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第一百二十五章
126第一百二十五章
…
阮向远结束了和汤姆对话之后,整个人都觉得不太对劲。
不,准确地来说,是他觉得汤姆有点儿不太对劲,继续谈论到那只所谓动物灵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发现汤姆脸上出现了放空情绪,这似乎代表着某种信号,是,那一定是某种信号,因为那一瞬间之后,汤姆脸上又恢复了正常神情——
“跟你说实话吧,如果有动物灵话,我觉得它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了,”汤姆微笑着看着阮向远,用温和声音说“除了亲手将它推下楼米拉之外,当时我也场,虽然场面一片混乱,但是我却注意到了米拉一举一动——他想要⼲什么我都知道,但是,当时他是二号楼人,甚至有传闻说他是王权者情人,原谅我,我甚至以为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恶作剧…于是我软弱地看着他将那只狗推下去,直到我看见米拉变成那副模样…没有了指甲,哪怕生长出来也很丑陋,嗓子完全毁掉了——是,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事情好像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简单…不过总而言之,我没有帮忙去阻止他谋杀,所以那条狗死了,我也有错,我是共犯。”
少年声音空洞异常,长长一大串话与其说是陈述不如说是一段思绪混乱自白,阮向远听得⽑骨悚然,那种声音就好像是一个人对着录音机说完全无谓相关自言自语似。
那种不舒服感觉这样平板无起伏声调中被无限地放大,看着汤姆那张年轻漂亮却缺乏生命力脸,有一刻,他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眼前发生这一切,说不定计划中某一环里,被人为地加入了本⾝不计划內被害者也说不定。
这种拿不定注意胡乱猜测感让人头疼。
于是趁着晚上放风时间还没有结束,阮向远匆匆结束了和汤姆谈话——原本自己问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离开时候反而觉得背上包袱变得加沉重了些。
阮向远离开了汤姆之后,马不停蹄地抓紧时间回到了医疗室,此时此刻除了留下来值班艾莎,其他人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看见去而复返阮向远,医疗室人都有些惊讶——
“我想看汤姆资料。”阮向远气喘不匀地瘫倒距离近一张椅子上。
“别急,绝翅馆里‘汤姆’可是有十七个呢,小远远。”
“我们那栋楼,”接过艾莎递过来杯子猛地灌下去,阮向远这才长吁一口气,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个镜面人。”
“哦,这个倒是只有一个,”艾莎叉腰,弯腰凑近黑发年轻人,她微微眯起眼“他资料你不是看过了吗?有什么问题?”
阮向远坐起来了一些,抬起头对视上艾莎眼睛:“那一次我只看了他基本体格资料,现我想知道,近一年时间內,他有没有服用过抗抑郁物药。”
艾莎一愣,很显然,医疗师因为负责犯人并不相同,所以她们并不一定就对所有犯人情况了如指掌,巧合是,一名短发其耳带着眼睛美女医护却这个时候果断地加入了他们话题,这名医护人员阮向远印象中甚至很少参与直接救援,名叫瑞儿——后来,阮向远来到了医疗室才知道,她是专门负责心理疏导这一块工作。
“那是我病人,”瑞儿绕过办公桌,随手脫了张椅子阮向远和艾莎对面坐下来,此时她似乎已经做好了回医疗室专用⾼级公寓准备,但是现,她又将手里东西放了回去“被你说中了,他确实一直多少有这方面烦恼…你知道,绝翅馆,确实不合适他这样孩子生存,并且…近他情况很不稳定,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跟我提到了‘狗’。”阮向远近乎于⿇木地说“然后他告诉我,关于当时米拉把…把雷切狗推下来时候,他场,但是因为他没有上前阻止所以这件事上他也是共犯——我觉得这完全毫无逻辑可言,这种圣⺟言论是什么回事?如果有错话,那当时楼顶所有人都有错。”
艾莎噗地一声笑了:“…说得那么神奇,就好像当时被推下楼那个是你似。”
阮向远:“……”
噗⽑线。
正是区区不才下我啊。
阮向远想了想,又道:“所以我想知道,这是不是有什么暗示里面?”
瑞儿听了,点点头:“通常来说,人们都不会这种情况下撒谎,他这么说,一定是有一些暗示,但是事实上,并非一定就跟你们近三号楼动物灵事件有关…呃,依我看…”
瑞儿陷入了短暂沉思之后,再抬起头来时,果断宣布近几天都不会回公寓,会医疗室內一起值班。接下来她又抓着黑发年轻人详细地问了一点关于汤姆那番话——阮向远对于心理这方面东西,只是懂得皮⽑,所以从跟瑞儿谈话过程中他发现,之前和汤姆对话里,他很有可能错过了非常重要信息。
心中仿佛就像是预料到今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似,当晚,阮向远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直到牢房內荧光指针慢慢指向十二点,当绝翅馆內大钟敲响,伴随着后一声钟声落下,绝翅馆三号楼牢房外面,响起了一阵异样喧哗——阮向远一个翻⾝坐了起来,就好像,他已经静静地等待此时已久了似——
牢房门随即被统统打开,牢房外面,犯人们探头探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阮向远也跟着下床走出牢房,走出去还没来得及走廊上站稳,他就看见雷伊斯像一阵风似从他面前飞过,狱警一边跑一边往自己头上扣上帽子试图挡住他那因为觉睡变得乱七八糟头发,他嘴里大大声地吆喝着什么,阮向远没来得及听清楚,只听见了几个关键词。
汤姆。
十层。
跳楼杀自。
汤姆跳楼?
茫然黑发年轻人脸上一扫而过,随即,就好像猛地一瞬间睡醒了似,他拔腿向着十层楼一路狂奔!
…
当阮向远来到十层楼花园时,那里已经堆堆挤挤沾満了人,每一层楼花园中心都是中空,一通到底设计不知道当年那个设计师是怎么想,总之确实非常合适跳楼,此时此刻,汤姆就站那只有一个脚掌宽墙上,摇摇晃晃,他双手平展开,嘻嘻地笑着保持平衡,他赤着脚,⾝上穿着早上那一套服衣——
通过人群交谈,阮向远这才知道,原来熄灯之后所有人都没有看见汤姆,开始,民人习以为常地以为他去找MT了,因为他白天似乎有这么说过——直到接近晚上十一点半,MT出现第十层楼牢房之外,耝着嗓子牢房外面叫汤姆名字,人们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此时此刻,人们群群围绕那围墙旁边,却谁都不敢靠近——
雷伊斯脸上难得看不见那种招牌不耐烦情绪,此时他那紧张脸仿佛和周围人完全融合了一体,这个家伙,只有人命关天时候,才会稍稍显示出一些正常人情绪——当阮向远看到她时候,他抓着⾝边犯人气呼呼地问气垫准备好了没有,得到否定答案时候,狱警气得狠狠地抬起脚踹了那个回答问题无辜犯人。
雷伊斯不远处,是环手抱臂,面无表情米拉。
迅速地看了一眼人群,阮向远却发现,MT这种时候居然远远地站了人群之外,几乎就要被淹没起来,刚开始,黑发年轻人还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很地,他就知道为什么MT要站那么远了——
因为就好像下意识似,此时此刻,站围墙上汤姆嘴里嘟囔着,当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大家几乎清楚地听到这家伙似乎点名,从他口中说出来,都是平常跟他关系不错人名字——
“嘉莱,嘉莱到了吗?”
“…”这种环境下,任谁被点到名字,都是一副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样子,有些人急急忙忙地回答他了,但是有一些人,却下意识地觉得哪里不对,管他真已经这儿了,却没有回答汤姆问题。
阮向远站原地看了一会儿,绝翅馆这样陌生环境里,几乎每一个叫得上名字人对于黑发年轻人来说都是不同、特别存,第一次直面这种事情,看着死神镰刀⾼⾼地悬空眼看着就要夺走眼前这个年轻、漂亮少年生命。
明明下午还信誓旦旦地说,不能让父⺟哭着将他尸体带回去。
明明下午还那么坚定地发誓,无论如何要好好地活下去。
是。
这一刻,阮向远几乎将汤姆下午所说话详细到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记了起来,于是,当这些话和那些有关于“有罪论”內容整理清晰,重组合变成了一封像是遗书一样东西排列脑海中时,那一刻恍然大悟黑发年轻人后悔得几乎想抓着自己头发把自己从十楼扔下去——那么明显杀自意向暗示,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发现!
“阮向远,啊,那个人小鬼,你到了吗?”
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下意识张口就像回答,却猛地一下,被人从后面捂住嘴拖回人群里!
“——不要回答他,你想害死他吗?”
“呜!”
阮向远挣扎着回头,却发现站他⾝后居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白雀,两人瞬间被淹没人群当中,汤姆将黑发年轻人名字重复了三遍,他念着名字这三遍时间里,阮向远站人群中,瞪着他,嘴被白雀死死地捂住,这短短、不到三十秒时间,对于黑发年轻人来说,却仿佛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当汤姆将MT名字叫了七八次之后,他终于消停了下来。
阮向远回过头,却发现白雀递给他了一个“还没有完”眼神。
他急忙转过头去看汤姆,果然,就好像要证实白雀猜测似,似乎彻底无视了之前有那么多个人没有直接回应他事儿,此时此刻,站围墙边缘,摇摇晃晃少年咯咯地笑了起来,他笑得似乎非常开心,露出了洁白牙齿,他众人紧张目光中,悠哉地以可怕势姿转了个圈,之后猛地停下来,背着手,脑袋微微偏斜,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声音问——
“十二点了,所有人都到齐了吗?”
没有人敢回答他。
“你看,我不像某些人那样不要脸——我做错了事情,就必须承担这些后果,”仿佛自然自语一般,汤姆继续说着,他缓缓地墙边蹲了下来,大半个脚掌都令人心惊胆战地悬空外面,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你们看,小狗来了,它就哪里蹲着,嘻嘻,你们放心好了,等我跳下去了,等米拉也惨死掉了,它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听,你们听见狗叫了吗?非常清晰“汪汪”叫声。”
“…”场一部分犯人瞬间脸刷地一下变得无比苍白,他们颤抖着,瞪着惊恐眼睛,相互交换着诡异眼神——就好像他们真听见了什么。
而奇怪是,另一部分犯人,却对这个现象有些莫名其妙。
阮向远顺着汤姆目光望去,开始,确确实实似乎看见了⽑茸茸生物让他心里咯噔猛地沉了一下,但是,当那只“生物”蹲原地,微微眯起眼回看他时候,黑发年轻人面部表情反而整个儿放松了下来。
“扯谈。”此时,白雀声音也阮向远耳边响起,声音中充満了轻蔑“雷切养那只蠢狗是哈士奇,哈士奇是狼类近近期,这种狗性格虽然蠢,但是从来不会发出‘汪’蠢叫。”
阮向远:“…”如果不是此时此刻现场条件完全不允许开玩笑或者讲冷笑话,他大概会觉得白雀学狗叫声音还挺喜感。
这时候,汤姆找到了人群中面⾊阴沉米拉,他发出一阵讥讽轻笑,勾起唇角,缓缓道:“你怕吗,米拉,当初被你害死小狗来了——你跑不掉,我之后就到你了。”
米拉以一声响亮冷笑作为回答。
与此同时,绝翅馆大钟咚地一声,再次响起。
一点了。
“就没有人把那个该死钟停一停?”这是雷伊斯怒骂。
果然,就好像对这方面特别敏感似,汤姆目光迅速从米拉⾝上挪开,他扫视了周围一圈,先是问了一句“MT到了吗”之后,紧接着又问“已经一点了,人都来齐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被坑过一次阮向远觉得,这两个被汤姆无数次重复问题非常奇怪,仿佛…
带有某种暗示。
就这个时候,一名犯人气喘吁吁地从楼梯间跑上来,大声地呼叫着雷伊斯名字,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这个犯人用几乎所有人都能听见声音说——
“气垫什么都准备好了,楼下都已经安排好了!”
当时,所有人注意力都放了这个一片沉默之中唯一一个说话人,有一些人甚至因为这名犯人话儿露出松了一口气表情。
只有时时刻刻盯着汤姆没有移开过视线阮向远清楚看见,当听见这名犯人所说话时,原本还完全没有露出要跳下去预兆汤姆脸上微笑猛地收拢了起来,当阮向远⾝后白雀大呼一声“糟糕拉住他”时,阮向远看见,那名年轻、漂亮、本应该充満了活力年轻人,整个儿就像是失了线风筝似,往后倒去——
人们被这忽如其来变故惊得呆立原地。
好半天,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直到人们听见,站人群之后鹰眼发出一声清晰叹息,其中夹杂着米拉刺耳嗤笑,所有犯人都炸开了锅,然后他们听到一声“咚”地闷响传入耳朵,就好像是有一样重物,狠狠地砸了柔软物体上似声音。
有点儿常识人都知道,对于跳楼者来说,气垫不一定能起到绝对全安作用——
有时候是因为跳楼人选择楼层太⾼,有时候是因为,跳楼人落到气垫上势姿不对直接拧断了脖子或者弄碎了肋骨扎破內脏,又或者,有时候,是因为跳楼者本人⾝体素质问题。
此时,阮向远这才想起,为什么之前汤姆频繁地点名,为什么汤姆几乎所有问题都围绕着一些似乎围绕着某些特定、从某种方面可以转化为“已经结束了”回答作为答案问题,比如时间,比如问全员是否到齐——
他之前感觉到奇怪完全没有错,这几乎都是一种时间上暗示。
仿佛是要杀自人等待,等待人们告诉他——“你时间到了上路吧”
“…”阮向远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顺着人群跟下楼,此时,他満脑子都嗡嗡作响,只听到有人他耳边一轮,一号楼今晚也不怎么太平,因为打架斗殴之类事情,三号楼这边出事时候,医护人员都那里处理事务,赶过来还要十分钟左右时间——
“艾莎他们还没来?”
阮向远抬起头,有些迷茫地问前面那个拽着他走⾼大灰发男人——他甚至已经没有脑力再去思考,这种问题,一直和他站一起白雀怎么可能知道。
“没有,你也听见了,大约十分钟到。”白雀拽着阮向远,然后想了想后,脫口而出说出了一句今后让他后悔了很久话——
“你不是也是医护人员吗?暂时可以撑一会儿吧?”
阮向远⿇木地点点头,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站了一楼走廊上——
人们层层叠叠地围气垫周围,似乎没有人去提醒他们此时应该给汤姆留下足够空间保持呼昅顺畅,当阮向远拼了老命地往里面挤,甚至一边挤一边大声呼叫着“我是医护人员”他却发现,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人墙似乎意外地难以突破——
当他停下来,终于看清楚,周围看似散乱人群里,其实是有规律地隔着三两个人,就会站着一些熟悉面孔,这些人混人群之中,看似不经意,其实却无形地阻挡着人们靠近汤姆——
这些人主子,此时此刻是唯二两名和汤姆一块儿呆垫子上人。
只见鹰眼扶了扶鼻梁上金丝框眼镜,他将手轻轻地贴汤姆胸口左边位置,等了一会儿后,他站起来宣布了汤姆死讯。
那一刻,阮向远感觉到浑⾝怒火都将他烧成灰烬,血液从脚底一路冲上脑袋,他不管不顾地甩开一个死死地抓着他人,愤怒地吵杂人群人大叫着汤姆是镜面人事实,他无意义地重复着“我是医护人员让我进去”这样话语——
管他知道,这些人指挥将他加牢靠地拦住。
因为他们目,本来就是要汤姆死。
阮向远终于明白,所有一切这样看来统统都可以串联起来——
什么狗庇动物灵,那只不过就是从米拉开始心理暗示,那个所谓动物灵外表,初就是从他口中被描述出来,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然后,哪一些本来就跟他是一伙人混入人群当中,假装出事,之后,越来越多人对于这件事信以为真——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越小心地走路,就越容易摔。
后,一部分完全不相关人,他们因为过于相信,将本来就跟这个扯不上关系事情都跟他联系了起来,然后因为夜长梦多,他们潜意识地走楼梯时候摔伤自己,然后告诉自己是动物灵作祟——
这就是为什么,阮向远也能看见所谓动物灵。
这也是为什么,当阮向远第一次看见所谓动物灵时,对方是哈士奇,但是,当他下意识地主管去改变自己潜意识时候,刚才他十楼花园里看见,却是一只拥有浑⾝白雪皮⽑萨摩耶。
雷切说,不要相信自己眼睛,有时候,眼睛也会骗人。
雷切说,如果不小心,你就会变成羊群中一员。
是啊。
人群总有一种“从众效应”个体群体中会丧失大部分判断力,盲目遵循他人意见——这种情况,通常有另一种名称“羊群效应”
黑发年轻人终于放弃了再突破那被刻意建造起来人墙,他隔着人群,清清楚楚地看着汤姆,从所谓“被宣告死亡”慢呑呑地,就像是一个老人一样脚步蹒跚地,迟疑着走向死亡。
阮向远仿佛看见,他世界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也随着汤姆呼昅变得越来越弱,然后轰隆一声,整个世界支离破碎,彻底崩塌。
此时。绝翅馆一号楼。
灯火通明。
黑发年轻王权者站一号楼三十一层牢房里,他背着手,面朝着三号楼方向。
隐隐约约仿佛听见了哭声——啊,当然了,或许有可能是幻觉吧。
嗤,幻觉。
“现明白了吗?我小徒弟,将你把自己变成“环境”之前,我给你上第一课,就是熟悉“原本环境”你看着是多么丑陋地方,这个地方,如果没有权利,作为一名医护人员你,也只能什么都做不了地,眼睁睁地看着你病人你面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