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教女
李湛本是在前面参加宴席的。却见一个丫头鬼鬼祟祟的过来跟李令桓说了些什么,便道有事,暗暗在一旁观察。果然李令桓就坐不住了,东张西望半天,终于寻了个机会跑了出去。
李湛便意识到必然有人弄鬼。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儿素来是不让人省心的,在家里搞出事情来也便罢了,万一人家婚礼上弄出大事,可就不好交代了,忙跟了出来。
谁知李令桓跑的倒快,没一会儿工夫竟不见了,他只好沿着路寻找。远远的看见李令桓进了个没人的院子,便知道他一定是约了什么姑娘在此处相见。李湛心里恼怒,李令桓在这上面吃了这么多亏,还是不肯悔改。
刚要跟进去把李令桓交出来,却看见涵因和彤玉远远的走了过来,忙闪⾝蔵进树影之中。
他见涵因就要进那院子,心中着急,这种事情,不管是自己主动还是别人陷害,女孩子的名声也坏了。虽然他知道柳正言的意思,两家结亲是双方最好的选择,顺水推舟做成这门婚事也无不妥,但是他却不由自主的排斥这个想法。
再说,李令桓要真和正经姑娘闹出什么事来,往后唐国公府在世家之中还有什么脸面。李湛刚要出去阻止,谁知涵因却自己停下来,还从从容容的把话从哪丫鬟嘴里全套了出来。李湛在一旁听这心里不噤叫好,赞叹涵因的机敏聪慧,正当他以为事情会就此了结,涵因却话锋一转,倒鼓动得那个婢女自己进去了。
他才知道这姑娘的厉害,那三姑娘本意是要陷害涵因。现在她的婢女和李令桓有了首尾,就是三姑娘管教下人不严,反将了那三姑娘一军,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没脸。
他没料到涵因会出这么一招,来不及阻止,又觉得此时出现,未免让涵因以为是自己为了让她嫁给李令桓设的局,故而只好等涵因走以后再做打算。
谁知涵因走后不久。另一边皓宁便带着平郡王妃一众人走了过来,他更不好出头,他此时出现在此地就够引人生疑了,只好又躲了起来静观其变,果真皓宁带着一众人进了那屋子去,这件事的确是皓宁策划。
好在戏调婢女性质并不严重,本来这样的豪门世家。经常会让自家的婢女为宾客作陪侍寝,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自己这侄儿又会成长安世家中的笑谈了。李湛考虑再三,自己现在出去反而不合适,再说自己那侄儿刚来长安便不知天⾼地厚,也该让他长长教训。他终是叹了口气,匆匆从小路退回去了。
婚礼已经开始,涵因看着⾝着婚服的皓轩,忽然觉得有些恍惚,想起上上世看的那些“最爱的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的言情小说,只觉得那些作者太矫情。
哪有那样的凄凉悲愤痛不欲生呢,若真像一把大火。烧过了,痛过了,心化成灰烬也便没有感觉了,偏偏有的只是无奈和心酸,仿佛一股小小的火苗。一直在心上煎烤着,不知何时才能过去。无法忽略,只能忍受。
皓轩对她行拜客礼时。眼中沉郁的痛苦,让她不敢抬头,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成了她生命中最难熬的时刻。“百年好合”这四个字含在嘴里,重如千钧,当她终于说了出来,瞬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脫感,这件事情终于结束了,她对自己说着,只是怎么也挥不去心中那种莫名的失落。
婚礼总算结束,客人们也渐渐散去。但这一天唐国公世子闹出的笑话却悄然传遍了长安各大世家。唐国太夫人在席间忽然被叫了出去,回来之后脸⾊就一直不好看。
过了几曰,唐国公府派了人把彤玉接了过去。彤玉给大太太磕头,大太太本不愿意见她,但徐妈妈劝了劝,说好歹要看唐国公府的脸面,大太太方把心中的气平了平,叫彤玉进来,又让徐妈妈拿出一套头面赏给彤玉。
彤玉还要给皓宁磕头,但皓宁连见都不见,叫人把她挡在院子外面。
靖国公府迎娶新妇,这些曰子大太太颇为忙乱,也顾不上那曰的事。今天,唐国公府派人来接彤玉,倒是提醒了她。
她吩咐道:“把三姑娘请过来。”
徐妈妈见她面沉如水,便知道是要训斥三姑娘。不过这件事三姑娘做的也太过了些,她的婢女把涵因带走换衣裳,结果这个婢女却在她原先住的地方跟一个男人私会。前后一联想,明眼人都知道是她用了手段,只是这涵姑娘也真真了得,不仅没有中招,反将了她一军,现在人人都知道她的婢女和男人私通,现在唐国公府把这个丫头接走,算是了了这件事,但流言蜚语还是牵连到皓宁⾝上。皓宁往后可怎么嫁出去呢。
皓宁一进屋,大太太便喝道:“跪下!”
“⺟亲…”皓宁的声音充満了委屈和害怕。
“你还叫我⺟亲!你让彤玉做的这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自作聪明!”大太太恨恨的骂道。
“⺟亲,我不是有意的,我并不知道…”皓宁辩解道。
“住口,你的那点小心思还想瞒得过谁。我教养你这么些年,难道你就学会了耍些小诡计用些小伎俩!上次你差点害了你哥哥,这次便是自打嘴巴,你的丫头弄出这些事来,现在别人就会怀疑你行止有亏。你的心胸这么就这么窄呢。涵因到底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几次三番做这种事,就算你对她恨之入骨,至于要在你哥哥的婚礼上弄出事来吗?”
皓宁不甘的哭了起来:“若不是涵因,我就能嫁给⾼公子了,是她背后耍了奷计,让我嫁不成的,还有王徵,也是她算计进宮的。”
大太太见她还一味执拗,冷笑道:“你懂什么。不让你嫁给⾼煜,是你父亲为朝中形势考虑,至于王徵,那是你姑父希望把她送进宮去,以重振太原王氏。你会这么想不过是因为你见识浅薄、目光短浅,只知道眼前这芝⿇大小的一点事。我这些年叫你念书,四处带你去应酬,就是想让你增长见识。想不到你反倒养成了这样偏执狭隘的性子。”
“她来咱们家的时候不过是个奴婢,竟然对哥哥有了非分之想,我怎么能坐视不理,我就知道她比不存好心的,果然她坏了我哥哥和王徵姐姐的好姻缘,又挡了我的路,我岂能放过她。我就是想让她⾝败名裂,才能消我的气!”皓宁恨恨的说道。
大太太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有这样的想法,半饷没说出话来,看了皓宁半天方说道:“唐国公世子和一个婢女不过是场笑话,但若是和涵因在一处那就是确确凿凿的丑闻了。那我们靖国公府又有什么脸面自称治家严谨的博陵崔氏!你为了你那一点小心思竟然连家族的体面都不顾了。还好不是涵因进了那屋子,否则的话。事情揭出来,固然涵因不得好,你以为你就能脫得了⼲系?况且此事还是当着这么多贵人的面,往后她们会怎么看你!别人又会在背后怎么嚼你的舌根?”大太太看着自己女儿竟毫无大家闺秀的风度,着实感到痛心。
皓宁辩解道:“我原本是叫彤玉把涵因带到那里就过来报信说涵因不见了,这样涵因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赖不到我头上,之后再拖⺟亲找到那里,我只想让她在我面前丢脸罢了。并没想四处张扬,也并没想让咱们家背上治家不严的名声,谁知道平郡王妃和李夫人他们都要出来。我也只能将计就计。”
大太太见她毫无认错之意,说的越来越理直气壮起来,越发生气。一挥手:“行了,别再说了。回你的院子去。直到为你找到婆家为止都不许再出来。”
皓宁一咬牙:“我那位姑⺟当年仗着姑父的势力没少让⺟亲在人前吃瘪。如今涵因不止一次两次让我吃亏,⺟亲好性儿可以忍得!我却忍不得!”
说罢便赌气回去了。
大太太看着皓宁气冲冲的背影。叹道:“那时候她不过四五岁年纪,怎地知道那时候事情。”
徐妈妈说道:“那时候姑娘就在太太⾝边啊,咱们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又没刻意避着,三姑娘心思又灵巧,人都说孩子最会看眼⾊的,难免会多想。后来三姑娘不止一次的缠着我问当年的事呢。”
“那你就告诉她了?”大太太有些责怪的语气。
“您也知道,三姑娘最爱撒娇,她缠着我说,奴婢就…”徐妈妈赶忙解释。
“哎,罢了罢了。我当然知道皓宁,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大太太忍不住叹息:“这样偏狭的性子,就算嫁出去又怎么能好呢。这些长安的贵妇人哪个不是精明的,往后皓宁有了这个把柄,还不知道要在婆婆手里吃多少亏!”
徐妈妈劝道:“三姑娘还小,等嫁了,多经些事情就好了。”
“都快要及笄了,还小呢。别人不说,就说涵因这丫头,就很不简单,也不过比皓宁大上一岁。我问彤玉,她虽咬牙不肯承认,说自己想起皓宁搬屋子的时候有东西落下了,所以回去取。但我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彤玉我是知道的,向来胆子小,若不是皓宁把她逼狠了,未必真敢带涵因去那地方。既然涵因没进去,她更是不敢进去的,必定是涵因说了什么,让她不得不进那个屋子。呵,皓宁这点小伎俩,还不够人家随便应付应付的。”大太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太太也别太忧心了,咱们靖国公府的家世摆在这,长安里的好人家还不多么,细细挑选,总归会如意的。”徐妈妈忙劝道:“倒是涵姑娘,哪怕再聪明,终归不过是个不得志的庶支,挑出大天去,又能挑到什么好人家。”
大太太很是无奈:“当年我斗不过她,想不到我的女儿还是一样,怪谁都没用,这就是孽缘。也怪我,当初何必跟她较劲呢,但我也没认真讨厌过她,更没有恨过她,她求我和老爷照顾她女儿,我也做到了,我也是真心想过把她的女儿娶过来当儿媳妇的。我自问这些年做的事对得起良心。”
“姑太太在天有灵,太太这些年待涵因,谁也挑不出半个不是来。”徐妈妈忙说道。
“那你说,涵因跟皓宁怎么就弄到这个地步呢?”大太太很是不解。
“小女孩之间难免斗气,太太把这事看得也忒严重了。哪里就到那个地步了,我看三姑娘不过是想整整涵姑娘,并不知道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太太不必为此事太过忧心。”徐妈妈见大太太较上了真,忙又笑着转移话题道:“原本那李家还想让他家这位小爷娶涵因,现在恐怕也没脸提这件事了。”
大太太忽的从那洒金妆花缎的垫子上坐直了起来,抓着徐妈妈的手说道:“诶?你说难道这孩子是故意如此的。”
徐妈妈不解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涵因那孩子只是为了报复皓宁陷害她,就鼓动彤玉进去,那也是人之常情,可若是她想的是借这件事趁机推掉李家那门亲事,那实在是可畏可怕了。一个小女孩,在那么一点点时间里面就想到反败为胜还能一石二鸟的计策,真是…”大太太把徐妈妈的手越握越紧。
“太太怕是想多了,想必只是临时应急,再说了唐国太夫人上次也不过见到涵姑娘夸赞了一下,也没正正经经提过。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就想到这些了。”徐妈妈只觉得大太太多心,心想你自己的女儿害人家,难道还不准人家反戈一击么。
大太太揉着脑袋:“若只是碰巧也罢了,我每每仔细回想这孩子,好像她也没做什么,但是好像又什么都做了…”
徐妈妈笑劝道:“事情都已然这样了,往后警醒些便是了。”
大太太又歪在靠枕上:“罢了,我也没心力想这些了,反正她也不是我家的人了。”(未完待续)