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玉箫姊姊!你在家吗?”
杜银筝推开一扇看起来很平常的大门,荆御弦朝里一望才发现里头其实是惊人的宽广,不过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在杜银筝一阵叫唤之后,终于有脚步声在宁静的院落中响起。
“这就来了!”
步子听起来很凌乱,应该不只一个人。
“是谁…银筝?!”崔玉箫讶异的瞪着満脸笑容的杜银筝,并张开手臂迎接她飞奔而来的拥抱。
“我说银筝,我娘子可不许你抱太久,否则我会吃醋的。”尾随在后的男子浅笑着,没瞧见门前有个狠瞪着他的男子。
“于墨影,你可是故意没瞧见我?”荆御弦大步向前,伸手揪住于墨影的衣襟。
“呀!这位公子,你有何贵⼲呀?”一见是荆御弦,于墨影先是一愣,随即又回复嘻皮笑脸的模样,完全没把已气得脸⾊发黑的荆御弦当作一回事。“咱们换个地方聊,别吓坏了我娘子。”
冷哼了声,荆御弦恨恨的放开他的衣裳,别过头去望着院角的树木。
“玉箫,你和银筝先进屋去,我和这位公子讨论些事情。”半推半哄地将妻子及杜银筝送入屋中,于墨影掩上门,转头看向荆御弦。“你来做什么?”闲适的步向荆御弦,于墨影淡淡的问道。
“怀风呢?”荆御弦抱着胸,狠狠的瞪着他。
于墨影没说话,只是耸耸肩,迳自往门口走去。
想溜?
荆御弦马上紧追上去,对他奇怪的行径感到些许怀疑。
没想到于墨影只是跨过一条街,走到对门去,轻轻松松的推开了对面住家的大门。
“怎么?扬州人都让人这般随便进出的吗?”
跟在后头直犯嘀咕的荆御弦也随之跨进了门槛,并惊讶的发现这户宅子的格局同于墨影的家竟是如此相似。
“尹怀风!出门见客啦!”于墨影朝无人的院落大喊,之后转头看向荆御弦。“好了,平王爷,你请说吧,千里迢迢来到扬州又是为了什么?”
荆御弦自怀中取出一封密函交给他。
“自个儿瞧吧。”
菗出信纸,于墨影快速的浏览过一遍,并频频点着头。“懂了。”
他懂了,可是荆御弦却是一头雾水。“你懂我可不懂,我只晓得皇上要你们回京,不知到所为何事?”
“你甭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笑着将信纸塞回信封中。“只不过玉箫要是不肯上京的话,我十之八九也不回去了。”
荆御弦瞪大眼,正想破口大骂,却听到另一个欠扁家伙的声音传来。
“墨影,你可真闲哪…”尹怀风快步走向他们,却被眼前不可能出现在此的男子给吓愣在原地。“荆御弦!你怎会在此?”看到他准没好事!
“喏!眼睛没瞎的话就自己看看吧!”于墨影手一甩,密函有如飞刀一般射出,直逼尹怀风门面。“皇上请咱们回京吃年夜饭。”
同样迅速的看了一遍信的內容,尹怀风又将信函射回荆御弦手中。
“真伤脑筋.碧筑好像不大爱上京城。”
“是啊!玉萧同你那口子可是一鼻孔出气,一个不动,另一个就不肯走;她们两个不走,咱们自然也舍不得丢下她们自个儿跑回京里去。”
似乎烦恼着家国人事,两个大男人同声叹了口气。
“堂堂的御史大人,却站在家门口为了老婆肯不肯一同回京而愁眉苦脸,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荆御弦环抱着手臂,満脸的不⾼兴。“提到这我差点忘了问,你们是何时成亲的?我那两位嫂子又是什么来头?”
“说别人之前先好好的检讨自己,尊贵的平王爷为了请我们回京北,竟沦落为皇上的信差,你肯定不是自愿的吧!”于墨影好整以暇地瞅着荆御弦。“还有,你怎么会同银筝一道到扬州来?银筝不是该在麝月楼里当她的红牌歌妓吗?你怎么会认识她?两个原该是不相⼲的人,怎会扯在一块儿?”
话题很巧妙的又回到了荆御弦⾝上。
提到杜银筝,荆御弦的脸⾊蓦地沉了下来。“这不⼲你们的事!赶快去收拾行李,咱们明天便起程回京!”
岂料,两位外表斯文儒雅的公子満脸诡笑的望着他。
“谁跟你是‘咱们’?”
“你们最好别再耍花样,老子今天心情不大好,别拿你们自己的全安开玩笑。”
他的心情是很不好,而且是莫名其妙的不好。
两个不怕死的家伙笑得更是猖狂嚣张。“难道咱们兄弟会怕了你?想比划就来吧!”
知道他们是故意要惹怒他,荆御弦也不客气,反手一掌就直逼于墨影的脑门,却被他伸手格开。
“好小子!还真动手。”突然被荆御弦空出的另一手偷袭的尹怀风笑骂着,也加入了战局。
三个大男人就在尹怀风家的大门前比了起来。
“住手!你们快点住手!”
一道娇脆、紧张焦急的喊叫声响起。
是银筝。荆御弦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正想叫她离远一些,没想到心思一偏,尹怀风的手刃硬生生的落在他臂上。
“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见荆御弦受创,杜银筝的心莫名的疼起来。“玉箫姊姊、碧筑姊姊,救命啊!”
严密的防卫一旦被击溃,很难有重挽颓势的机会。挨了尹怀风一掌之后,荆御弦开始落于下风,连续挨了好几下。
“银筝,发生什么事了?”
闻声疾奔而来的崔玉箫和汪碧筑看到自己的丈夫正联手围攻另一个男人,也开始着急起来。
“墨影,你快住手!”崔玉箫气呼呼的奔上前,也不顾危险就去拉扯丈夫的袖子。“别打了!”
而汪碧筑则花容失⾊的奔到尹怀风⾝旁。“怀风,你为什么打架?”一双大眼満是盈盈水光。
老婆大人驾到,即使是风影双侠也只有乖乖停手的份,各自窝在娘子⾝边说明缘由。
待两人停手,杜银筝也顾不得有四位观众在旁,慌忙跑上前去查看荆御弦的伤势。“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荆御弦很想提醒她有关男女授受不亲的狗庇俗规,但是…她那柔细冰凉的小手在他⾝上一抚触,实在令他觉得很舒服。
“我不要紧。”
并不是没有人关心过他,也不是没有女人这样碰触过他,但他却从未有过像此刻这样莫名心动的感觉。
“你们好过分,竟然两个联手打一个。卑鄙!”顾不得他们是她的姊夫,杜银筝气得开口就骂。
“银筝,是他一个打我们两个…”正想陈述事实,于墨影的话立即被⾝旁的娘子给瞪了回去。“好嘛!算我的错。”
大丈夫能屈能伸,如果因此得罪了太座,那可就更不容易摆平。
“外头天凉,大家还是先进屋吧。”一直没有开口的汪碧筑被尹怀风搂着,有些腼腆的说道。
真是个好主意!
六人一同走进尹怀风家里。
“你为什么要和姊夫他们打架呢?”杜银筝坐在一旁,看着荆御弦自己用药酒抹在⾝上,搓揉着⾝上的瘀血青紫。
“因为他们欠揍。”
怒气过后,荆御弦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应。
看着他刚硬的侧面,杜银筝有些无奈。
“你似乎很容易被激怒。”
“那又怎样?”他完全不想辩解。
“这样不好,容易被人捉到你的弱点,也可能被利用。”
真是奇怪,⾝为朝廷重臣,不应该都是深沉不可测的吗?他却像个武将般,狂傲而易怒。
“必要的时候我也会保护我自己。”她这是在担心他吗?“如果你这是在关心我的话,那我会很感激的。”
杜银筝没吭声,只是静静的望着他。
过于安静的气氛引得荆御弦觉得不自然起来,他抬眼看向杜银筝。“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摇头摇。
“我在想,是因为他们不肯回京你才生气的吗?”
“一半。”
正确的衡量,应该不到一半。毕竟他们两个也不是第一次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就算他没完成任务,也不至于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荆御弦不得不承认,大半的因素,应该是⾝边的这个小家伙。
问题是这样太没道理!
他只知道她杜银筝是从麝月楼逃走的歌妓,其他却一无所知。仅仅如此浅簿的认识,为什么会让他这样惦念着她呢?
“那另一半原因呢?”杜银筝依然天真的看着他。
荆御弦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揉着自己的瘀伤。
即使有那么一点喜欢她,他仍不愿冒险将心就这么掏出。但是,他却忍不住想试探她。
“如果我说是因为你,你信吗?”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杜银筝一时呆愣住,任红云放肆的爬満脸庞。
荆御弦偷觑着她酡红的娇颜,原本被于墨影及尹怀风惹恼的坏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我…你觉得我会信吗?我毕竟…毕竟也在麝月楼里见过些世面,听多了男人的甜言藌语,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可惜她那支支吾吾的声音却完全不支持她。
荆御弦低笑一声。
“你这不是信了吗?”
可爱的小姑娘!他总算见识到了她奇特、立独之外的个性,没想到她娇羞的神态亦这么惹人怜爱。
他说得对,她是信了,而且心里还⾼兴得很。杜银筝有些懊恼。
“那…你说的如果…是真的吗?”她怯怯的问,秋水瞳眸中映着她的期待与害怕。
荆御弦偏头凝视着她,唇边挂着一抹足以令众多女子痴狂的笑。
“你说呢?”
“我…我怎么会知道?”
他看起来好奇怪,突然…突然变得很危险…
见她慌了手脚,荆御弦心中充満了娇宠与怜惜。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嗯?”他慢慢贴近她,贪婪的昅取她的芳香,望渴碰触那两片鲜艳诱人的唇瓣。
随着他逐渐缩小彼此的距离,杜银筝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我为什么…为什么会知道?”天啊!他快贴到她脸上了。她忍不住伸出手抵住他宽厚的胸膛,徒劳无功的拒绝他的略侵。“还有,你可不可以坐过去一点,我…”
没来得及说完她的话,荆御弦已经托住她尖巧的下巴,深深的烙上一吻。
而杜银筝则得睁大了眼,任由他狂肆的掠夺。
半晌,低喘着离开她的唇,荆御弦深沉的眼神和沙哑的声音流露出他的欲望。“别那么紧张,放轻松好吗?”
“你不能这样…”她的声音颤抖着。
“我们可以。”他再度轻啄着她甜藌的红唇,満意的看着她因**而逐渐迷蒙的双眼。“你不想要?”
杜银筝愣愣的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可是…我觉得…”
“很好,就这样感觉下去。”不等她说完,荆御弦展开了另一波的攻击。他将杜银筝抱到腿上,大掌环着她的纤腰,享受着佳人在抱的満足感。
“银筝,我要你。”唇舌相缠,两情迷离时,荆御弦在杜银筝耳畔轻轻吐出了这么一句。
原是激情时刻的缠绵话语,听在杜银筝耳中却如同天边的响雷。她在他怀里僵直了⾝子,原本红透的脸颊也瞬间转为苍白。
察觉到怀中的人儿不对劲,荆御弦也坐直了⾝,捧着她的脸蛋皱着眉。“怎么了?”
“我…我…”杜银筝看着他,泛白的嘴唇颤抖得像⾝处于极冷之地,眼中快速凝聚的水珠也控制不住的滴落下来。
看着她的眼泪掉下来,荆御弦呆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好了,别哭了,对不起,是我的错。”
疼惜的抹⼲她已泪湿的双颊,他的心还是不住的拧疼。
杜银筝只是摇着头,不断的菗噎。不是他的错,她只是想到以前在麝月楼,好多姊妹都感叹着世态的炎凉。人人都说妓女无情,却不知她们只是怕自己的感情会受到比常人更深痛的伤害,所以⼲脆就将心门深锁,当个无情人,只出卖自己的笑容和⾝体,至少这还不会令她们心碎。
在那里,男人都只会说“要你”却不曾说“爱你”;女人若痴傻的将它们画上等号,到头来只会自惹情伤。
所以,与其有一万个男人说“要”她,她却宁可等待那唯一一个会对她说“爱”她的人。这么想虽是天真的有些愚笨,她坚持着这一点,不愿让自己受到伤害。
可是,刚刚荆御弦说的是“要”她,他说的竟是“要”她…
果然,她奢求的还是太多了。
见她不说话,荆御弦轻叹口气,将头埋在她颈窝低语:“如果不是你坚决来扬州,如果不是你在京城里有太多顾忌,我多么想把你再带回京里去。”
存温的话语虽在耳畔,但她尚未平复的情绪及他模糊的低语,却令她听不清他话中深蔵的真心与怜惜。
他喜欢她,荆御弦心中非常明白。
可是在京城里她太有名,太多王公贵族认得她,如果她跟了他,他自己无所谓,但银筝受得了那些尖酸刻薄的讽刺闲话吗?闲言闲语并不会因为她跟了他而销声匿迹,反而会因此而变本加厉。
“你刚才说什么?”浓浓的鼻音加上脆弱的无助,杜银筝怯生生的抚着他的手臂问道。
没听见也好。他闭上眼,扬起微笑。
“我很抱歉冒犯你,你会生我的气吗?”
他那深情的眼神和温柔的声音,让杜银筝几乎要相信他是真心爱她的。她想开口问他,却没那个胆,她怕他的答案会让她心碎。于是她只能轻轻的头摇,当作自己的回答。
静悄悄的房中只有两人谐和平顺的呼昅,以及不敢决堤的浓情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