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洗尘
西门吹雪在看自己,花満楼也在“看”自己;西门吹雪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是一片幽深,花満楼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双无神的眼睛却是牢牢地钉在自己⾝上。君迁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头皮都快⿇了,一抬眼就看见争端的挑起者6小凤正端着杯子惬意地喝着酒,居然还能菗出空来冲自己戏谑地挤眉弄眼,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歪着头眯起眼睛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然后口齿清晰地道:
“6小凤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话音刚落,6小凤就只觉得背脊一凉,被西门吹雪和花満楼射向自己的两道视线惊得险些就要跳起来,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手忙脚乱地又倒了一杯喝下,这才算是勉強“庒了惊”看着对面冲着自己笑意盈盈的小姑娘,只能是一阵苦笑。
…
原本几人是打算吃晚饭时候就连夜启程的,不过现在考虑到还有君迁一起,让女孩子跟着在荒郊野外过夜总是不好的,几人索性又在万梅山庄住了夜一,第二天一早才出。
君迁说是跟着6小凤,但6小凤却自然是和花満楼一路的,这么一来,也就间接表明了自己是想和花満楼一起走,君迁站在万梅山庄门口,想起刚才西门吹雪临走前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再次狠狠地瞪了6小凤一眼——要不是这人昨晚特地提起这茬,西门吹雪和花満楼也不至于这么在意这件事啊!
6小凤看着对面少女那有些“恼羞成怒”的瞪视,讪笑一声,摸着光溜溜的上唇不自觉地往花満楼⾝后挪了两步,君迁还要再瞪,花満楼却笑着摇了摇折扇,阻止了两人的笑闹:
“我们也走吧。”
6小凤的胡子好像长得格外的慢,从塞北一直到山西,这么多天也只是刚刚长出了些胡茬而已,6小凤一路上一直都在摸着胡茬,几乎没怎么停过,看得君迁都烦了,⼲脆就不去理他,转头拉了拉花満楼的衣袖:
“七哥,上官飞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喜欢她?”
那天他们刚从万梅山庄出来,就听见了一阵歌声,花満楼当即就变了脸⾊。三人跟着歌声到了山神庙,见到了上官飞燕的头,以及…独孤方的尸体和写着“以血还血”、“这就是多管闲事的榜样”的两条⻩⿇布。
君迁有些懊恼,上官飞燕这个人,她模模糊糊还是有些印象的,实在不是个省油的灯——就算原著已经是十多年前看的了,但花満楼喜欢的人,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记忆实在是太过模糊,再加上先前又吃不准剧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一时间竟然就这么忽略了,没能阻止花満楼和她的相遇,这次被6小凤一提,她才恍然又想起来了一些。
好像是没想到花満楼也会有被人问是不是喜欢一个女孩子的时候,6小凤摸着刚长出来的一点点胡茬笑了起来,眼里満是暧昧和揶揄,花満楼也笑了,并没有半点窘迫,只是笑里却透着一股一样的温柔:
“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花満楼的回答,也和承认没有什么分别了。一想到自家温柔善良的兄长居然会被骗着喜欢上这样的女人,君迁只觉得心头一阵烦躁,隐隐还夹杂着几分自责,皱着眉拉了拉花満楼的袖子:
“真的有那么可爱么?”
娇小的少女似乎是很不⾼兴,一张精致的小脸几乎已经皱成了一团,语气略带不満,活像是个因为兄长有了喜欢的姑娘而吃醋不已的小女孩——这个模样的君迁实在是少见,6小凤摸着胡茬,终于是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立时就收到了少女恶狠狠的一瞪眼,⼲咳两声努力憋笑。
花満楼看不见君迁的表情,但他却能从声音里听出君迁的情绪,也笑了起来——他的笑,和6小凤那样肆无忌惮又带着戏谑的笑自然是不一样的,带着一种别样的宁静和温柔: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可爱的地方,小妹也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得,七哥这就是也把她当成吃醋的小女孩了,就算她解释了估计也没什么用,君迁叹了口气,终于是没有再说话,却只觉得心里的烦躁越来越甚,揉了揉额角,霍然站了起来,正想出门走走舒缓一下心里的焦躁,刚一拉开门,却已经有人送来了三份帖子:
“敬备菲酌,为君洗尘,务请光临。”
落款署名是“霍天青”
…
珠光宝气阁的布置很精致也很奢华,酒筵摆在水阁中,四面都是荷塘。现在正是四月份,荷花还没有开,荷塘中的荷叶却已是一片生机勃勃,一碧如洗。君迁忽然间就想起了万花谷的仙迹岩,同样是満池的清莲,但仙迹岩的青山绿水、飞瀑流泉更让她觉得那是一片自在随心的世外桃源,而眼前的珠光宝气阁,却又是另一种美——这是一种富豪人家特有的空阔和芬芳。
相比之下,君迁自然是更喜欢犹如桃源的仙迹岩,但…这样奢华的空阔芬芳,却也没有人会讨厌。
酒筵的菜肴很精致,酒也是上好的山西汾酒,设宴的主人家霍天青也是一个英挺俊朗、气度不凡的青年——无论哪一样,都是足够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的。
席间有两位陪客,一位是阎家的西席苏少卿,另一位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素有“云里神龙”之称的马行空。
酒菜已经摆了很久了,但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大家都在等,等这珠光宝气阁真正的主人阎铁珊的到来。
不过好在虽是在等,但气氛却很是热络,霍天青无疑是一个绝不会令人讨厌的人,而那位西席苏少卿却也是一个英俊洒脫的青年,各种历史掌故随手拈来,到是让君迁对他颇有好感——万花谷乃是“大唐三大风雅之地”之一,万花弟子自然也不会是胸无点墨之辈,几人在席间谈笑风生,霎是快意。
阎铁珊是在几人谈到李后主的时候来的,这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笑声又尖又细,话里无时无刻不带着些山西腔,却并不让人讨厌,一来就拉住了6小凤的手,热络地和他说着话,而后视线就转到了花満楼和君迁的⾝上,拍着花満楼的肩膀大声笑道:“你一定就是花家的七童了,小丫头是花家的闺女?你们几个哥哥都到俺这里来过,三童和五童的酒量尤其好。”
花満楼微笑着应道:“七童也能喝几杯的。”
君迁也笑了起来,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虽不会喝酒,但七哥若是喝多了,我可以扶他回去。”
“好!好极了!”阎铁珊似乎是非常⾼兴,连声吩咐着下人去把他珍蔵的老汾酒拿上来,一边不停地给6小凤夹菜,席间的气氛一时间热烈到了极点,直到6小凤忽然举着杯微笑道:
“这桌上都是地道的山西名菜,大老板是山西人?却不知阎总管又是哪里人?”
一直都揷不上话的马行空立时抢着道:“是霍总管,哪里来的严总管?”
“我说的是金鹏王朝的內库总管严立本,”6小凤淡淡道“大老板想必是认得的。”
阎铁珊的脸⾊一瞬间就变了,他原本就白白胖胖的脸顿时就显得更白了,死死地盯着6小凤看了片刻,忽然冲一边的霍天青道:
“6小凤、花公子和君姑娘已不想再待下去了,快去准备车马让他们即刻动⾝。”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拂袖而起,可还没等他跨出一步,忽然已经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一⾝白衣长⾝玉立,腰旁一柄乌鞘长剑尚未出鞘,浑⾝的气势却已然锋锐得好似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正是前几曰与6小凤三人分开了的西门吹雪。
“他们还不想走,你最好也留下。”
西门吹雪的声音很冷,让人好像只要听着,心头就已经泛起了一阵寒意,但…君迁的嘴角却是浅浅地弯起了一个弧度来。
阎铁珊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大喝一声:“来人啊!”
随着这一声大喝,窗外立时有几人飞⾝而入,手中兵器带起了猎猎的风声,西门吹雪的剑也就在此刻出鞘了!
马行空也就是在这时候出手的,同样随着他的一声大喝,一条鱼鳞紫金滚龙棒已经直直地刺向了君迁的喉咙——君迁是个女孩子,而且是个出⾝于花家这样大户人家的女孩子,自然是最好欺负的。
君迁微微皱眉,原本系在腰间的玉笛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手中,花间心法催动,正要举起玉笛架开那滚龙棒,花満楼和6小凤的脸⾊也是同时陡然一变,正要出手相护,只见忽然间一道剑芒闪过,马行空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喉头有一点鲜血慢慢扩散了开来,终于“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西门吹雪收回剑,轻轻一吹,剑上沾染的鲜血就已经全数从剑尖滴落。他微微低头,视线扫过躺倒在地的尸体上,也不知是在和死人说话还是自言自语,只是冷冷道:
“你不该向她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