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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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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蓝生气了!

  那座⾁山的体型只能用惊人来形容。

  他的年龄无法辨识,从二十岁到五十岁都有可能,一颗大光头配上超过两公尺的⾝⾼,光前臂就比她的还耝,而且一只手就把西海整个人拎起来扔出去,西海和他比起来简直像芭比娃娃一样。

  西海一头一脸的灰,⾎丝从咬破的嘴角流出来。他从地上坐起来,抬手把⾎迹抹掉,脸⾊竟然相当平静。

  大光头又一脸杀气腾腾地冲杀向他,平蓝终于火大了。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每个人一看到西海就又打又杀,她真是受够了!

  “住手--”她尖叫一声跳到那座⾁山背上。“你给我放开他,听到没有?放开他!放开他!放开他!”

  她咬,啃,抓,耙,指尖和牙齿陷进大块头的肩膀里,努力用自己天生的武器在他⾝上制造一点伤害,但是效果有限。这男人简直像用太上老君的丹炉炼过,全⾝铜筋铁骨,连咬都咬不下去。

  “…”基顿一脸困惑地瞪着背上的小耗子。

  平蓝再接再厉继续啃。

  与其说她的攻击奏效,倒不如说对方被她的行为弄得很惑。

  “这是什么东西?”他神情狰狞!其实只是拧一下眉⽑而已!只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两手指头,就把背上的小耗子揪下来,拎在空中,凑到自己的眼前打量。

  平蓝吊在他手上,像只小猫一样的对他龇牙咧嘴。

  “她是我的。”

  她迅速被换了一手,另一只结实的臂膀将她接过去,西海平稳地注视着姑丈。

  基顿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你这个兔息子,真是没出息,也不过就是老爸老妈办个离婚而已,你犯得着逃狱吗?”整个山洞因为他的怒吼而扑簌振动。

  “他们要离婚了?”所以,这就是菲雨几次在电话中言又止的原因啊。

  “都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你老爸老妈虽然做不成夫,还是朋友,两人最近几年来反而比以前有话聊。你妈现在把自己过得有声有⾊的,专心在忙基金会的事。她自己都想开了,你有什么好想不开的?”

  “基顿…”他揷嘴。

  “你多大年纪的人了,难道还离不开爸妈吗?竟然为了这点小事就逃狱!将来出去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我基顿的侄子!”

  “基顿…”

  他揷嘴没成功,全是他背后那尾耗子看不惯情人被人家这样指着鼻子骂,又暴冲了。

  “请你搞清楚情况!我们是被人追杀才躲到这里来的,西海都几岁的人了,你竟然以为他还会为了⽗⺟离婚就逃狱!还叫他侄子呢,我看你这位大叔也没多称职。”

  基顿继续用吃人的神情--其实只是皱眉头而已!盯着他背后的小耗子看。“这小不点哪里冒出来的?”

  好累!跳个两、三下她就不行了!

  “我不叫小不点,我有名有姓,叫许平蓝!不要因为个子大就欺负人,你要是再动西海一寒⽑,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她信信叫嚣。

  吃人的表情不见了,这次换上一副菗筋的表情--其实是好笑--基顿盯着那个小人儿。

  “你想怎样对我不客气?”

  “蓝蓝。”西海阻止她再度叫嚣,然后平静的看着姑丈。“我只是来把两个朋友托在这里。我会回首都解决一切的事。”

  “她说你们被追杀是怎么回事?”基顿眉头一拧。

  他们一进⼊森林就有守卫通报他了,正好他就在不远处巡查,才会亲自过来逮人。

  西海修长的眉皱了皱,转头先代她。

  “你和穆拉图先去吃点东西,如果累了,有人会带你去房间休息,不用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她怕那大块头又不分青红皂⽩打人。

  “基顿是我的姑丈,不会有事的。”西海轻轻一笑,‮吻亲‬一下她的鬓畔。“我有些事要跟他和拉斯尔谈谈,去吧!不用等我,晚点见。”

  一直到隔天早上,平蓝都没有再见到西海。

  她本来以为自己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一定会睡不好,没想到她睡得相当安稳,可能是真的累坏了吧!

  叩叩,有人敲她的房门。

  她连忙过去打开门,一名容貌平凡但和蔼的妇人站在门口,对她微笑。

  “早安,我没有吵醒你吧?”

  “没有,我已经起了。”平蓝连忙道。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你要下来和大家一起用餐吗,还是我帮你端上来?”

  “我下去和大家一起吃就成了,真是谢谢你。”平蓝连忙走出房外。“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你只要负责吃就好啦!”妇人笑道。“我正要去叫穆拉图,你要不要一起来?”

  “好。”真不好意思,远道而来,还睡到等人家早餐都准备好了才起吃现成的。“对,请问西海…”

  “噢,他们几个男人在会议室谈到大半夜,一大早起来又关进去了,我想应该一下子就会出来吃饭了。”

  “谢谢你。”起码听到一点消息,她松了口气。

  早餐比平蓝想象中的丰富,席间她和其它人聊天,才知道,原来⾰命时期大家过得真的是克难的生活。只是后来光复了,选择留下来的人大多是阵亡将士的遗族,新‮府政‬体恤他们亲人为‮家国‬的贡献,每户人家也有津贴,更经常派人送一些医疗和补给品来,所以现在的生活条件已经和从前不可同⽇而语。

  整个早上她都没有看到西海、基顿或拉斯尔。

  到了午餐时间他们还是不见人影,她很想再问问其它人,可是她怀疑他们会知道。那几个男人,看来不谈个结果出来是不会出现的。

  下午时,穆拉图回房午睡了,她一个人在山洞里逛,逛到中庭的空地上,突然发现地上有几个人挖的小洞。

  这些洞看起来有点历史了,怎么看都像她小时候玩弹珠的那种洞…

  “那是菲雨以前当孩子头时,领着其它小表一起挖的。”一声轻笑在她⾝后响起。

  她深呼昅一下。即使听见他的声音,都会给她的‮理生‬系统带来影响。

  糟了,看来她真的是爱死了这个家伙了!

  光透空而⼊,在他⾝上洒落一层金粉。

  他已经换过⾐服,现在穿的一袭勒里西斯的传统长袍,看来更俊朗耀眼。她这才想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穿着拓荒队制服以外的东西。

  她缓缓直起⾝,距离他约莫一步远。西海没有缩短这一步的距离,只是直接俯首,覆住她的瓣。

  他们都没有特别对彼此说过什么,例如“喂,那我们就凑和一点在一起吧”或“好啊,反正我也还満喜你的”但是体內有一种默契,就是让他们彼此都知道,她会留下来,他们会在一起。

  心意一旦确定,她不需要再以玩笑保护自己,接受他们两人相属,原来是如此轻易的一件事。

  有人从⾝后经过,平蓝连忙推开他,娇红地瞪他一眼。一名中年妇人抿轻笑,牵着孩子快步地走过。

  “走吧,我带你去看我小时候住饼的地方。”西海神情自若牵起她的手。

  他少年时的家就在四楼,和其它⾼阶军官的房间在同一排。

  如今山洞里只剩下一百多个人,居住空间不再像以前那样局促,所以阿比塞尔、洛提等前⾰命军首脑的宿舍,都被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

  平蓝好奇地推开门。

  这是一间很平凡的房间,和她昨晚睡的那间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土直接挖成的墙壁,两个头尾相连的土炕,简单的桌子和柜子。

  但是她脑中彷佛可以看见年轻的西海在这间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样子。

  他青舂期的时候,已经像现在这样⾼大俊美了?或是像那些发育较晚的孩子,到了十几岁还是⽑头小子,然后有一天突然菗⾼长壮?

  不知为什么,她很肯定他一定从小就比同年的小孩好看,说不定甚至曾为了那张脸跟其它开他玩笑的孩子打架呢!

  有些人天生到哪里都会特别突出耀眼,阿比塞尔是这种人,西海也是。

  她一一摸过每个桌子、椅子,最后来到那两张土炕前。

  “为什么有两张?你和你⽗⺟亲一起住吗?”她好奇地回头问。

  西海倚在门旁的一座五斗柜上,宽阔的肩膀几乎和门框同宽。

  “我和多亚的大儿子住在同一间―多亚就是现在的国防部长。”

  先是阿比塞尔,然后国防部长,然后国防部长的儿子,平蓝终于叹了口气,在土炕的边缘坐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

  西海懒懒地走过来,在她⾝旁坐下,暖热的体温传导到她⾝上。

  “我的⽗亲叫洛提,是开国的第一任总统。”

  “…”平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是前总统的儿子?”

  西海好笑地把她掉下来的下巴合回去。

  “当总统的人是我⽗亲,不是我,你不必看起来这么惊讶的样子。”

  “…你们的司法部长真是不简单,连这种庒力都顶得住。”平蓝终于找到声音说。

  她想象不出来任何‮家国‬--即使先进如欧‮国美‬家―敢把前总统的儿子丢进牢里,遑论下放到荒酷不⽑的砾漠去!

  至此,她终于对勒里西斯的吏治严明感到敬畏了。

  “确实。”西海‮悦愉‬地同意,彷佛被丢到牢里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和阿比塞尔他们比较亲近吗?”他每次提到阿比塞尔夫妇都有一种特殊的语调,她才有此一问。

  “可以这么说。”西海看着她。“其实我和菲雨的感觉更好一点,阿比塞尔则像我的另一个⽗亲一样,我对他和对⽗⺟的感情并没有什么差别。”

  “你⽗⺟要离婚了…”她有点迟疑。“我记得你说过,穆拉图的姊姊是你⽗亲的‮妇情‬,如果你⽗亲要娶她的话,你会反对吗?”

  “我已经过了那个会在乎的年纪。”西海好笑地看她一眼。“以前我多少是年少气盛,为反对而反对,现在,只要我⽗⺟各自过得开心,我也无所谓了。”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

  因为她很喜穆拉图,不希望这件事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形成心结。

  山洞里的小小孩都在午睡了,大小孩去上课还没回来,空气里只有尘埃飘浮,四周悄然无声,时间的洪流彷佛在这里完全静止。

  “这里和以前比起来改变很大吗?”

  “除了人少了一点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改变。”西海微笑“有时我在这里待久了,还会有一种错觉:山洞外随时会有⾰命军的车开进来,然后我拿起跳上车,回前线继续作战。”

  “‮场战‬是什么样子?”她轻声地问。

  西海沉默了一下,才静静回答。

  “是一个让知觉完全⿇木的地方。”他握住她的手,眼底是深思的。“一开始你对扣下去的每一道扳机都心惊胆战,深怕中的人是自己的同伴,而不是敌人,后来就渐渐⿇木了。

  “开变成一种反动作,确定击中对方之后,不等他倒下来,再瞄准下一个,一遍又一遍,直到整个人和你手中的武器成为一体。你不再感觉⾎花噴溅的可怕,只是机械的执行一个命令,⾎的特殊气味也不再对你产生影响。”

  平蓝轻声一叹,柔软地偎在他肩头。

  “但愿那时候我能陪在你的⾝边。”

  他摇‮头摇‬。“我很⾼兴那时候你不在这里。”

  这样的场景,不是任何男人愿意让自己的女人经历的。

  他终于明⽩阿比塞尔得知菲雨离开之后,忍住不去将她追回来的冲动。一个人经历这一切,还要熬过相思,真的很苦。但是想到心爱的人平安地待在远方,一切就值得了。

  平蓝⾝在他角印下一吻。

  西海按住她的后脑,轻吻之后,深深地注视着她,然后,将她往后按倒。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然后就张大,眼底有一抹了然,但,没有反对。

  于是,他微微一笑,覆在她的⾝上,也将她拉进自己的世界里。

  拥她在怀里的感觉是如此之好,如此…圆満。

  她的指尖按住他的膛,他轻轻一震,然后除下衫袍,让她微凉的指尖可以毫无障碍地触上他的肌肤。

  一直以来他是这么的孤独,即使在朋友最多、生活最糜烂的时刻,他也常望着眼前的五光十⾊,深深感觉自己被摆错了地方。

  他‮望渴‬脫离战争,得到平静,却在一切平静之后,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他不是唯一一个活在时代夹边缘的人。但阿比塞尔有菲雨,多亚有他的两个子,⽗亲先有⺟亲,后来找到心灵伴侣,每个人⾝边都有着陪伴他们的人,而且有明确的人生目标--要让这个‮家国‬更好。

  但这是他们的目标,却不是他的。

  曾经,西海会有罪恶感。他应该和叔伯们一样,以‮家国‬为重,可是他心底有个无法说出来的念头--他更在乎他关心的人过得好不好。

  只要他们好好活着,他就够了。

  直到这个小女人出现,然后在他面前大声嚷嚷她有多吃不了苦,当伟人多辛苦,还是做个平凡人好了。

  他的心头有如被一道雷劈中。因为,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他爱他的‮家国‬!他可以为勒里西斯而死!如果勒里西斯现在依然被暴政统治,他会毫不犹豫地拿起加⼊战争。

  但是现在和平已经来到。他从来不想当忧国忧民的伟人,这个‮家国‬有阿比塞尔,有洛提,有艾莫,有多亚,已经够了,他想过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然后他突然明⽩了,阿比塞尔为什么说自己不是伟人。

  他们都是被时代迫进了这场混里。

  他和阿比塞尔不同的是,阿比塞尔对勒里西斯充満了使命感,但他没有。

  勒里西斯‮主民‬共和国已经建立了,和平已经来临了,对他来说这样就够了,接下来,他只想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一个没有任何束缚的、如风一般自由的人生。

  和怀里这个暴躁起来会咬掉他一口⾁、甜藌起来又会让人融化的布娃娃。

  细密的吻引爆了一场狂烈大火,他长茧的大手在她⾝上游移,然后除去一切阻碍他直接触到她粉腻肌肤的障碍物。

  “这样…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现在还是⽩天…”平蓝气吁吁地拉开一点距离。

  “如果你希望,我可以把灯关掉。”她⾝上的英俊魔鬼缓缓一笑,眼底是不容置疑的望。“不过,我宁愿它开着。”

  他看她的眼神让她从体內最深处颤抖起来,平蓝起⾝体咬他嘴一下。

  “门呢?你锁了吧?”

  “娃娃,你很吵。”

  然后,他们不再浪费任何时间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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