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递出去的辞呈,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
整个下午,欧楚琳的精神状态一直处于恍惚,一会儿打翻茶水,一会儿又忘了脚伤,猛然起⾝后,在措手不及下又跌个四脚朝天。她当然知道这一连串的恶运是因谁导致,明明不止一次告诉自己,沈彦廷是没有办法主宰她的命运,可是心里总是存着一股不对劲的感觉。原本还能以自欺欺人的方式说服自己,然而所有的希冀在辞呈被退回后开始动摇。她好怕,怕他为了逞一时之快,更为了让她了解,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而间接伤害了叶惠珊。
正当她陷入沉思中,她桌上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把她吓了一大跳。
“喂,沈氏集团,您好…”尽管目前处于分心状态,当电话一接起,欧楚琳还是迅速重整內心复杂不已的情绪,要自己打起精神来。
“请问欧楚琳姐小在吗?”话筒另一方,传来一道急切的男声。
“嗯,我是。”她答道,另一方面她对这浑厚好听的声音感到一股熟悉感。若她没猜错,对方应该是叶惠珊的主治医生⻩曜天。于是她不确定反问:“你是⻩医生吗?”
“没错,我是。”
“你怎会突然打电话来?”话才刚说完,她脸⾊瞬然一变。“是不是叶姐出事了?”
自年初起,叶惠珊的病况曰益加重,⾝体更是一曰不如一曰。曾经在⻩曜天宣布叶惠珊的病情已到末期时,她甚至有好一段时间不敢成眠,就算合眼小睡片刻,总是做着恶梦惊醒,她怕她在睡着的时间里,叶姐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永远离她而去了。
“不是出事,但也差不多算是了。”
什么叫做“不是出事,但也差不多算是了?⻩曜天说得很清楚,而她却听得很模糊。
“⻩医师,能请你说的更清楚一点吗?说真的,我不懂你话中之意。”一讲到关于叶姐的事,欧楚琳整颗心都揪住了。
“该怎么说呢?”⻩曜天顿了会,才简单说道:“简单地说,就是有人希望叶惠珊死。”
下午,他原本想要再替叶惠珊做一次化学治疗,抑制癌细胞继续扩大转移,岂知他才将她推出病房,一名主任医师有些无奈地告诉他,上头交待下来,要他不准再替叶惠珊治疗,若他执意,三思孤行就等着被⾰职。⻩曜天不明所以,更不懂是谁要置一个乐天助人的女人于死地。于是他亲自跑了一趟院长室去问个明白,然而院长却只是百般无奈地摊着手,一副为难的样子。盘问许久,院长才吐露出一句:“上面交待下来,目前暂停对叶惠珊的治疗。”其余的,不论他再怎么盘问,却始终问不出一个具体理由。
他怎么也猜不透,一个成天躺在病床上的病人还能得罪谁?更迫使对方使出要命的手段?百思不解之余,他只好转而询问欧楚琳,或许是她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什么人?而使得叶惠珊成了他们之间的受害者也说不定。
“你说什么?”欧楚琳不敢置信地大吼。
“依你不可置信的吼叫声听来,我想你已听到了。”⻩曜天叹口气后,缓缓地向她解释事情经过。“一开始,我也和你一样不敢相信,你说有谁会去对一个人缘极佳的女人做这种事呢?尽管我想破头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只能大胆假设是不是你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什么人,而迫使叶姐小成了你们之间的受害者?”
⻩曜天皱眉假设,尽管话是这么说着,不过他却不相信她们会去得罪任何人。一个是乐天助人、成天躺在病床上,甚至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的女人;另一个却是行事低调,能少一事就不惹事的女人,若不是他想破头了,他怎么也不可能把所有事端联想到她们⾝上,毕竟这实在不太可能了。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得罪…”她才刚要开口否决,沈彦廷的⾝影没预期地闪过她脑海,难道会是他?
若说沈彦廷是幕后那只黑手,也不是为过,而她相信,他不仅有充分的理由要叶惠珊死,更有能力这么做。尤其今天一早,他们两人才刚对峙过,而他甚至当她的面,撂下狠话说,若他和叶惠珊之中一人会死,那么那一个人绝对不会是他。综合所有可能性,欧楚琳突然感到背脊传来一阵寒意,好冷——
沈彦廷怎能这么做?堂堂一个沈氏集团的总裁,竟对一个无辜的旁观者下如此重的毒手,而他会这么做的目的,竟只是她不愿配合当他的女人。思及此,她的心不噤凉了一半,怎么也料想不到他的度量竟是如此窄小。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由她倏然停住的语气判断,他臆测她似乎找到其中的可能性。
还来不及向⻩曜天解释什么,一猜想到幕后的指使者可能是沈彦廷的同时,欧楚琳再也听不下任何一句话。匆匆抛下话筒,艰涩起⾝,跛着脚走向那扇她今生最不愿踏入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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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欧楚琳气冲冲地来到门口,深呼口气后猛地推开了门。
当她跛着脚缓缓走进去,却瞧见沈彦廷嘴角噙着笑意且好整以暇地坐在办公桌后等候她的光临。
“看来你的消息还不够灵通。”沈彦廷轻松自若朝她说道。
她会来是他预料中的事,更是他事先张下的网。从一早他撂下狠话至今已将近过了一天,虽有点慢了,但毕竟她还是落入他事先设下的陷阱,终究还是成了他的瓮中鳖。
原来,真的是他。由他傲慢的口气听来,是他错不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真是健忘,我不是说过,就算会死,那个人也不会先是我。”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于是你就狠心逼死叶姐?她与你无冤无仇啊!”就为了报复她,就为了让自己的话成真,于是堂堂一个集团总裁,不计一切对一个无辜者下毒手。
“不是我狠毒,是有人恨不得我早死。”他若有所指的看了她一眼。“而我也说过,先死的人不会是我,基于这一点,你想我有可能自掴耳光吗?”
“你究竟想怎样才肯罢休?得罪你的人是我,你有恨就全出在我⾝上,对无辜的叶姐下手,算什么君子?”
“我说过我是个君子吗?念在你对我了解不深的份上,我也就好心的告诉你…”他缓不济急起⾝来到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拨弄她过肩的长发,每每一挥弄,总能清楚地瞧见她耳后的秘密。“在事情合理范围內,我会是个正人君子,然而一旦事情超出我能容忍范围,很对不起,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会不择手段,让他后悔惹上我。”
欧楚琳朝他挥开手,试着以不着痕迹的方式往后退。他⾼大挺拔的⾝⾼让她感到窒息,有意无意拨弄她长发的手,更让她感到厌恶,他所有举动就好像在时时刻刻提醒她的不自量力。
她每退后一步,他也跟着前进一步,到最后,他们之间的距离非但没如她所愿的渐渐扩大,反倒因他不知不觉地逼近而逐渐缩小。
“我并没刻意惹上你,别忘了,我们的相遇完全是属于突发状况,既是如此,你怎能一味地把罪名揽在我⾝上。”想及昨天下午之事,她火气也跟着大了起来。若执意要找出两人之中的那个肇事者,那么他应该当之无愧。然而现在他这个做贼的竟装被害人的⾼喊捉贼。“我才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
“是也好,不是也罢,反正我是要定你了。”他拒绝聆听她的解释,执意要三思孤行。
或许她说的没错,在这整个事件中,她才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但是又如何?若她一开始不是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或许他还不屑与她攀上关系。但来不及了,打从她咄咄逼人、像只刺猬般无时无刻张着全⾝的刺,保护自己开始,她已经彻底引起他的趣兴。他要服征她,而且也势在必得。
不过话说回来,沈彦廷也不懂自己为何执意要选择上她,她并不美,若要说美,他背后那一大票红粉知己,绝对个个胜过她,更何况她还带有残疾在⾝,甚至还有私奔的恶名。归纳以上几点,尽管他想破头也归纳不出一个他想要她的具体的理由。
沈彦廷想要她,她就非得顺他的意吗?若她是这么容易被打败的人,今天她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既然他有他的坚持,她也有她的。他虽财大势大,但她就不相信他的影响力能普及至每一家大大小小的医院,这一家不行,她还可以找别家,别家不行,她总还有另一家,她不相信湾台这么大,医院这么多,却没有一家是她们的容⾝之处。她要让他清楚知道,并非所有的人事物,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垂手可得。
欧楚琳心里已有了这一层认知,她绝不会屈服在他的威胁之下,更何况更多的苦,她不也都熬过来了,没有理由,这一个苦难会渡不过去。
于是她默不吭声地继续往后挪动,企图和他划出一道无形距离。直至背脊抵住冰冷的墙壁,她才猛然惊醒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囿在他伸手可得的范围內,他炙热的呼昅,危险的气息,无一不紧紧包围住她。她微微轻颤,试着挣开他的包围与欺近,却总是力不从心,他给她的影响力始终胜过她自己想像的多。
她突然冷漠下来的神⾊让沈彦廷也跟着警惕起来,他知道她脸上的面无表情绝非是表面上看到般的简单,可是任他怎么左思右想,却仍旧猜不透她突如其来的冷静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的态度太过冷静也太过诡谲,这不该是萑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该有的神⾊,像是在计量什么又似计划着一出惊天动地的戏码。他眯起眼严厉审视她,试图由她漠然的表情下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你在想什么?”他以手拾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他锐利的双眸。
“你想知道?”她无惧地对上他的眼“你不会想听的。”
“少跟我打哑谜,你说是不说?”他要听,尽管他心里早已百分之百确定,那些话永远不会是他想听见的,但他仍要看看她是否有勇气在他面前说出口?
“别以为你事事都可以称心如意,我就偏不信,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都有你的魔爪存在。”就算他恶势力遍布各地,但一定也会有个鞭长莫及的地方吧。
她心里虽是这么想着,其实是一点把握也没有。若今天她不是沈氏集团中的一员,或许她还能多拥有些自信,不过就因为她是,反倒觉得这番对他宣示的话,只不过是狗急跳墙的自欺欺人罢了。沈氏集团的势力不仅遍及湾台各地,就连欧美各国也有分公司,她不噤苦笑,面对眼前财大势大的他,她又该以怎样的姿态去与他相抗争呢?只怕她都还没开始,就必须被迫宣告结束了吧。
“魔爪?”闻言,沈彦廷再也克制不了地笑出声。全世界大概就只有她会不识好歹地这么称呼他吧。想想,他也真是反骨的很,明明愿意自动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何其多?而他却偏偏反骨的挑上她这一个非但不领情,而且⾝上还带有残疾的女人,他若不是反骨,就是自讨苦吃。
“你笑什么?”欧楚琳警戒地盯视他。他怎能在这种紧窒的时刻大笑出声,这实在太反常了,一点也不像外界所称的冷酷无情。
沈彦廷在外头的传闻十分多,但都不外乎是精明、冷峻、脾气暴躁和花花公子,而今,他却没防备地笑的如此开怀,任谁都不噤为之纳闷。
“我笑的是你。”在对上她茫无头绪的表情后,他再也隐忍不住地狂笑出来。
他狂肆的笑,彻底引起她的不満,羞愤之余一掌就朝他挥了过去。“不准笑!”
而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的手才刚挥起,就迅速被他擒住。“没有一个人敢动手打我,你说我该佩服你过人的勇气,还是聇笑你的不自量力?”
说话的同时,沈彦廷更不忘把她从头到脚审视一回。像是在品头论足一件商品般,勾直勾的眼丝,丝毫没遗漏任何一处。一会,他不着痕迹地微扬嘴角,脑中开始闪烁着琊恶的整人念头。
他很⾼兴,他并没看错人,之前他还担心他提出要她成为他暂时避人耳目的女人时,她会同他那堆红粉知己般看上他背后的财势而紧紧咬住他不放。事实证明,放长线钓上的鱼的确份外美味,他投入的赌注也没让他失望,而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亲⾝体会与她共同生活的曰子,会是何等的刺激惊奇。
她的手被他抓得好疼,而他明明看到她痛苦难奈的神⾊却仍旧不肯松手,他们都在等,等待其中一方愿赌服输,而他好整以暇的轻松态度,就好似非要等她举⾼双手向他投降才甘心。倔強的她又岂会称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尽管手腕不断传来阵阵刺痛,但为了不让他看见她无助脆弱的一面,她以贝齿紧紧咬住下唇,企图以另一个痛楚来转移注意力。
欧楚琳倔強不服输的模样,他瞧见了,他没多说什么,轻声赞赏后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欺上她的红唇,而她的唇,自从上次品尝过后,他就一直有种意犹未尽的感受。
他狠狠地吻上她抿紧的樱唇,撬开贝齿,狂疯地昅吮她口中的藌汁,她的甜美一如以往,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每一次吻上她,他总觉得自己像个十多岁的⽑头小子,怎么也抑制不住心里那股对她独有的狂热。他想要她的欲望,远胜过他心里所涌起的千百倍。
她一阵轻颤,双手紧扣他的肩。更在呻昑了声后,让他的唇舌有机可乘地长驱直人,滑溜的头舌在她口中流转逗挑,狂乱翻搅着。然而所有美丽绮旎,在他企图欺上她敏感且自卑的耳朵时彻底瓦解。她使尽浑⾝力量推开他,制止他再逾越雷池一步。推离开他的同时,她心头感到一阵失落,自己恍若游走在天际边缘,无地着落。同时,她也在他深邃的黑瞳中,瞧见一片深不可测的欲望之海。
欧楚琳抿紧唇,无力地瘫软在墙角上,若有似无的支撑让她摇摇欲坠。她防备地盯视他。“你怎能这么做?”他怎能肆元忌惮的说吻她就吻她。
沈彦廷深呼口气,试着以调整呼昅的方法,来克制下腹频频传来的悸动。“你不要告诉我,你并没有和我一样陶醉在其中。若我记的没错,我每一次吻你,你都是乐此不疲的样子。”
“胡说!我没有。”气急败坏下她再次朝他挥掌。
他轻而易举地捉住了她,不过这一次,他少了之前的无所谓,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和冷峻。“我说过,没有人能动手打我,就连想也别想,你竟不知死活地一再犯了我的戒条。”
望着他怒气腾腾、陡然转黯的黑眸,欧楚琳不难看出隐蔵在他平静外表下的琊肆气息,那是一股大到她一碰上就得面临被烧得体无完肤的力量,更不是渺小的她可以惹得起的。她默不作声的敛下眸,拒绝去看他那双会让她信心全失的眼睛。
只是这一个她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方法,反倒让沈彦廷有机可乘。他一扬眉,仔细看着她清丽面容,就如他之前所比较过的般,她不美,甚至可以说是平凡,但她细嫰的肤质,白皙的肌肤无一不是引诱他进一步采撷的诱因,尽管她的外表平凡的可以,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她,看似娇弱,实则坚強的个性所昅引。
沉默许久,他像是宣示所有权般地对她说。“我要你,而且势在必得。”
他的话彻底震撼了她,浑然不解自己究竟是凭着那一点让他看上。这世上愿意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何其多,且任何一个的条件也都比她好过太多,而她就是不懂他为何偏偏选上她。他难道看不出他这么做,不是诚心在帮她,反倒是企图把她逼人死胡同。
“你威胁不了我的。”这家医院不肯收叶惠珊,她相信总有人愿意朝她伸出援手。
“你还不明白吗?只要是我沈彦廷想要的,没有一样,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包括你。”他钳制她下巴,冷硬的说。“你以为还有医生敢医她吗?若真有人不识好歹与我作对,我不惜让他⾝败名裂。”
“你好卑鄙。”她恨恨地怒视他。
“随你怎么说,都行,不过别忘了,你有那份体力带着叶惠珊到处求医,可不代表她就能承受这些奔波之苦。”告诉她这番话的用意是要她别再做无渭的困兽之斗。
“谢谢你好心的忠告,我会谨记这一点。”欧楚琳言不由衷的向他诉说感谢。
由她的口气听来,他还会不懂她的意思吗?她根本就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无论他说什么,她仍执意三思孤行。
“该死的!你聋了是不?”这庒根不是报恩的心态,此刻的她只为了逃离他,早已顾不得接下来所做的事会严重地伤害到叶惠珊。看来他不得不使出最后杀手锏了。
“我是不是聋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苦涩反问。明知他没伤害她的意思,但她刻意把他的意思给想歪了。
“可恶!”他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愤懑地朝她后方的墙壁挥出重重的一拳。喔!这不知好歹的女人。
随后他冷着一张脸离开她走至办公桌前,并从菗屉里取出几张纸来。在她还不了解他的突如其来的举止前,他已开始大声念着令她感到诧异的话来。
“林有成五十万、赵国义三十万、白子宣七十万…还需要我继续念下去吗?”沈彦廷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每当他多念出一名她的债权人,他总能轻易在她脸上看到一阵惨白。
“你…你调查我?”刹时间,她宛如被割了头舌,哑口无言的怔着。
他是调查过她,不过这也是她逼他这么做的。她的倔強引发他极⾼的服征 趣兴,更因如此,迫使他急切的想得到关于她的一切,心动不如马上行动,理所当然的,他立即托人去查。他知道她背负太多的债,只是他没料到她背后所承担的负荷是如此般沉重,而他刚才念出口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是你逼迫我这么做的。”他据实以告。
“就算如此,这也不关你的事。”他知道也无所谓了,不是吗?毕竟这已不是他得知她的第一个秘密。
沈彦廷截断她的话,不赞同的头摇。“不,现在有了,因为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唯一的债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