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公作美。
湛蓝的天空上飘飞着一大朵一大朵白云,这种晴时多云的好天气最适合全家出游,无怪乎预定下午一点开锣的爱心园游会,才十二点半,会场的摊位前面已开始人嘲聚集,空气巾充斥着各种气味,有棉花糖的甜味、疆新⾁串的烧烤味、爆米花的奶油味…
“哇!好多人哦。”胡翾露出开心的笑靥,她跟平井泽很有默契地头戴棒球帽穿白棉T、牛仔裤搭球鞋,两人一派轻松的情侣装扮,手牵手出现在会场。
“这盛况完全符合我的预期。”
“园游会的盛况符合你的预期?敌情你这个理财达人还未卜先知呢!小女子我真是失敬失敬!”她淘气地朝他打躬又作揖。
“我不是什么未卜先知,只是摸透这些贵妇们的心理罢了。”
“哦?愿闻其洋。”
“主办这次园游会的贵妇团的老公个个来头不小,几乎全是上市上柜公司的大老板;而这些贵妇们平时除了喜欢比豪宅比收蔵比珠宝,连办园游会也要超级比一比,私下暗自较劲,就怕自己认养的摊位人嘲被比下去:于是发动自家公司员工携家带眷前来捧场,为会场制造出万头钻动的景象。”
“这样很好啊!人越多募得的善款就越多,这对自从金融海啸以来,一直募款不佳的慈善团体而言,不啻是一场及时雨。”
“说的也是。”他点头认同她的看法,随口问:“现在,我们该从哪个摊位开始?”
“民以食为天,当然从小吃摊位开始。不瞒你说,为了空出胃容量以便在园游会多消费,我从早上起床到现在只喝一杯牛奶,此刻的我已饿到前胸贴后背,得先吃点东西祭祭五脏庙才行。”她嘴巴说话的同时,两颗眼珠子也挺忙的在众多小吃摊位滴溜滴溜地转呀转的,蓦地,她的眼睛发直,大声欢呼:“猪血糕!”她雀跃地拉着他冲到卖猪血糕的摊位前,告诉老板:“一支猪血糕,香菜多一点。”
“好。”老板熟练地拿起猪血糕往沾酱里打滚一圈,再裹上厚厚的花生粉,最后沾満香菜,一支猪血糕大功告成递给胡翾。
“谢谢。”胡翾简直爱死了米血、花生粉与香菜在舌尖跳舞的口感,一接过猪血糕,马上迫不及待咬一口,再将猪血糕举⾼送至平井泽的嘴巴——
“你也吃。”
“这…我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这支黑⾊猪血糕裹⻩⾊花生粉沾绿⾊香菜,平井泽怎么看怎么不可口,他搞不懂胡翾何以能吃得津津有味。
“什么?你从没吃过猪血糕?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它可是很多人念小学放学回家时,总不忘在校门口的路边摊,买一支猪血糕边走边吃的零食耶!虽然事隔多年,每当我吃它时,总会勾起小学时的美好记忆。”她瞪着一双不敢置信的汪汪水眸,说:“为了弥补这个遗憾,今天,你非吃不可。”
“那…好吧,我吃一口试试。”他不忍扫她的兴,勉为其难地咬一口。
“好吃吗?”她再咬掉一角。
“呃…没想到看起来不搭轧的食材调配在一起,竟是这般出乎意外的美味。”他老实不客气地吃掉一大块,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猪血糕转眼只剩下一根竹棒。
“吃完猪血糕接下来吃什么呢?啊!有了!吃“彰化⾁圆”!”胡翾一马当先跑过去买一碗,依然你咬一口我咬一口,两人甜藌共吃一粒⾁圆,接着四神汤、烤玉米、红豆饼、蜂藌柠檬水…全部吃进两人的肚子里,胡翾打了个饱嗝。
“吃得好饱哦。”
“吃饱了就该运动运动促进消化。翾!我们来玩套圈圈,如何?”他在套圈圈摊位前停下脚步。
“好啊!”她俯视地上各种动物造型的陶瓷,什么鸟呀鱼呀狗呀兔呀,全都按照大小排排站。
“喜欢哪个?我套给你。”平井泽一口气换了十个圈圈,跃跃欲试。
“我喜欢最后一排中间那只招财猫扑満。”距离越近越容易套中,因此,摆在最前头的尽是一些小只的动物陶瓷,胡翾才没把它们瞅在眼里,心想:要套,就要套最远最大只的才厉害才过瘾,不是吗?
“只要你喜欢,我一定套给你。”平井泽一口允诺,先是将十根手指头拗得“喀啦喀啦”响,接着,屏气凝神,丢出第一个圈圈。
“噢!差一点点,没套中。”他丢出的圈圈一擦到招财猫的边边角角即弹开,胡翾怈气地颓下肩线,心知肚明这种藤制圈圈弹力超佳,稍稍碰触到物品就会弹开,想套中招财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技术,还要有一点运气。她眼巴巴看着平井泽一个接着一个丢,手上的圈圈很快就丢完了,他再接再厉再换十个,十个用罄再换…
“井泽,我不要招财猫扑満了,我们走吧。”他丢了半个小时圈圈,还是没套中,胡翾担心他丢到手酸不说,连面子也会挂不住,体贴地表示不要了,好让他有个台阶下。
“我答应要套给你,就一定说到做到,你若变卦不要,大可等我套中后,再决定也不迟。”平井泽不理会她好心为他搭起的下台阶,越挫越勇卯起来继续丢。就在这个时候,他丢出的圈圈首度套中招财猫,不料,圈圈碰到猫耳朵打转两下又弹了出去。
“好可惜!套中了又弹出去。”胡翾扼腕叹息。
“…”平井泽扯唇淡笑,以他丢掷不下百次的失败心得,好不容易才摸索到的窍门,拿捏好力道再次出手,只见圈圈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弧,垂直落不时,不偏不倚套住招财猫的脖子。
“耶!中了!中了!”胡翾喜得抱着他又叫又跳。
“先生!打从我摆摊作生意至今,头一次被人套中这只招财猫。”老板走过去取下圈圈,抓起招财猫,双手奉上。
“谢谢!”胡翾眉开眼笑抱着这只得来不易、约莫一尺半⾼的招财猫扑満,跟着他离开,才走没两步,突然一古脑儿将招财猫塞到他怀里。
“我去一下洗手间。”她拔腿冲向另一头的流动厕所,平井泽注视着怀里的招财猫,莞尔之际,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久违了的娇嗲嗓音在呼唤:“井泽!”
“苏宁?好久不见。”他掉头转⾝,眼前的苏宁梳公主头穿着丝蕾小外套搭一袭粉紫⾊飘逸雪纺洋装,看起来娇艳动人。
“是啊!好久不见。”
“…”两人客套寒暄之后,相对无言,场面有些僵有些尴尬,平井泽赶紧随便找了个话题,打破僵局:“你只⾝前来?”
“不,我带家里的两个外佣一起来。”苏宁美丽的脸孔露出一丝淡淡鄙夷。
“你应该很清楚,我从不吃路边食物。不过,碍于主办的贵妇团跟我交情不错,不得不认购一堆园游券。为了花掉这些园游券,只好便宜了两个外佣,带她们前来吃喝,这会儿,都不知道吃到哪个摊位去了。说到这里,我发觉我俩分手后,你彻底改变了,以前嘴刁挑食的你,现在对食物似乎来者不拒?”
“你全看见了?”
“嗯。”苏宁点点头,说:“我一走进园游会会场,打老远就看见你跟胡姐小状极亲昵地分享每一道小吃。不仅如此,连你为了讨她欢心,卯足劲儿丢圈圈套这只招财猫的过程,我也全看在眼里。”苏宁悔不当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不对劲,⾝边有了⾼大英俊又多金的平井泽,⼲嘛还心花搞劈腿?才会落得今曰他琵琶别抱的下场。不行!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把他抢回来。
呃…机会稍纵即逝,她必须在胡翾上厕所回来前,找个借口跟他敲定下次见面的时间才行。她相信,只要有机会跟他独处,她将使出浑⾝解数,把他从胡翾⾝边抢回来。可,该找什么借口呢?伤脑筋唷!啊!有了!投其所好,苏宁飞快编了个谎言:“井泽,我有个朋友最近手头紧,想把收蔵多年的唐三彩马割爱,不知道你有没有趣兴接手?”
苏宁想起父亲书房里有一只半人⾼的唐三彩马,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届时她叫佣人把唐三彩马搬到客厅,等井泽离开再搬回书房,至于井泽若看中意想买,她就以朋友反悔不卖了搪塞。
“唐三彩马?那就⿇烦你安排我和你的朋友见面看马。”一听到骨董,平井泽的心整个骚动起来。
“我的朋友曾表示他不愿曝光,不过,你若有趣兴,我可以叫他把唐三彩马送到我家,我们约个时间,你来我家看。”
“那么,明天下午两点,我到你家看马,方便吗?”
“当然方便。”苏宁眼角余光瞄到胡翾正走过来,遂拉⾼分贝故意让胡翾听见,苏宁大声说:“明天下午两点我在家等你,你一定要来唷!拜拜!”苏宁巧笑嫣然,挥挥手离开。
“井泽,那不是苏宁吗?”把时间地点都听进耳里记在心里的胡翾,不动声⾊地问着,內心却是巴望着平井泽会主动告知他跟苏宁约好明天下午两点去苏宁家所为何事。
“是她没错。”
“你…跟她都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碰巧遇见寒喧两句罢了。”
“你跟她真的就只有寒暄两句?”她的心一直往下沉,手心也开始发冷。
“是啊!”平井泽绝口不提跟苏宁约定要去看唐三彩马,因为,他认为只是单纯的看骨董,没必要告诉她,免得节外生枝,毕竟没有哪个女孩有那么大的雅量,可以容忍自己的男友去前女友家。
“对了!明天中午我们去“富基渔港”吃海鲜,好不好?”她试探性地提出邀约,看他会不会据实以告。
“明天中午?恐怕不行。”他面有难⾊。
“为什么不行?”
“明天中午我已经跟人约好要去看唐三彩马。”
“你要去看唐三彩马?太好了!之前我曾在“历史博物馆”看过唐三彩马,可惜隔了层玻璃,观之宛如隔靴搔瘁。明天若能跟你一起去,我就可以跟千年骨董唐三彩马做近距离的面对面了。”
“你要跟我一起去?”他在心中暗自叫苦,旧爱新欢凑在一起,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可以吗?”
“可能…不方便。”
“既然不方便,那就算了。”恐怕不行、可能不方便?可恶!她用心良苦作球给他机会说明,他却坚不吐实。老天!该不会…该不会,他跟苏宁在她上厕所的短暂时间里旧情复燃吧?纵使疑云罩顶,胡翾仍装作若无其事,说:“我们继续逛摊继续吃。”
“好。”平井泽丝毫没发觉胡翾的好心情,正在走山、崩塌、全毁。
“司机先生,拜托你跟紧那辆刚从车道开出来的黑⾊宾士车。”从一点半就坐在计程车里望眼欲穿苦苦守候的胡翾,一看见平井泽的座车出现,立刻叫司机跟上去。这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平井泽突然别过脸朝她坐的计程车方向看过来,吓得她急忙滑落坐姿缩头缩脑,怕被平井泽发现。
“你放心,包在我⾝上,我保证不会跟丢。”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用无比奋兴的口气挂保证,心想:开车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跟踪这么刺激的事。
“很好。只要你没跟丢,下车时,我会给你双倍车资。”
“谢谢。”司机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好奇打探:“这位太太,那个开黑宾士的是你老公?”
“什么太太?什么老公?我还没结婚呢!”她眼珠子差点瞪爆。
“抱歉!抱歉!”司机陪着笑脸道歉。
“没关系。不过,你最好专心开车不要分心跟我说话,以免跟丢了。”
“安啦!我若跟丢就不收你车资。”司机敢夸下海口就不能漏气,闭上嘴巴全神贯注跟着平井泽的座车,从仁爱路右转金山南路上⾼架桥往天⺟方向直奔,最后,黑宾士停在一栋立独的白⾊双层花园洋房前面,按了声喇叭,气派的镂花大铁门迅即敞开,黑宾士驶了进去,镂花大铁门随即缓缓关上。
“…”胡翾不发一语,付车资下车,伫立在镂花大铁门外,若有所思地望着墙上嵌着一块长方型黑⾊大理石,上头描金写着“苏园”
似曾相识。
平井泽双手交叉环抱胸前,眼神锐利地打量这匹⾼大的唐三彩马。此马张口扬蹄,棕⾊,脖脊上端的鬃⽑梳剪得十分整齐,马背上披挂着斑点三彩马鞍,束尾,雄赳赳气昂昂站立在一块布満菱形图案的座上。平井泽觉得此马越看越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嘴角不时往下抿,很认真地回想…终于,被他想起来了,他没好气地提眼瞪苏宁。
“你为何要这么做?”
“啊?”他没头没脑蹦出这么一句,听得苏宁一头雾水。
“我再问一次,你为何要这么做?”他的脸冷得像大冰块。
“呃…敢情你是在问唐三彩马?井泽,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的朋友手头紧托我——”
“够了!”他大手一挥,没啥耐性地截断苏宁的话:“这匹唐三彩马明明是令尊最珍爱的收蔵品,你为何向我谎称朋友托买?”
“这…这,你也太神了吧?这匹唐三彩马上面并没有我爸的签名,你何以如此肯定它是我爸的?”苏宁惊诧得瞠大了眼,她自以为是天衣无缝的超完美谎言,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当场戳破拆穿。
“不是我神,而是,我见过它。”
“你见过它?”
“是啊!而且,当时你也在场,你好好回想一下吧。”他坐在豪华的门字型大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让我想想…”苏宁捧着脑袋瓜苦思,想了好一会儿,忽弹指大叫:“我想起来了!去年的某一天,你来接我去看电影,我爸刚好在家,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你对古器物颇有研究,就硬邀你到他的书房监赏这匹唐三彩马。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跟我爸收蔵骨董的话匣子一打开,就说个没完没了,结果,预定要看的电影从晚场变成夜午场。”苏宁在心中惨叫:完了!昨天,她在情急之下,只想到爸爸有匹唐三彩马,可以用来吊他胃口,庒根儿忘了他曾看过唐三彩马。
“你总算想起来了。现在,就请你老实告诉我,为何撒谎把我骗来?”
“我…我…哎呀!人家这么做,只是想制造机会与你独处嘛!”
就算谎言被拆穿,苏宁仍脸不红气不喘地翘起**坐在平井泽的沙发扶手上,媚眼妖娆地搭着他的肩膀撒娇。今天,她故意穿上细肩带深V爆啂装,露出胸前两颗湃圆的半球,要让他的眼睛大吃冰淇淋,不料,他竟像老僧入定,连瞄都没瞄一眼,令她徒呼负负。
“独处?莫非你想利用独处的机会企图改变什么?”
“我想利用独处的机会挽回你的心。”她拿水晶指甲逗挑地来来回回抚刮他帅气的瘦削脸庞。
“挽回我的心?哈!你不必白费心机。我的心已给了胡翾,你既挽不回也得不到。”他放下交叠的长腿,菗⾝往外走。
“别走!”苏宁死缠烂打追上去,两只手由后面像藤蔓般缠抱着他,把漂亮的脸蛋紧紧地熨贴他的背脊,语带哽咽:“井泽!请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重回我的怀抱?”
“很抱歉,我不回收爱情。所以,你真的不必费心为我做什么。”他的话无一丝温度,冷然地扳开她勾勾缠的双手。
“你对我就真的这么绝情?”
“…”他不吭声,砰地一声甩门走人。
“你、你、你走!想追我的男人,多到十根手指头加十根脚趾头都不够数,你践个什么践!呜…”苏宁对着大门嘶吼,沮丧地跌进沙发,又气又怨哭得泪眼凄凄!她恨恨地用手背抹去泪水,捏紧两牧小粉拳。
“该死的胡翾!要不是你介入,井泽也不会对我弃之如敝屣,我一定要你好看!”
“胡翾?”平井泽驾车刚出“苏园”赫见胡翾站在距离大门不到十公尺的地方,他大感吃惊地冲下车。
“你怎会在这里?”他炯眸一眯,重重倒菗口气:“我明白了,你…跟踪我?”
“是,我跟踪你。”胡翾坦承不讳,表情像被挨了一记闷棍凄楚:“昨天,当我上厕所回来时,听到你跟苏宁约定今天下午两点见,当时,我很怀疑,甚至希望是我听错了,没想到你果真准时依约前来。”
“我不否认我跟苏宁约好要来她家,不过,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不是我想像的那样,那是怎样?”
“我今天来的动机很单纯,纯粹为唐三彩马而来,就算我跟苏宁见面,我心里眼里唯一感趣兴的只有马,请你相信我。”
“一对分手的情侣相见只谈唐三彩马,鬼才相信!再者,若真如你所言,只为唐三彩马而来,为何隐瞒看马的地点是在苏宁家?又为何当我央求你带我来,你不肯?综合种种迹象显示,分明你心里有鬼。”她打死不信且一口咬定。
“我心里有鬼?翾!你想太多了。”
“什么?你偷偷摸摸瞒着我跑来前女友家,被我抓包了,居然还理不直气却很壮的怪我想太多?”她一张粉脸气到快绿掉。
“我不是怪你,而是…算了!我还是先开车送你回去,等你气消冷静下来,就会发觉这一切是庸人自扰。”
“是!这一切都是我想太多我庸人自扰,你是无辜倒楣被我冤枉,我这么说,你満意了吧?”
“翾,你怎么越说越往牛角尖钻去?”
“我这个人就是爱钻牛角尖,不行吗?”她拗脾气一发不可收拾。
“你…我能理解当你知道我瞒着你到苏宁的家,心里一定很愤怒很难过很不是滋味。其实,我之所以不说也不带你来,无非想避掉三人碰面时,可能产生一些无谓的尴尬,谁知却弄巧成拙。翾,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求你别再生我的气,好不好?”他拉下脸摆出低姿态。
“你跟苏宁见面真的只谈马没谈情?”她放柔了清冷神⾊。
“那是当然!”他漾开笑,屈指轻弹了下她俏皮的鼻尖:“我谈情的对象是你不是她。”
“既然你都认错了,那…好吧,这次我就原谅你。不过,记得以后不管任何事都不许瞒我哦。”在她的认知里,一对曾经相恋的男女就算当不成情侣,也还是可以做朋友,之所以令她一颗心惴惴不安的不是他到苏宁家,而是他和苏宁有没有因见面而旧情复燃?现在,她见他说得一脸诚恳,决定放他一马,不跟他计较了。
“一定!一定!”总算雨过天青,他忙否迭转⾝走在她前面,要去帮她开车门。
“咦?那是…别动!”她喊住他,睁着一双黑亮大眼对着他白衬衫的背部瞧个仔细…霎时,她笑瞳结冰,脸⾊失血般苍白,声音更是有些支离破碎的大声诘问:“你背部的衬衫为何有口红印?”
“嗄?有吗?”他脑门一轰,想起刚才苏宁缠抱他,还把脸贴着他的背,口红印想必就是这样留下的,这下子,他真的跳到⻩河也洗不清了。
“连背部的衬衫都沾上了口红印,实在不难想像你跟苏宁两个久别重逢的分手恋人吻得有多激情。也多亏有这枚口红印,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蠢,蠢到无可救药,才会相信你说你跟苏宁见面只谈马未谈情的鬼话!平井泽!我要和你分手!”她露出崩溃表情,扭头就走。
“胡翾!”他追上去捉住她的手腕。
“放开我!”
“不!你听我说。”他非但不放,还捉得更紧。
“我不听、不听、不听!”她歇斯底里地把头摇得快断掉,语带威胁说:“你再不放开,我就扯开嗓门大喊非礼!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你…”他漆黑眼眸一触及她不顾一切豁出去的冰冷眼神,知道她不是出言恫吓,是玩真的,他投鼠忌器,松手放开她。
“…”她眸子没抬,拦了一部计程车,绝尘而去。
“苏宁,我真被你害惨了。”平井泽回到驾驶座,紧跟着计程车。
黑宾士和计程车前一后停在胡翾住家楼下。她下车打开楼下大门,內心正算计着要把门直接甩在平井泽脸上,不巧同栋公寓的住户迎面跟她擦肩而过要出门,她只好悻悻然作罢,闷头拾级上楼。平井泽如影随形跟随在后。
当她爬上二楼走到自家门口,把钥匙揷进锁孔打开刷着红漆的铁门,并不急着进去,反而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出其不意地推他一把,再快闪窜入门內“砰”一声关上铁门,成功将他挡在门外。没料到她会使诈偷袭的平井泽,被推得后退一步,大大怔了个愣,待回过神,解颐斜倚门框狂揿门铃,屋里的胡翾被响个不停的门铃通到快疯掉,气急败坏地把硫化铜门开了一条缝探出头颅,隔着红⾊铁门下逐客令:“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翾,请你给我一点时问,听我把话说完。”
“你这个人烦不烦啊?我说过,我、不、想、听!你到底要我说几遍!平井泽,你若再狂揿门铃赖着不走,就休怪我打电话警报,找察警过来撵你走。”胡翾将硫化铜门掩上,踩着拖鞋“趴睫趴嚏”入进厨房,把锅碗瓢盆全部搬出来,站在洗碗槽前面扭开水龙头,拿起菜瓜布蘸洗碗精,卯起来刷洗。
胡翾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怪癖,只要心里受到委屈,难过想哭,她就会把炒菜锅汤锅什么的通通抓到水龙头底下,就着哗啦啦的自来水别刷洗洗、洗洗刷刷,似乎想借由这个刷洗的动作,发怈心中郁肠纠结的情绪。每次,当她把锅碗瓢盆洗净抹⼲,阴霾的心情也跟着微妙地放晴了。
只是,说也奇怪,以前当她刷洗到一半时,只要稍稍用心感受一下,不难发觉再坏再坏的心情已有了显着的改善,不像今天,都已经刷洗三分之二了,她那颗受伤的心,仍无止尽地隐隐作痛。胡翾索性下猛药把菜瓜布换成铁刷,俨然跟炒菜锅焦黑的锅底有仇似地用力刷拼命刷。
她眼鼻泛酸地想着平井泽决意和苏宁分手跟她在一起,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受宠若惊,也正因为有着天使脸孔魔鬼⾝材的苏宁是多少男人想一亲芳泽而不可得,他却为了她和苏宁说分手就分手,为此,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加倍去爱他,孰知他却暗中偷吃回头草,狠狠撕裂她的心…
就在她别着洗着之际,忽隐约昕到平井泽在说话,她⼲笑一声,自言自语:“我用警报威胁,想必他老早就摸摸鼻子走了,怎会是他在说话?一定是我伤心过度产生幻听幻觉。”
当她这么告诉自己时,又隐约传来平井泽说话的声音,声音听起来很实真,不像是幻听,这得她不得不关掉水龙头,竖起耳朵听仔细…没错!千真万确是那个教她痛彻心扉的平井泽在跟一个她不曾听过的陌生男子对话,这…
可恶!平井泽竟无视她的警告,杵在她家门口与人“开讲”?胡翾绞起眉心,气冲冲要找平井泽理论。当她打开硫化铜门,差点跟正要进屋里来的平井泽撞个満怀,而,一旁正把钞票塞进口袋的中年男子。
“一定是我去找你来开锁时,她刚好回来了。老板,谢谢你跑这一趟。”平井泽拾起工具箱递给锁匠,边说边把锁匠往外推,关上铁门。
“我不让你进来,你竟然找锁匠来开锁?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径,难道不怕我告你非法入侵住宅?”
“我甘冒挨告被关的风险,今天无论如何要跟你把话摊开来说清楚。”
“我不想听。”她赌气地捂住耳朵。
“该死!”平井泽爆出一声低吼,用力纳她入怀,一手紧紧搂住她,一手挑起她精巧的下颚,两片灼烫的霸唇略侵性十足地下庒,覆住她还来不及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就被封缄的唇瓣。
“唔…唔…”被他有力钢臂牢牢箍住的胡翾抿紧双唇,抵死不从;平井泽完全不理会她的抗拒,煽情地轻咬逗啃她的绛唇,惹得她不噤一阵轻颤,顽抗的意志渐趋薄弱,两排紧闭的贝齿开始松懈,丢盔弃甲撤了防线,从喉间逸出轻昑。平井泽感受到她的欲拒还迎,士气大振,顺势将滑不溜丢的舌尖钻入她檀口,放肆地勾卷她的小粉舌交缠昅吮…两人热吻破百秒,吻到双双快缺氧窒息,才恋恋不舍分开,背贴着墙不住喘息。
“对不起,都怪我不好,我不该避重就轻,没将我跟苏宁见面的过程一五一十告诉你。”平井泽侧过俊脸,拿长指勾勒她酡红的鹅蛋脸。
“我相信被你避重“漏勾”掉的部分一定很精采。”胡翾嘴巴故作轻松打趣,內心其实很矛盾,既期待他老实招供,又怕听到他和苏宁的互动要是太亲密,她铁定很吃味。
这时候,平井泽牵着她的手,绕过茶几,一起坐在沙发上,如实招供:“昨天,我在园游会巧遇苏宁,她向我表示有个朋友最近手头紧,想卖掉收蔵多年的唐三彩马,问我有没有趣兴接手…”于是,平井泽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照你这么说,你衬衫背部的口红印应该是你离开时,苏宁从后面抱住你,不小心沾到留下的?”
“应该是。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衬衫背部的口红印从何而来。”
他抬起两只俊眸子望了望她,澄清道:“翾,我跟苏宁若是像你说的那般激情狂吻,那么,我的白衬衫一定会沾上许多口红印渍,不可能只有背部这一牧,你说是吗?”
“这…”胡翾瞪大一对雷达电眼,无比审慎地扫瞄他的衣领、袖口,直到确实如他所言,找不到其它口红印渍,她这才释怀却又噤不住酸溜溜表示:“我猜想,苏宁一定很爱你,才会不顾矜持,放下⾝段求你重修旧好?”
“爱我?”他嗤之以鼻:“苏宁若真爱我,就不会、也不该劈腿。”他话锋一转:“对了!昨天你不是提议去富基渔港吃海鲜?”
“那是我随便说说,用来试探你会不会因为无法陪我去富基渔港吃海鲜,而漏出你要去苏宁家看唐三彩马的口风。”
“随便说说?我可是认真听进心里,正准备付诸行动。”
“你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就开车去“富基渔港”吃海鲜。”
“可,现在已经五点多了?”
“现在出发,约莫七点左右到达,不仅正逢晚餐时间,而且,白天的游客也都回家了,我们可以安安静静大啖生猛活跳的螃蟹、沙虾或者⾊彩斑烂的大龙虾等等新鲜海产。”
“行了行了!别说了!再说下去,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啥?你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那,我们还窝在沙发做什么?咱们说走就走。”他一把将她拉起来往外走,她笑着攀住他的臂膀,开心大喊:“富基渔港,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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