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听到手塚国光的猜测，神谷未来想起了浅野爱里临走前说的话，脚下迈步来到门前。伸出手转动了几下门把，果然没有反应，神谷未来回头对⾝旁的人说道：“你有门卫那边的号码吗？”

　　手塚国光听了表情有些微微的僵硬“没有。”

　　神谷未来露出了有些困扰的笑容“我也没有，我们先给浅野老师打个电话吧。”

　　然而，拨向浅野爱里的电话并不顺利，手塚国光把目标转向了龙崎教练。接通电话之后，手塚国光把现在的处境说了一遍，得到对方的肯定后把电话挂断了。看着注意力放在自己⾝上的神谷未来，手塚国光缓了缓语气说道：“不用担心，龙崎教练会帮我们立刻联系维修部，大概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

　　神谷未来点点头走到了窗边，看着暮⾊下的雨景，还有逐渐走向自己这边的窗上的倒影，轻声问道：“明天就是都大赛了吧。”说起来，这几天受到回忆的影响，她都没有和⾼岭之花单独相处，结果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了比以前更为亲近的空间。真不知道是该感谢这场意外，还是该说她最近的运气果然不太好。

　　“啊。”手塚国光看着背对着自己站着的神谷未来，心中有些诧异这个人对赛事的了解，就好像那个时候的疑惑，明明是个从来不踏足网球部的人，却会去看他的比赛，也了解比赛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迹部景吾的⾝影忽地从脑海闪过，手塚国光有些了然，如果是迹部的话，以他的那种性格，这个人会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对手很厉害？”看到手塚国光重新皱起的眉，神谷未来微微侧⾝“都大赛的学校应该会比预选赛的时候更难应对吧。”都大赛的话，对手也有可能是景吾的学校，一会回去了和景吾要份比赛名单吧。

　　“每所学校都是值得认真对待的对手。”今年是最后一年，无论对手多強，他都会带着自己的队伍前进。错过这次，不止是他一个人，其他的几个人也都没有机会了，他不想再一次留下遗憾。

　　感受到手塚国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的气息，神谷未来多看了他一眼，清冷的表情少见地有了一丝波澜。“手塚君，”轻柔若羽⽑的声音掠过耳膜，手塚国光平视的目光上抬几分“你是为了什么打网球？”

　　后面半句话落在耳边，手塚国光走到了神谷未来的⾝边站定，口中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最初的原因已经记不清楚了，等我意识到的时候网球已经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

　　神谷未来仰起脸看向他的眼睛，里面有一种她熟悉又陌生的光芒。在这份光芒下，这个人的气质变得柔和了起来，不再是其他人口中不可触摸的⾼岭之花，是和他们一样拥有这个年纪所有的“活泼”

　　“手塚君又因为什么，对网球部坚持到现在？”上一次对方和越前的比赛，神谷未来以为自己了解这个人，以为对方是单纯地想要帮助那位‮生新‬觉悟，但是到后来才慢慢回过味，她遗漏了这个人放在越前⾝上的期望。而这份期望，多半是为了以后的网球部，所以，她看不懂这个人对网球部的坚持。

　　作为部长，很自然地会比其他部员对社团怀有更重的感情，只是，她看到的⾼岭之花和她们不同。她也会为广播社在自己走后的未来打算，也会关注后辈的能力，却不是⾼岭之花这种仿佛带着一种被庒迫式的执着。

　　执着，是她想明白之后给这个人的定义。然后，这个人会罔顾手臂的旧伤，罔顾自己的未来提出和越前一战，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决定。

　　手塚国光怔然地看过去，撞进神谷未来眼底的神情，一瞬间有种被这个人看透的错觉。凝神看去，天花板上的四盏灯在这个时候突然一起熄灭，眼前的⾝影顿时消失在视野，只剩下残留在脑海的记忆。

　　“为什么？”好像从上次开始，这个人不经意间说的话，总是让他有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好的感觉，但事实上，现在的他和她勉強可以算是朋友。

　　神谷未来听了，不期然想起自己曾经问过对方相同的一句话，不由莞尔，口中斟酌了一会，道：“手塚君对待网球部的责任感，和我对待广播社的并不相同。”黑暗中看不到彼此的⾝影，神谷未来依旧注视着手塚国光的位置，似乎这样还能看到对方的神情。

　　得到答案的手塚国光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解释，刚才被看透的感觉再次从心底涌起，甚至因为失去了灯光的照明，这份感觉变得尤为真切。

　　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空间，又是并肩而立，手塚国光很清楚地听到了两人此起彼落的呼昅声，并在捕捉到对方没有收回的注视中，隐约听到了自己几欲控制不住的心跳声。窗外，一道雷鸣闪过，映出了那张面向自己的脸，表情比他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专注。

　　一个人，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始终把目光留给另一个人，这种注视，手塚国光不知道其他人会是什么感觉，他自己在这份专注下，可以听到的心跳声已经不受控制地加快，哪怕明知道⾝边的人或许只是下意识做出的动作。

　　“两年前的那场意外，我曾经想在第二天递交退部申请。”慢慢地，手塚国光说起了不曾在队友面前提过的往事“那个时候，是我第一次真正认识大和部长。”提到大和部长的名字，手塚国光的內心涌动意外得平复了下来。

　　“后来呢？”大和佑大这位网球部的前辈，神谷未来是有过接触的，是个拥有相当乐观积极一面的前辈，即便是在你心情最低落的时候，只要和这个人相处上一秒的时间，心情就会上升。

　　“那个人对我说——成为青学的支柱吧。”也许是暮⾊的关系，也许是和这个人难得拥有这么安静的独处机会，亦或者是这个人做出的靠近让他有了期待，深埋在心底的话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口。

　　闻言，神谷未来沉默了下来，手塚国光听不到她的回应，也不知道往下说什么，只有陪着这个人一起沉默。长久的沉默下，神谷未来最终出声打破了，声音带着一分说不出的叹惜：“大和部长，真是一个狡猾的人呢。”

　　手塚国光愣了愣，夹杂叹惜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明知道手塚君你是个责任感很強的人，说了那么一句话后，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会放任不管。”

　　神谷未来别过脸，窗外黑漆漆地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手塚君你有没有想过，你早就是网球部的支柱了。”这个人，有时候真是认真得让她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大和前辈想要传达给你的心意，我想并不是让你把网球部的一切都算在自己一个人⾝上。”

　　手塚国光抿紧了唇，没有外界的⼲扰，这个人的声音犹如响起在心底，⼲净却清透有力。

　　“网球部的各位都有在努力，社团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也不仅仅是你一个人想要付出，”神谷未来顿了顿“我想其他的部员也都希望能够自己为社团做些什么，也想扛起一部分责任，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手塚君。”

　　这一刻，手塚国光完全被神谷未来的话怔住了。龙崎教练和大石他们不是没有说过劝解他的话，却远远不及这个人说得多说得深。这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原来已经把他了解到这种程度。“神谷…”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他。

　　神谷未来微微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转向⾝边的手塚国光，却觉得这一眼似乎在夜⾊中看到了对方的表情。“网球部不是你一个人的社团，你不需要做到那种地步。”她所遇见的富有责任感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做到像他这般地步。

　　“大概，习惯了吧。”他没有去想过那句话背后的深意究竟是什么，只是敬重的部长把网球部交给自己，那份责任感自然而然地驱使他想要把网球部变得更好更強，哪怕中间的过程会付出一点代价，只要对得起那份交托自己时的期望，这样就可以了吧。

　　手塚国光简单的一个回答，神谷未来被深深地触动，这个人没有去说什么让人觉得了不起的理由，却比任何理由都让她动容。而她也终于清楚，不用再对这个人的责任说些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人的决心。“你这样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低低的喃语仿佛渗入了一丝说不出的情愫，手塚国光猛地抬了抬眼，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突破隔在两人之间的黑暗，去看清楚对方此刻的表情究竟是什么。但在心中有一种強烈的感觉让他想要去看清楚这刻的表情，垂下的手不觉拿出了‮机手‬准备照明。

　　这时，门口有了走动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对方的声音：“是这里吗？手塚君？神谷？”

　　“是维修部的老师吗？”说着，神谷未来拿出‮机手‬迈出了脚步。

　　屏幕的灯光还没有亮起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脚下一绊，连带着把另一个人一起带到了地上。匆忙之中，手塚国光将倒下的人护在怀里，下一刻，后背贴地，自己的唇同时印上了对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