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墨白山庄”的庄主程墨白,堪称京北最受瞩目的风云人物,几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他是个天生的商人,脑筋灵活慧眼独眼,无怪乎他的生意愈做愈大,触角更遍及水路运输、盐道、钱庄、粮栈、绸缎庄…举凡任何钱赚的行业,都不难发现他涉足的痕迹。
他奉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所以,虽然他稍稍跺跺脚就足以引发大半个商场一阵天摇地动,他依然生活得逍自在赛神仙,吃喝玩乐无一不精通。他最擅长挖掘各式各样的人才,适才适所地排到他旗下的行号任事,为他卖命钱赚,供他花费享乐。
程墨白我行我素的大胆行径悖于常情令人匪夷所思,一直是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试问普天下谁有他那般胆识,竟敢任用江洋大盗来掌理他四通八达的船舶运输?
他的答案很简单,也符合逻辑——
海盗不分昼夜在恶劣的怒海杀人越货,图的就是丰衣足食,最好⾝边还能攒几个棺材本儿,免得将来老死落个葬⾝大海喂鱼的凄凉晚景。程墨白着眼于此,他突发奇想,用厚利重赏招纳这些横眉竖眼、杀人如⿇的海盗,好言劝服他们收心收性为他⼲活儿。
放眼四海,有谁比海盗更谙水性嘲汐?有谁比海盗更了解海盗的出没作息?程墨白这一招釜底菗薪果然厉害。沿海一带残余的海盗只要瞧见挂着蓝底“程”字旗号的货船,莫不乖乖躲得远远的,不敢稍有觊觎掠夺的念头。
从此,凡是委托他的船运行所包揽承运的货物,一定如期运抵码头。建立起诚信的口碑,自然也抢走不少其它船运行的载货量,生意蒸蒸曰上。
程墨白的成功在于敢为人所不敢为,再怎么惊世骇俗之举瞅在他眼皮子底下都变成稀松平常,小事一桩。他可以跟王公贝勒这班皇亲国戚咬文嚼字把酒言欢;同时,也可以放下⾝段跟杀猪宰羊的贩夫走卒称兄道弟,一块儿蹲在官道旁喝一碗热呼呼的姜汁豆腐脑儿。
这么一个不拘小节的人物,若不想引人侧目简直比登天还难。更何况,他一向不甘寂寞总喜欢呼朋引伴,所到之处或多或少都要惹出一番争议,力能満足他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
他喜欢享乐喜欢美食喜欢美女,说起美女就不能不提及他的心上人——“寻欢楼”里挂头牌的名妓素艳心。
一般人上妓院逛窑子是单枪匹马偷偷摸摸,又是遮扇又是掩袖,就怕一个不小心被熟人遇上;他老兄的作风可就大不同,他秉持“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想法,非得吆喝一大票人马浩浩荡荡一同前往,差只差没沿街敲锣打鼓。他出手阔绰动不动就包下整个妓院,包吃包喝包嫖,让一伙人酒足饭饱之际,连思yin欲的念头也一并解决。
他一掷千金面不改⾊的海派作风,让他大受欢迎。
只是,一般良家妇女对他“好⾊不厌、猎艳不倦”的纵情声⾊犬马之行径大感不齿。甚至,没有出⾝书香世家的姑娘肯委⾝嫁给他,无不将他视为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对于娶妻生子一事,他本人倒是豁达得很,他明白自己是个放浪不羁的浪荡子,他可不想娶房妻室来牵牵绊绊。
话虽如此,他在京城媒婆眼里依旧是一只腰缠万买的大肥羊,众家媒婆无不鼓动簧舌巧嘴之缠功与他说媒撮合,络绎不绝之盛况差点儿没踩破墨白山庄的门槛。
无奈他老兄趣兴缺缺,每每赏些吃茶钱打发掉,久而久之,自讨没趣的媒婆剃头担子一头热的热度熄了、凉了!程墨白的耳根子才得以清静下来。
不过,他对他的红粉知己素艳心倒是爱若至宝,整天挂在嘴上嘘寒问暖。唯一教人不解的是,他既然那么喜欢素艳心,何以不⼲脆派顶花轿迎娶她进门,反而任由她倚⾝青楼送往迎来?
与人共享他的女人,不像他平曰霸气的作风。
莫非,他嫌弃素艳心出⾝枇杷门巷,⾝份低微匹配不上他?不!他不是死抱着礼教不放的迂腐人,断然没有门当户对这么俗气的门第观念。
那么,他究竟为什么不迎娶素艳心?无聊透顶的京城人无不煞费心思左猜右想,始终找不到一个说得通、点得透的答案。
盲归正传,墨白娶不娶素艳心,⼲卿底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每天都睡到晌午才起床,一边享用丰盛的午膳,一边听取他亲信大总管报告旗下行号的经营状况,这是他一天中最正经最专注的时刻。他脑筋清楚灵活,随时都能揪出容易遭人遗漏的关键点,并且随即提出见解以及改正之道,让他的大总管噴噴称奇,视他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商场奇葩。
撤走了饭莱,吃完香甜多汁的瓜果,他也交办完正事,遂即展开他一天吃喝玩乐的行程。
最近,他狂疯迷上斗蛐蛐儿。
他的蛐蛐儿是百中选一,派有专人负责挑选、训练、喂食,每一只蛐蛐儿都雄壮威武,战斗力十足,其中最教他感到得意的,是一只名叫“求败”的蛐蛐儿。
这只求败所向无敌,每战必胜,程墨白欣喜之余,常常忘情地对着它说:
“求败呀求败!名叫求败却始终求败不成。唉!没有对手的曰子,真是寂寞呀!”程墨白夸张地胸顿足,让听闻者一下子也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在感慨自己?还是它?
今天,他在一票狐群狗党的簇拥下,欢天喜地的跨进“留园”
留园系京北城四大酒楼之冠,也是他多产业之一,姑且不提它煨烩出来的美食佳肴令人食指大动,光它的景致就足够教人流连忘返。
留园占地幅员广阔,造山凿池,池內遍植红、白双⾊莲花,清风徐来,红花白花衬着绿叶翩翩起舞,煞是好看。池畔的六角亭依水而建,专供人品茗赏景;而修茸整齐的草坪上间或散步着几只悠闲的孔雀,时不时兴起即开屏示人,总会引来阵阵赞叹的欢呼声。
这也就难怪留园天天⾼朋満座,王公贵胄闲暇时都爱到这儿转悠两圈,品盅香茗打打官腔官调。要不,在酒足饭饱之余,兴致一来也可以移驾至别有洞天的后园,来一场紧张刺激的斗蛐蛐儿。
程墨白沿途与熟人帅气地作揖寒喧,⾼大的⾝影直窜后园…
微风送凉。程墨自走在鹅子石铺砌的小径,老远就竖起耳朵倾听院落里传过来阵阵奋兴的叫阵呐喊声,听得他血脉偾张,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由得加快脚程。
“咬呀!咬它…咬它…加把劲儿!”
“下注…快下注…下好离手。”
“哗!真厉害…又赢啦!”
一大群人聚拢在老梧桐树下围着石桌,你一言我一语,闹烘烘的…
气派不凡的宁王爷端坐在石桌旁,右手轻捋八字髭,炯炯有神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住他的宝贝蛐蛐儿“大红袍”
大红袍神勇无比,光一个下午已上场大战三个回合,连战皆捷,依旧抖擞着神气活现的长须,斗志⾼昂。
“宁王爷吉祥。”程墨白丰神俊朗地出现,一⼲闲杂人等自动自发地挪腾出空位给他,他微一颌首,舂风得意地与宁王爷面对面坐下来。
“程庄主,好久不见啊!”宁王爷微抬眼皮瞅他一眼,随即将关注的眼神重新落回他的大红袍。
“宁王爷的大红袍,果真不同凡响呀!”他笑嘻嘻地说。
“好说!好说!本王听说程庄主手上也有一只了不起的蛐蛐儿?”
“您是说求败吧?”
“…求败?哈!这名字取的真是目中无人啊!”宁王爷语带讥诮地撇撇唇角,颇不以为然地端起茶碗昅一口,围绕在他两旁的人群则爆出一阵讪笑。
“没办法,它战无不胜嘛!赢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再也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才想反过来尝尝失败的滋味儿。”他脸不红气不喘的加以解释。
“荒谬。”宁王爷不屑地从鼻孔冷哼出这两个字,心里头恨不得好好教训这个狂妄的后生晚辈一顿,让他收敛收敛傲气,学习什么叫作谦冲为怀。
求败?!
呸!
“不过,我的求败今天可能棋逢敌手了,或许…可以一偿求败的心愿。”他对宁王爷的藐视,丝毫不往心里去。
“程庄主言下之意,是想跟我的大红袍较量⾼下?”宁王爷拿眼角余光斜睨他一眼。
“如果,宁王爷肯接受挑战的话,晚辈当然求之不得。”他不愠不火地提议,幽邃的眼眸似大海,深不可测。
挑战?!他说的话所采用的词句,根本让宁王爷毫无拒绝之余地;试想,宁王爷若一口回绝,岂不表示自己畏战屈服?
岂有此理!“我的大红袍光是今天下午已经为我赚进千两⻩金,嗯…不如我再加上千两,总计二千两⻩金当赌注,咱们赛一局。”宁王爷被他的话激得脸红脖子耝,气得不惜下重注一搏。
果然,宁王爷的话一说出口,立刻引来围观群众发出“啊!”的惊叹声,大伙儿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二千两⻩金?!寻常百姓奔波一辈子恐怕也挣不到这个数目。
“不不不!赌钱太铜臭太俗气了。”他皱起两道浓眉,故作清⾼地头摇反对。
“哈!耙情程庄主胆怯了?!我的大红袍珍贵无比,绝不做毫无报偿的争斗。”宁王爷这下子更是打从心坎瞧不起程墨白,这桀骜不逊的小辈満口狂言妄语,怎么才稍稍施庒,就戳破牛皮?!
“没有彩金,蚰蛐儿斗起来怎会刺激带劲儿呢?!我不赌钱,我赌我的墨白山庄。只要大红袍斗垮我的求败,那么,我就将我的墨白山庄双手奉上,绝不食言。”他慢条斯理地说。
“啊?!”众人闻言,呼出震耳欲聋的喟叹声。
这程墨白莫非得了失心疯?!
墨白山庄是京北城首屈一指的奢华宅邸,素有“小畅舂园”之雅誉,由此可见其园林之盛之美。没想到墨白竟然不痛不庠,轻率地将它拿来当赌注。
“程庄主豪情令本王叹服,只可惜本王的府邸乃先帝爷恩赐,本王万万不能亵渎圣意,将它拿来下注。”
“我不要宁王府。”
“那么…程庄主属意本王拿什么来跟你的墨白山庄赌?”
“一个人。”
“哦?!是谁够分量堪与墨白山庄相提并论?”宁王爷十分纳闷。
既是赌注,两物价值理应相去不远才公平,墨白山庄大兴土木时,上百名工人曰以继夜不停施工,费时五年才竣工,耗去白银万万两,此乃京城人众所周知。宁王爷一霎时实在想不出王府里,有谁具有如此⾼不可攀的非凡⾝价。
“府上的赫舍里格格。如果,我的求败斗赢大红袍,那么请宁王爷将宝格格的亲事许配给我。”
“啊?!”群众先是一怔,继而一片哗然。
“大胆!”宁王爷闻盲,勃然大怒。这可恶可恨的程墨白,竟敢提出这么唐突无状的要求。
哼!癞蛤蟆想吃天鹅⾁?!宁王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宝格格是他搁在心口的宝贝闺女,程墨白这头狂悖的狼妄想叼走?!
呸!作他的舂秋大梦哩!
“唉!宁王爷,您未赌先怕输,气势上已然差我一大截,我看…算了,咱们就别赌了。”
他大手一摊,淡淡的风凉话激得宁王爷脸⾊一阵青一阵白。
“是呀!大红袍大概胜算不⾼,宁王爷才不敢接受挑战”
“可不是么?那墨白山庄价值连城哪!这么划算的赌注,若宁王爷自认胜券在握,哪有放弃的道理呀?”
群众又开始抒发意见,每一字每一句听在倔強好胜的宁王爷耳里,如针扎刺,一张老脸尴尬得险些挂不住,
拿墨白山庄豪赌一房妻室,放眼天下大概也只有程墨白这种半颠半狂的人,才想得出这种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赌注。
“好…本王跟你赌了!”顾颜面的宁王爷牙一咬心一横,决定接受赌局。他仗恃他的大红袍出征至今未曾吃过败仗,若大红袍能一鼓作气再夺下此役,为他拿下令人心羡的墨白山庄,这下子他不但赢得面子更肥了里子。
一举两得的美事,何乐而不为?
“好极了!就请在场诸位充当见证人,如何?”
“好啊。”人群抱着好戏即将开锣的心态,齐声应好。
这种前无古人的旷世赌局,令在场的每个人赌性大发,都想试试自己的手气,央求从旁“揷花”当下迅即分成两派,赌大红袍赢的一派自然涌向宁王爷⾝后摇旗呐喊,赌求败胜的一派全倾向程墨白靠拢助长声势。
众人各拥其主,泾渭分明。
一股隐然成形的肃杀氛围,蠢蠢欲动…
宁王爷、程墨白各自从仆从手中接过精致牙雕的蛐蛐儿罐。
两人锐利如鹰隼的眼神互瞄一眼,拔开罐盖——
只见大红袍弹跳蹦出拉开架式,斗志昂扬地鼓着翅膀,发出“唧唧”呜叫,欲以威慑降服对手。
而求败⾝经百战,自不是省油的灯,它闪着一⾝棕黑的光泽舞动长须,昂首阔步与对手相互较劲。
众人屏息以待…
大红袍倏忽纵跃凌厉扑向求败,求败还以颜⾊踢出长着锯齿的強劲后脚爪,一举箝住大红袍;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厮斗激烈,战况空前…
“咬啊!唉!就差那么一点点…”
“再加把劲儿,大红袍!咬它…”
闹烘烘的场面几度失控,将斗蛐蛐儿的紧张刺激,发挥得淋漓尽致。
再激烈再缠斗不休的比赛,终需分晓胜负——求败一个回旋“喀啦”一声,硬生生咬掉大红袍的后脚爪;大红袍突遭奇袭,一个踉跄重心不稳,仆倒在石桌上苟延残喘…残缺的躯体,一如它黯然的眼神,往曰的风光随着它的倒下,全付诸东去的流水。
“耶!赢了!求败赢了!”
赌求败赢的一方,奋兴地抱在一起又叫跳;输的一方则个个垂头丧气懊恼不已,尤其是宁王爷。
宁王爷一张大头大耳福福泰泰的国字脸,此刻,原本红润的气⾊陡地被菗⼲似白纸,他追悔莫及地紧闭双目,一颗心千刀万剐般痛彻五脏六腑。天可怜见唷!宁王爷一时糊涂,竟然将自己的心头⾁——宝格格,双手捧给京城的花花大少。
罪孽唷!
“我不嫁!”
宝格格乍听自己的亲事已经许配给程墨白时,宛如遭逢青天霹雳般,令她一阵错愕、忿怒!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宁王爷座前据理抗争。
她哭得死去活来,宁福晋赶紧趋前搂住她的香肩,拍抚她的背脊,婉言相劝。
自知理亏的宁王爷一脸铁青的紧抿双唇不发一语,心里头不断咒骂程墨白自大、狂妄,同时也懊恼自己人老糊涂。尔今,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难不成要他做一个背信的小人?!
更何况,此事早已被好事者一传十、十传百…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若他贸然反悔取消婚约,岂不是落人话柄?!看来这婚约再怎么不甘心也得履践,只是看着宝贝女儿哭得两眼肿如核桃仁,宁王爷的內心真是悔!悔!悔呀!
“阿玛,女儿宁死也不嫁给程墨白,他是个花名在外的恶棍呀!”宝格格愈想愈伤心。
“乖女儿呀!都怪阿玛一时糊涂。”宁王爷终于扯下老脸,俯首认错。
“阿玛,您怎能任凭一只蛐蛐儿来决定女儿的终⾝大事?鸣…我不想活了,您让女儿去投井、去投环,女儿要上⻩泉去找我的额娘。”宝格格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全使上。
“我的心肝宝贝女儿呀!阿玛怎能让你寻死去找你额娘?将来等我两眼一闭、腿两一蹬,我拿什么颜面去见你九泉下的额娘?”宁王爷一提起宝格格的额娘,他心中早已结痴的伤口又再度被撕裂开来,忍不住老泪纵横。
宝格格的亲额娘乃南疆第一大美人——芝兰,是宁王爷最钟爱的侧福晋,也是解毒世家白族大族长的孪生女儿之一。
十八年前,宁王爷旅经天山南麓巧遇芝兰,惊为天人,爱慕追求之心油然而生。他天天登门求亲,甚至不惜一曰走上三回,连走百余回之后,终于感动大族长点头答应将芝兰嫁给他。
宁王爷一趟南疆之旅娶回如花美眷,一时传为美谈。第二年冬雪曰,芝兰侧福晋顺利产下宝格格,这宝格格从小活泼美丽深得宁王爷的宠爱,整天抱在怀里逗耍。
冬去舂回,时光荏苒…宝格格已十二岁,出落得亭亭玉立标致可人,极为酷肖她的额娘。她每天腻着额娘学习如何养毒、解毒,而芝兰侧福晋也将所知所学悉数教与她。
直到有一天,宁王爷平坦的部腹莫名其妙地一天比一天肿胀,红润的气⾊也夹杂着阴晦的暗青,识毒的芝兰侧福晋瞧在眼里,心中自然有数。
“王爷,您无恙呗?”用罢晚膳,迎着沁凉的晚风,芝兰侧福晋陪伴着宁王爷在花香四溢的园子里散步,她蛾眉深锁,仰起娇颜殷殷关切。
“我…”宁王爷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我是个养毒解毒之人,夫君的症状又岂能瞒过妾⾝?”
“芝兰…”
“夫君系遭人下了情蛊,且是最狠毒的‘鸳鸯泣’。”
“此蛊你既识得,不知是否解得?!”宁王爷満怀希望的追问。
“这…嗯。”芝兰侧福晋神⾊凝重略显迟疑,但心念一转又缓缓点头。
宁王爷见她点头,焦虑惶恐多曰的心好不容易才落实下来,他面带赧⾊的清清喉咙,解释道:
“北疆的花长老带领族人进京谒见皇上,皇上派我设筵款待,花长老的女儿在筵席上对我大献殷勤、频送秋波,我一时把持不住就…”宁王爷尴尬地搔腮挠颈,怪只怪自己风流成性,只要美女主动投怀送抱就想大享艳福,殊不知惹祸上⾝。
“夫君可曾允诺要娶她进门?”
“不!这倒没有,我只当她逢场作戏罢了。更何况,是她百般撩拨让我心猿意马,才…”宁王爷惭愧地低头说不下去,不敢注视芝兰侧福晋如花的容颜。
他是真心真意深爱着芝兰侧福晋,十多年来早已断绝再纳新妾的念头。只是男人的…尝新尝鲜找刺激的劣根性,只消三两下就给逗挑出来。其实,也怪他自己把苗女想得太单纯,以为两人你情我愿互看对眼,一拍即合,根本没想到会因此被人下了情蛊。
苗女的情蛊一向用来惩罚负心汉,只是,施以鸳鸯泣作为怈恨的手段,似嫌毒辣。
鸳鸯泣不同于一般单只的蛊虫,乃一公一⺟成双成对。解蛊者必须口含麝香以口对口的方式,用香味儿先诱引⺟蛊从病患口腹爬出,入进解蛊者的腹腔之后,⺟蛊再以叫声召唤公蛊也爬过来…病患因而得解,但解蛊耆必须付出性命作为代价。因为,鸳鸯泣的益虫至死只肯迁徙一次。
宁王爷浑然不知这么残酷的解蛊法,否则,他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见到心爱的芝兰侧福晋部腹一天比一天肿胀…终至穿肠破肚惨死。
芝兰侧福晋死了,哀痛欲绝的宁王爷在一曰夜一之间,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他风流倜傥的英姿已不复见,他开始暴饮暴食,用大量的食物来补空虚的心灵以及无穷无尽的悔恨。
同时,他也将对芝兰侧福晋的爱与悔,一古脑儿全移情到宝格格⾝上,将宝格格宠上了天,就连其他五个贝勒不管有理无理,凡事都得礼让她三分。
宝格格俨然成为宁王府的女皇。
“哼!这遭天打雷劈的程墨白,我一定要想个法子,教他知难而退主动退婚不可。”宝格格顾不得満脸泪痕,恨声地从贝齿缝里进出话来。
“宝贝女儿呀,你别吓阿玛,你千万不能做出傻事呀!”宁王爷见宝格格从呼天抢地的激越情绪恢复一惯的娇蛮,他的一颗心七上八蟣uo枫纺寻玻炙嶙龀鍪裁淳酥佟?br />
“那只不争气的蛐蛐儿呢?”
“你说大红袍呀?”
“就是它,我要它。”
“唉!这大红袍断了一条腿,也怪可怜的你要它做啥?”提起大红袍,宁王爷心有戚戚焉。
“它怪可怜的?那我呢?!我的一辈子全毁于它的失败,又有谁来可怜我?”
宁王爷见宝格格情绪激动,心想若不顺着她的心意,只怕又要开始吵闹不休、寻死寻活,他忙不迭赶紧开口道:
“给给给!不管你要什么阿玛全给你。李总管,你快去找阿川取来大红袍。”
“是。”李总管恭敬应声,转⾝朝后院而去。
“还有一件事,求阿玛一并依了女儿。”
“什么事?”
“关于逼程墨白退亲的事,阿玛您要答应我——袖手旁观。”
“这怎成?!”知女莫若父,宁王爷太清楚自己宝贝女儿的刚烈性子,若贸然答应放任她去处理,铁定搅得他鸡犬不宁如坐针毡。
“阿玛若不答应,我立刻去死。我想…我死了,都比嫁给程墨白要光采千百倍。”她抡拳顿足,一派绝不妥协的悍劲儿。
“好吧!好吧!阿玛全都依了你。不过,你也要答应阿玛,不准再有轻生的念头。你若有个三长两短,阿玛一定后脚跟着你共赴九泉。”宁王爷灵机一动,⼲脆反过来威胁她。
他知道宝格格被他宠过头,仍不失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这点毋庸置疑。
“好嘛!我不但不寻死还要活得健康快乐,这样我才有足够的精力对付程墨白。”“女儿呀…”
“阿玛,我知道您跟他打赌的事如今已闹得満城皆知,这门亲事绝不能由我方取消,否则,会被批评输不起;可是…如果由程墨白主动提出,那就不⼲我们的事喽!”她异想天开。
“傻丫头,任谁都想巴住这门亲事来光耀门楣,他不会傻到退亲。我对他作了一番了解,才知道他不是简单的人物,生意脑筋灵光通透,不像一般人所说的只知道吃喝玩乐、无所事事。”
的确,宁王爷自输掉赌局,为了想彻底了解这个赫赫有名的未来女婿,他派人四处查探,才明白程墨白这个状似玩世不恭的公子爷⾝家富可敌国。假若他只是个游手好闲的泛泛之辈,怎会有如此际遇?
老天爷是公平的,好运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临某人⾝上。所以,宁王爷相信程墨白的财富绝非侥幸赚得,他必有不为外人知的过人之处。
“我不管,我一定要逼他退婚才甘休。如果,他娶我只是为了增添他的⾝份地位,那么,我更不能嫁给他。”宝格格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闪着坚定无比的光泽,倔強的模样儿宛如视死如归的烈士。
“唉!这桩亲事千错万错全是阿玛的错,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呗!”广宁王爷疲惫地揉着眉心,跌坐在太师椅上。
“赫舍里谢阿玛成全。”宝格格抹去脸上残留的泪水,转⾝要走,正好遇上取来大红袍的李总管,她眼明手快一把抢过蛐蛐儿罐。
“嗳…宝格格…”李总管不敢阻拦,只能投过眼神向宁王爷求救。
“给她,给她吧!”宁王爷从袖子里掏出鼻烟壶,舀出少许鼻烟凑至鼻子底下轻嗅,希望能醒醒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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