁的小女孩,早已难过得泪流満面。
“可是…双儿和星儿都还这么小,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们…”她抖着声音问道。
“要怪就怪他们生错了年代,投错了胎,怨不得人。”司徒忠义冷硬的截断了妻子的话,表情坚决。
司徒忠义一共育有四名子女,除了排行第三是个女孩儿外,其余皆为男儿,最大的今年不过二十,最小的上个月才刚喝完満月酒。
“老爷…”柳少仪只能默默的垂着泪水,万般无奈的紧瞅着冥顽不霎的丈夫,蹲下⾝子,心疼地将手中的两名孩儿搂得更紧。
“爹!难道咱们当真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是啊!爹,如此一来岂不顺了那帮狗贼的意了?”
司徒忠义的两个儿子也在一旁义愤填膺的表态,着实搞不懂父亲为何要如此的死心眼。
“这你们就不懂了!”叹了口气,司徒忠义缓缓起⾝,伸出双臂一左一右的搭上了两个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告诫他们为人臣子之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懂吧?既然皇上认定咱们这一家子该死,咱们就得死;如果违背了,就是对朝廷不忠,明白吗?”
司徒忠义这番话,令在场的人全都哑口无言。
不过,小顺子公公却不以为然。
“将军,请三思啊!二位公子说的是,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可得好好保重您自个儿的⾝体,等待有朝一曰或许还有平反的机会也说不定啊!”
认识司徒忠义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向来刚正不阿、仗义直谏,所以朝廷中欣赏他的人比比皆是,但视他为眼中钉,想铲除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是啊!爹…”
“是啊!老爷…”
小顺子公公的话,令其他人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通通给我住口,谁要是敢再说出一句贪生怕死的话来,我就先宰了谁。”司徒忠义终于忍不住的嘶吼出声,撼住了大伙儿“其他要走的人尽管走,只要是姓司徒的全都给我留下来。”
“司徒将军…”在百般劝说无效之下,小顺子也只能喟然一叹,站在一旁⼲着急。
静候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忽然,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清晰的传来,犹如千军万马奔腾之势,撼动了整条街道,惊起了将军府中沉思的众人。
小顺子一听,整个人倏地从凳子上弹跳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小的暂时先避一避…要是让皇上知道…小的前来通风报信,小的…这颗人头恐怕就要落地了。”
“小顺子公公的恩情,忠义下辈子定当回报。”司徒忠义双拳一抱,感激地道。
“那…永别了…将军…”
举起袖子抹了抹微湿的眼眶,小顺子连忙跟着同样也是泪湿満襟的下人们,偷偷的躲进了密窖里面。
须臾,整个将军府邸已被官兵团团包围。
“启禀王爷,一切都已配置妥当,里头的人纵使生有三头六臂,恐怕也飞不出这栋宅子了!”
“嗯!很好。”停伫在最前头的男子闻言后,随即俐落的翻下马背,率先往府邸里头走去。
此时,天上的乌云已漫慢散开来,皎洁的月光再度从天而降,照亮了这片黑暗的大地。同时,也将这名⾝形欣长的男子样貌映显出来——他看起来或许称不上俊美,却冷峻有型。
这名体格壮硕的男子,有着一张宛如工匠所精心雕刻出来,棱角分明的轮廓、挺直的鼻梁、冷硬的薄唇和一双锐利无比的黑眸。
他穿着一⾝白⾊锦袍,肩膀上斜挂着绣有老虎图腾的金⻩⾊披风,令他的气势更显磅薄、意气更为风发。
此人便是当今圣上最为器重的武将——夏侯曜阳。
走进府中大厅,夏侯曜阳一双如下夜般的犀利眼眸,即来来回回将厅里面的老老少少,冷冷的梭巡了数遍。最后,他将视线停驻在一名扎了两跟⿇花辫、有着一双灵活美目的女娃儿⾝上。
意识到他所投射过来咄咄逼人的目光,小女孩立即将一张清秀小脸埋进了柳少仪的裙⾝,避开了他的注视。
她不喜欢这个人,非常不喜欢!她幼小纯真的心灵此刻是这么想的。虽然他长得并不丑,但她就是讨厌他。
倔強又美丽的小东西。夏侯曜阳光是一愣,接着,唇边漾起了一抹令人匪夷所思的笑容。
他夏侯曜阳只⾝在外闯荡了这么多年,从未看过别人的脸⾊,唯独眼前这个不知天⾼地厚的小丫头,居然胆敢朝他露出轻鄙之⾊,真是够种。
似乎瞧出了夏侯曜阳在盯着双儿看时,眼眸中带有一丝的柔和,柳少仪终于忍不住“咚”的一声跪了下来,泣声哀求道:“王爷,皇上要咱们一家子死,咱们不敢不从,不过就请你看在我这两个孩子年纪尚幼的份上,放过他们吧!求求你。”
“夫人,有骨气一点,别让人笑话咱们。”司徒忠义一听,立刻咆哮出声。虽是心有不甘,但也只求一家子死得有尊严。
“是啊!娘。别哭了,双儿并不怕呀!”小女孩抬起了小手,贴心的替她擦去泪水,娇声哄道。
“双儿…”止住了泪,司徒夫人的态度转为从容,连双儿这小丫头都说不怕了,那她还有什么好放不下心的呢?
夏侯曜阳敛起了笑,依旧沉默不语。
众人皆在心中揣测,这样一个在场战上杀敌不眨眼,在同僚眼中冷酷无情的他,是否会引发恻隐之心。
半晌,他开口说话了——
“留下那个女娃儿。”
这话令柳少仪不噤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笑容。这样,她就算死也瞑目了!至少,已经允诺不杀双儿,替司徙家留了一条血脉。
“是的,王爷。”一名下属闻令后,很快的将放于襟口的小瓶子取出,一一发给了司徒一家人。
“你还有什么遗言想要交代,本王可以替你转达给皇上知道。”他将视线调向司徒忠义,沉声问道。
毫不畏惧地将如炬的目光对上了夏侯曜阳如冰的冷眸,他仰天朗声道:“我司徒忠义对朝廷向来忠心耿耿、问心无愧,今曰君要臣亡,我也无话可说。”
语落,他将小瓷瓶里的黑⾊液体一仰而尽,以死表白清。
“老爷…”柳少仪见状,抖着双手将怀抱里的婴儿交到小女孩手中,也跟着饮下了穿肠毒药,俯卧于地,当场气绝。
“爹…娘…”司徒家两兄弟悲痛的哭喊道,当下将心一横,追随双亲而去。
“爹…娘…大哥…二哥…”
小女孩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挚爱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倒地,却无力挽回什么。
“启禀王爷,那…这名小婴儿怎么办?”
一名官兵指着小女孩手中抱着的婴儿,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王爷只说要饶过这名小女孩,并没有说要…
“灌药。”简短的两个字,如夜叉索命般回荡在偌大的厅堂上,射进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是!王爷。”
动手抢过了小女孩手中的婴儿,这名士兵心中或许有着心软与不忍,但王命难违,他也只能依言行事。
之后,原本嚎啕大哭的小婴儿,渐渐的动也不动了。
呆望着被轻轻放置在⺟亲⾝边的弟弟,小女孩的心都在泣血了!
如今,大伙儿总算见识到了夏侯曜阳的残酷手段。在场的官兵不噤打了一个冷颤,也让他们彻底明了,夏侯曜阳为何有本事能够在短短几年之內就深受皇上的重用,甚至年纪轻轻就受封为王。
不过,若是他们肯仔细观察,他们将不难发现,冷酷无情的地在审视眼前这名小女孩时,眼中竟盈溢出无尽的爱怜。
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半大不小的女娃儿,居然能够激起他前所未有的服征欲望,他已经可以预想几年后的她,将会出落得如何标致动人,令人着迷倾心。
走近小女孩⾝边,夏侯曜阳蹲下⾝子与她平视,放柔了声音问道:“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只是张着一双惶恐呆滞的大眼睛,傻愣愣的瞪视着横卧在地面上一具具僵硬的尸首,噤声不答。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不悦的拧起了眉头,他伸出大掌托⾼了她小巧尖细妙的下巴,厉声问道。
小女孩经他这么一吼,原本涣散的眼神瞬间找回了焦距,缓缓的将视线移到他残冷的脸上。
“司…徒…双…”蠕动着两片颤抖泛白的嘴唇,她童音嫰软的道出了她的名字。而原本一双带着几分倔意的明眸大眼,则因惊吓过度而变得失神,甚至…充満了无比的恐惧。
这个人不但讨人厌,而且好可怕、好吓人…他杀了爹爹、杀了娘、杀了哥哥还有弟弟…
他在心里头默念了数回之后,才以一种严厉的口吻同她说道:“记住,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不叫司徒双,改唤夏侯霁月,听清楚了吗?”
小女孩虽不明白他为何要改掉她的姓名,但畏惧于他的威严之下,她也只能半知半解的点点头。
“说话!”这一吼,将小女孩吓得跌坐在地板上,一串串晶莹的泪珠也在同时间从她眼眶中滚落了下来。
“听…清楚了…”咬着牙,她顺从的道出。
她可不能死啊!司徒双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自己。
即使再怎么委曲求全,她也要努力的活下去。倘若连她也死了,以后谁来杀了这个大坏蛋,替家人报仇呢?
“这才乖。”満意的点点头,左手往前一捞,夏侯曜阳将她瘦小的⾝子给抱了起来,右手顺势开解了她的长发辫,让她一头乌黑青丝,诱人的披覆在她秀丽的小脸蛋上。
弯起食指温柔的替她拭去了脸颊上的两道清泪,夏侯曜阳就在部属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毫不避讳地将冷硬的唇轻轻地印在她颤抖不已的唇上,仿佛是在向众人宣告——她是他的。
洛阳夏侯郡王府
“王爷,您带回来的那名小姑娘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奴才真怕她…”
傍晚,当夏侯曜阳一回到府中,掌管膳房的金大娘马上焦急的迎上前去,忧心仲促的朝地说道。
“该死的。”低咒一声,夏侯曜阳根本等不及金大娘把话讲完,转⾝即往“霁月阁”的方向而去。
霁月阁——便是他命人精心布置,让夏侯霁月居住的地方。
穿过一大片植満了花草树木的庭院,夏侯曜阳踏进房间,一眼就看见夏侯霁月瘦小的⾝于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低声啜泣着。
“怎么?听金大娘说你不吃不喝的,存心想饿死自己吗?”走近床沿,他拧起了眉⽑,不悦的问道。
夏侯霁月闻言,立刻惊骇的抬起头来,一脸仓皇的看着他。
望进她那一双蓄満了泪水的大眼睛,夏侯曜阳心中的怒火,也不由得平息了一大半。
“过来。”对着她张开双臂,他放弃了语调。
只见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将⾝子挪过去,被他一把揽进怀里。
此时,她真的有股冲动好想将他推开,推开这个讨人厌的大恶魔,可是又怕惹火了他,所以只好乖乖的任由他搂着,动也不敢动。
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当夏侯曜阳低头审视着眼前这张了无生气的小脸蛋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小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才二、三天不见,居然憔悴成这个样子。
沉下了脸,他耝声命令道:“擦⼲眼泪,本王不许你再哭了!”
他生气了!她浑⾝一震,赶紧举起袖子慌乱的拭去了脸颊上的泪水,连大气都不敢再喘一声。
“为什么不肯吃东西?”他紧接着问道。
“月儿不饿。”她小声的回答他。月儿是他专属的小名,而且不准任何人再提起她先前的名字,即使是她。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就这么饿死算了,这样一来,说不定她就可以到阴曹地府去找她的家人。
“为什么不饿?是不是厨娘做的东西不合你的胃口,如果是的话,本王就下令将她宰了,另外换一个厨娘,你说好吗?”他恫吓道,明了这是能逼她进食的最好办法。
夏侯霁月一听,脸⾊倏地刷白。她知道,若是她再不吃东西的话,那名和蔼可亲的大娘可能就会因此而丧命。
“不!不是的…”抓紧了他胸前的服衣,她吓得拼命头摇“月儿…月儿忽然又觉得饿了…”
“嗯!”他这才満意的低下头去,在她⼲裂的嘴唇上轻轻一啄,顺便提醒她:“既然你已经教本王给看上了,而且还冠上了本王的姓,那么你就得学习如何适应本王、适应这里的一切,懂吗?”
“是的!”顺从的点点头,她怯怜怜的应了他一声。
“很好,那咱们用膳去。”
说完,他一把打横抱起了她,大步走出霁月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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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侯曜阳抱着夏侯霁月出现在大厅时,所有的人都傻眼了!
尤其是他居然还让她坐在他的腿大上,亲手夹了一块鱼⾁送进她的口中,众人的眼睛瞪得简直比铜铃还大。
“怎么?好吃吗?需不需要换个厨子?”看她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他忍不住又出言威胁道。
“不…不用了!很好吃。”虽然这鱼的腥味令她差点反胃,但为了不连累他人,她还是強迫自己呑下去。
“那就多吃一点,如果这个月之內你不把自己给吃胖,本王照样会把厨子给杀掉,知道吗?”他柔声道。
“嗯!”她急忙点点头,张开嘴巴吃下了他第二次夹过来的食物。
虽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胁迫个小女娃听话,实在是有失他堂堂一个王爷的风范,不过,只要能够让她好好的活下去,他倒是不介意这么做。
谁叫她是他第一眼便看上的女人呢!不!应该说是女孩儿。
这点,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竟教一名十岁大的小姑娘给乱了心神,甚至一心一意只想掳获这位小美人的芳心。
所以,他决定将她给养大、养壮。然后…他会让她成为他的女人,甚至是…他的王妃。
思及此,他忍不住从腰间掏出了一块绑着红绳的锦囊,温柔的套在她的颈子上。
这一举动,可让一旁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珠子。因为大伙儿都知道那“锁麟囊”內的金锁片,可是王爷的传家之宝,而他现在居然亲手将它赠给了这名小女孩…这不就代表着,他们眼中一向⾼⾼在上、睥睨一切的王爷是真的对这名女娃儿动心了!
这…当然令大伙儿惊讶不已,但更令他们咋舌的则是——王爷心仪的对象竟然只是个十岁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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