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六章 要狗不要狼
维克托的疑惑并非没有道理,联邦央中政治体系健全,从央行到各个行政部委,再到代表会议、⽩宮、克里姆林宮,这一个个的职权部门分工明确,职能工作分配具体到位。而远东呢,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除了以郭氏集团这个“政经机构”为核心的一大堆州一级贪官之外,他们的府政职能部门残缺不全,甚至很多基本的府政单位都处在一个无权,甚至是运行停滞的状态之下。
细数一下,远东没有负责宏观经济调控的央行,这部分职能完全被远商行取代了,而作为一个商业的行银,远商行是远远无法承担央行那种控经济全局能力的。涉外宏观投资部门远东也没有,虽然郭守云现在正在重组这一类的机构,可是其主要职能还是由远商行的来代行的。其它的,诸如什么重工业、轻工业々业之类的部位组织,远东也不存在,这些方面的大决策,就是由郭氏集团作出的,至于地方的决策,则是由各州府政部门自行制定的。在这种情况下,远东能用两年时间恢复经济,联邦央中却至少需要八年以上的时间,这里面的差别,或者说是差距在哪儿啊?
维克托想不明⽩这个问题,因此他甚至舍弃了一直以来对远东觊觎的关注,在对待郭守云这个人的问题上,这头精明一世的老狐狸陷⼊了茫,对他来说,一边是俄罗斯联邦的家国利益,另一边则是远东上千万民众的利益,如果不趁现在打掉“小狐狸”远东将来很可能是出问题,将会损害联邦的家国利益。而如果现在出手,利用一切可行的办法除掉他,那么毫无疑问,远东两年来取得的经济建设成果将会毁于一旦,因为在除掉小狐狸之后。莫斯科无论派谁前去远东,也不管远东由谁站出来继续担当郭守云这个角⾊。远东的经济也不可能继续发展下去了。
最重要的是,远东经济的发展已经与远东的立独倾向直接挂钩了,在联邦经济没有整体恢复地情况下,远东经济越是发展,立独倾向就越是严重,要想打掉这种立独倾向,就必须整垮远东的经济。让它重归联邦整体。在这一点上,仅仅拿掉一个郭守云是不起作用地,而直接摧垮远东的经济发展趋势,那就等于是直接摧垮上千万远东人的生活,在这个问题上,即便维克托再雄心,再不计个人荣辱,他也不敢作出类似的决定,别说是他,即便是如今的克里姆林宮导领层。也不敢做这种决定,因为这是要背负历史责任的。
不过话回来,维克托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的问题。郭守云倒是看地很清楚,在他的人私笔记中,有一段很长篇的论述,就是针对这个问题的。为什么在官僚体系完备的联邦央中內,经济建设无法取得成就,而在远东这么一个新兴的、官僚体系存在诸多漏洞的地方。经济建设的工作却能在短期內取得成效呢?郭守云对这个问题的出现,归纳为一个“贪”而细说,则是一个“自上而下的贪”与“自下而上地贪”这两者之间所存在迥异差别。
在郭守云经济、政治治理的观念里,以家国为单位的官僚体系,存在着上层、中层、基层三大体系结构,这三大体系紧密结合在一起。构成了完成地家国官僚体系。在联邦范围內。随着前苏联的阶梯,联邦官僚体系內。真正出现变动的,是上层权力体系,而中层,尤其是基层官僚体系,本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同时呢,为了能够保有自己的权力与地位,以克里姆林宮、代表会议为核心的上层官僚体系,还不得不依仗中层,尤其是基层官僚体系的支持。在这种情况下,中、基两层地官僚体系权力无限放大,同时呢,贪污败腐现象也开始在这两大体系內扩散蔓延,甚至达到了一个猖獗的地步。
反过来,再看远东,由于郭氏集团的出现与崛起,整个远东‘几个州,本就不存在所谓的中层官僚集团,这里只有两级,以郭氏集团决策层、各州府政 长市议员为代表的上层官僚集团,以及以各城市、各城镇主要员官为代表的基层官僚集团。同时,由于郭氏集团的強势存在,远东州一级府政 员官的出任,往往都是通过受郭氏集团纵的所谓选举“产生”地,他们与基层官僚集团之间不存在直接地联系,更不受后者的控制。
由于远东与莫斯科地官僚体系存在这样的本质差别,因此,当败腐在基层官僚集团內滥泛的时候,远东与莫斯科将会出现两种情况:前者对基层官僚集团的败腐可以抓,也可以不抓,决定权完全在上层官僚集团的手中。而后者呢,由于权力来源于中下层官僚集团的支持,因此,莫斯科的每一项决策,都要小心谨慎,左右权衡,以避免对中下层官僚集团的利益产生冲击。
“阎王好见,小表难。”
按照郭守云的见解,在一个家国的权力体系中,败腐最致命、最严重的问题,绝对是存在于基层官僚集团內部的,之所以这么认为,有三个原因:第一,基层官僚集团体系庞大,他们的数量基数,远远超过上层官僚集团。举个例子,远东十几个州,州一级的州长、州议员,全部加在一起无非就是百多号人,这些人固然全都是贪污败腐分子,可把他们捆到一块,每人每年贪污一千万,无非也就是上亿资金罢了,这点“黑金”整不垮一个家国,甚至连郭氏集团都撼不动。而另一方面呢,在州一级一下,各城市长市⌒议员、镇一级员官,以及各部门官僚,他们捆绑起来,那就是数万甚至是十数万府政 员官,如果这些人每年每年贪污区区一百万,那又会诞生多少“黑金?”第二,相对于上层官僚集团来说,基层官僚实际上就是政策的直接执行者,与他们紧密联系的,就是远东上千万民众,如果这个基层官僚集团形成了统一的体系,并且开始像联邦其它地区那样,有了他们自己的主心骨,那么上层官僚推行的每一道政令,一单牵涉到他们的利益,就会引来最直接的抵制。政令不通々政不畅,央中出台的利好政策,经过基层官僚的直接作,马上就会变成实际上的“利坏”政策。在这种情况下,积弊⽇久,什么经济问题还能抓的好啊?第三,基层官僚与上层官僚集团不同,后者贪污败腐,直接攒取的家国利益、家国财富,而这部分财富是很难同民众利益直接挂钩的。举例来说,家国财政部长贪污腐化,他绝对不会朝某个具体的工厂企业伸手,因为他够不着,同时也没那个心情。而前者呢,那是不一样,他们搜刮的目标,就是就是具体到某一城镇,甚至是某一个企业工厂的民众⾝上。因此,普通民众感受到的员官 败腐,往往就是来自于基层官僚,而由此产生的官民对立,也基本就是民众与基层官僚的对立。正所谓天⾼皇帝远,基层官僚的员官们,在对获得了上层权力保护伞的情况下,往往就退化为禽兽不如的匪类了,从盘剥民生,到肆意挥霍,甚至到強抢民女什么的,一个镇级的员官,往往比央中大员还要嚣张。
“以整饬贪腐为由,对上层官僚下手,纯粹是政治斗争的需要,而对下层官僚动手,则是为了缓和社会矛盾,削弱官民对立。”郭守云作为一个走官商路线起家的地方权豪,他对此看的非常清楚。因此,在构建远东郭氏集团权力体系的时候,他的手只伸到了州一级主要官僚的⾝上,而再一层,他没有继续伸手。
这样一来,远东的政治体系就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割裂----上层官僚与基层官僚之间存在的割裂。郭守云全力保障的就是上层官僚们的利益,凡是州一级的官僚,都能得到郭氏集团庇佑,他们的权力来自于郭氏,而不是来自于下层官僚,他们的贪也是基于郭氏,大笔的黑金,都是来自于郭氏集团的分配。而对基层官僚呢,郭守云历来下手很黑,雅库特、楚科奇雪灾,两州涉嫌贪墨救灾物资的基层员官,一次清理掉几十号----没有审判、没有求证取证,只要沾边,不是锒铛⼊狱就是横死街头。**行业征税案,从州一级向下推行,在线人网络与黑手帮会的配合下,哪里出问题、哪里贯彻不力,就对哪里下手,有一句抱怨的话都不行。
“想要让自己的经济政策顺利颁行并在最短的时间內取得最大的实效,想要化解府政信任危机,减轻社会对立,那就要对基层官僚集团这个黑窟窿下手,我认为自己必须做到,而且做得很有效的一点,就是让这些人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只有让他们把尾巴夹好,他们才能做狗,否则,他们就是狼,⾜以在夜一之间侵呑掉远东所有经济建设成果的狼群。”郭守云在他人私笔记中简短的一段话,将远东与莫斯科之间出现的差别一语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